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节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作者:谢竹琅 文案 姜沐言,端庄温婉,清艳夺目的相府嫡女,年方十四,与舅家表哥青梅竹马,两家有意结亲,只待表哥高中状元,双喜临门定亲。 萧南瑜,清隽傲骨的镇国公府嫡长子,骁勇善战,被无数闺阁女子倾慕的少年将军,矜贵清冷,少年持重,从无行差踏错。 一日,萧南瑜将姜沐言堵在云雀楼,羞于启齿又神秘兮兮的低语告知,他与她生育了一双儿女。 一向冷静淡然的姜沐言,大受惊吓,破口大骂登徒子。 可在看到一对自称双生,模样却是缩小版的她与缩小版的萧南瑜时,震惊到目瞪口呆。 她还未及笄,更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肌肤之亲,怎可能生得出一双四岁儿女! · 近日,姜沐言出府次数渐多,引起了相府夫人的怀疑,怕她喜新厌旧,私会情郎。 萧南瑜在府内的时辰日渐减少,甚至夜不归宿,被镇国公世子夫人怀疑,他养了外室。 两位夫人派人跟踪,不约而同的杀到城南一座宅院。 院中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让她们齐齐傻眼。 两个软萌可爱的小包子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们的腿,奶声奶气的唤着‘祖母’、‘外祖母’,更是让她们措手不及。 同样措手不及的,还有立在银杏树下的少年少女。 最让人手脚冰凉的是,姜沐言看到光风霁月的表哥缓步踏入了院门。 【高贵端庄淡然美人vs清冷醋精少年将军】 1、1v1,双c,he。 2、甜宠温馨日常流,成长文,慢热甜文。 3、架空私设多,请勿考据,两个小包子是穿越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轻松 日常 主角:姜沐言、萧南瑜 一句话简介:天降带着两个小包子战竹马 立意:天降大祸也要好好生活 第1章 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大燕京城,九华巷。 两个身穿华服的小奶娃,粉雕玉琢约莫四岁左右,没有大人陪同,小手牵着小手走在巷子里。 巷子很安静,长长地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小娃娃,热辣太阳晒得他们满头大汗,小脸蛋红扑扑。 “哥哥,我好累好饿。”五官精致白嫩的漂亮小女娃,一脸愁苦的看向身旁的小男娃。 “前面就到家了,妹妹再忍忍。”小男娃绷着英俊好看的小脸儿,脸颊上的小奶瞟因他紧绷的小神情更显可爱了。 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兄妹两人迈着小短腿,顶着能把人晒晕的大太阳,继续往家的方向赶。 前方,一辆马车从巷子口转进了巷子。 马车缓缓停在镇国公府门口,两个小人儿也正好走到了镇国公府。 小男娃认出了驾车之人,正要开口喊人,就见一个英俊非凡、清隽傲骨的矜贵男子从马车里出来。 看着那道熟悉又有一点点陌生的身影,小男娃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迈着小短腿就带着妹妹扑上去: “爹爹!” “爹爹!呜呜……”小女娃也认出了男子,哇呜一声就哭着急急冲去。 萧南瑜身姿矫健的一跃下车,双脚刚刚落地站稳,双腿就被人一左一右的牢牢抱住。 他蹙眉低头,却在看到小男娃扬起的稚嫩小脸时,整个人如被雷击的愣怔在原地。 “爹爹,爹爹抱抱……星星好累。” 小女娃高高仰着小脑袋,伸长了白嫩嫩的小短手要萧南瑜抱。 萧南瑜的贴身长随青石,他在停下马车时便看到了两个小奶娃。 正是因为看到了,所以震惊不已盯着小男娃小脸的他,瞠目结舌的坐在马车上,忘了提醒萧南瑜,也没来得及阻止两个小奶娃扑向萧南瑜。 “公、公子。”才反应过来的青石,慌乱跳下马车,惊慌失措的走到萧南瑜面前。 他近距离看着萧南瑜的脸,又低头看看小男娃的脸,只觉头晕目眩,两眼一抹黑有要晕倒的错觉。 这大小两张脸简直一模一样,如出一辙的样貌比亲生的还亲。 任谁见了这两张脸,说不是萧南瑜的种都没人信。 可是不可能才对。 “爹爹,抱抱……”又累又饿急需安抚的奶娃娃,伸长了小胳膊却迟迟等不来抱抱,伤心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漂亮可爱的稚气小脸可怜兮兮,“爹爹,抱抱!星星要抱抱……” 萧南瑜被女娃娃的小奶音哭得回神,视线艰难的从小男娃脸上移开,落在小女娃奶呼呼的小脸上。 这脸……有点眼熟。 回京不久的萧南瑜仔细想了想,很快想到了小女娃的脸像谁。 丞相府的大小姐姜沐言。 他昨日才见过她,虽才一面之缘,但他绝不会认错。 “你、你娘是姜沐言?”一向冷静自持的萧南瑜,看着声声喊着他爹爹的小奶娃,难得慌神的结巴了起来。 “是啊,我们娘亲是叫姜沐言,爹爹,你怎么了?你不知道娘叫什么名字吗?” 回答萧南瑜的是紧紧抱着他大腿的小男娃。 “我不是你们爹爹!”萧南瑜看着小男娃五官和他如出一辙的小脸庞,语气既坚定又有点心虚。 可他为何要心虚? 他不可能有孩子,眼前这个小男孩绝对不是他的孩子! “哇——”萧以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要抱抱的小短手改为死死抱住萧南瑜的大腿,深怕他跑掉一样,“爹爹,你不要我们了吗?爹爹,我要爹爹……” 萧以舟见妹妹哭得伤心,红着眼一直强忍着不哭的他,泪水也自眼角默默滑落。 “爹爹,我是舟舟啊,你不认识我和妹妹了吗?”萧以舟也一脸伤心的望着萧南瑜。 他没有哭出声,可他晶莹的泪水自眼角不断涌出,默默流泪的小模样可怜至极。 萧南瑜低头看着萧以舟,小奶娃与他一模一样的瑞凤眼流着泪,无声哭泣强撑着坚强的小模样令他揪心不已。 小男孩太像他了,不论是这张小脸还是性情。 萧南瑜被两个小娃娃死死抱着大腿,挪不开脚,脱不开身。 青石紧张的看了看巷子四周,又看向六扇大门大大敞开的镇国公府,惴惴不安的提醒萧南瑜: “公、公子,巷子里容易被人看见。” 还是赶紧进府的好,万一被人看见有小娃娃抱着萧南瑜喊爹爹,长得还和他一模一样,他们公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南瑜深知事关重大,立即抬头四下张望,好在巷子里没有其他人,他又朝镇国公府的大门看去。 带着这小人儿进府,府里怕是要炸开锅。 萧南瑜仅仅犹豫了一瞬,抱起萧以舟就往马车里塞。 他抬脚要上马车之际,腿又被人一把抱住。 “爹爹!还有我!还有我!” 萧以星见萧南瑜要落下她,紧紧抱着他大腿不放。 萧南瑜不及多想,抱起她也往马车里塞。 青石见萧南瑜进了马车,他也赶紧跳上车,调转马头就驾着马车离开,就像他们没回来过一样。 马车离开九华巷,马车里的萧南瑜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一脸凝重的端坐着,腰背笔直,矜贵又清冷,眼睛看向右侧紧紧靠坐在一起的两个小奶娃。 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也看着他,清澈干净的两双眼睛忐忑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小男孩。 “萧以舟。”眼角犹带泪痕的萧以舟,用他的小奶音沉稳道。 萧南瑜面色更凝重了,以字辈确实是萧家下一代的字辈。 “你呢?”萧南瑜又看向小女孩。 “萧以星。”萧以星紧贴哥哥坐着,一副想靠近萧南瑜又不敢黏过去的委屈小样儿。 “你们说我是你们爹爹?”萧南瑜又问。 “嗯嗯。”两个小人儿连连点头。 “那你们娘是?”萧南瑜追问。 “姜沐言。”萧以舟道。 萧南瑜深吸一口气,蹙眉道:“丞相府的大小姐……姜沐言?” 他昨日才听人说,相府大小姐姜沐言在与她的表哥议亲。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节 今日就跑来两个小奶娃,扬言是他与姜沐言的孩子,这世道未免太荒谬了点。 “嗯。”萧以舟点头。 萧南瑜再次深吸一口凉气,果真是相府大小姐。 他平复着心神,又问:“你们多少岁了?” “四岁。”萧以舟有问必答,乖乖的回答道。 “爹爹,我们四岁过一个月了。”萧以星奶声奶气的补充道。 刚过完生辰不久,她记得很清楚。 萧南瑜的目光落在萧以星的小脸上,昨日他并未细看姜沐言,但匆匆几眼的记忆里,确实和眼前的小女娃非常相似。 “四岁,若我没记错,姜沐言似乎还未及笄,四年前她最多就十岁,怎么可能生得下你们?” 听到年龄的萧南瑜,越发觉得荒谬了。 他冷静分析着,觉得这不可能是姜沐言的孩子,同样也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他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肌肤之亲,怎可能会有孩子。 莫非是萧家与姜家得罪了人,有人暗中找了这两个孩子,布了一场阴谋大局要害他们? 可是……上哪儿找出这么像他的一个孩子来? “爹爹,我们娘亲确实是叫姜沐言,你真的是我们爹爹,你敢不要我们,祖父一定会打断你腿的!” 萧以星见萧南瑜又要和他们撇清关系,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抽抽搭搭的控诉着他。 祖父最疼她了,爹爹坏,坏爹爹。 “祖父?”萧南瑜的脊背瞬间挺得更直了,正色道,“你祖父是谁?” “祖父就是祖父啊,爹爹的爹爹。”萧以星瘪着粉嫩嫩的小嘴儿,委屈巴巴道。 “祖父叫萧震廷。”萧以舟道。 “你们还知道什么?都说给我听听。”萧南瑜怀疑面前的这两个小娃娃,是被人给利用了。 萧以舟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和萧南瑜说着萧家的情况。 萧家都有谁,叫什么名字,发生过一些什么事,甚至内宅后院里的嬷嬷丫鬟他都知道,还有姜家的情况也说了不少。 萧以星一开始哭得伤心,见哥哥说,她便也停止了哭泣,和哥哥一起说着自己知道的事。 他们说得轻松,完全不像是有人教导,然后特意背下来的。 萧南瑜越听面色就越凝重。 姜家的事说得对不对他不知,但萧家的情况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这两个小奶娃竟连他乳母是谁都知道。 还有祖母、母亲房里的丫鬟嬷嬷,他们也都清楚的知道名字,这可不是外人能随意探听到的后宅小事。 他们说的事情,有些萧南瑜并不知晓,但其中一件却令他心惊。 小男孩说,他书房有个暗格放着一把匕首。 萧以舟连暗格的位置与机关,暗格里匕首的样式都说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那个暗格与匕首,萧南瑜非常肯定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可现在,他面前的小男孩竟也知道,还说是他告诉他的,他还亲自打开暗格给他看过匕首。 萧南瑜的脊背弯了下来,他手肘屈起撑在膝盖上,单手撑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英俊容颜上一贯的冷静自持有皲裂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荒谬,太荒谬了! 这个小男孩越探究越像他的儿子,可他还未成亲怎会有儿子! 且四五年前,他也确确实实未和姜沐言有过肌肤之亲,不止姜沐言,和任何女子都不曾有过。 是以不存在是他的孩子,却不是姜沐言孩子的情况。 萧家是武将世家,他十一岁随父去边关上沙场历练,十五岁回京,十六岁又去边关。 十五岁那年回京,母亲确实有意为他张罗亲事,可亲事还未定下,他又去了边关,这一去便又是三年多,直至今岁才回京。 他鲜少在京,房里伺候的一直都是小厮长随,从未有过丫鬟,更不要说是通房丫鬟了。 边关艰苦,父亲严厉,他也一向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女子,不存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偷偷生下私生子一事。 萧南瑜今年十九岁,回首完过往十九载的岁月,再一次肯定,他从不曾与任何女子有过肌肤之亲,断断然不可能会有子嗣。 没有子嗣。 那眼前口口声声喊他爹爹的小男孩又是谁的孩子? 或许……姜沐言会知道一二? 第2章 云雀楼位于京城最热闹的青鱼大街,是大燕权贵最爱光顾的酒楼之一。 乞巧节这一天,夜幕刚刚降临,青鱼大街上已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景象尽显大燕的盛世繁华。 姜沐言是相府嫡长女,年方十四,端庄温婉,才情冠绝京都,清艳绝美又有京城第一美之称,乃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云雀楼顶楼,梅字号雅间内,姜家几位小姐与表小姐在闲谈,时不时传出一阵欢声笑语。 姜沐言坐于临窗雅座,微偏着头露出纤细白净的颈脖,一双淡然沉静的美眸望着窗外的繁华大街,瞳孔失焦似有心事。 守在门外的婢女绿蕉推门进来,小碎步走到姜沐言身后,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道: “大小姐,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在竹字号雅间,她邀你过去。” 姜沐言先看了眼桌上的其他姐妹,复又回头跟贴身婢女绿蕉确认: “萧二小姐只邀我一人前去?” 绿蕉想了想,点头:“只说了大小姐一人,未邀其他小姐。” 姜沐言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与萧二小姐并不曾深交,交情泛泛,为何独独邀她一人? 姜沐言沉吟片刻,起身,浅笑着对几位姐妹说她出去一下,这才缓步往外走。 今日热闹,云雀楼客满,几乎每个雅间外都有婢女或小厮守着。 唯一例外的是竹字号雅间。 竹字号雅间在最角落,与其他雅间紧闭房门不同,竹字号雅间的门敞开着,似在恭候某人的到来,门外却无人守候。 姜沐言走到竹字号雅间的门口,穿着蜀绣祥云纹靴子的脚顿住。 门开着,可以看到房里的万马奔腾图屏风。 房内很安静,无人说话。 透过屏风隐隐约约的暖黄烛光,里面似乎没有人? 姜沐言并未急着进去,蹙眉看着略显怪异的安静房间,询问身后的绿蕉: “绿蕉,你确认是竹字号雅间?” “奴婢确认。”绿蕉点头,又回头看了眼其他雅间,道,“大小姐,其他雅间门外也没有萧府的婢女,奴婢肯定不会听错的。” 姜沐言犹豫几息,抬脚跨入门槛。 她步伐很慢,缓步绕过屏风,却见房内的桌椅前空无一人。 事有蹊跷。 姜沐言眉心微动,转身就要往外走。 然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房门突然关上,门后现出两个人影。 绿蕉惊恐的睁大双眼,张嘴就要尖叫,却被青石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姜沐言眼皮子跳了跳,心里惊慌面上却不显,朝门后另一人看去。 目光落在对方英俊非凡,气质清冷的绝世容颜上,姜沐言沉了沉眸。 萧二小姐与萧大公子联手诓骗她? 为何? “萧大公子何意?”姜沐言故作沉稳的沉声问。 身穿白色直裰的萧南瑜,从门后往前走了两步,气度矜贵优雅的先跟姜沐言作揖行礼。 他直起腰身后,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的磊落风骨,清贵至极。 可他看着浑身戒备的姜沐言,脊梁骨不自觉的弯了弯,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 青石捂着绿蕉的嘴默默退至一旁。 绿蕉一脸惊恐的望着姜沐言,想挣扎呼救却挣不脱青石的禁锢。 “姜大小姐,我……”萧南瑜看着姜沐言,唇瓣嗫喏实在是难以启齿,“我与你……” 姜沐言蹙眉等待,等了半晌也未等来萧南瑜的下文。 “姜大小姐。”萧南瑜挪步靠近姜沐言。 姜沐言立即后退,满目戒备的紧盯着他。 萧南瑜又上前一步,姜沐言立马又后退一步。 不得已,萧南瑜只得停下靠近她的脚步,清冷少年目光闪烁不太敢与她对视,耳根微微泛红的低语道: “姜大小姐,我与你……可能育有一双儿女。” “……”姜沐言毫无反应。 她听到了萧南瑜的低语,却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节 什么意思? 什么儿女?他在说什么? 萧南瑜垂眸屏息等了片刻,既没等来姜沐言的质疑,也没等来她的破口大骂,他心虚又疑惑的抬眸。 却见她睁着璀璨若星辰的美眸,淡然又沉静的望着他,波澜不惊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姜大小姐,我与你……”萧南瑜略略提高音量,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指姜沐言,“育有一双儿女,四岁又一个月的双生子。” 姜沐言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脑子也在一瞬间‘轰’的一声炸了。 什么端庄,什么贵女,瞬间被她抛诸脑后。 “登徒子!” 姜沐言气得胸脯起伏,一双小手紧握成拳,怒目圆睁的瞪着萧南瑜,咬牙直呼其名的低声骂道: “萧南瑜你不要太过分!休要毁我名节!” 萧家大公子自幼随父去沙场历练,京城了解他的人不多。 但镇国公府世代守护大燕,战功赫赫,姜沐言从未想过满门忠烈的镇国公府,竟会出一个放浪形骸、无耻至极的登徒子。 她还未及笄,更未成亲,他竟污蔑她与他有…… 荒唐! 简直荒唐! “姜大小姐冷静,你莫生气,冷静听我与你说……” 萧南瑜连忙安抚怒火中烧的姜沐言,可他还没来得及和她解释,里间突然冲出来两个欢快的小身影。 “娘亲!” “娘亲!” 在里间等待多时的萧以舟和萧以星,看到姜沐言便再也等不下去了,迈着小短腿飞快跑出来。 小小的人儿一左一右,一把抱住姜沐言的大腿。 “娘亲,星星好想你,娘亲抱抱,我要喝羊乳,爹爹给的羊乳不好喝。” 萧以星抱着姜沐言就撒娇,小奶音又甜又软,讨吃的同时还不忘告状。 萧南瑜听了是又气又无奈,低头对萧以星道: “给你们喝的羊乳是镇国公府最好的羊乳了,哪里不好了?” 外面的羊乳两个小屁孩不喝,这几天他们喝的羊乳,是他偷偷从府里带出来的,竟然还敢嫌弃。 “就是不好喝嘛,和以前喝的羊乳不一样。” 萧以星回答完萧南瑜,黑亮大眼看向姜沐言,满心满眼的欣喜,小甜嗓奶声奶气的撒娇。 “娘亲,抱抱,娘亲好些天没抱星星了,星星要抱抱……” “娘亲。”萧以舟没撒娇,只一个劲儿的仰头看着姜沐言,小手抱她大腿抱得很紧很用力。 姜沐言浑身僵硬,犹如石化了一般。 低头往下看的她,死死盯着抱住她左腿的小女娃。 女娃娃的脸好像她,这眉、这眼、这粉嫩嫩的小嘴儿,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她幼时就长这样。 萧南瑜看着呆若木鸡的姜沐言,特别理解她的心情。 前几日在镇国公府大门口,他的神情也如她一般。 就跟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被雷给劈了一样,他时至今日也没完全缓过来。 目瞪口呆的姜沐言,看着小女娃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仿佛有人在她脑子里放爆竹,轰隆隆爆了一下又一下,炸得她脑子完全无法思考了。 这、这…… 萧南瑜说,她与他有一双儿女,四岁又一个月的双生子。 “娘亲。”萧以舟的小奶音亲热又依赖的唤着姜沐言。 姜沐言难以置信的双眸缓缓转动,目光落在小男娃的脸上。 触目所及的一瞬间,她差点晕厥过去。 这不就是缩小后的萧南瑜? 荒谬! 太荒谬了! 简直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姜沐言,在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手脚先反应了过来。 她一把推开腿上的两个小人儿,转身就往外跑。 祸从天降,姜沐言的第一反应是夺门而出,她也确实付诸行动了。 可她嫩如青葱的纤纤玉指刚碰上房门,萧南瑜的大手以更快的速度按压了上去。 他修长宽大的手掌牢牢压着门,不让她出去。 “你个登徒子!你莫要毁我名节!” 情急之下,姜沐言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拉不开门,小手就改为拍打萧南瑜的大手。 她试图打飞他的手,她再开门出去。 