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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装?要不是因为你_”

    田猛的声音戛然而断,因他另一只手,突然被人捏住。他高大威猛,自诩齐国第一勇士,有着惊人的臂力与恐怖的体力,能拉动数百石的重弓,寻常将领见了他都是绕着走,连跟他切磋都不敢,因为会被他像拎鸡崽子一般,轻而易举地折断对方手腕脚腕,甚至是一条腿,一条胳膊。

    但这一次,田猛竟然感到了疼。

    紧接着,眼前一黑,是一阵他从未体会过的,骨头将要断裂的感觉,霍然转头,对上一双寒掺疹的眸。

    道高大俊美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对方拥有一双犀利张扬的眸,此刻,那双眸里溢满杀气。

    隋衡声音也是寒到极致的冷∶ “松手。

    伴着这句话,咔嚓一声,田猛的腕竟生生被卸掉了。

    田猛吃痛,额头迅速滚落几滴冷汗,终于松了手,惊疑不定的望着隋衡。

    这个隋国太子,竟然拥有比他更强悍的臂力!

    隋衡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想在大殿上杀人的感觉了,要不是身上没有带武器,他会毫不犹豫把人一剑捅死。

    隋衡走到案边蹲下,皱眉,轻握起江蕴手腕,问∶“有事么?”

    江蕴摇头。

    然而他唇色惨白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显然是疼出来的.碗上红了好大—片,布着五个深刻指印。

    田猛在一边震惊看着这一幕,继而明白什么,冷笑∶“真是没想到,你又攀附上了隋国的太子。”

    他笑得阴毒。

    江蕴目光始终平静得如一澜水。

    徐桥等青狼营大将则有些不安,他们害怕隋衡会直接在大殿上杀人。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主帅的性情了,隋衡狠起来,是连天王老子都敢杀的人,何况一个齐国将军。

    可这毕竟是隋国招待齐国使臣的宴会,万一闹出人命,两国怕是要彻底交恶,陛下脸上也会很难看。

    田阕听闻动静,已经迅速带着几个齐国使臣走了过来。

    他想试探青狼营实力不假,可他绝不想以这种愚蠢的方式公然在大殿上和隋衡起冲突。

    田阕躬身向隋衡告罪,请隋衡宽有田猛的罪过。

    “他性子鲁莽惯了,是真不知这位小郎君的身份,殿下就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吧,等明日,我一定让他亲自登门向殿下谢罪。”

    “田猛。”

    田阕喝令∶ “过来给这位小郎君道歉。

    隋衡忽冷冷起身,道∶“不必了。”

    伤了他的人,一个轻飘飘的道歉就想揭过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徐桥猜的不错,他想杀人。

    田阕感到棘手,的确如隋衡所想,他想用道歉的方式糊里糊涂的将这事揭过去,毕竟也没闹出人命之类的大事,又是在宴会上,出于对客人的礼遇,隋衡这个太子也应该会接受他的示好,顺坡就下。田阕没有料到,隋衡竟然不接受道歉。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俊美的太子,脑中浮现出无数关于此人的暴戾恐怖传闻。看来传闻是有一定依据的。

    田阕只能继续训斥田猛∶“还不快道歉!”

    只要田猛当众跪下了,他就能直接请隋帝出面,平息争端。

    田猛仿佛听到笑话,冷哼一声,狠狠剜江蕴一眼,胸腔内恨意再度翻滚起来,咬牙道∶“你可知他是谁,也敢让我道歉?看到没有,本帅的这只右眼,便是被他活生生给戳瞎的!我今日便要揭穿他”

    “够了!”

    田阕耐心失尽∶“田将军,你若再无理取闹,就立刻滚回齐都去。”

    这话说出来,别说田阕不信,殿中所有在座之人,也无人会信,这般柔柔弱弱一个小郎君,怎么可能有本事戳瞎田猛的眼。

    “好,我道歉。”

    田猛忽然改口。他俯身,阴恻恻行了礼,宛若毒蛇一般,狞笑盯着江蕴,道∶“今夜算你幸运,咱们的账,以后慢慢算。”

    他又看向隋衡,意味深长道∶“殿下一定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吧,我劝殿下,擦亮眼睛,别被他皮相所惑,否则,会如我一般,被他狠狠咬一口的。”

    田阕恨不得直接把他舌头割了,匆忙告了个罪,便强行把人带走了。

    隋衡沉默站了好一会儿,问江蕴∶“你认识他?”

    江蕴摇头,声音依旧平静。

    “不认识。”

    “那他为何会?”