姜沐言染了蔻丹的指甲坚硬锋利,慌乱又用力的拍打中,指甲划破萧南瑜手背与手腕处的肌肤,浅浅的伤口迅速染血,转瞬成了血痕。 可即使手被抓伤,萧南瑜也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身形修长挺拔的他,微微俯首,看着堪堪到他肩头高的姜沐言。 她白净清艳的脸庞有着明显的惊慌,眼神慌乱不安,进门时一丝不苟的朝云近香髻,此刻散乱了几缕发丝。 她还小,才十四,突闻此事,心里定然害怕。 “姜沐言。”萧南瑜低沉醇厚的嗓音放缓、放柔,在她头顶轻哄道,“我知道你害怕,你莫怕,我也在,我们一起解决。” 姜沐言拍打萧南瑜的小手一顿,她抬头朝清冷矜贵的少年看去,眼尾已湿红一片。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萧南瑜薄唇微抿。 见小姑娘想哭又不敢哭,委屈惊慌的红了眼眶,他声音更轻更柔了,缓慢又坚定道: “你别怕,我也在。” 萧南瑜在安抚姜沐言。 萧以舟也在安抚萧以星。 他们两个被姜沐言推开后,萧以星就伤心的哭了起来。 “妹妹别哭,哥哥在。”萧以舟小小的手抱紧了妹妹。 他一手轻轻拍她的背,一手轻轻摸她的小脑袋,仔细听会发现,他的小奶音也带着一丝哭腔。 “哥哥抱,妹妹不哭哦,星星最乖了……” 萧以舟小小的脑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爹爹和娘亲好像都不想要他们了。 他也有点想哭,可爹爹说过,男子汉不能哭,他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 姜沐言出不去,在萧南瑜似能令人心安的眼神中,缓缓回头朝两个小娃娃看去。 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长得都特别好看。 奶呼呼肉嘟嘟的小脸蛋白里透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孩子。 富贵人家……应该不会轻易丢弃自己的孩子。 他们是孤儿的可能性不大。 萧以舟见姜沐言看他,干净纯粹的小眼神眼巴巴的望着她,可怜兮兮的唤着: “娘亲……” 哀泣惹人怜的小奶音令人心碎,姜沐言听得想哭。 她一扭头看着被堵住的房门,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小孤儿叫她娘亲。 他们不是孤儿,他们有娘,他们叫她娘。 姜沐言脑子乱成一团,她也想娘了,她想回府找娘亲。 那个小女娃长得和她一模一样,连她见了都怀疑是自己的女儿。 且小女娃还喊她娘亲。 外人见了小女娃,不更得怀疑她? 她名节毁了,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沐言哭得伤心欲绝,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汹涌而出的泪水看得萧南瑜心惊。 一滴又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过她白皙细腻的脸颊,自莹白的小下巴滴落在地,地上很快就晕染出一小滩湿痕。 也有泪水顺着小姑娘纤细白嫩的颈脖,没入衣领,转瞬消失不见。 当萧南瑜察觉到自己在看什么时,慌乱移开视线。 姜沐言哭得太凶了,他想安慰她,下意识抬手想拍她的背,却在手掌即将碰到她后背的衣裳时,硬生生停了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 萧南瑜右手依然坚定不移的按在门上,左手轻握成拳,缓缓自姜沐言背后收回。 他凝着小姑娘哭湿的浓密眼睫,轻声安慰道: “你莫哭,此事蹊跷,我们一起解决,解决好定会没事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节 第3章 半晌后。 姜沐言坐到了窗棂紧闭的方桌前,萧南瑜则坐到了她对面,两个小娃娃也一左一右紧挨着他坐。 姜沐言微垂着眸子,视线落于桌面茶具上,似只要她不去看两个小孩,他们就不存在一样。 她的贴身婢女绿蕉,早就震惊到傻了眼。 绿蕉先是死死盯着萧以星的小脸儿,又看看姜沐言清艳绝美的脸庞,旋即继续盯萧以星。 大小姐、他们大小姐……不可能! 绝无可能! 她从小伺候大小姐,日日不离大小姐左右,大小姐绝不曾与男子苟且,更从未生育过子嗣。 绿蕉可以用性命发誓,绝没有过。 “你莫要大喊大叫让人知晓,我便松开你。” 一直捂着绿蕉嘴巴的青石,低声对她道。 绿蕉一听连忙点头如蒜。 此乃大事,让外人知晓,大小姐名节就毁了。 她知晓轻重,心里受的惊吓再大,自也不会引人进来。 青石松开绿蕉,两人站在角落,看着坐于桌前,仿若一家四口的公子小姐,心一阵阵的下沉,都不敢出声打扰。 萧南瑜清冷内敛的瑞凤眼,凝着看似冷静下来的姜沐言,缓缓开口道: “此事是这样的……” 萧南瑜将前几日在镇国公府外,突然遇到萧以舟与萧以星,且他们非常了解萧府与她个人之事,以及之后几天的事情,全都说与了姜沐言听。 姜沐言望着言谈举止颇为沉稳,说得头头是道,一脸真挚半点不作假的萧南瑜,目光略略下移看向两个小奶娃。 萧以舟和萧以星坐在凳子上,努力伸长了小脖子,长着奶瞟的小脸蛋堪堪从桌底下露出来,干净黑亮的眼眸都看着姜沐言。 姜沐言看看与她脸如出一辙的小女娃,又看了看仿若缩小版萧南瑜的小男娃,最后视线上移又看向萧南瑜,问: “他们都知晓我何事?” “关于你与姜府之事,说得准确与否我不知,你可以亲自问问他们。”萧南瑜道。 姜沐言复又看向两个小奶娃。 “娘亲。”萧以舟听懂了他们对话,指着角落里的绿蕉,主动开口道,“我知晓她叫绿蕉,是娘亲的贴身婢女,还有一个大丫鬟是红桃。” 姜沐言立马朝绿蕉看去。 绿蕉吓得慌忙摇头罢手,焦急解释道:“大小姐,我不认识他!我从未见过他!” 姜沐言蹙眉,小男娃不止认识绿蕉,还知道她另一个贴身婢女叫红桃。 绿蕉两眼惊恐死死咬着牙,安安静静又站了几息。 她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青石,犹犹豫豫的低声道:“我们是否应该回避?” 此事太大,又扯上了大小姐的后宅隐私,不能让外男知晓。 眼下的情况,萧家的大公子便先算了,但他的小厮绝不能听。 青石也不敢再听下去,他脚下步伐飞快,比绿蕉还先躲进了里间。 转眼间,外间就只剩两大两小四人了。 萧以舟继续诉说着,他四岁的小脑袋里所知道的事情。 姜沐言越听越心惊,一颗心砰砰直跳。 为什么她的私事以及姜府的事情,缩小版的萧南瑜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之前光顾着伤心的萧以星,此时也不伤心了。 因为她看出来,她和哥哥得将之前与爹爹说的事情,再和娘亲说一遍。 待哥哥说得差不多,轮到她时,她一出口就语出惊人。 “娘亲,我知晓娘亲喜爱玉兰,娘亲的肚兜绣的就是玉兰花,可好看了。” 萧以星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姜沐言,甜甜的小奶音欢快道。 姜沐言漂亮的杏眸一下大睁,眼里满是震惊与惊恐。 这等私隐,她怎会知道! 且…… 姜沐言下意识看向萧南瑜。 小女娃竟将她的私隐当着萧南瑜的面说了出来! 萧南瑜早在听到肚兜二字时,便急急偏开了头,似不看姜沐言与萧以星,他就听不到这些一样。 但即使不看她们,萧南瑜也能察觉到姜沐言在看他。 萧南瑜不敢扭头去看姜沐言。 浴血奋战,斩敌无数从不眨眼的清贵少年,此刻耳根泛红,慌乱到眼睫颤抖,急切又结巴的解释道: “她、她此前从未与我说过这个,姜大小姐莫误会,我、我并不知晓此事!” 可此前不知晓,眼下也已知晓了。 姜沐言看着他通红似能滴血的耳根,她白皙的脸颊轰得一下红透,迅速偏头也不敢看他了。 姜沐言偏开的视线,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萧以星脸上。 小奶娃睁着纯净透彻的无辜大眼,眨啊眨可爱至极的望着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风骇浪之事。 “小娃娃,你、你莫要胡说。” 姜沐言红着脸否认,试图挽回一点自己的名节。 让一个外男知晓她的肚兜是何模样,她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我没有胡说,娘亲就是喜欢玉兰嘛,哥哥也知晓的,我见过娘亲红色的、白色的、浅绿的、淡黄的肚兜,都是绣的玉兰花。” 萧以星掰着小小的手指,数着她见过的姜沐言的肚兜。 姜沐言顿觉轰得一声,脑子彻底炸了,炸得她瞪着两只大大的美眸,眼前一阵阵眩晕。 “妹妹,我知晓娘亲喜爱玉兰,但我没有见过娘亲的肚兜哦。” 萧以舟扭过头,视线越过萧南瑜的胸腹对萧以星道。 萧以星小小的手抱着萧南瑜的手臂,一脸天真的反问道: “哥哥你没有见过吗?娘亲的肚兜我见过好多哦。” “没有。”萧以舟也一脸天真的摇头,“我一次也没见过。” 姜沐言耳边听着两个小娃娃的对话,只觉头晕目眩,恨不得就此晕厥过去。 “你、你莫要再说了!” 姜沐言又羞又恼,若不是隔着一张桌子,她早就伸手捂住小女娃的嘴了。 闺阁女子的肚兜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说,让她情何以堪,颜面何存? 颜面何存! 姜沐言突然拔高两分的音量,吓得萧以星小肩膀一抖,小嘴儿一瘪,泪水又涌上了眼眶。 爹爹变了,娘亲也变凶了。 “娘亲……”萧以星委屈巴巴的唤着姜沐言。 她小小的身子滑下凳子,鼓起勇气朝姜沐言走去。 萧以星走到姜沐言的面前,软软地小手儿轻扯她衣袖,流着泪可怜兮兮道: “娘亲,你不要星星了吗?” 姜沐言收敛心神,低垂着头,看着粉雕玉琢极像她的小奶娃,内心莫名揪疼了一瞬。 她轻轻抹去小奶娃脸上的泪水,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清艳绝伦的脸庞温婉一笑,轻声开口: “你叫星星是吗?” 萧以星见娘亲对她笑,她嘴角一扬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小娃娃的小脑袋十分肯定的点了一下,甜甜道,“娘亲,我是星星哦。” 姜沐言近距离打量着小女娃的脸蛋儿,看得越仔细越像她自己,看得她鼻子一酸,有想哭的冲动。 她强忍着各种复杂心绪,温温柔柔的轻哄着小女娃: “星星,我不是你娘亲哦。” “哇——” 萧以星小嘴儿一张,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 姜沐言吓得立马捂住她哇哇大哭的小嘴儿。 她一脸惊慌,手足失措,无助的抬头看向萧南瑜。 怎么办? 萧南瑜蹙眉的同时,立即起身走过去,他俯身一把抱起萧以星,生疏中又带着一丝丝熟练的开始哄娃。 “星星不哭,我在呢,不哭哦……” “乖,星星我们不哭哦……” 萧南瑜和双生子相处了几天,显然比姜沐言更懂如何哄他们。 他一手托住萧以星的小身子,一手轻拍着一下又一下的给她顺背,嘴里声音轻柔的哄着。 拍背哄萧以星这个动作,萧南瑜还是从萧以舟那里学来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节 “呜呜……爹爹,你和娘亲是不是不要我和哥哥了?哇呜呜……” 萧以星趴在萧南瑜肩头,哭得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俨然是伤心极了。 萧南瑜拍背的动作一顿,看了眼姜沐言,这才继续安抚小娃娃: “没有,不会不要你的,乖,不哭哦,星星不哭,我不会丢下你的。” 萧以星很敏感,得到了萧南瑜的肯定回答,她小手圈住他的脖子,用力圈紧。 可她奔涌而出的泪水还是没有止住,泪眼朦胧的朝姜沐言看去,伤心的继续问萧南瑜: “爹爹,那娘亲呢?娘亲会丢下我和哥哥吗?” 抱着她边走边哄的萧南瑜,脚下步子一顿。 此刻他是背对着姜沐言的,他没有回头去看姜沐言,只柔声继续哄怀里的小奶娃: “星星乖,你娘亲肯定不会丢下你的。” 说到娘亲二字时,萧南瑜没有在心里点名姜沐言。 他只是觉得,任何一个当娘的人,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萧以星这般可爱漂亮惹人疼的闺女,应该都不会狠心丢下她。 “乖,不哭,星星乖……” 萧南瑜抱着萧以星,在外间边走边哄,轻柔低哄的声音透着安抚人心的气息。 姜沐言缓缓站起身,看着熟练哄娃的萧南瑜,又看了看站在桌子前的缩小版萧南瑜。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自称双生子,一个叫萧以舟,一个叫萧以星。 姓萧,又是萧南瑜带着来见她的,应该是萧南瑜的孩子无疑了。 姜沐言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事情越大,越要沉着冷静,她暗暗深呼吸平复一下心绪。 “萧南瑜。” 姜沐言看向那抹清隽傲骨的修长身影,待他清冷英俊的面容看过来,她淡淡道: “你这般会哄小孩,这就是你的孩子吧?” 她有没有生过小孩,难道她本人会不清楚? 萧南瑜休想拖她下水。 萧南瑜凝视着姜沐言,蹙眉沉默了一息,心知她是想撇清关系,他冷静又沉稳的反驳她: “你莫要以为这是我的孩子,就能推脱掉这不是你的孩子,我一个人能生出这般像你的孩子?” 第4章 姜沐言眉心一颤,所以萧南瑜是间接承认,这是他的孩子了? “不管你生不生得出,我都是生不出的!她说她四岁了,四年前我才十岁,我葵……” 姜沐言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恼怒的羞红了脸。 她葵水都未至,如何能生小孩? 所以面前这两个小娃娃,绝对不是她的孩子。 长得再像她,也绝不是她的娃。 “我知道你生不出,我亦知道我与你之间清清白白,从无僭越之事。” 和姜沐言的激动与愤怒不同,萧南瑜以平静镇定的语气,理智的和她交流着。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托着萧以星奶呼呼的小下巴,以正脸对着姜沐言,示意她看萧以星的小脸庞。 “你看看她这张脸,我得跟谁生才能生出来?” 萧南瑜清冷内敛的眸子,认真询问着姜沐言。 姜沐言一看萧以星的小脸儿就想哭。 那张脸那五官,就像将她绑在耻辱柱上鞭笞一样,谁见了都会认为是她的孩子。 就是她娘见了,第一反应怕也是拿藤条抽她一顿。 “她到底是哪儿来的?怎会这般像我!” 姜沐言又一次被逼到了崩溃边缘,手不小心碰到桌沿,下意识的便紧抓着桌角,似在寻求支撑她的力量。 萧南瑜望着情绪激动的姜沐言,唇瓣微抿,缓缓道: “我也想知道他们是哪儿来的,但我查了,毫无踪迹,他们就跟从天而降的一样。” 若能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萧南瑜也不会这么被动无奈了。 “你问过他们吗?他们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吗?”姜沐言追问道。 “问过了,问不出什么,他们说他们出去玩然后回家,他们回的是镇国公府,之后便在镇国公府门口遇到了我,他们似乎一直生活在京城,但奇怪的是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他们。”萧南瑜解释道。 濒临崩溃的姜沐言,一下抓住了重点。 没有人见过他们,这个很重要,非常重要。 “无人见过他们就好,若被认识你我之人看见了他们,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沐言慌乱不安的心神,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瞬间镇定了不少。 只要不被外人看见萧以舟和萧以星,她和萧南瑜就还是清清白白的,她的名节亦不会毁于一旦。 “我亦是这般想的。”萧南瑜点头认同。 不管这两个孩子的出现是否有阴谋,为今之计,便是藏好他们不被外人知晓。 只要他和姜沐言的生活能一如往常,他们便有时间追查真相。 否则这两个小孩一旦暴露在世人眼中,流言蜚语接踵而至,迎接他们的必然是一团糟的生活。 姜沐言还好一些,两个孩子四岁了,四年前她才十岁,当真是生不出这两个孩子的,应该会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 可萧南瑜就不一样了。 四年前他十五岁,那个年纪是能生出小孩来的,他根本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又过了半晌。 再次冷静下来的姜沐言,与又一次停止哭泣的萧以星,坐回了小方桌前。 两大两小四个人,依然是之前一样的座次。 姜沐言独自一人坐一边,她的对面是带着两个小孩的萧南瑜。 姜沐言虽然冷静了下来,但她心神显然还不够镇定,清透明亮的杏眸难掩眸底的慌乱不安。 萧南瑜看出她的强装镇定,轻声安慰道: “你莫慌。” “我焉能不慌?”姜沐言蹙着眉抬眸看他,见他一脸的镇定沉着,她不由反问道,“你不慌?” 这么大的事,说是天降大祸也不为过,萧南瑜就真的一点都不慌? 姜沐言在众姐妹中,从小就是最端庄稳重的一个,她亦自认为自己性子还算沉稳。 可面对此等天大祸事,她却还是心慌崩溃到被吓哭了。 但凡萧以星不长得这么像她,她都不会这样失态。 “……一开始慌,缓了几日,现在好多了。”萧南瑜沉吟几息,没有掩饰他其实也慌过。 听到萧南瑜内心也慌,姜沐言顿时跟找到同伴一样,心里好受了些。 她不是孤立无援的。 萧以舟长得和萧南瑜一模一样,她名节若被毁,萧南瑜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这世道,终归是对男子更为宽容。 萧南瑜若被传出私生子的传闻,顶多是一桩风流韵事。 而她若毁了名节,一辈子也就毁了。 可现如今,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怕是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姜沐言闭了闭眸,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如今最为要紧的,是她得保住自己的名节。 要保住名节,这两个孩子,特别是萧以星,便不能让外人知晓。 “这几日你将他们安顿在何处?没有被人看见吧?” 姜沐言问着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萧南瑜缓缓摇头: “无人瞧见他们,我将他们安顿在客栈,由青石亲自照料他们,店小二都未进过屋里。” 姜沐言朝两个小孩看去。 小娃娃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干净透亮,想到他们被困在客栈好几日,连门都不能出,心里隐隐有些心疼。 “一直住客栈也不合适,且客栈人来人往的,难保哪天就被人发现了。”姜沐言担忧道。 “所以我想给他们找个住处。”萧南瑜接话道。 这也是萧南瑜找姜沐言的另一个原因。 两个小孩一直缠着要找她,要安顿好他们,需要姜沐言的帮忙,否则他们天天吵着要外出、要回镇国公府见她。 萧南瑜和他们解释,姜沐言不在镇国公府,他们就嚷嚷着要去丞相府找她。 萧南瑜连带他们回镇国公府都不敢,又哪敢带他们找上丞相府。 姜沐言也认为找住处这事是必须的,这两个小孩子得好好的安顿妥当。 “不能找太好的府邸,京城各种筵席我到会过不少,住得起好宅子的权贵人家,指不定见过我,万一遇上……” 姜沐言说着看了看萧以舟和萧以星的小脸蛋,心情一片灰暗的接着道: “你我都得垮台。”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节 萧南瑜听罢,也一脸凝重的点头。 萧以舟这张与他如出一辙的脸,一旦被人瞧见,便什么都瞒不住了。 “城南离醉巷有一处宅院叫梨园,占地不大不小,景致不华美也不简陋,胜在安静清幽,夹杂在周围民宅之中不太起眼,你觉着可以吗?” 这两日,萧南瑜一直在让人找宅子,将最满意的一处说与姜沐言听。 离醉巷那一片,富裕人家是有的,但大多是从商的,官宦人家一般不住那一边。 只要避开达官贵人的住处,萧以舟和萧以星被发现的几率就大大降低。 “你连宅子都找好了?”姜沐言讶异的看着萧南瑜,心头顿时又放心不少,“我觉着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萧南瑜有计划,他们不至于无头苍蝇一样就好。 她脑子还有些乱,头绪捋得艰难,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将他们安顿在梨园后,我会买些婢女小厮伺候他们,也会将我身边的长随留在梨园照料他们,你……是不是也该留个婢女亲自照看他们?” 萧南瑜试探着和姜沐言商量道。 安顿好萧以舟和萧以星,并不是将他们扔在梨园不管就可以的。 “我……”姜沐言下意识朝里间的方向看去,她的贴身婢女绿蕉在里边,“都买婢女照料他们了,我还要留下一个婢女吗?” 若一定要留人,姜沐言也只能留绿蕉。 毕竟此事只有她和绿蕉知道,绝不能再让相府的第三个人知晓了。 可绿蕉是她的贴身侍婢,自幼就跟随她左右,突然离开不在她身边伺候,势必会引人怀疑。 “没有自己人看着他们,你能放心?”萧南瑜反问道。 萧南瑜是不放心的,怕两个小孩子不安分待在宅子里,一心往外跑。 也担心新买的婢女小厮不尽心,没有人看着就不好好照料两个小孩。 所以他必须将青石留在梨园。 姜沐言想说她挺放心的,放个自己人在两个小孩身边,她反倒不放心,怕被人看见她的婢女横生枝节。 可在萧南瑜坦荡真诚的漆黑双眸中,她不知怎的,没好意思说自己放心。 萧南瑜见姜沐言没有意见的样子,复又道: “你留下婢女后,最好隔几天就出府来看看他们,不然两个小孩一直闹腾着要找你。” 姜沐言眉心一紧,无法赞同的说道: “我又不像你随时能出府,我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哪能三天两头出府。” 想个办法留下绿蕉,勉强还行得通,她若天天往外跑,跑没几次她娘就要怀疑了。 姜沐言说的是实情,萧南瑜倒也理解,但英挺的剑眉也皱了起来。 “可两个小孩想你了怎么办?他们天天都吵着要见你,还非要喝你做的羊乳。” 萧南瑜担心的是,两个小孩见不到姜沐言,会压不住他们去找她的念头。 在宅子里天天闹腾也不是办法。 “我哪里会做羊乳?我不会做。” 姜沐言转眸去看两个小孩,特别是看到萧以星可怜兮兮望着她的泪眼,她就于心不忍。 “我会尽量出府来看他们,但肯定没法三两天就出来一次。” 姜沐言在小女娃委屈巴巴的小眼神中,妥协了下来。 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她? 真的太像了。 “嗯。”萧南瑜点头,不敢逼她太紧,“能偶尔出来见见他们,安抚一下他们就好。” 萧南瑜觉得好,可他身旁的两个小娃娃觉得不好。 “不好。” 萧以舟皱着和萧南瑜一样英挺的小眉头,仰头朝他看去,不解道: “爹爹,为什么要让我和妹妹住外面?我想回家和你还有娘亲一起住。” 第5章 萧以舟小小的脑袋瓜里,越想越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爹爹之前非要他和妹妹住客栈,现在娘亲都来了,为何不接他们回家? 还要在外面买宅子安顿他们? 且怕人看见他和妹妹? 为何? 萧以星也噘着小嘴儿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也想和娘亲爹爹住,我不要住外边。” 说完她朝姜沐言伸长了小短手,小奶音软绵绵的撒着娇: “娘亲抱,抱抱星星好不好?星星想要娘亲抱抱……” 萧以星一心想要抱抱,可刚哭过一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红红的她,基于刚才的经验教训,撒娇也没敢黏到姜沐言身边去。 “……”姜沐言看着小小奶娃娃,心绪复杂不已。 非常精致漂亮的可爱小女娃,但凡不喊她娘亲,伸手朝她要抱抱,她可能也就抱了。 可脑子一团浆糊,心绪更是难以平静的姜沐言,此刻看着萧以星,实在是没有抱起她的勇气。 似乎只要抱了,她就等于是变相承认,萧以星是她的女儿。 她不敢认,所以不敢抱。 “娘,抱……” 萧以星伸长了嫩呼呼的小短手,却迟迟等不来想要的抱抱,粉嫩嫩的小嘴儿一瘪,眼泪又涌上了眼眶。 姜沐言见小奶娃要哭,她自己粉润的唇瓣一抿,也有了想哭的冲动。 这是什么塌天大祸,她也想回府让娘亲抱抱,安抚安抚她惶惶不安的心情。 可这事姜沐言也就想想而已。 就是回了府,她也不敢将这件事告知自己娘亲。 萧南瑜见姜沐言不想抱萧以星。 萧以星又伤心的快要哭了,他便伸手将萧以星抱了起来。 “星星乖。” 萧南瑜轻轻抹去小奶娃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抚着。 萧以星小嘴儿瘪瘪的,又掉落一大颗晶莹泪水。 但她这次没哭出声,小脑袋一头扎进萧南瑜的肩窝,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姜沐言看着她哭得一耸一耸的小肩膀,心疼又心酸。 许久过后。 姜沐言离开了竹字号雅间。 回到梅字号雅间,姐妹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她去了哪里,怎去了那么久。 姜沐言浅浅一笑,面色略显苍白的她,一脸平静的敷衍了过去。 可她也就看似平静而已,一颗心直到回了府,都还惴惴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姜沐言都没怎么睡好。 夜里梦魇,全都和双生子有关。 一会儿是双生子被人发现,她的清白名节毁于一旦,被送去家庙清修,一辈子只有青灯古佛相伴。 转眼又是被人强塞进猪笼,丢进河里淹死。 要么就是她被绑在柱子上鞭笞,娘亲一边打一边恶狠狠的咒骂,骂她自己找死毁了名节,连带着害了姜家所有女子。 因为她,姜家女全都嫁不了好人家了。 种种梦境,无一不是让姜沐言冷汗直流,神色惊恐的醒来。 这日,舅家表姐过府来找姜沐言玩。 姜沐言心事重重的陪着她,走神了好几次,惹得陆文芸好奇不已。 表妹向来端庄稳重,何曾这么失魂落魄过? 陆文芸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用手帕捂着嘴,揶揄着姜沐言: “表妹是在担心长兄吗?大哥在家苦读,表妹放心,大哥惊才绝艳,明年定能金榜题名一举夺魁,届时双喜临门与表妹定亲,又是京中一大热闹事儿。” 陆文芸的长兄是陆承彦,吏部尚书府的嫡长子,与姜沐言青梅竹马。 两家已经商量好,待陆承彦高中状元,陆家便遣媒人上门正式提亲。 定亲一事,相府夫人早前便告知过姜沐言,她也是点头了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舅家大表哥陆承彦俊朗无双,才华冠绝京城,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端方君子,姜沐言没有拒绝的理由。 姜沐言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溅到她白皙细嫩的手背,烫得她倒吸一口气,慌忙放下茶杯。 时至今日,姜沐言也没有要悔婚的意思。 只是一想到陆承彦,她就有种自己辜负了他,给他戴了绿帽的错觉。 可……她根本也没做错什么,更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表妹,你没事吧?”陆文芸见姜沐言被烫到,惊得放下帕子。 一旁伺候的绿蕉连忙上前,查看姜沐言的手有没有被烫伤。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节 “大小姐,被烫红了!我去请府医。” 绿蕉说着转身就要走。 “不必。”姜沐言一把拉住绿蕉,“茶水不算太烫,回房抹点药就行。” 陆文芸也低头细看了看姜沐言的手背,有点点红,但还好,不怎么严重。 “表妹,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我们姑娘家手上留疤就不好了。”陆文芸劝道。 “无碍,不会留疤的。”姜沐言摇了摇头。 姜沐言知道自己这几天有些精神恍惚,不太敢见太多人,怕被人看出异常来。 陆文芸打量着姜沐言略显苍白,且消瘦了些许的脸色,蹙眉关心道: “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提到长兄竟慌成这样?” 绿蕉用手帕擦拭姜沐言手背水渍的手一顿。 大小姐在慌什么,阖府上下只有她一人知晓。 “与表哥无关,表姐莫瞎想,我是昨夜没睡好,精神不济而已。” 姜沐言镇定自若的解释道。 陆文芸又细看姜沐言清艳绝伦的脸庞,眼下有淡淡乌青,确实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她见姜沐言精神不好没心思闲谈,绿蕉扶着姜沐言回房抹药之际,她便告辞打道回府了。 姜沐言回扶摇阁抹了药,手背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她坐在临窗软榻前,透过雕花窗棂望着院子里的海棠,看着看着又出了神。 红桃担忧的看着姜沐言,随后将绿蕉拉到门外,小声询问道: “绿蕉,大小姐从乞巧节过后,日日望着院中的海棠出神,似有心事的样子,你可知大小姐这些天遇到何事了?” 绿蕉心下一颤,慌忙摇头:“不知,我不知。” “你也不知?”红桃凝眉叹气,清秀小脸愁苦道。 “莫不是大小姐和表少爷的婚事横生枝节了?这可不行!大小姐和表少爷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都不能横刀夺爱把表少爷抢了去!” 红桃神色坚定的绷着脸,义愤填膺的替姜沐言恼怒着,似谁不让姜沐言嫁给陆承彦,她就要和谁拼命一样。 “红桃你别嚷嚷,大小姐的婚事未有变故,你别胡思乱想。” 绿蕉忙扯着红桃袖子,示意她小声些,莫让人听到了。 绿蕉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哪有人横刀夺爱抢表少爷。 是有人来抢她们家大小姐了。 且还不是一个人来抢,是三个,一大两小。 绿蕉将红桃哄走后,趁着房里没人,她走到姜沐言面前,小声提醒道: “大小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早晚会被人看出端倪的。” 姜沐言眸光微动,缓缓扭头看向绿蕉。 “绿蕉。”姜沐言再一次询问绿蕉,已经不下十次了,“乞巧节那晚在云雀楼,你也看到那两个小孩了?” 姜沐言无数次的希望,一觉醒来,乞巧节那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她日日睁开眼问绿蕉,绿蕉都肯定的告诉她,那夜的事不是假的。 “看到了。”绿蕉点头,肯定道,“大小姐,那晚的事真的是真的!” 姜沐言痛苦的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逼自己面对现实。 好几天了,确实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绿蕉,你现在就出府,有人问就说替我买糕点,然后去离醉巷的梨园看看,看那两个小孩怎么样了。” 姜沐言有气无力的吩咐完,又猛地挺直纤瘦单薄的脊背,沉声提醒道:“偷偷地去!一定要记得避开人!” 绿蕉一脸凝重的点头:“大小姐放心,我会避开人的。” 绿蕉这一走,直至姜沐言要用午膳时,她才拎着糕点回来。 姜沐言将其他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绿蕉在房内伺候她用膳。 “怎么样了?你可曾见到那两个孩子?” 姜沐言端坐在椅子上,面前的菜肴再精致可口,她也没有了进食的兴致,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盯着绿蕉。 绿蕉先往门外看了眼,确定门外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 “大小姐,我见着他们了,还有萧家那位大公子也见着了,他也在梨园。” 萧南瑜也在梨园? “他有跟你说什么吗?”姜沐言问。 “他问我是不是要留在梨园,我摇头,他还问大小姐什么时候去梨园,我又摇头,他就没跟我说别的了。” 绿蕉一五一十的如实回答着。 姜沐言挺直端庄的瘦削肩膀,缓缓耷拉了下去。 她知道,萧南瑜定然是失望了。 对她失望了。 她答应过他,她要留一个婢女在梨园,她还没做到。 她也答应过他,她会去梨园看望两个小孩,她也还没去。 绿蕉见姜沐言沉默不语,小声说着萧以舟和萧以星的情况。 “萧大公子的长随说,两个小孩挺乖的,只是日日都会念叨想见娘亲,我去的时候,他们见到我可高兴了,缠着我问大小姐怎么没去,还问我怎么没给他们带好喝的羊乳。” 绿蕉今日在梨园,陪着两个小孩玩了会,还挺喜欢他们的。 两个小孩聪明伶俐,也很乖很懂事,而且对她很亲切,很喜欢她的样子。 姜沐言凝眉,羊乳,她又一次听到了羊乳这个词。 两个小孩似对羊乳念念不忘。 可她真的不会做羊乳,她幼时喝的羊乳全都是乳母做的。 若有所思的姜沐言,午膳后去小憩。 她睡醒又叹了口气,让人唤来自己的乳母赵嬷嬷。 “嬷嬷,今日我突然想喝嬷嬷做的羊乳了。” 姜沐言坐在院子海棠树下,浅笑吟吟的对赵嬷嬷道。 赵嬷嬷当即笑开,慈爱道:“大小姐想喝羊乳,嬷嬷这就去做。” 姜沐言适时起身,浅笑道: “闲来无事,我去看看嬷嬷是如何做的羊乳,正好我也可以学一学。” 赵嬷嬷闻言连连推拒道: “不可不可!大小姐学这个作甚?大小姐想喝,嬷嬷随时都给你做,哪里就用得着大小姐亲自下厨做羊乳了?” 第6章 姜沐言嘴角的浅笑微微一僵,旋即又恢复自然,道: “不作甚,闲得慌罢了,随便学学,嬷嬷不必紧张。” “大小姐千金之躯如何能进厨房?且大小姐的一双玉手万万不可干这等粗活。” 赵嬷嬷频频摇头,她不紧张,她是在替自家小姐紧张。 大小姐是她自幼照料长大的,在她眼里,他们家大小姐就是九重宫上的漂亮仙女,生来就该金尊玉贵的养着。 “……我去看看,不学,嬷嬷就当我是散心,随便走走看看。” 姜沐言担心自己一味坚持会显得太过异常,遂改了口。 绿蕉自然知晓姜沐言想学做羊乳的原因,上前搀扶着赵嬷嬷的手,一同劝解道: “嬷嬷,大小姐就是一时兴起,好奇而已,兴许大小姐进去看两眼觉得无趣,自然也就走了。” 红桃站在姜沐言的身旁未语,反倒是好奇的看了眼姜沐言。 以前,大小姐从未对厨房之事产生过好奇心。 最终,赵嬷嬷虽不解且觉得不妥的情况下,终还是让姜沐言进了厨房。 扶摇阁是姜沐言的院子,院中有小厨房。 姜沐言入了小厨房,便给绿蕉使了个眼色,绿蕉心领神会的主动给赵嬷嬷打下手,不懂就问,专心致志的学着做羊乳。 姜沐言没动手,却在一旁看着学习,记住了每一个步骤以及注意事项。 羊乳做出来,喝着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姜沐言坐在上房的临窗软榻前,垂眸凝着白色琉璃盏中乳白的羊乳,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两个小孩惦念的,是不是这个味道。 “红桃。”姜沐言忽而抬头,唤着屏风外干活的红桃。 红桃放下手中活计,绕过屏风进来,恭敬躬身道:“大小姐。” “你去跟我娘说一声,我要出府买胭脂。”端坐于榻上的姜沐言,如常吩咐道。 “是。”红桃应声出去,心里却有些奇怪。 大小姐半月前买的胭脂还未用完,怎的又要去买胭脂了? 红桃前脚刚走,屏风外干活的小丫鬟没多久也离开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节 绿蕉走到姜沐言身旁,低声询问道:“大小姐,是要去梨园吗?” “嗯。”姜沐言心神不宁却坚定的点头,转而问道,“羊乳你可学会如何做了?” 绿蕉点头:“学是学会了,可奴婢不知做出来味道如何。” 姜沐言垂眸又看了眼琉璃盏中的羊乳,道: “你去小厨房,将嬷嬷做的羊乳盛两份放于食盒中,我们带去梨园给他们尝尝。” “是。” 绿蕉应声要走,姜沐言却又唤住她。 “等等。”姜沐言美眸微闪,声音压得低低地,“小心些避着人。” 姜沐言第一次这般偷偷摸摸的做事,心下连连叹气。 她向来厌恶见不得光的事,没想到有一日她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奴婢晓得。”绿蕉郑重其事的点头。 绿蕉很快提着一个食盒回到上房,就见姜沐言望着窗外院子叹气。 姜沐言见她回来,瞥了眼黑漆描金的食盒,问: “绿蕉,梨园离城南的出水芙蓉胭脂铺,远不远?” 绿蕉放下食盒,眉头紧锁道:“奴婢方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正想与大小姐说,挺远的,大小姐怕是不好走过去。” 从出水芙蓉胭脂铺走到离醉巷的巷头,距离倒也还好,勉强能走上一走。 但梨园在离醉巷的巷子深处,走进去就远了。 且姜沐言是相府嫡女,衣裙华美,首饰名贵,千金大小姐出行皆坐马车,她若步行于巷子,太过惹眼反倒不合适。 “若坐马车去梨园,如何能瞒得过府中马夫。”姜沐言也蹙起了眉头。 距离远,她便不能走过去,坐马车又势必会被马夫知晓。 即便不让马夫进梨园,可她无缘无故去城南,还进了一座民宅院子。 马夫势必会觉得异常,指不定回府就告知于她爹丞相,亦或者是她娘相府夫人。 姜沐言闭了闭眼,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府中的马夫没有一个是她心腹,不能节外生枝。 “大小姐。”绿蕉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让我大侄子当马夫带我们去梨园,你觉着如何?” 绿蕉一家都是家生子,父母兄嫂皆是相府的奴仆。 她是老来子,自家大哥的大儿子比她还大一岁。 她的大侄子打小就老成,做事麻利又稳重,关键还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嘴严能保守得住秘密。 “你是说刘泉?”姜沐言眉心一动道。 “嗯。”绿蕉点头,“我娘说夫人有意培养他,他现在跟着张管事学习,等将来大小姐出嫁,他会陪嫁过去替大小姐打理铺子。” 此事绿蕉一家都知晓,刘泉本人更是心里清楚,他未来的主子是姜沐言。 所以绿蕉认为,刘泉应该会替姜沐言保守秘密,不会背叛自己未来的主子。 姜沐言凝眉思索。 她身为相府嫡女,出嫁之时嫁妆定然丰厚。 相府夫人对她疼爱有加,早在有意与舅家表哥定亲来与她商量时,便顺道着说了一些嫁妆以及出嫁之后的事。 绿蕉的娘是相府夫人的乳母,也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刘泉是自己乳母的大孙子,相府夫人对他也是信任的。 是以相府夫人想让刘泉陪嫁到陆府之事,姜沐言是知道的。 刘泉此人,姜沐言也见过几次,样貌普通,但性子确实比同龄人沉稳,话也少。 “绿蕉,你大侄子可在府中?”姜沐言下了决心,抬眸询问绿蕉。 “应是在的,大小姐与表小姐在亭中闲谈时,我还远远看见了他。”绿蕉道。 “你去将他唤来。”姜沐言道。 “奴婢这就去。”绿蕉应声出去。 她回来的倒是很快,比红桃回来的还快。 扶摇阁上房内,姜沐言端坐于榻上。 刘泉进门后头垂得低低地,目光落于地面不敢往上挪,在绿蕉的带领下,他站定后看着姜沐言的祥云纹绣鞋,恭敬行礼: “小人见过大小姐。” 姜沐言打量着躬身行礼,未敢直起腰来的刘泉。 瞧着是个老实本分,守规矩的。 “刘泉。”她唤他名字。 “小人在。”刘泉腰身弯得更低了。 “听闻你在学习管理铺子之事。”姜沐言端起案几上的清茶,姿态优雅的轻抿了一口。 “是。”刘泉回答肯定。 “我娘有意让你当我的陪嫁,此事你可知?” 姜沐言缓缓放下茶杯,言行举止高贵端庄,扫向刘泉的眼眸却淡然沉静。 “小人知晓。”刘泉不知姜沐言唤他来有何事,又问他这些作甚,他闻言后头垂得更低了。 “日后待我出嫁,我便是你唯一的主子。” 姜沐言瓷白如玉的双手,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帕,一双杏眸却直直盯着刘泉。 “今日若我吩咐你做一件事,且要你保密,绝不能透露给第二个人知晓,你……能否做到?” 姜沐言的声音不急不缓,语气也不轻不重。 可刘泉却莫名的,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威圧感。 他不由得抬眸,冷不丁对上了姜沐言威严慑人的漆黑瞳眸。 刘泉心神一个激灵,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语气郑重的磕头道: “小人自今日起,唯大小姐之命是从,不论何事,定当守口如瓶,打死也不告知第二人。” 姜沐言见刘泉如此上道,稍稍松了口气。 不久后。 马车自相府大门口缓缓离开,刘泉驾着马车去往城南。 在要拐进离醉巷之前,绿蕉从马车内出来,将马车上悬挂的‘姜’字牌子取了下来。 “阿泉。”绿蕉手上捂着牌子,低声对刘泉道,“离醉巷深处有个叫梨园的宅院,在那里停下。” 一开始只知道要去离醉巷的刘泉,郑重其事的点头:“好,小姑。” 绿蕉复又进入马车。 不久后,马车停在了梨园门口。 刘泉看了眼普普通通,牌匾上写着‘梨园’二字的民宅,回头冲马车内低声道: “大小姐,到了。” 绿蕉提着黑漆描金的食盒出来,她先去敲响了梨园的门。 来开门的婢女认得绿蕉,绿蕉将食盒递给她,这才又回到马车前。 她四下看了看,巷子里并无其他人,这才对马车里的姜沐言道: “大小姐,无人。” 姜沐言今日穿着一身嫩黄色衣裙,还披了一件火红色的披风。 