    “应当是将我错认成了别人。

    隋衡自然也不会信田猛的话,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滴水不漏的把人杀了。当然,和杀人相比,他更关心小情人的伤势。

    他反复查看了数遍,确认江蕴手腕并未伤到要害后,方微微松口气,道∶“你若累了,孤让人先送你回去。”

    江蕴摇头,说不必。

    但即使只是红了一片,隋衡也依旧控制不住地想杀人。

    江蕴道∶“我真的没事。”

    “孤知道。”

    “孤会解决好的。”

    隋衡冷静道,片刻功夫,心中已闪过数个完美的杀人方案。

    此刻,殿中另一人,也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蕴所在方向。

    那就是侍立在齐子期身后的老者。

    小郎君清清雅雅,独坐在灯火阑珊处,亦掩不住一身惊世风华,那双眼睛……老者心口如遭重击。

    齐子期自然也被刚才的动静吸引过来,他素来不喜田猛,觉得此人太粗鄙无礼,他微微失神的盯了江蕴片刻,忽问韩笑∶“那位小郎君,可就是擅弹《凤求凰》之人?”

    韩笑应是。

    左右已提前跟太子府打过招呼,韩笑没有刻意隐瞒此事,他只是觉得,眼下情况,这位段侯公子,最好还是先别再去招惹太子的人。

    他们太子那个脾气,是真能敢在殿上杀人的。

    一个田猛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再加一个段侯公子,他想死。

    然而齐子期心思单纯,他眼睛倏然一亮,没等韩笑委婉开口阻拦,就已经风风火火地奔着江蕴去了。

    韩笑∶“……”

    韩笑心累,觉得再出点差池,他这个宰执也要当到头儿了。

    江蕴安安静静跪坐在案后,对面已经围了好几个人,有几个贵族出身的名士,他们在春日宴上见识过江蕴的风采,一直想寻机会和江蕴结交,见江蕴受欺负,都过来安慰,还有赵衍,和孤傲立在人群外的洛凤君。

    赵衍是自己过来的,在发现师父并未阻止,且隐有视而不见的趋势的情况下,他放心大胆的留下二师弟与三师弟在一旁侍奉,大胆的过来探望江蕴了。

    江蕴温和的说自己没事,感谢大家关心。

    江蕴还请洛凤君坐下。

    洛凤君是不屑和隋都这些勋贵子弟为伍的,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放到案上,道∶“这是我常用的,可活血化瘀,治手伤的药,你可抹抹。”

    江蕴略惊讶。

    双手拿起瓷瓶,递还给洛凤君∶ “这样珍贵的药物,我不能收。”

    他知道,乐师的手价值无双,洛凤君随身携带的伤药,一定不是普通外伤药。而江蕴除了手腕被捏得有些疼,其实根本算不上受伤。

    他说自己没事,真的不是在故意客套。

    而且,隋衡已经让御医亲自给他送了许多名贵的外伤药过来,就摆在案上。他要还亲自给他抹,给他按揉,被江蕴拒绝。

    洛凤君瞥了眼那些瓶瓶罐罐,不屑∶“那等俗物,怎能与我的这瓶“鸩羽”相比,我不是怜惜你,而是怜惜你那双手,万一坏了,怎么弹奏《凤求凰》。”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江蕴无奈,只能将手收回来。

    “请问可是楚言楚公子?”

    这时,一道清亮明悦的少年声音忽然越众传了过来。

    江蕴动作顿了下,抬头,望着齐子期,点了下头。

    站在齐子期身后的老者遽然变色。

    其他人见齐国公子过来,都已经自觉的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只有赵衍还留在原处,他对齐国这些使臣的印象不大好,生怕江蕴再受欺负。

    隋衡留下的两个亲兵也目光冰冷地望着齐子期。

    太子下了严令,若果齐国使臣再有不识好歹,敢伤害小郎君的,他们可不计后果,就地把人斩杀。

    齐子期并未察觉到太子府亲兵的敌意,老者却察觉到了,他拉起公子,不着痕迹往后退两步。齐子期不悦∶“阿翁总拉我作甚?”

    他直接在长案对面坐下,好奇的盯着江蕴,道∶“你长得真好看,你当真会弹《凤求凰》么?”

    江蕴淡淡道∶“只是东施效颦而已,让公子见笑了。”

    齐子期点头,忽道∶“真是奇怪,我总觉得,我们以前好像就认识似的。”

    老者微微变色。

    江蕴垂眸,引袖倒了盏酒,放到对面,笑道∶“我也与公子有一见如故之感。”

    齐子期道∶“你说得不错,书上常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咱们大概就是后一种。”

    江蕴请他喝酒。

    老者低声道∶“侯爷嘱咐过,公子在外不可贪饮。”

    江蕴道∶“这是果子酒,无妨的。”

    齐子期端起酒盏饮了口,他平日不怎么喝酒,稍稍喝一点,脸颊就有些泛红,他有些调皮的同老者道∶“这是宴会,喝酒是礼节,又不是放纵,阿翁也太古板了,就算是父王在,也不会阻止我的。”

    但江蕴也只让他喝了一杯,没给他倒第二杯。

    老者打量着江蕴眉眼,踟蹰片刻,问∶“恕老奴冒昧问一句,公子……当真是卫国人么?”

    江蕴点头。

    羽睫一扬,像有些奇怪问∶“长者为何有此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