端坐于马车内的她有些紧张,抬起素手先戴好披风兜帽,这才低着头走出马车。 绿蕉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被兜帽遮住了绝美容颜的姜沐言,心虚的低垂着小脑袋,眼睛除了脚下的路那里都不敢看,步伐匆匆的踏进了梨园。 一起进入梨园的绿蕉,动作麻利的关门。 院门彻底关上前,她冲马车上望着她的刘泉使了个眼色。 刘泉颔首,赶着马车又离开了。 姜沐言听到身后院门关上的声音,紧绷的小身子这才敢放松下来。 她在院中停下脚步,缓缓抬头。 结果这一抬头,便与正前方廊下清隽傲骨的少年对上了眼。 “……”姜沐言微微怔住。 萧南瑜穿着白色直缀,负手而立的身姿修长挺拔,矜贵又内敛,被他那双清冷的眼眸看着,姜沐言莫名地就有一种,做贼被人当场抓包的错觉。 姜沐言看着他,一时无言。 萧南瑜定定望着她,淡淡开口:“你来了。” “嗯。”姜沐言垂眸,取下兜帽。 她站立于院中,四下打量。 这是一个一进院落,不大,但也不算小,收拾的很干净,也很雅致清幽。 院子一角还有一棵银杏树,树下有石桌石凳,待秋季银杏叶子变黄,满地金黄落叶定然很好看。 姜沐言打量完院子,没看到两个小孩,抬步朝萧南瑜走去。 “萧大公子,小孩呢?怎么没见到?”她边走边问。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节 第7章 随着姜沐言一步步的靠近,萧南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她受伤了? 萧南瑜眉骨英挺的剑眉微微一蹙,垂眸细细打量姜沐言。 她衣裙外还罩着披风,脖子以下的小身子全笼罩在披风里无法窥见。 披风亮眼的火红色衬得她瓷白肌肤越发娇嫩,犹如清晨枝头沾着露珠欲绽不绽的花骨朵儿,美得晃眼又诱人,诱得人视线难以移开半分。 姜沐言京城第一美的名号,萧南瑜听闻过,但以前听了也无甚感想。 无非就是漂亮罢了。 但眼下近距离打量之下,他终是明白了,书中所谓冰肌玉骨的美人儿,究竟是何模样。 萧南瑜凝着小姑娘尚带一丝稚气,白嫩细腻仅巴掌大的绝美小脸蛋,如入定了般定定凝视着不挪眼。 姜沐言走到廊前,要拾阶而上之际,却见萧南瑜眸色深幽的望着她。 他只看着她,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姜沐言脚步一顿,眉头也跟着蹙起:“萧大公子?” 他为何用这般眼神看她? 莫非是两个孩子出了事? 姜沐言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才逼着自己堪堪接受现实的她,纵然希望突然出现的萧以舟和萧以星,有一天也会突然消失。 但她希望两个小孩消失,免去她心头大患,却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幼儿无辜。 萧南瑜眸光微闪,瞬间回神。 见姜沐言睁着澄澈黑亮的杏眸定定看他,他心虚的匆忙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他本打算匆匆扫一眼看她是否受伤,结果竟看迷了眼? 萧南瑜负在身后的手暗暗握拳,复又松开,声线清冷道:“两个孩子在书房。” 姜沐言闻言朝萧南瑜身后看去,亦抬脚越过他上了台阶。 两人站在廊下,算是并肩而立,却是一个面朝正房,一个面朝院门。 姜沐言往整洁的正房内望了望,似乎没人。 她又左右看了看,不知哪间是书房,也没听到小孩的声音。 “大小姐,书房在这边。” 绿蕉提着食盒也上了台阶,伸手对姜沐言指了指右侧。 姜沐言抬脚便往右侧书房而去,没再去管萧南瑜。 她步伐缓慢又稳当,心里却有点惴惴不安。 姜沐言走到书房门口并未急着进去。 她站在门槛外,率先看到一张又矮又长的幼童书案,两个小小的人儿并排坐在双人书案后,小小的手握着毛笔在写写画画。 安静温馨的气氛中,姜沐言看着书房里的这一幕,心尖微软却也有些发酸。 她没做梦,两个小孩还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小女娃那张脸还是那般像她。 当姜沐言出现在书房门口后,坐在幼童书案后写写画画的萧以星,率先抬起了头。 “哥哥,你看我画得像不像……” 埋头苦画的萧以星边说边抬头,眼睛还没落在身旁认真写字的萧以舟脸上,余光先瞥到了门外的火红身影。 萧以星定睛一看,兴奋的一把甩开毛笔。 “娘亲!” 她小小的身影蹭一下站起身,迈开小短腿就像个展翅而飞的蝴蝶,一脸欣喜又激动地扑向姜沐言。 萧以舟闻声抬头,看到姜沐言的一瞬也立马放下毛笔起身,快步朝门口跑去:“娘!” 萧以星率先扑上姜沐言,一把抱住她大腿,小奶音软绵绵的撒娇: “娘,星星好想你,你怎么才来啊?” “娘。”萧以舟也一把抱住姜沐言,高高仰着英俊小脸,“我也好想娘亲。” 姜沐言看着如此依赖喜爱她的两个小孩,一颗酸涩不已的心柔软了些许。 她蹲下身子,抚了抚两个小孩的小脑袋,又摸了摸他们嫩滑的小脸蛋儿,在他们满目喜悦的目光中,嘴角也忍不住牵扯一抹浅笑。 姜沐言真切的感受到,被两个娃娃心心念念的记挂想念着。 就像一抹暖阳笼罩下来,暖了人的周身,还深深照射进人的心底深处,让人无法不动容。 “我……”张口欲回答萧以星的姜沐言,看着两娃娃纯澈干净的四只眼睛,忽而温柔一笑道,“我也挺想你们的。” 确实是想,不管是怎么想的,她这些天在相府,日日夜夜就没停止过想他们,连梦里都还在想。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来看他们,自然是心里无法接受,也没做好准备,不敢来。 “娘,我给你画了一张画像,很像你哦,我去拿给你看!” 萧以星洋溢着笑脸说完,转身就哒哒哒的跑回书案。 她一跑开,姜沐言身前就只剩萧以舟一人了。 “娘亲……娘你不会走了对不对?” 萧以舟抬起小手一搂,一人独霸的搂上姜沐言脖子,小身子跟着扑进她怀里,小脸儿也自然而然的埋进了她颈窝。 姜沐言眼睁睁看着,萧以舟和萧南瑜如出一辙的小脸,一头扎进她怀里。 这个冲击力太大了。 就好像萧南瑜扑进她怀里撒娇一样,她被刺激得浑身僵住,两手悬在萧以舟的身侧,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娘,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萧以舟埋首在姜沐言颈窝,闻着娘亲身上熟悉的气息,语带悲伤的半撒娇半哀求着。 姜沐言粉润饱满的唇瓣一下紧抿。 小孩紧紧搂住她脖子,怕她跑掉一样,闷声闷气的让她不要走。 可怜到令人心疼。 姜沐言浓密如扇的羽睫缓缓垂下,在心里跟自己说,此刻抱她的人不是萧南瑜。 不是萧南瑜,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长得再像,他也不是萧南瑜。 姜沐言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瓷白细嫩的玉手轻轻落于萧以舟小小的脊背。 她轻拍着小男孩背部,无声的安抚着他,却不敢承诺一字半句。 走,她今日定是要走的。 留下会出大事,她无法承担的大事。 也是萧南瑜无法承担的。 萧南瑜矜贵不凡的修长身影,清清冷冷独自在廊下站了片刻,听到书房门口的动静,这才转身也朝书房而去。 跑去拿画的萧以星,拿着一张画稿‘哒哒哒’跑回姜沐言面前。 “娘,这是我画的你,你看像不像?” 萧以星精致漂亮的小脸蛋儿,笑容满面,献宝似的高举着自己刚画好的稿纸。 走到书房第一眼就看到画的萧南瑜:“……” 他不太想承认,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娃,在画画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 姜沐言看着萧以星的画稿,眉心忍不住抽了抽。 画的是、是她? 雪白的纸张上,墨汁浓黑,寥寥几笔,潦草不已,别说像不像她,鬼画符一样连个人都不像。 可在萧以星两眼发亮,满心期待夸奖的可爱笑脸中,姜沐言不忍心打击她。 “画、画的不错……”她违心夸赞着,伸手拿过画稿,看了第二眼实在不想再看第三眼,继续夸道,“假以时日,定能画得更好。” “娘最好了,星星也觉得自己画得不错。” 萧以星开心的也扑进姜沐言怀里。 和萧以舟一起抱着又香又软的娘亲,萧以星一扭头看到萧以舟,突然噘了下小嘴儿,不满道: “哥哥没眼光,哥哥说星星画得不好。” 萧以舟从姜沐言颈窝抬起小脑袋,朝姜沐言手中的画稿看去。 画得还是和以前一样,连火柴人都不像,哪里就不错了? 萧以舟转眸去看姜沐言,正好姜沐言也在看他。 一大一小两人的目光一对上,萧以舟当下就释然一笑。 娘是哄妹妹的,他看出来了。 萧南瑜站在姜沐言身后,看着在门口就抱成一团的一大两小,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进屋吧。” 萧南瑜低沉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姜沐言身后响起。 她惊得猛一下回头,却没看到萧南瑜英俊不凡的脸庞,反而看到了一条白玉腰带,以及男子劲瘦的腰身。 姜沐言神色微怔,视线立马上移,却见萧南瑜微低着头,那双清冷疏离的眼睛正定定凝着她。 被他居高临下这般看着,姜沐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还蹲在地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节 下一瞬,姜沐言在脑子发出下一道指令之前,身体先一步自作主张,刷的一下就站起身。 她起得又快又猛,可谓是毫无预警。 还半抱着依赖在她怀里的萧以舟、萧以星,失去重心站不稳,两个小人儿瞬间跟个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晃了起来。 萧以舟踉跄了两步,堪堪稳住了身形。 萧以星则急急连退两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姜沐言:“……” 她不是故意的。 杏眸微睁看着这意外一幕的姜沐言,顷刻间复又蹲下了身。 她在萧以星哭出来之前,伸手将她抱起,歉疚又温柔的关心道:“星星,你没事吧?” 萧以星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懵地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摔倒了。 一抬眼见姜沐言抱她,她就又开心地扑进她怀里,小脑袋在她颈窝蹭来蹭去的撒娇: “娘亲,娘多抱抱星星,星星想要娘抱抱。” 姜沐言被蹭得脖子发痒,鼻子却又有些酸涩。 这么小的奶娃娃,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一个抱抱而已,抱一下她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嗯,抱抱。” 姜沐言浅笑温柔,直接抱着萧以星站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萧以舟,见娘亲抱起了妹妹,他长着小奶瞟的俊脸微转,漆黑瑞凤眼看向了萧南瑜,可怜兮兮的小声道: “爹爹,我也想要娘亲抱抱。” 第8章 姜沐言抱着萧以星往里走。 刚才不小心害得小娃娃摔倒,她担心萧以星会哭,一门心思都放在哄她开心之上了。 再加上萧以舟说得小声,她没听到他也想要她抱的声音。 萧南瑜眼看着姜沐言跨入门槛,头也不回的走进书房,清冷目光自她火红背影收回,看向孤零零被落下的萧以舟。 他沉默着上前两步,一把抱起小小的萧以舟,也迈入了书房。 在书房门外一直没敢出声的绿蕉,也默默跟了进去。 她拎着食盒,看看姜沐言和她怀里的萧以星,又看向萧南瑜和他怀里的萧以舟,忍不住又轻叹一气。 这一大一小,两大两小,越看越像,无论看多少次,都非常像。 任谁看了,都会斩钉截铁的认定,他们是一家四口。 姜沐言抱着萧以星在榻上坐下,转眸看到绿蕉手中的食盒,道: “给你们带了羊乳,要不要尝尝?” “要要要!”萧以星眼眸瞬间放亮,连声喊着要,还不忘顺嘴又告一状。 “娘你不知道,爹爹突然变得好没用,连我和哥哥喜欢的羊乳他都弄不来,你不知道我和哥哥这些天喝的羊乳有多难喝。” 被嫌弃没用的萧南瑜:“……” 他脚步微顿,朝抹黑他的小奶娃看去,却见对方睁着纯净无辜的大眼睛,天真又委屈,比被抹黑的他还委屈。 还未成婚就开始养娃的萧南瑜,心里的苦无人知。 他天资聪颖,从小到大都是佼佼者,向来被人赞不绝口,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嫌弃没用。 还是被一个小小奶娃娃嫌弃没用。 姜沐言的视线跟着萧以星一起,落在了萧南瑜的身上。 被萧以星嫌弃,萧南瑜勉强能接受,但当姜沐言澄澈的杏眸看过来时,他忍不住解释道: “他们一天要喝三顿羊乳,我将京城各个店铺的羊乳都买了几份回来,结果他们没一个是喜欢的。” 他们的小舌头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除了味道比较膻的一些羊乳,绝大部分买回来的羊乳,萧南瑜尝过感觉都一样。 结果这两个小娃娃,能一个一个给他点评出来,为什么不好喝,且每个不好喝的原因还全都不一样。 就这几天,全京城卖羊乳的地方,都快被萧南瑜搜罗遍了,也没找到一种符合他们口味的。 “全都不好喝嘛。”萧以星噘着粉嫩嫩的小嘴儿,辩解道,“跟以前府里喝的味道都不一样,爹爹,不信你问哥哥,星星没撒谎哦,那些羊乳都有种怪味,真的不好喝。” 萧南瑜当然知道她没撒谎,他只是对他们敏感又挑剔的味觉头疼。 “爹爹,放我下来,我要喝羊乳。” 萧以舟见绿蕉从食盒里端出羊乳,便在萧南瑜怀里甩了甩小短腿想下去。 萧南瑜倒是想看看,姜沐言带来的羊乳,两个小家伙敢不敢嫌弃,他俯身将萧以舟放在了地上。 萧以星也从姜沐言腿上滑了下去,一溜烟跑到了绿蕉面前。 绿蕉看着伸长了小脖子,甚至垫起脚尖,眼巴巴想喝羊乳的两个小孩,一双眼不自觉的染上笑意。 她先端一碗给离她近的萧以星,紧接着又端起一碗给萧以舟。 萧以星馋的都咽口水了,两只小手捧着碗就迫不及待的先喝了一口。 “嗯嗯!”上嘴唇被羊乳染白了半圈的萧以星,双眸发亮的回头对姜沐言道,“娘!就是这个味道!太好喝了!” 萧南瑜惊得眉心微动。 这一次的羊乳,他们真的喜欢? 姜沐言看着萧以星发亮的眼睛,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温柔浅笑。 所以,他们喜欢喝的羊乳,其实是她乳母做的。 她小时候也只喜欢喝乳母做的羊乳。 姜沐言的浅笑忽然僵住,杏眸闪了又闪。 如此的一脉相承。 所以这两个小孩……不会真的是她孩子吧? 可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她真的没有生过小孩,一个都没有! “哥哥,好喝吧?是这个味道吧?” 萧以星又喝了口羊乳,问身旁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碗羊乳的萧以舟。 萧以舟轻轻点了下小脑袋,头却没碗里抬起来。 他直接喝完全部羊乳,碗里见了底,才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回头看向萧南瑜。 “爹爹,我以后日日都要喝这种羊乳,不要其他的。”萧南瑜郑重其事道。 “我也是!”萧以星也扭头去看萧南瑜,“爹爹,我也只要喝这种,不要其他羊乳。” 萧南瑜看着两个小家伙,沉默了。 “应该问你们娘,今天的羊乳是哪儿来的。”他心累道。 他费心费力找了那么多羊乳,每一个都被他们嫌弃不好喝。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喜欢的,却不是他弄来的,找他没用。 姜沐言淡然沉静的杏眸,轻轻瞟了眼气质清冷疏淡的萧南瑜,当着她的面,拐着弯儿说这些话针对她? 萧以舟和萧以星眸一转,齐刷刷看向了姜沐言。 “这羊乳是我乳母做的。” 姜沐言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萧南瑜听的,还是跟两个小家伙解释。 “啊,我想起来了。”萧以星惊呼一声,“哥哥,我们以前喝的羊乳,好像确实是赵嬷嬷给我们做的。” 绿蕉震惊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萧以星。 她知道大小姐的乳母是赵嬷嬷? 大小姐只说了乳母,萧以星竟然能准确说出乳母就是赵嬷嬷。 绿蕉转而去看萧以舟,他不会也知道吧? 只见萧以舟颔首,放下碗对姜沐言道:“娘,你没把赵嬷嬷带过来吗?” 萧以舟至今不明白,他和妹妹为何不能回家住镇国公府。 住外边就住外边吧,他也能接受。 可他不能接受娘不和他们一起住,就连爹爹,也只在白日里出现,天一黑就走了。 妹妹晚上睡觉闹着要娘亲爹爹,都是他哄着哭累了才入睡。 他都不敢说,他也想要娘哄着睡。 绿蕉灵机一动,若是让赵嬷嬷来梨园照顾两个小孩,羊乳问题顺利解决不说,还顺道将姜沐言身边之人留下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绿蕉朝姜沐言看去,突然觉得赵嬷嬷比她更合适留在梨园。 姜沐言和绿蕉主仆多年,且绿蕉心思浅,憨厚老实,是以姜沐言接收到绿蕉眼神的一瞬,便明白了绿蕉在想什么。 可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若是她成婚后生下的孩子,赵嬷嬷定然会尽心尽力的照顾。 可她还未成亲,就从天而降了两个孩子,这不合章程。 倒不是说,赵嬷嬷不会尽心照顾萧以舟和萧以星,她担心的,是赵嬷嬷会将这件事告诉丞相夫人。 毕竟赵嬷嬷虽是她的乳母,却也是她娘的心腹。 赵嬷嬷是更忠心她,还是更忠心她娘,她不知晓,亦不敢赌。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节 “赵嬷嬷做的羊乳,绿蕉也会做,以后让她做羊乳给你们吃好不好?” 端坐于软榻上的姜沐言,笑容温婉的询问着萧以舟和萧以星。 绿蕉见状便明白,让赵嬷嬷来梨园是不成了,还是得她装病离府。 “好。”萧以星开心地拍着小手,仰头看绿蕉,一脸天真的询问道,“绿蕉姑姑也会做羊乳吗?” 绿蕉上一次来,萧以舟和萧以星也叫她绿蕉姑姑。 她还未成亲就被人叫姑姑,实在是难以习惯,让他们改口他们又不肯,说是以前就叫绿蕉姑姑,为何要改口。 “嗯。”绿蕉有些心虚的点头。 她只在赵嬷嬷的指导下做过一次,也不知做出来的羊乳,两个小孩会不会喜欢。 萧以舟看了眼绿蕉,抬脚朝姜沐言走去。 “娘。”萧以舟伸手搭在姜沐言膝上,仰着头对她道,“绿蕉姑姑是要留在这里吗?” 娘说了以后,以后是指留下来,和以前一样日日陪着他们的意思吗? 姜沐言看着缩小版的萧南瑜,郑重点头:“嗯。” 屹立在一旁的萧南瑜神色微动,朝姜沐言看了过去。 她肯留下婢女照顾两个小家伙了? 姜沐言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抬眸朝他看去。 两人视线隔空对上,姜沐言眼神复杂,萧南瑜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与疏淡。 萧以舟和萧以星喝了羊乳后,亲昵的缠着姜沐言,在她身边腻歪了小半个时辰。 两个小家伙聪明伶俐,特别是萧以星,性子又特别活泼,逗得姜沐言是眉开眼笑。 当他们回到双人书案前,继续写写画画时,姜沐言看着他们伏案而坐的小身影,眉目间隐隐含笑,心里却有些沉重。 这两个惹人喜爱的小家伙,若不是她的孩子,该有多好。 萧南瑜此时亦坐在榻上,他和姜沐言不远不近的分坐两端,中间隔着案几,案上放着两杯清茶。 姜沐言的目光从两个小孩身上收回,淡淡然的看向萧南瑜。 踏入梨园这么久,姜沐言都没机会和萧南瑜好好说说话,直到两个孩子安静之后,她的注意力才落在了他身上。 “萧大公子,你日日都来梨园?”她问,如星辰般璀璨的杏眸定定凝着他。 萧南瑜与她对视一眼,复又垂眸,轻轻颔首道: “嗯,你没法天天来,我若也不来,两个小家伙会伤心的。” “……”姜沐言沉默了,暗暗猜测,萧南瑜是否在怪她? 第9章 她悄悄打量侧颜俊美的萧南瑜。 这萧大公子,浑身的清冷气息,还没靠近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观他日日来梨园看望孩子的行事作风,倒像个好父亲的样子。 姜沐言敛眸收回目光之际,视线不经意扫过萧南瑜的手背,忽而一顿。 他右手随意的搭在案几边沿,指骨修长,劲瘦的手掌宽大有力,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可他白皙养眼的手背处,有两三条长短不一的浅淡红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抓伤的。 姜沐言凝着他手背上的抓痕,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一夜在云雀楼,萧南瑜按着门不让她出去,情绪崩溃的她对他动手了。 他手背上的这些伤痕,不会是她那晚抓伤的吧? “萧大公子,你的手……” 姜沐言抬手指着萧南瑜的手背,眸带歉意的询问他。 她并非有意伤他。 若真是她抓伤的,她理应道歉。 萧南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背,满不在乎道:“无碍。”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与凶险万分的战场相比,这都不算是伤。 姜沐言看着神色淡淡,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萧南瑜,犹豫着还是问道: “是那晚我抓伤的吗?” 萧南瑜抬眸朝她看去,一下就撞入了她满含歉意的璀璨杏眸中。 沉默无声的对视中,萧南瑜抿了抿唇,才道:“无碍,你不必在意。” 他说完还挪了挪手臂,右手自然而然的垂落在案几之下,在姜沐言看不到的地方,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捲起,轻握成拳。 一直端庄稳坐的姜沐言,清瘦的肩膀懊恼的耷拉了下来。 萧南瑜这个回答,也就是间接承认,他手背上的抓痕,确实是她弄伤的。 而今日之前,她甚至一无所知。 “抱歉,那晚我有些激动,并非有意伤你。” 姜沐言复又挺直脊背,端庄又严谨的郑重跟萧南瑜致歉。 “姜大小姐不必道歉,此乃小伤,且你亦是无心之失。” 她这般的郑重其事,萧南瑜便也坐直了腰身,郑重回答道。 姜沐言道歉完,看着萧南瑜竟一时无言了。 她和萧南瑜其实不熟,一点都不熟。 他比她年长五岁,幼年便去了边关,从她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他。 她印象中第一次见他,是十岁那年的匆匆一瞥。 那年他十五岁,英姿飒飒,意气风发的骑着战马凯旋而归,她趴在茶楼倚栏上看到了他。 也是那一年之后,京中关于他的消息就不断,他亦成了京中无数贵女倾慕的少年将军。 再之后就是今年。 萧南瑜归京,好些天前的诗会上,她也匆匆见过他一面。 萧南瑜假借萧二小姐的名义,在云雀楼找上她之前,她拢共也就见过他两次。 论熟悉,可谓是完全不熟悉,更谈不上什么了解。 两人从沉默无言的对视中挪开眼,姜沐言觉得有些尴尬。 她伸手端起茶杯,抿了口清茶润润喉。 萧南瑜也沉默地端起了茶杯,清冷的目光落在案几上时,余光瞥到了姜沐言放下茶杯的玉手。 姑娘家的手纤长柔嫩,细如葱白的手指泛着一层薄粉,粉嫩嫩的颜色似甜糯软绵的糕点,诱得人想亲口品尝一番,是否如想象中的软糯清甜。 萧南瑜清冷的眸狠狠一闪,旋即定睛在姜沐言瓷白如玉的手背上。 少女冰肌玉骨,过分雪嫩的手背肌肤,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红色印记。 当萧南瑜盯着姜沐言的手背看时,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今日她一靠近他的时候,他就闻到了。 眼下也终是明白,这股药草清香从何而来。 “你手怎了?”萧南瑜抬眸询问道。 姜沐言正在看萧以舟和萧以星,闻言先转头与萧南瑜对视了一眼,在他清冷疏淡的目光中垂下眸,看向了自己的手背。 “无碍。”她也不甚在意的回答了一句,“不小心烫到的。” “是否严重?可曾请大夫诊治过?” 萧南瑜蹙眉,清冷的声线略微低沉。 面对萧南瑜的关心,姜沐言抬眸又看了他一眼,才回答道: “不严重,这不碍事,抹些药明日便好了。” 姜沐言一心系在梨园,系在两个小孩身上,哪有心思去请大夫看诊。 但也确实只是小小烫伤,茶水并不怎么烫,是以她没有放在心上。 萧南瑜的剑眉依然蹙着,但见她放下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便也没再多问。 又一次的双双沉默中,姜沐言忽然想到了一事,余光偷偷瞥向了萧南瑜。 萧南瑜何等敏锐,在她偷看的第一瞬间便察觉到了。 见她一直偷偷打量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他干脆转头直视她,直接挑明道: “你若有什么想问我,直说便是。” “……”偷瞄被当场抓包,姜沐言顿时有些尴尬,但萧南瑜都让她说了,她想了想,便也问了出来。 “我听说,世子夫人在相看各家贵女,要给你定亲?” 此事京城很多人都知晓,否则这些天一直宅在府中的姜沐言,也不会知晓。 这件事是两天前,姜沐言的庶妹姜兰芝告诉她的。 听姜兰芝的意思,若非她是庶出,配不上镇国公府的嫡长子萧南瑜,她一定会怂恿相府夫人,将她的画像送进镇国公府给世子夫人挑选。 姜兰芝跑到姜沐言的扶摇阁,明里暗里唉声叹气了一番,最后竟然暗戳戳的问姜沐言,她若想当萧南瑜的妾室,有没有这个机会? 姜兰芝自知自己一个庶女,想当萧南瑜的妻室是定然没机会的。 但她爹是当朝丞相,还是权臣,她样貌也清丽可人,入镇国公府当个贵妾,肯定是够格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节 姜沐言明白姜兰芝的想法后,当下就皱了眉。 相府庶女,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庶子当正妻,亦是前途无量的一个出路。 结果姜兰芝不想当正妻,非要去给人当妾室? 姜沐言和姜兰芝关系一般,但当天还是劝了她,莫要为了高攀就自甘堕落的轻贱自己。 从古至今,后宅内院数不胜数的阴私手段中,妾室都不是好当的。 姜沐言劝姜兰芝打消当萧南瑜妾室的念头,并非是因为萧南瑜,也并非是因为她和萧南瑜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孩子。 姐妹一场,她纯粹是为了姜兰芝好。 但姜兰芝若知道,姜沐言前脚劝她不要当萧南瑜的妾室,自己后脚却跑来和他私会,定然会认为姜沐言存了私心,看不得她好。 萧南瑜被姜沐言问得薄唇一下抿紧。 他今年十九,京中与他同龄的早都成亲了,是以他娘很心急。 从他回京第一日开始,便张罗着要给他定亲。 萧南瑜看着姜沐言,小心翼翼道:“我定亲,你不高兴?” 第10章 “嗯?”姜沐言怔了一瞬,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萧南瑜定亲,她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这是他的私事,与她无关。 只是因为莫名其妙出现的两个孩子,她才多问了一句而已。 且就算萧以舟、萧以星在眼前,姜沐言也没觉得萧南瑜要定亲有何不对。 她只是有一点点担心。 若被他的定亲对象知晓了萧以舟、萧以星的存在,局面恐会变得难以收场。 姜沐言澄清的如此之快,语气如此的坚定,深怕被人误会什么一样。 萧南瑜看着她,薄唇抿得更紧了。 半晌后,他语气不明道: “我听闻,你要与吏部尚书府的公子定亲?” “……”姜沐言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眼皮子都抽搐了几下。 她与舅家表哥的亲事,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不论是她还是陆承彦,上门议亲的人都很多。 两家为了拒绝其他亲事,隐晦的透露过口风,陆家有意与姜家定亲。 所以亲事虽还未正式定下,但此事在京中也不算什么秘密。 可萧南瑜这么一问,姜沐言再看向一旁的萧以舟、萧以星,突然就有种自己辜负了萧南瑜的错觉。 “此、此事还未定下。” 姜沐言也不知自己为何紧张,突然就结巴了起来。 可回答完她就后悔了。 为何要紧张? 她并未犯错,她本就无错。 一结巴弄得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一样。 但她也未撒谎,她与陆承彦的亲事,确实还未正式定下。 姜家不想让她太早出嫁,明年春闱陆承彦高中后,两人也只是先定亲,姜家还得再留她一两年才成亲。 姜沐言一紧张,看得萧南瑜似也紧张了起来,他清冷黑瞳闪了闪,快速移开了视线。 诡异的沉默又一次萦绕在两人周身。 萧南瑜凝眸沉思片刻,忽然道: “我会跟我娘说,先不要定亲。” 姜沐言猛地一下扭头看他,黑亮杏眸因讶异而微微大睁。 萧南瑜今年是十九岁吧? 十九还要拖着不定亲成亲,世子夫人会着急,也会怀疑的。 思虑清楚的萧南瑜,抬眸凝着姜沐言震惊的眼神,道: “有两个孩子在,议亲容易节外生枝,且对人姑娘不公平。” “……”这话姜沐言没法接。 因为她也在议亲,且亲事不出意外基本是定下了的。 不过萧南瑜说的也对。 在有萧以舟、萧以星的情况下议亲,不论是她还是萧南瑜,都对不住议亲对象。 特别是她。 因为她没想悔婚。 “他们两个是突然出现的。”姜沐言又去看书案前的萧以舟、萧以星,压低声音对萧南瑜道,“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两个又突然消失了?” 从天而降的双生子,某天一觉醒来,又凭空消失了。 这是姜沐言所设想的,最好的结局。 非常完美的结局。 只要萧以舟和萧以星消失,她和萧南瑜就能回归各自的生活轨迹,对他们的人生都不会再造成任何影响。 “……不能寄希望于此种幻想,若他们一直不消失呢?” 萧南瑜沉吟几息,无情的掐灭了姜沐言的美好幻想。 幻想破灭,姜沐言没有反驳萧南瑜,只沉缓的长叹一气,心里越发的沉甸甸了。 萧南瑜说,查不到萧以舟和萧以星的来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就是凭空出现的。 很虚幻,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信世间还会有此等虚无缥缈之事。 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信。 “若他们一直不消失,这一天天长大……我们该怎么办?” 姜沐言的心情如跌落了十八层地狱,看着两个孩子的杏眸都变得空泛无神起来,似想透过他们看见一些什么,可她什么也看不到。 四岁还能拘在院子里,再大一些,总不能一直不让他们出门。 且这种事情,姜沐言总觉得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 只要萧以舟和萧以星存在于世间,他们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们的存在,于姜沐言而言,就像一把大刀悬在了脖子上一样,让她连睡都睡不安稳,唯恐这把刀不知何时会一刀斩下,让她血溅当场。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两个小孩一天天长大要怎么办,萧南瑜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如此回答姜沐言。 姜沐言闭了闭眼,走一步算一步,每一步都危险重重。 “若他们被人发现了,我们又该如何?” 姜沐言睁开黯然无光的疲累杏眸,又问了一句。 她不是在杞人忧天,只是在陈述有可能发生的事实,提前寻找解决办法。 这个问题,萧南瑜认真想过。 他清冷疏淡的瑞凤眼看了眼姜沐言,复又垂眸,神色不明道: “若是你我都未成亲前被人发现,倒比较好解决,可若你我都各自成亲后再暴露……” 萧南瑜说到此处略停顿了一下,姜沐言却明白他的意思,替他说了下去。 “届时就并非是你我二人的声誉被毁,毁的就是四个家族的大事了。”姜沐言道。 萧南瑜会和谁成亲,还是个未知,但想来也是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娘家在京中地位不会低。 至于姜家和陆家,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是吏部尚书,都是手中握有实权的大臣。 若她在与陆承彦成亲之后,被人发现她和萧南瑜在府外偷偷养育着一双儿女…… 姜沐言猛地一甩头,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糟糕画面。 完蛋,她和萧南瑜都得完蛋。 连带着姜家与陆家,也会从亲家变成仇家。 “定亲之事我这边不急,我与表哥的亲事得明年春闱后才会提上日程,还能拖上大半年时间。” 姜沐言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萧南瑜。 至少他们还有半年时间,能用来解决两个孩子的事。 压力顿时沦落到了萧南瑜这边,但他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我这边的议亲也会推迟,明年再说。” 他说得如此笃定,似乎此事一定能行的样子,惹得姜沐言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萧大公子,世子夫人能允许你推迟到明年再议亲?” 姜沐言的眼神和语气都有些怀疑。 不等萧南瑜回答,萧以星拿着新画的画稿凑了过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节 “娘,谁要议亲?” 她站在两人面前,仰着小小的漂亮脸蛋儿,一脸天真的问萧南瑜: “爹爹,你不是和娘成亲了吗?怎么还要跟人议亲?你不要娘了吗?” 第11章 小孩子天真的话语,听得姜沐言和萧南瑜顿时头大。 特别是萧南瑜,他看着萧以星黑白分明的干净眼眸,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绞尽脑汁,最终憋出了四个字:“还、还未成亲。” “爹爹撒谎!” 萧以星不满意,粉嫩嫩的小嘴儿一噘,扭脸向姜沐言求证。 “娘,你和爹爹成亲了对不对?祖母与我说过,成亲了才能生小孩,我和哥哥都四岁了,你和爹爹早就成亲了。” 被求证的姜沐言依然头大。 萧以星口中的祖母,是萧南瑜的娘,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姜沐言与世子夫人同样不熟。 她在脑子差点糊成一团的飞速运转中,忽的灵光一闪,反问道: “星星,那你知道我和……” 姜沐言话音一顿,接下来的话当着萧南瑜的面,羞耻的有点说不出口。 她干脆伸出一根细嫩的手指,指着萧南瑜却不看他,只继续问萧以星:“我和他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萧以星低头想了想,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似是想不起来了。 “哥哥。”她回头向萧以舟求助,小奶音软软的问,“爹爹和娘亲是什么时候成亲的?我记不清了,你记得吗?” 小手抓着毛笔认真写字的萧以舟,抬起英俊小脸看了过来,道: “爹爹及冠那年。” 他回答完复又低头,一脸认真的继续写字。 爹爹和娘亲都教导过,学习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不能分心。 姜沐言闻言,秀眉微微蹙起。 萧南瑜及冠,二十岁,也就是明年? 明年她也才刚及笄,且她在和陆承彦议亲,亲事都定得只差媒婆上门提亲了,怎么会突然嫁给萧南瑜? “明年我怎会嫁给你?”姜沐言疑惑不已的看向了萧南瑜。 若没有重大意外出现,按照现如今的轨迹,她根本就不可能嫁给萧南瑜。 面色凝重的萧南瑜,被她看得也眉头紧锁,无奈道:“我怎会知晓?” 十九还未成亲,世子夫人心急萧南瑜的婚事没错,姜家大小姐身为才情冠绝京都的贵女,许多人家想求娶也没错。 但姜沐言再如何优秀,萧南瑜怎么想,都不认为世子夫人会替他抢了吏部尚书府的亲事。 镇国公府萧家,世代忠烈,光明磊落,并不是以强权压人,蛮不讲理的世家大族。 且当朝丞相姜文櫆是一个权臣,并非是勋贵世家能随便强压得了的。 姜沐言和萧南瑜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姜家为何会退了陆家的亲事,转而和萧家结亲。 “舟舟,我及冠那年,你可知萧家或姜家发生了何事?” 萧南瑜清冷的眸子,深邃幽沉的望向了萧以舟,沉声询问道。 姜沐言也神色沉凝的看着萧以舟。 萧以舟抬头看到他们面色沉沉,眼神严肃的看着他,他的小脸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他努力回忆,可无论怎么回想,脑海中都没有爹爹及冠那年的事迹。 家中长辈好像没有跟他说过那一年的事情。 萧以舟在他们严肃深沉的目光中,缓缓摇头道: “娘、爹爹,我不知。” 不知二字,令得姜沐言和萧南瑜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越发的沉重了。 虽不知,但他们也都隐约猜到,定然是发生了某些大事。 否则亲事不会有如此重大的转变。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姜沐言站在廊下,看着在院子中欢快玩耍的两个孩子,低声对身旁的萧南瑜道: “萧大公子,我得离开了。” 长身玉立的萧南瑜看了她一眼,复又去看跑得满头大汗的萧以舟、萧以星,轻声回应道: “不能让他们看到你走,否则两小孩会哭闹,我带他们进屋,你悄悄离开。” 姜沐言心绪复杂的轻轻颔首。 萧南瑜从廊下走出,去院子里将他们带进屋。 进屋之前,萧以星蹦蹦跳跳的跑到姜沐言面前,亲昵的拉着她手,仰起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笑容满面可可爱爱道: “娘,进屋陪我玩。” “……”姜沐言忽的心中酸涩,俯身蹲下,轻抚着小姑娘柔软的发丝,温柔道,“星星先进去。” 萧以星没多想,只开心道:“好,娘要快点进来哦。” 她说完就跟个可爱的小兔子一样,小小身影一蹦一跳的迈进门槛,消失在了姜沐言的视线中。 姜沐言蹲在廊下,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门出神。 两个小孩对于她的到来欢喜雀跃,若知道她偷偷走了,他们该有多伤心? “大小姐,我们该走了。”绿蕉在身后小声提醒道。 姜沐言收敛起各种复杂难言的心绪,起身快步离开。 萧南瑜在房中立于门口位置,在两个孩子没注意他时,悄然朝院门口看去。 一道火红的背影映入眼帘,头戴兜帽,披风将纤细清艳的女子从头到脚遮挡得严严实实。 院门打开复又关上,他只看到一个红色背影。 她走得决绝,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姜沐言坐在马车上回府,心情比去时还沉甸甸的。 绿蕉见她情绪不佳,也不敢出声打扰。 其实绿蕉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今日回府后,为了离府做准备,她就得开始装病了。 丞相府。 姜沐言过了垂花门,还没回到扶摇阁,半路就遇到了庶妹姜雅朵。 姜雅朵今年十三,和姜兰芝一样,仅比姜沐言小了一岁。 姜雅朵正气恼的在湖心亭喂鱼,远远看见姜沐言,撒开鱼食便一路小跑了过去。 她一走近姜沐言,睁着一双看似天真无害,实则眸底精光闪烁的眼睛,扯着帕子就絮叨了起来。 “长姐怎的现在才回来?表哥好不容易来一趟,等了长姐大半个时辰,刚刚才一脸失望的出府离开。长姐回府时没看到表哥吗?看来是正好错过了。” 姜雅朵心里阴暗的想着。 错过最好,姜沐言最好这一辈子都和陆承彦错过,说不定她就有机会了。 得知陆承彦入了相府后,姜雅朵就想方设法的想见上一面。 可陆承彦在相府书房里,无人领他来后院,姜雅朵又不敢随意进入她爹的书房。 她找了个借口,想以送糕点的名义去书房,趁机见一见陆承彦,可她连书房的院门都没跨进去,就被她爹的护卫给赶走了。 姜雅朵只要想到陆承彦明明就在府中,离她这么近,她却想见都见不到,心里就一肚子憋屈。 而陆承彦纡尊降贵,特地来相府见姜沐言,姜沐言却让他白白等了大半个时辰。 且最后他还没能如愿见到姜沐言,姜雅朵就更是一肚子火。 陆家表哥光风霁月,才貌双绝的少年英才,京中不知多少女子倾慕于他。 她想见都见不到的人,姜沐言凭什么让陆承彦等那么久? 姜沐言听到‘一脸失望’这四个字,眸色淡然的瞟了姜雅朵一眼,边走边淡淡道: “三妹见到表哥了?” 舅家那边的表哥不止一个,但姜沐言一眼便看出,姜雅朵嘴里的表哥是指何人。 也就只有陆承彦,才会让姜雅朵这么上心。 但陆承彦天生冷脸,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那张清俊面庞从小就面无表情。 一脸失望这种情绪,姜沐言从未在陆承彦的脸上看到过。 “……”姜雅朵差点被姜沐言一句话噎死,一肚子火更是憋屈得无处发泄。 “我又不是长姐,如何能想见表哥就见得到?往日长姐去舅舅家,也总是不带我。” 姜雅朵追上姜沐言,在她身边酸溜溜的说道,还顺嘴翻了下旧账,埋怨了一下姜沐言。 姜沐言的另一个贴身婢女红桃,从长廊另一个方向转过来,正正好听到了姜雅朵这一番埋怨,当下就拉下了脸。 红桃最厌烦姜雅朵表哥长表哥短的称呼陆承彦。 姜雅朵只是一个庶女,陆家是她们大小姐的舅家,和姜雅朵又没有血缘关系,表哥也不是姜雅朵的亲表哥,轮得到她整天表哥表哥的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节 红桃先一脸不爽的暗瞪了姜雅朵一眼,这才对姜沐言行礼。 “大小姐,你买胭脂回来了。” 姜沐言今日出府只带了绿蕉一人,红桃心里其实有些不高兴。 绿蕉没她嘴甜会哄人,往日里,大小姐出行若只带一名婢女,从来都是带她的。 没成想今日被绿蕉越过了去。 可她今日留于府中,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陆家表少爷入府时,她正好在外院,颇有缘分的见到了一面。 因为见到了陆承彦的缘故,红桃心情由阴转晴,可这个晴在听到姜雅朵酸溜溜的埋怨后,又转为了阴。 姜沐言冷静端庄的清艳面容上,眸色淡然的扫了眼红桃。 红桃瞬间敛起各种小心思,自觉跟在了她身后,与绿蕉一起同行。 “长姐,你今日又去买胭脂了?” 姜雅朵回头朝绿蕉看去,之前她一心系在陆承彦身上,为自己没见到他而气恼。 这会儿是一眼就看到了,绿蕉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当下心里就更酸了。 “真羡慕长姐,长姐是嫡出,又是长女,爹爹自来最疼你,你要什么便给什么,手头更是从来不缺银钱用,三天两头便能买一大堆胭脂回来。” 面对姜雅朵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姜沐言不接话,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姜雅朵见姜沐言充耳不闻,她故作姿态的长叹一气,将话题绕回陆承彦身上。 只见她一脸天真又羡慕的看着姜沐言,心里酸得要死,嘴上却只能甜甜的拍马屁。 她自认为自己很甜、很乖、很天真的说道: “长姐真是好福气,所有人都看好表哥,都说表哥明年春闱定能高中状元。真羡慕长姐能和表哥那般俊逸绝尘的男儿郎定亲,我什么时候也能嫁给表哥那样的人物啊?我也想和长姐一样,嫁个好夫君有个锦绣前程呢。” 第12章 姜雅朵喜欢用天真无辜来掩饰自己。 但她还很小的时候,姜沐言就觉得她的天真很假,也一点都不无辜。 特别是姜沐言刚从梨园回来,看多了萧以星那双婴孩般纯净无暇的干净眼眸,那才是真正的天真无辜。 再看看姜雅朵这故作天真的造作姿态,她心里就更反感了。 神色表情令人反感,一番阴阳怪气的长篇大论更是聒噪不已。 姜雅朵算不得多聪明,论聪明还得是相府另一个庶女,姜沐言的二妹姜兰芝更胜一筹。 但姜雅朵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用天真无害的表象来伪装自己,把别人都当傻子。 且她以为自己的伪装炉火纯青,别人都看不出她的假天真和小心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妹若有心仪的男子,可以去跟母亲提,若是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的男子,母亲自然会成全你的心愿。” 姜沐言懒得去看姜雅朵,端着相府嫡长女的高贵大气姿态,缓步行于长廊中。 相府的后院并不太平。 姜文櫆是当朝丞相,一个手握重权的权臣。 姜沐言的母亲陆氏,其实是姜文櫆的继室。 姜文櫆的原配是大燕七公主,但七公主并未给姜文櫆生下一儿半女便因病去世。 七公主去世三年后,姜文櫆娶了继室。 府中没有公主压着,丞相府的妾室也就越来越多。 是以姜沐言底下,庶妹庶弟不少,相府后宅妻妾之间,嫡庶子女之间的风波也不少。 但相爷姜文櫆是一个有手腕有分寸的人。 相府妾室虽多,他比较宠爱的美妾也有好几个,可在他心里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所以宠妾灭妻这种事,在相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陆氏也自持着正妻身份,从不使手段争宠,总归姜文櫆待她这个正妻不薄。 可陆氏不争,后院那么多的妾要争,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的出生,那些姨娘为了自己的孩子不争也要争。 且陆氏的嫡子,姜沐言的胞弟今年才七岁,排行第五,前面有四个庶兄。 最大的庶子和姜兰芝是双生,今年十三。 罗姨娘仗着自己的儿子是长子,又比懵懂嫡子年长了半轮,争宠是争得最厉害的,经常明里暗里的给陆氏找不痛快。 姜兰芝前两天找姜沐言,隐晦暗示自己想当萧南瑜的妾室。 给人做妾这种话,姜兰芝肯定没跟罗姨娘说过。 因为罗姨娘平身最恨的,就是自己妾室的身份,妾就注定永远被正妻压一头,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 让姜沐言没想到的。 姜兰芝前脚来暗戳戳的表示想给人做妾,后脚姜雅朵也跑到她面前,暗戳戳的透露想嫁给陆承彦。 明知她和陆承彦要定亲了,特地跑来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来她这里走后门,想让她入陆府后主动给陆承彦纳妾,并且把姜雅朵纳给陆承彦做妾? 姜沐言是真的不懂她们是怎么想的。 以相府庶女的身份,她们完全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庶子当正妻,前途一样是光明的。 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自甘堕落给人做妾。 自古以来,妾便是半个奴,主母手中握有生杀大权。 陆氏并没有打杀过任何一个妾室,但也发卖过几个犯了戒的姨娘。 姜沐言还记得,前两年一个姨娘被发卖时,姜雅朵还颇为同情的说姨娘太可怜了,随随便便就被主母发卖了出去。 知道姨娘可怜,她们还要一心往火坑里跳? 且姜兰芝和姜雅朵从小在姨娘身边长大,姨娘处处被正妻压一头的憋屈生活,她们没看够? 还想赌上自己的人生再亲身经历一遍? 脑子怕不是坏掉了。 “长姐的心愿母亲才会成全,我只是一个庶女,人微言轻。” 姜雅朵当着姜沐言的面,不敢说当家主母的不是,假笑都收敛了几分。 陆氏若是知道,她想和姜沐言抢夫君,怕是会随便找个男子,连夜就给她定下亲事,早早将她打发走。 姜沐言沉默不语,姜雅朵既知晓自己人微言轻,就应少来烦她。 姜雅朵跟在姜沐言身旁,偷偷观察姜沐言的神色。 她一边看一边无意识的搅着手帕,随着扶摇阁原来越来越近,她搅着手帕的手指也越来越快,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长姐……” 姜雅朵咬咬牙下定决心,再一次对姜沐言洋溢起天真笑脸。 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扶摇阁的院子前,姜沐言听到姜雅朵开口,直接截断她话头,道: “我有些乏了,三妹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闲聊。” 姜沐言不咸不淡的睨了眼姜雅朵,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姜雅朵脚步一顿,她想跟进去,可姜沐言刚才的话,分明是不让她进扶摇阁。 她眼睁睁看着姜沐言进入院子,红桃也不知是防她还是怎的,大白天的还特意关上了院子大门。 被拒之门外的姜雅朵,气得在院门口跺脚。 “不进就不进,以为我很喜欢进吗?不就一个破扶摇阁,我会稀罕?” 姜雅朵怒瞪着紧闭的院门,气愤的碎碎念,怕里面的人听到又不敢骂太大声。 气头上的姜雅朵,嘴上说不稀罕,心里却稀罕的紧。 扶摇阁是整个相府除了正院之外,最大也最奢华的一个院子,甚至比正院的景致还美。 据说当年乔迁之时,老夫人也就是相爷的母亲,想要住扶摇阁,但姜文櫆没允准。 后来姜沐言降生,姜文櫆格外疼爱这个嫡长女,直接把扶摇阁给了姜沐言。 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备受宠爱的姜沐言,从小就不太得老夫人喜爱。 但整个姜家是姜文櫆说了算,老夫人是他亲娘去世后,姨娘上位被他爹扶正的。 姜文櫆的父亲也去世后,因着姜文櫆不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虽然姜文櫆尊称她一声母亲,可她在姜家已没什么话语权。 姜文櫆对老夫人这个继母,谈不上不好,但也绝对谈不上多好。 从姜沐言还未降生,老夫人想住扶摇阁,他却不给就可以看出来,他对老夫人是何态度了。 姜雅朵在门外气愤,门内,也有一个人和她一样气恼不已。 红桃心里憋着一股气,见绿蕉送姜沐言入了上房又出来,她便拉着绿蕉也阴阳怪气了起来。 “绿蕉,你瞧瞧三小姐今天说的都是些什么话,酸得我牙都要掉了!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一个庶女,也敢肖想吏部尚书府的嫡长子?还矫揉造作掐着嗓子一口一个表哥,表少爷是大小姐的表哥,跟她一个庶女可没有血缘关系,表少爷也不是她的表哥!” 红桃越说越气愤,哪哪儿都不痛快。 她自幼便服侍大小姐,将来大小姐出嫁,她定然也是要陪嫁到陆府的。 全京城不管谁家府邸,若当家主母要给夫君纳妾,绝大部分人都会首选自己的陪嫁丫鬟。 一是陪嫁丫鬟知根知底。 二是陪嫁丫鬟多半是忠仆,一般会和主母一条心,不太会和主母争宠。 陆家大公子是个光风霁月的端方君子,虽面容冷了些,但他就是冷着一张脸也是品貌非凡的儿郎。 红桃是姜沐言的贴身丫鬟,姜沐言和陆承彦青梅竹马,她自然也是从小就认识陆承彦。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节 甚至于,她早就倾心于陆承彦,但她将这种小心思隐藏的极深,连姜沐言都不知晓。 她怕姜沐言知晓后,将她从陪嫁名单踢出去,那她将一辈子都无法再靠近自己心底里的光。 更怕姜沐言将她指着府中家生子,草草将她嫁掉。 “红桃你小声些,这般嚷嚷小心大小姐听到。” 绿蕉忙按住红桃的手,示意她控制自己,别失态了。 红桃闭嘴禁了禁声,复又低声抱怨道: “三小姐都快蹬鼻子上脸了,大小姐还什么反应都没有,万一表少爷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同为倾心于陆承彦的女子,红桃太清楚姜雅朵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了。 等姜沐言嫁入陆府,就是要给陆承彦纳妾,第一人选也绝对是她和绿蕉,哪里就轮得到姜雅朵了? 她想得美! “大小姐性子淡然,争宠那些手段她不屑用,且大小姐说过,男人用不着抢,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抢也没用,而且我觉着……” 绿蕉本想说,大小姐和表少爷天生一对,表少爷待大小姐和其他女子是不同的,别人应该抢不走表少爷。 可话要出口之际,她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萧南瑜,于是话头一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家那位大公子,也是一个矜贵不凡的儿郎。 且萧南瑜还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早已名满京城,未来的镇国公,再加上活生生的萧以舟和萧以星,分量重得有些过分。 绿蕉实在是不知道,她们家大小姐和表少爷的亲事,到底能不能成了。 “觉着什么?” 红桃等着绿蕉的下文,等了半晌也没见绿蕉说出个子丑乙卯来。 “没什么。”绿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总之大小姐的事大小姐自有打算,你不必太担心。” 红桃还想说什么,绿蕉却撇下她去做事了。 姜沐言这边,回了府还一堆糟心事。 萧南瑜那边,他于晚膳前回到镇国公府。 但他没回自己的院子,清隽傲骨的身影目标明确,径自迈进了世子夫人的院门。 一路行来身姿挺拔,面容清冷的少年,却于廊下突然止了步。 再往前走几步,他便能迈入上房了。 止住他步子的,是左手边雕花窗棂里传出来的欢快声音。 “大嫂,这宋家女儿郎不错,配我们阿瑜正好!” 第13章 这是萧南瑜二婶的声音,紧接着他三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倒觉着徐家这姑娘不错,大嫂你瞧瞧,这小姑娘长得多娇俏水灵。” “徐家嫡女确实不错,前些日子我上茶楼遇到她,小模样长得比画卷上还水灵。”四夫人附和着三夫人道。 镇国公与镇国公老夫人还健在,是以镇国公府并未分家,偌大的国公府上子嗣众多。 萧南瑜是长子嫡孙,他还未娶亲,底下的堂弟们也只能一直拖着,不敢越过他先行成亲。 二夫人肖氏的两个嫡子、一个庶子都已定亲,大儿子也只比萧南瑜小一岁,她内心里比世子夫人还着急萧南瑜的婚事。 几个儿子的聘礼她早已备好,只待萧南瑜一成亲,她立马安排序齿第二的嫡子成亲。 萧南瑜听着房内的热闹说笑声,缓缓侧过头。 透过雕花窗棂打开的缝隙,他看到了房内的婶婶们。 她们一人手里拿着一幅丹青,丹青上隐约可见是一个个的妙龄少女。 这场景,萧南瑜并不陌生。 他自战场归京后,每隔三天两头,世子夫人便会拿几幅丹青给他挑选,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萧南瑜虽然十九岁了,可他对亲事一直没什么兴趣。 是以之前看丹青,他每次都摇头。 世子夫人虽心急萧南瑜的婚事,却也想要他娶一个自己心悦的女子,余生过得幸福美满。 所以他摇头,世子夫人也不逼迫,只继续搜罗京中贵女的画像给他看。 镇国公府是大燕朝的开国勋贵,百年根基极为深厚,还曾有萧家女入宫为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贵族。 但武将世家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 是以其他勋贵世家嫁娶最重要的门当户对,在镇国公府上并非首要。 特别是世子夫人,她夫君是镇国公世子,身为嫡长的萧南瑜,日后也会是镇国公世子,然后是镇国公。 若给萧南瑜求娶一个门第太高的贵女,她担心圣上忌惮,疑心手握兵权的镇国公府结党营私、拉拢朝臣、图谋不轨。 其他几个国公府听闻她在挑选合适的人家,为萧南瑜张罗亲事,主动将自家女儿郎的丹青送到了镇国公府上。 文国公夫人昨日还特意登门,将自家嫡女的丹青,亲手送到了镇国公世子夫人宋氏的手上。 两位夫人一番闲聊,文国公夫人将想与萧家结亲的意图,情真意切又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出来。 镇国公府与文国公府结亲,毫无疑问是门当户对的,但亲自送文国公夫人出府的世子夫人宋令贞,自始至终都没松过口。 文国公府的子孙都太争气了。 一门男子皆在朝为官,好几个还官职都不低。 钟鸣鼎食的文臣与武将联姻,太过招摇,太过惹眼,宋令贞就怕惹了圣上的眼。 是以文国公夫人亲自上门也无用,几个国公府的贵女,全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宋令贞不敢替萧南瑜求娶门第太高的贵女,但门第太低的,她又觉着太委屈她儿了。 好在京中官宦人家多,家世背景不高不低的贵女也多,足够她挑选的了。 “哪个徐家?我看看。” 宋令贞朝二夫人肖氏看去,伸手跟她要徐家嫡女的丹青。 二夫人肖氏将丹青递给世子夫人,笑着道:“是礼部尚书府的徐家。” 三夫人梁氏也笑道: “爹不让我们给孩子挑选二品以上的人家,尚书是正二品,正好没过线,我觉着徐家这女儿郎就挺好的。” 镇国公不许子孙娶门第太高的贵女,可几位夫人都心疼自己孩子,门第太低的,她们心里也不太情愿。 不让超过二品,她们就在正二品、从二品、正三品里面挑,四品是几位夫人不约而同的底线。 四品以下的官宦人家,她们不太考虑。 四夫人林氏的声音,也清晰的传入萧南瑜耳中: “且礼部尚书跟其他尚书还有点不一样,手中握有的实权没有其他尚书大,爹肯定会同意的。” 世子夫人宋令贞仔细瞧着徐家嫡女的丹青,眉眼间也露出了柔和笑意。 徐家这位嫡女徐非雪,她是见过的,样貌确实娇俏水灵。 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颇有才华的小姑娘。 宋令贞瞧着,也是越瞧越喜欢。 可…… “娘私底下与我说过,阿瑜是未来的镇国公,爹希望我别挑门第太高的人家。” 宋令贞放下丹青,眉眼间染上了几丝忧愁。 二品以下这条规矩,是镇国公以前明说过的。 现下又让萧老夫人特意叮嘱宋令贞,就是门第还得从二品往下降的意思了。 三品的官宦人家,宋令贞也不是不行。 可若按镇国公的意思,礼部尚书府的嫡女徐非雪,便不合要求了。 其他几位夫人对视一眼,心里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嫂。”二夫人肖氏,开解着宋令贞道,“礼部又不是吏部,就算是正二品,我也觉着爹也会同意的。” 萧南瑜闻言垂下了眼眸。 他今日才知晓,原来祖父下过令,不让萧家儿郎娶门第太高的世家贵女。 其实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因为世子夫人拿给他过目的所有丹青,女儿郎的家世背景皆在二品以下。 按门当户对的嫁娶章程来说,门第确实低了一些。 可若连尚书府正二品家的千金,他娘都犹犹豫豫。 那丞相府正一品的嫡长女姜沐言,岂不是根本没戏? 房内。 二夫人肖氏一转头,看到雕花窗棂外站着一个人,细细一看似是萧南瑜。 “阿瑜?”二夫人肖氏惊呼一声,对宋令贞道,“大嫂,阿瑜在窗外。” 背对着窗棂的宋令贞,立即回头。 其余几位夫人也朝窗棂外看了过去。 从窗棂打开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道清隽矜贵的修长身影,少年郎英俊清冷的面容,不是萧南瑜又是谁。 “阿瑜来了,快进来。”宋令贞一脸的欢喜,冲窗外的萧南瑜招手。 微垂着眸子的萧南瑜,眸光微动,抬脚朝上房内走去。 萧南瑜打帘进入上房,绕过屏风,来到了宋令贞和几位夫人面前。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节 “阿瑜给阿娘请安。”萧南瑜长揖行礼,声线清冷,“给二婶、三婶、四婶请安。” “安安安,婶婶们都安好。”二夫人肖氏笑着回应。 她看着长身玉立,风骨傲然,气度不凡的清冷少年,一脸欣慰的对宋令贞道: “大嫂,阿瑜是长成了,越发像他爹了。” 萧南瑜是未来的镇国公,他越出类拔萃越有出息,整个镇国公府便会越好。 萧家是武将世家,儿郎们各个都得去边关历练。 边关一旦开战,上了战场能不能活着回来,谁都无法保证。 是以镇国公府的后宅内院里,和其他勋贵世家相比,会少很多的勾心斗角。 萧南瑜身为镇国公府未来的顶梁柱,他成长得好,二夫人肖氏也是真的替他开心。 宋令贞听到自己的儿被夸,自也是一脸的欣慰,端坐于软榻上谦逊道: “阿瑜长成了,阿源也已长成,我们萧家的儿郎各个都好。” “对,大嫂说得对,我们萧家的儿郎,确实各个都是好样的。” “……” 萧南瑜安静立于房中,眼眸微垂,听自己阿娘和婶婶们互夸了一顿自己和弟弟们。 她们夸完,二夫人肖氏看着沉默不语的萧南瑜,拿起徐非雪的丹青给他看,直白的询问道: “阿瑜,你看看这个女儿郎,长得娇俏又水灵,你可喜欢?” 第14章 突然被点名的萧南瑜,眉心微动了一下,不想看。 但长辈问询,不能无礼。 他缓缓抬起眼帘,漆黑瑞凤眼比平日更为清冷疏淡,象征性的看了眼二夫人肖氏手中的丹青,复又垂眸行礼道: “多谢二婶,我不喜。” 他回答的如此果决,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丹青上的少女,二夫人肖氏有些疑惑。 她又审视了几眼丹青上的娇俏少女,模样娇美,身段苗条,笑起来还甜甜的,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小姑娘。 “阿瑜为何不喜?徐家女的样貌不合你心意?”二夫人肖氏又问。 宋令贞搜罗了许多贵女丹青,但萧南瑜一个都没看上的事情,几位夫人都知晓。 萧南瑜的婚事,现如今是整个镇国公府的大事。 是以,今日二夫人肖氏拉着三夫人梁氏、四夫人林氏来到秋水苑,帮世子夫人宋令贞一起挑选各家贵女,想尽快挑出一个适合萧南瑜的女子。 挑来挑去,挑到徐家嫡女徐非雪,几位夫人都认为很合适。 可看萧南瑜的意思,他一点都不喜欢? 样貌二字闯入萧南瑜耳中,他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张脸。 一张巴掌大的白净小脸,美得清艳夺目,令人难以忘怀,特别是那双如夜空璀璨的杏眸,淡淡然的望过来时,就像小猫爪子在撩拨人的心湖一样,看得人心尖微颤。 萧南瑜微微抿唇,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姜沐言。 “二婶误会。”萧南瑜声线清冷的回答道,“千人千面,美人在骨不在皮,且阿瑜并非肤浅之人。” 此话的深意便是,他不是不喜徐家女的样貌,而是不论徐家女长什么模样,他都不喜。 他不以貌取人。 几位夫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眉头都轻轻皱起。 京中许多公子少年郎,十三四岁开始,家中便会安排通房丫头伺候。 但出身镇国公府的儿郎们,府内是不安排通房丫头的。 一是十三四岁知晓人事的年纪,他们都被镇国公带去了边关历练,长年累月的不在家中。 二是镇国公不许。 镇国公担心少年郎们还没定性便沉溺于温柔乡,会毁了自己一辈子,要他们将全部精力放在精进武艺,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上面。 这也是镇国公的少年郎格外抢手的另一个原因。 当人父母的,特别是母亲,谁不希望自家女儿郎出嫁后,在夫家过得幸福美满些。 镇国公府的后院,比许多清贵人家的后宅还干净,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是绝对没有的。 心疼女儿的各府主母,都期望着这一次萧南瑜议亲,世子夫人宋令贞能挑中自家女儿郎。 若非看重萧南瑜,觉着他顶顶好,文国公夫人又怎会为了嫡女亲自登门。 同为国公府,虽是门当户对,但文国公夫人是嫁女,并非娶媳,上赶着上门就有些自降身份了,可她为了自己疼爱长大的嫡女,还是登门了。 萧南瑜回来之前,几位夫人言谈间还在可惜,若非镇国公不许萧家儿郎娶门第太高的妻室,文国公的嫡女配萧南瑜,倒是最合适的。 就连世子夫人宋令贞也叹了口气。 她私心里也觉着文国公的嫡女好,可现实不允许。 首先镇国公就不会同意,她也不敢忤逆自己的公公。 “三婶知晓阿瑜不是肤浅之人,但各家贵女的丹青这么多,你仔细看看,总该有一个会合你心意的吧?” 三夫人梁氏指着桌案上摆放着的,各位夫人手中拿着的丹青,少说也有二三十幅。 挑都得好一会儿来挑,怎么可能就挑不出一个喜欢的? 萧南瑜不想看那些丹青。 以前就不想看,现在就更不想看了。 这些丹青都是宋令贞给萧南瑜准备的,京中各种宴会多,宋令贞身为世子夫人,下帖邀她的帖子多不胜数,她到席的宴会多,各家贵女认识的也就多。 她认识,可萧南瑜不认识,只能找来丹青给他看。 他若再不愿意看丹青,宋令贞就打算找个名义办个宴会,广邀各府贵女来镇国公府,让萧南瑜自己一个一个当面看人挑媳妇儿了。 二品以上的官宦人家,宋令贞不邀。 二品到四品的,全邀请到镇国公府来,萧南瑜心悦谁,她便立马遣媒人上门提亲,其他的条件她也不看了。 萧南瑜迎着自己阿娘和几位婶婶期盼的眼神,心一横,再次行礼道: “娘,我还不想成亲。” 寂静,整个上房死一般寂静。 躬身行礼的萧南瑜,估计也知道自己此话有多不合适,所以他躬着身,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直起腰抬起头来。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眼中难掩震惊。 不想成亲? 为何不想成亲? 二夫人肖氏心想,莫非是萧南瑜没有通房丫头,不通晓人事,才会十九岁了还不想成亲? 可她的阿源也没有通房丫头,也没人特地教过他通晓人事,但前两年她给阿源议亲时,她家阿源可是兴高采烈的。 她的次子和庶子也没有不想成亲,议亲时他们都很高兴,甚至还想早点成亲。 怎么到了萧南瑜这里,就变得不想成亲了? 几位夫人心思各异,都想不明白,萧南瑜为何不想成亲。 诡异的安静中,宋令贞猛地一下站起身。 向来端庄持重的世子夫人,面色微微苍白,略显激动的紧盯着萧南瑜。 “阿瑜,你都十九岁了,不想成亲你想干什么?” 宋令贞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是啊,阿瑜,你今年是十九岁,不是十五六岁。十九都还不想成亲,那你想几岁成亲?” 二夫人肖氏震惊不已又疑惑不解道。 萧南瑜好不容易回京,婚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否则边关一旦起了战事,他又得奔赴边疆,一去又不知几年才能回来。 他不成亲,底下定了亲事的弟弟们也不能成亲。 儿郎们稍晚一点成亲,也不算太大的事情,可女儿郎就不一样了。 萧南源的未婚妻今年十七,此次萧南源一回京,他未来的丈母娘就登门拜访了二夫人肖氏。 登这个门,是来询问亲事的,显然对方也着急想要尽早成亲嫁女。 二夫人肖氏自然也着急,可只有萧南瑜先成亲,才能轮到她的阿源娶亲。 “阿瑜,明年你就该及冠了,及冠之年还未成亲,可就太晚了些。”三夫人梁氏道。 “就说我们国公府隔壁的定远侯府,阿瑜,他家世子你还记得吧?也是十九岁,定远侯世子三年前就成亲了,定远侯两年前就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了。和你一样大的人儿子都活蹦乱跳了,阿瑜,你怎么能还不想成亲呢?”四夫人林氏道。 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催婚催得萧南瑜不敢抬头。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宋令贞看着躬身行礼,久久不愿起身的萧南瑜,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阿瑜,你可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宋令贞站在软塌前,端庄持重的询问道。 萧南瑜浓黑的眼睫狠狠一颤,身形却未动丝毫。 几位夫人微微惊愕,旋即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之色。 “阿瑜,你当真有了心仪的女子?”二夫人肖氏追问道。 三夫人梁氏看着持续沉默的萧南瑜,认定他不否认便是变相的承认。 “阿瑜,你心悦何人?直接告知你阿娘不就好了?哪里还用着你阿娘搜罗这么多丹青给你看。”三夫人梁氏笑着道。 萧南瑜沉默不语。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节 他的沉默看在宋令贞眼中,同样变成了不否认就是默认。 “阿瑜,你先起来。”宋令贞定定心,复又坐回了软榻上。 有心仪之人不是大事,不想成亲才不可。 萧南瑜缓缓直起腰身,挺拔如松的修长身影矜贵又清冷。 宋令贞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用慈爱又温柔的目光看着萧南瑜,开门见山道: “阿瑜,是哪家的贵女?你说,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哪怕是小门小户也没关系,娘一定去给你上门提亲。” 萧南瑜看着自家阿娘,薄唇越抿越紧。 宋令贞见他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心头一跳,手也跟着一下揪紧了手帕。 既有心仪的女子,为何不能说? “二弟妹、三弟妹、四弟妹。”宋令贞转而对几位夫人歉意道,“我忽然有些头疼,要不你们先回去?改日再烦请你们来坐坐。” 几位夫人都是心思通透之人,知道宋令贞和萧南瑜母子有私话要谈,便也识趣的离开了秋水苑。 一出秋水苑的院门,三夫人梁氏便对二夫人肖氏道: “二嫂,你说阿瑜心仪的女子会是何人?怎么看他不敢说的样子?” “我又如何得知?”二夫人肖氏也想不通,“我回去问问阿源,他整日和阿瑜在一起,许会知晓一些情况。” “有道理,我也回去问问阿章,他们兄弟之间知晓的肯定比我们多。”三夫人梁氏道。 秋水苑上房内。 宋令贞将嬷嬷和丫鬟也都遣了出去,房内只剩她和萧南瑜母子二人了。 “阿瑜。”宋令贞的坐姿端庄贤淑,定定望着萧南瑜道,“房里没其他人了,你老老实实告知阿娘,你到底心悦谁?” 第15章 萧南瑜眼眸微敛,厚薄适宜的薄唇在宋令贞的审视下,越抿越紧。 但凡姜家与陆家没有私底下定下亲事,姜家嫡长女这五个字,萧南瑜就说出口了。 “阿瑜?” 宋令贞见他一直不敢抬眼看她,甚至身侧的双手也暗暗握成了拳头,心下顿升起不好的预感。 “娘,我还不想成亲,明年再给我议亲可好?” 萧南瑜躬身又行一礼,姜沐言的名字,始终不敢说出口。 宋令贞紧紧揪着手中的帕子,心头闪过各种思绪,面上却依然贤淑冷静,温柔道: “今年不想成亲不打紧,本也没打算让你今年就成亲。今年先议亲,明年成亲。” “……阿娘,明年九夏开始议亲,年底成亲,可好?”萧南瑜沉吟片刻,长揖到地请求道。 陆承彦明年二月春闱,四月殿试。 京中人人称赞陆承彦,都认为他是状元的热门人选。 若陆承彦果真高中状元,他与姜沐言的亲事应会立即定下,双喜临门。 若世事难料,陆承彦没能夺魁,他与姜沐言的亲事…… 萧南瑜心里略有些烦闷的想着,就算陆承彦不是状元郎,估摸着姜家与陆家也会如约定亲。 总之,等姜沐言正式定了亲,他再定亲也不迟。 “为何要九夏才开始议亲?” 萧南瑜不给出具体时日还好,他一给出确切日期,宋令贞心头的疑惑与担忧更甚。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娘,我归家不久,对京中许多女儿郎都不甚熟悉,待我了解一二再议亲较好。” 萧南瑜神色清冷,语气却诚恳。 可宋令贞一听就知是借口。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要自行了解再议亲,便是心中已有了心仪女子?” 是否有心仪女子这一问题,萧南瑜避而不谈,却从始至终都未否认过。 宋令贞了解自己的儿子,若心中无人,他定会否认,不会欺瞒。 他不否认,便是心中有人了。 萧南瑜低眉敛眸,不敢去看自家阿娘探究的眼睛,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阿瑜,你虽还未及冠,却自幼便是一个敢做敢当的好儿郎,你究竟心仪何人?就这般难以启齿?连阿娘都不能告知?” 宋令贞秀眉紧蹙,越想越觉事态有些严重。 萧南瑜一双漆黑如墨的瑞凤眼,垂得越发低了。 他用沉默的姿态,无声的拒绝着。 宋令贞看着性子倔嘴巴紧,怎么都问不出的清冷少年郎,转换了策略。 不直面回答不要紧,她来猜也可。 萧南瑜回京不到半月,见过的人不算多,见过的京中贵女就更是少了,只要她静下心来想一想,定能查到一些端倪。 凝神思索的宋令贞,想起前两日听到的一桩事。 说是萧南瑜回京当日入宫时,四公主在宫中见到他,似是对他一见倾心。 且四公主听闻萧南瑜常去云雀楼,前些天还特意出宫去云雀楼,为的就是见萧南瑜一面。 可四公主从早等到晚,也未见着萧南瑜一面。 宋令贞思及此,绣着清雅梅花的手帕又被她一下揪紧,揪得紧紧地,不沾阳春水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帕子都快被她揪烂了。 四公主是中宫嫡女,很得圣上宠爱。 若传言属实,四公主当真心悦萧南瑜,怕是圣上会疑心,是萧南瑜故意勾引四公主。 且皇后母族势大,中宫嫡子二皇子,亦是立储呼声最高的皇子。 可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可以立,但圣上绝不会允许太子和武将世家搅合在一起。 特别是萧家这种镇守边关,手握大燕最多兵权,且儿郎个个为将的国公府。 一个手握兵权的太子,一个拥有篡位实力的太子,难道皇帝不会忌惮? “阿瑜。”宋令贞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紧张到嗓子发紧,她咽了咽口水,才强自镇定道,“你心悦之人可是四公主?” 若萧南瑜与四公主相互倾心,萧家无疑于被架在火上烤。 圣上定然不会让萧南瑜娶四公主,萧南瑜无法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不说,萧家还反会被圣上疑心。 萧南瑜当即蹙眉,不明白他娘为何突然提起四公主。 “我与四公主仅一面之缘,何来心悦之说?”萧南瑜一口否定,抬眸看着宋令贞道,“阿娘莫要瞎猜。” 镇国公府战功太甚,惹圣上忌惮之事,萧南瑜多年前便已知晓。 他娶亲,绝不会娶皇家公主。 不止他,镇国公府的儿郎们,都不会与皇家公主牵扯上任何关系。 因为每一个公主都有皇兄或皇弟。 萧家若与皇家联姻将公主娶进门,大燕所有人都会认为,萧家在夺嫡之路上,站到了与公主一母同胞的皇子背后。 皇帝身体康健,少说还能在皇位上稳稳当当的再坐二十年。 先不论镇国公府萧家自大燕朝开国以来,便从不涉党争。 就算要涉,在皇帝还壮年时就明目张胆的涉党争,跟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不是四公主便好。”宋令贞见萧南瑜否认,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揪着手帕的双手也缓缓松开,低喃着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便好。” “那你究竟心悦何人?”宋令贞心思一转,又想到了一个女子,“文国公府的嫡女?” 文国公夫人说,她家嫡女在诗会上见过萧南瑜。 萧南瑜又蹙了蹙眉,回想了一下道: “阿娘,我对文国公嫡女无任何印象,怎可能心悦于她。” 他的否认又让宋令贞松了一口气。 不是四公主,亦不是文国公府的嫡女,挺好,挺好。 宋令贞将身份最为高贵的两个贵女猜完,结果都不是。 她将目标往下降,想了想,道: “可是丞相府姜家的……” 萧南瑜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阿娘怎会知晓? “庶女?” “……”萧南瑜眼皮子抽搐了几下,一颗心瞬间落回了胸腔,沉声道,“不是。” 他都不知姜家庶女是何模样。 “柳家庶女?阿娘听闻她在长街上看着你流涎水。” 此传闻宋令贞是不信的。 虽是庶女,可女儿郎的矜持还是有的,哪能大庭广众之下,看着一个公子流涎水。 就算她的儿英俊非凡,恣意潇洒,确实能令人一见倾心,但女儿郎也不该那般失态。 “非也。”萧南瑜眼皮子又跳了一下。 此传闻他是第一次听说,且柳家庶女他根本就不认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节 “可是商贾之家的女儿郎?” 宋令贞也不猜谁家女儿郎了,开始按身份广撒网。 “非也。”萧南瑜清冷淡定的否认。 “农家女?”宋令贞又问。 “非也。”萧南瑜答。 “渔家女?” “非也。” “敌国女子?”宋令贞想到萧南瑜常年在边关,认识敌国女子的几率也挺大。 若他倾心敌国女子,有些难办。 “非也。” 宋令贞气郁。 “究竟是何人?你莫让阿娘猜了,直接告诉阿娘吧,不管你心悦何人,阿娘承诺绝不打你,亦不骂你。” 一番猜测下来,宋令贞已然不想再听到非也二字。 “……”萧南瑜垂眸不语。 “为何这般保密?她就那般见不得人?”宋令贞秀眉皱得紧紧地追问。 萧南瑜唇瓣又抿了起来。 并非见不得人,实是君子立身,光明磊落,他不能横刀夺爱。 宋令贞审视着萧南瑜,忽而灵光一闪,又道: “阿瑜,你心悦的女子不喜欢你?” “……”萧南瑜薄唇抿得更紧了。 此问题他更无法回答了,因他根本就不知晓。 但他与姜沐言仅两三面之缘,她又与陆承彦青梅竹马,想来…… 萧南瑜眼睫轻颤,不愿去想。 他的沉默让宋令贞也沉默了起来。 所以是对方不喜欢萧南瑜,所以他才不愿意说? 宋令贞的心又揪了起来,将萧南瑜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她的儿乃是镇国公府嫡长子,俊美无双的样貌,修长挺拔的身段皆无可挑剔,他还年少成名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他样貌才情,家世背景皆属上乘,个人能力亦十分出众,并非是个靠祖宗荫庇的纨绔子弟。 京中暗暗倾慕他的闺阁女子亦数不胜数。 怎的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子,对方却偏偏不喜欢他? 原本步步紧逼,非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的宋令贞,看着沉默不语的萧南瑜,忽然就有些心疼自己的儿了。 少年郎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且他天资聪颖自幼便是天之骄子,没遭遇过什么大挫折。 怎的在情之一字上,刚开窍就得栽一个大跟斗。 心悦的女子并不倾心于他,他心里定然很难受,可少年郎自尊心强,便羞于启齿谁都不想说。 “阿瑜,你莫伤心。”宋令贞一脸心疼的柔声安慰道,“感情之事强求不来,你莫钻了牛角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令贞看着萧南瑜的目光,越发的疼惜温柔了。 改日她得去趟寺庙,拜一拜菩萨,替她儿求一个两情相悦、幸福美满的好姻缘。 “……”萧南瑜迎着阿娘心疼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没有伤心,亦没有强求什么,更没有钻牛角尖。 “阿瑜你若真的还不想议亲,此事便先缓一缓,阿娘不逼你。”宋令贞心疼道。 “多谢阿娘成全。”萧南瑜又行一礼。 从秋水苑走出来时,萧南瑜还有些不太明白。 原本还咄咄逼人的阿娘,怎的突然就放过了他? 他不知晓的是。 他前脚刚走,宋令贞后脚就招来丫鬟,吩咐道: “去将大公子的贴身长随青石叫过来,记住避开大公子,莫让大公子知晓我要见他长随。” 第16章 小丫鬟领命匆匆离开,没多久便回来了,但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世子夫人,青石不在府内,说是被大公子派出府做事,已经好些天没回来过了。” 小丫鬟朝宋令贞行礼,毕恭毕敬的回禀道。 宋令贞微微蹙眉。 青石是萧南瑜的贴身长随,身手也不错,萧南瑜就是上战场也会带着他。 国公府这么多的下人护院,他有事吩咐谁不行,非得将自己的贴身长随派出去,还一去好几天不见踪影。 宋令贞拧眉沉思片刻,又道: “去将他书房里的小厮唤过来。” 小丫鬟复又领命离开上房。 不久后,小丫鬟领着一个十五六岁,样貌清秀的小厮,一前一后回到了秋水苑。 上房内。 小厮青柏隔着凌霜寒梅图屏风,恭敬行礼道:“小人给世子夫人请安。” “大公子回府后,都是你在他书房伺候着?” 宋令贞仪态端庄,气度雍容华贵,隔着一道屏风都能感觉到她的主母威仪。 青柏拘谨的躬身弯腰,头垂得低低地,抬都不敢往上抬一下。 “回世子夫人,是小人在大公子书房伺候。” 青柏内心惴惴不安,以为自己何处做错了事,伺候大公子做得不够好,被世子夫人叫来训话。 “我记得你叫青柏?大公子的贴身长随青石是你的哥哥?”宋令贞询问道。 青柏额头冒出了细密汗珠,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暗暗猜测是否他们兄弟犯了错。 思及此,青柏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世子夫人,小人与大公子的贴身长随青石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幼年时于山匪刀下被世子爷救回一命。世子爷宽厚,将无家可归的我与兄长二人带回府,世子爷是我们兄弟的救命恩人,我与兄长感恩戴德,誓死效忠镇国公府。” 青柏跪下就急切的表忠心,语速又急又快,但口齿很清晰。 他好几日未曾见到自己兄长,陡然被世子夫人叫过来,越想越以为是他们兄弟犯错,世子夫人要处罚他们。 青柏不怕处罚挨板子,就怕被赶出镇国公府。 当年差点死在山匪刀下时,他还太年幼,已然没有了记忆。 可兄长自幼便对他耳提面命,世子爷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这辈子都得誓死效忠镇国公府,他全都牢牢记在心上。 且他父母双亡,自幼在镇国公府长大,早已将镇国公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宁愿死在镇国公府,也不想被赶出府去。 “我知你兄弟二人忠心,世子爷也知,否则他不会将你们兄弟放在大公子身边伺候。” 宋令贞见青柏有些被吓到的样子,温声肯定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忠心。 跪在地上的青柏,脑门磕在地上不敢抬头,心里仍旧忐忑,不明白世子夫人唤他过来意欲何为。 “你兄长这几日不在府中,你可知他去何处做何事?”宋令贞缓声问。 “小人不知。”青柏立马回道,“小人只知兄长被大公子派遣了出去,至于去何处做何事,大公子未曾告知,小人亦不敢过问。” 一个忠仆,是不该打听主子私事的。 “你兄长离开前,也未曾与你说过他去何处做何事?”宋令贞又问。 “未曾。”青柏连连摇头,力证清白道,“请世子夫人放心,兄长是有分寸之人,大公子私下安排的活计,就是胞弟亦不能透露,不该说的兄长绝不会多嘴。” 镇国公府百年簪缨世家,世子夫人宋令贞更是一个治家极严的当家主母。 她若发现府内有吃里扒外的下人,若不是直接打死,也是打个半死再发卖出去。 青柏比青石胆小一些,但他和兄长对镇国公府萧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若世子夫人是发现了府中有宵小之辈,他与兄长绝不能无缘无故背锅。 是以青柏一再的表忠心,深怕自己和兄长被连累。 青柏显然会错了意,就他兄长离府这件事,他什么都不知晓,世子夫人反倒更不放心了。 宋令贞又问了青柏一些事,关键之事他一问三不知,知道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从他嘴里什么也问不出,宋令贞只能放他离开。 青柏从秋水苑离开时,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有惊无险,世子夫人只是找他问话,并非是训话。 可他临走前,世子夫人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青柏沉默着往萧南瑜的书房走去,一路上眉清目秀的脸庞都皱成一团,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世子夫人叮嘱他,今日找他问话之事,不能告诉大公子。 可兄长也一再叮嘱过他,他是大公子的小厮,一切都得听从大公子的,决计不能背叛大公子。 刻意隐瞒便是算背叛了吧?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节 青柏不想背叛自己的主子,他的主子是大公子,可世子夫人是镇国公府的主子,也一样算是他的主子。 内心纠结不已的青柏,回到书房看到萧南瑜肩背直挺的坐于书案后。 他许是心虚,脚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大公子,饶命啊!” 青柏跪下就喊冤。 他不想背叛大公子,也不敢隐瞒大公子,可他也不太敢违背世子夫人的叮嘱。 正在写信的萧南瑜,直至写完最后一个字,举止高雅的放下紫毫笔,这才抬起一双矜贵清冷的瑞凤眼,扫向跪在地上的青柏。 “你做了何事需求我饶命?”萧南瑜的嗓音清冷又淡漠。 “大公子,小人绝不敢背叛您,此事是这样的……” 青柏老老实实跪着头也不敢抬,嘴巴却是很利索,将他被叫去秋水苑的事,一五一十就竹筒倒豆子的全交代了出来。 也就是说。 被世子夫人刻意叮嘱要瞒着萧南瑜的青柏,扭头就将世子夫人给出卖了,卖得干干净净,一点渣渣都不带剩的。 “……”萧南瑜沉默了。 所以他娘不是轻易放过了他,而是不从他身上着手,改从他身边人下手了。 “此事我知晓了,你就当从没有告诉过我,以后世子夫人再找你问询我的情况,你也不用帮我隐瞒什么,知晓的你便说,不知晓的别瞎说,你跟世子夫人禀告完之后告诉我即可。” 萧南瑜也叮嘱着青柏道。 青柏虽是青石的胞弟,但青柏一直在镇国公府上当差,没有跟萧南瑜上战场浴血奋战过,也没怎么贴身伺候过萧南瑜。 所以他们兄弟二人在萧南瑜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重要之事,萧南瑜不会吩咐青柏去做。 青柏知晓的事情不多,别人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是,小人一定谨遵大公子吩咐。”青柏又猛地磕了一个头,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忠心。 他最重要的主子是大公子。 萧南瑜轻挥了一下手,青柏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出了书房。 萧南瑜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 暖黄的烛火摇曳,他有半张清隽脸庞隐匿在了阴影中,整个人的气场显得厚重沉稳又清冷淡漠。 萧南瑜眼帘微垂,遮住了清冷疏淡的幽深目光。 安静中,少年郎不禁想到秋水苑的上房里,自家阿娘心急的追问。 阿娘说,他心仪的女子就算是小门小户也没关系,阿娘也一定会帮他上门提亲。 萧南瑜几不可查的轻叹一气。 小门小户倒是好了。 若单单只是丞相之女,其实也还好。 偏偏姜文櫆是个权臣,一个不说只手遮天,却也能强势遮了半边天的权臣。 萧家本就战功太甚,镇国公府诸人行事再低调,也依然被忌惮功高震主。 萧家和姜家结亲,不说圣上会不会暗中阻止,单是萧家上下,恐怕就不会有任何一人同意。 分明是困难重重,前路一片黑暗的亲事。 萧南瑜实在是想象不出,他和姜沐言如何会成亲,还生下了萧以舟、萧以星这对双生子。 可萧以舟和萧以星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且按照萧以舟的说法,他明年便会和姜沐言成亲。 这亲如何才能成? 几日后。 姜沐言得知母亲陆氏要去相国寺上香,她心中暗暗欢喜。 待母亲出府后,她也出府,去梨园看看两个孩子。 谁知她算盘打的好好地,一早陆氏便遣了丫鬟过来,让她拾掇拾掇一起去相国寺。 “柳叶。”姜沐言端坐于梳妆镜前,询问陆氏遣过来的小丫鬟,“昨日娘还说,不必我跟着去相国寺,怎今日又突然要我去了?” 柳叶口齿伶俐的说道: “是二小姐和三小姐闹着也要去相国寺,罗姨娘还推波助澜,说夫人若不带二小姐、三小姐去,她就和罗姨娘带她们去相国寺。” “夫人不想和罗姨娘、周姨娘一起出门,这才同意了带上二小姐、三小姐,让大小姐去看着她们些,免得她们在相国寺闹事。” 姜沐言清艳绝伦的眉目沉了沉。 姜兰芝和姜雅朵确实爱出门凑热闹。 每次陆氏出门若没带她们,就好似陆氏是去吃香的喝辣的,她们没跟去就亏大了一样。 相府妾室多,庶子女也多,不管是姨娘还是庶子女,没几个是安分的。 陆氏也懒得管教那些个庶女,是以庶女都被姨娘教的有些上不了台面。 姨娘和庶女敢没脸没皮在当家主母面前闹的,整个京城也没几户人家。 可相府的姨娘在姜文櫆不在府上时就敢。 被迫一起去相国寺的姜沐言,心情不太好。 她上马车时,姜雅朵还想挤过来和她同坐一车,被她冷着脸赶走了。 马车缓行了一段后,忽然停了下来。 装病还没完全病倒的绿蕉,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瞧,瞳孔猛地一缩,慌忙放下帘子,扭头小声对姜沐言道: “大小姐,前方拦路的是萧家马车,我看到骑马护在马车旁的萧大公子了。” 第17章 姜沐言一听到萧大公子这几个字,秀美的眉毛便微微蹙起。 自从云雀楼私会后,她每次想到萧南瑜都忍不住蹙眉。 想到萧南瑜就会连带着想起萧以舟、萧以星,实在是太让人忧愁了。 姜沐言伸手,柔若无骨的细白玉指轻轻挑开车窗布帘。 萧南瑜的身段与气质太出挑,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矜贵清冷的少年郎身穿白色直裰,锦衣玉带衬得他身段修长又挺拔,清隽傲骨的骑在身形矫捷的白色骏马上,英姿飒爽似要出征杀敌一样气势凌人。 萧南瑜是一个内敛的人,可他再内敛,浴血奋战多年的凛冽杀气早已深入骨髓,不经意间能从他拒人千里的清冷气场下窥见几分。 窥见的瞬间会令人幡然醒悟,想起他不仅是一个清冷自持的贵公子,他还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是真正上过战场斩过敌人头颅的武将。 这份独特的气质令他与京城中娇生惯养的贵公子都不同。 对于姜沐言的注视,萧南瑜似有所觉。 他微微偏头,清冷幽深的目光便与她的撞在了一起。 姜沐言挑着布帘的玉指微微一抖,连带着帘子也抖了一抖。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就想要逃,可多年来养成的端庄稳重的性子,又让她克制住了。 不能露怯,急匆匆避开会显得她内心慌乱。 此刻萧南瑜身边又没有萧以舟、萧以星,纵然两人是在人来人往的巷子口,她又有何好慌的?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萧南瑜凝着马车上挑开布帘看他的姜沐言,于沉默的对视中微微颔首,无声又几不可查的打着招呼。 姜沐言亦是轻轻点头作以回应,旋即放下布帘。 从帘子缝隙里望出去的最后一眼,姜沐言看到马背上的萧南瑜突然弯下腰身,似在跟马车里的人说些什么。 萧府的马车出行,能让萧南瑜护在马车旁的,车内许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镇国公老夫人年纪大了,近两年很少出门,应该不会是老夫人。 丞相府与镇国公府隔着两个巷子,相府的马车经过九华巷,镇国公府的马车从巷子里出来,谁也没快一分慢一刻,正正好就撞上了。 前方两府的马车似在谦让,都让对方先行。 相府打头的第一辆马车是相府夫人陆氏,姜沐言在第二辆,她后面的马车上是硬要跟去相国寺的两个庶女。 两府马车碰巧遇上,最后到底谁先行,陆氏会处理,用不着姜沐言操心。 她没想到的是,她布帘刚刚放下,就听到第三辆马车上传来了惊呼声。 “二姐!那是萧大公子吧?他看我了!他刚才转过头往我这边看了!你看到了吗?” 姜雅朵有多惊喜,从她的声音及语气里就能听得出来。 “……”被迫听到她惊喜声的姜沐言,无语了一下。 绿蕉则惊讶到眼睛微睁,萧大公子看的是她们大小姐,三小姐哪只眼睛瞄到是看她了? 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绿蕉有点想吐槽,可她看着神色淡然没什么反应的姜沐言,她又不是爱在背后嚼人舌根的红桃,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和姜沐言一样闭嘴不言的沉默着。 安静中,姜兰芝同样惊讶,但没那么大声的声音,也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三妹,你瞎说什么呢?萧大公子看的人明明是我!你少自作多情了,他看的不是你!” 姜兰芝本就心悦萧南瑜,今日刚出府就巧遇到他,她只觉自己今日出门出对了。 可她的欢喜雀跃还没来得及和人分享,就被姜雅朵嚷嚷着兜头倒了一盆冷水。 冷水没有浇灭姜兰芝内心的欢喜,反倒助长了她心头的愤怒。 姜雅朵不是一心想嫁陆承彦吗?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节 来招惹她的萧大公子做什么? 贱蹄子就是不要脸! 人都快蠢上天了,还想脚踏两条船? 也不怕一脚踩空直接淹死。 姜兰芝恼火不已,要不是在大街上不能太失分寸,心头各种恶毒话语她就骂出口了。 “二姐,你才不要瞎说,萧大公子明明看的是我!自作多情的人是你!” 姜雅朵眨巴着佯装天真无害的大眼睛,不服气的呛声道。 “看的是我!三妹你眼睛是瞎了不成?刚才萧大公子的眼睛就差黏在我脸上了,瞎子都不会看走眼!”姜兰芝气愤道。 “你才是瞎子!二姐你怎么骂人呢?母亲说出门在外要姐妹和睦,你骂我,我要去跟母亲告状!” 姜雅朵气到跳脚,她又没有说错,萧大公子明明是在看她。 “有本事你就去告状,你看母亲理不理你,你以为你是长姐,只要你告状母亲就会替你撑腰做主?想得倒是挺美。” 姜兰芝脑子比姜雅朵灵活,嘴巴也利索,不留情面的一针见血下去,直接就把姜雅朵治得服服帖帖了。 因为姜雅朵心里很清楚,她告状,陆氏搭理她的机会微乎其微,还会嫌她烦把她赶走。 庶女之间的争斗与争吵,一般情况下陆氏是从来不管的。 除非出门在外,有外人的情况下,她这个当家主母碍于面子,才会勉为其难的处理一下。 姜雅朵说不过姜兰芝,气呼呼瞪她一眼冷哼道: “自己长得丑,萧大公子不愿意看,怪我有什么用?” 姜兰芝一听就炸了,骂道: “姜雅朵你要不要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我长得丑?你长得连猪都不如!猪栏里的母猪都比你眉清目秀!” 姜兰芝长得其实很好看,她是漂亮的,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可她再漂亮,一旦和姜沐言站在一起,都会被衬托的很普通。 姜沐言的美太清艳夺目、倾城绝艳了,就连被称为最美公主的四公主,一样会被她衬托的像是绿叶,而她永远是那朵最鲜嫩艳丽的花朵。 姜兰芝的生母罗姨娘便是一个大美人。 且罗姨娘比主母陆氏还要美上几分,结果生的女儿却不如陆氏的女儿。 姜兰芝因为没有姜沐言漂亮,从小没少受罗姨娘的嫌弃,觉得她不争气,从娘胎里就不争气,没遗传到自己的美貌。 所以姜兰芝从小到大,最听不得别人说她长得丑。 她当然清楚自己不丑,可她心里更清楚,她不如姜沐言漂亮。 她可以输给任何人,但罗姨娘绝不允许她输给姜沐言。 “二姐你竟然骂我是猪?”姜雅朵被气到头顶冒烟,“你才是猪!你和你姨娘都是猪!你……” “蠢猪你闭嘴吧!你再嚷嚷的大声一点,最好喊得母亲也能听到!”姜兰芝打断姜雅朵。 “你!你……”姜雅朵要气炸了,嘴皮子却不够溜,骂不过姜兰芝。 “你什么你?闭嘴!” “你……” ‘砰!砰!’ 下了马车的绿蕉,用力拍了两下姜兰芝和姜雅朵的马车车身。 “谁?”姜雅朵气得一把掀开马车布帘,看到车窗外是绿蕉,没好气道,“你干什么?” 一个小丫鬟而已,也敢用力砸她马车? 她可是相府的千金小姐! 姜兰芝看到绿蕉,心道不好,立马识趣的闭嘴,没像姜雅朵一样嚷嚷。 绿蕉两手交叠于腹前,姿态恭敬,面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一板一眼道: “二小姐、三小姐,大小姐说,你们再在大街上争吵不休,就让马夫直接将你们送回府去。” 姜兰芝安安静静一语不发,憋着火无处发泄的姜雅朵则面色难看,瞪着绿蕉不敢反驳什么。 姜沐言和陆氏一样,只要不惹到她们,她们云淡风轻的懒得管别人怎么折腾。 可她们一旦出手了,准能把人收拾的掉一层皮,她们根本不是与世无争的软柿子。 姜雅朵是在姜沐言手上吃过亏的,还不止一次。 所以姜沐言狠起来,她心底里还是有些怕的。 绿蕉传达完姜沐言的指令,见姜兰芝和姜雅朵都安分了起来,她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都是相府的千金小姐,凭什么她能指使我?真晦气!” 绿蕉一走,姜雅朵又骂了起来。 但她这次骂得很小声,别说姜沐言了,就连绿蕉都没有听见,只有同坐在马车里的姜兰芝听到了她的愤慨。 “凭什么?”姜兰芝也很小声,声音里暗藏不甘,“就凭她是嫡女,还是嫡长女,最得爹爹宠爱,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 罗姨娘以前也是官家小姐,这么多年一直想扶正,哪怕不扶正,抬个平妻也好,可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成功。 姜兰芝也恨自己的姨娘为什么是姨娘。 如果她生母是正妻,那她也会是身份高贵的嫡女。 若她是相府嫡女,镇国公府世子夫人要给萧南瑜议亲,她的丹青也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萧南瑜面前。 只要萧南瑜选中了她,她就能嫁进镇国公府,一跃成为未来的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多体面的锦绣前程。 可就因为她是庶女,姜沐言能嫁给前途无量的陆承彦,她却连丹青都没机会送进镇国公府。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个小小庶女一样。”姜雅朵冷哼道。 姜兰芝不想再搭理姜雅朵。 此次去相国寺,她一定虔诚跪拜求菩萨保佑,让她顺利嫁给萧南瑜。 能做正妻自然是最好的,倘若不能,当萧南瑜的贵妾也不是不行。 萧府与姜府的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南城门,在官道上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姜沐言发现时,心中又有些惆怅了。 萧南瑜不会也要去相国寺吧? 还真让姜沐言猜对了。 萧府马车在前,姜府马车在后,缓缓驶在山路上,最后一起停在了相国寺的山门口。 因两府出门时在巷子口巧遇,姜府又礼让萧家先行之事,宋令贞特意停在山门前,等着相府夫人陆氏。 姜沐言身穿浅绿色衣裙,清新淡雅又端庄娴静,跟在母亲陆巧身侧款步朝世子夫人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一抬眸就能看到宋令贞身旁负手而立的萧南瑜。 这一看,正好看到萧南瑜也在看她。 第18章 各自母亲就在身侧,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姜沐言和萧南瑜这一次,连微微颔首都不敢了。 目光触上的一瞬间,两人非常有默契的挪开眼。 一触即分的目光接触,他们没让任何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 姜兰芝早在途中便看到萧府马车和他们同路,一路上心里暗喜了不知几回。 可她下马车慢了一步,眼见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竟在等她们,而陆巧却只领着姜沐言上前,心里立时就不痛快起来。 当下姜兰芝也顾不得其他了。 她拎起裙摆小跑追上,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陆巧身后。 在萧南瑜和世子夫人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怎么能少了她。 未来她可是要嫁进镇国公府的,提前见见未来婆婆,给未来婆婆留个好印象是很有必要的。 且萧南瑜就站在世子夫人身旁,在他面前露脸更是重中之重。 姜雅朵虽脑子没姜兰芝灵活,但她心里明白,姜兰芝一向是有好事不叫她,坏事将她推出去的人。 看到姜兰芝突然撇下她,火急火燎的追上了姜沐言和陆巧,她也立马跟了上去。 陆巧微微回头,眼角余光瞥到了跟在身后的两个庶女,她神色淡淡倒也没说什么。 姜兰芝低头抚了抚头上的钗环,又悄悄整理了一下衣裙,力求刚才的小跑没乱了自己的发髻仪容。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如此娇嫩的颜色定能让萧南瑜眼前一亮。 “世子夫人。” 陆巧没管身后庶女,领着姜沐言走到宋令贞面前,从容得体的率先行礼。 “姜夫人。”宋令贞亦温柔端庄的回礼。 陆巧眼神疼爱的看了眼姜沐言,对宋令贞道:“世子夫人,这是我姜家嫡长女沐言。” 端庄婉约的姜沐言,落落大方的朝宋令贞行了个福礼,嗓音清脆甘甜: “沐言给世子夫人请安。” 宋令贞看着知书达礼,雍容大气的姜沐言,神色柔和的点了点头,对陆巧笑道: “姜夫人的嫡长女是越长越美,越大越端庄贵气了。” 宋令贞自己便是一个教养极好的端庄之人,对素有端庄之名的姜沐言,心里自也是喜爱的。 镇国公府与丞相府其实没什么交情。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节 但姜文櫆是近二十年来,崛起势头最猛的新贵之家,让人想忽视都难。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勋贵世家就那么多,就算没什么交情,各府之间多少还是了解一二的。 “世子夫人过誉了。” 陆巧谦虚着,自己精心教养长大的嫡长女被人夸,换了谁心里都高兴。 姜兰芝站在陆巧身后,等了又等,也不见陆巧有向宋令贞介绍她的意思。 她心思一转,机会都是自己把握的。 姜兰芝当机立断,上前站到陆巧的身旁,恭恭敬敬的朝宋令贞行礼,掐着嗓子娇声道: “姜家二女兰芝见过世子夫人,给世子夫人请安。” 姜雅朵见姜兰芝如此上赶着殷勤,她并不天真的眼睛一转,也想上前给宋令贞请安。 可陆巧右侧站着姜沐言,左侧站着姜兰芝,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又不想做为姜兰芝的陪衬站在姜兰芝旁边。 姜雅朵同样不想做姜沐言的陪衬,可姜沐言好歹是嫡女,还是嫡长女,给她做陪衬总比给姜兰芝作陪衬要好。 于是乎,姜雅朵两步上前站到姜沐言身旁,也福身行礼道: “姜家三女雅朵见过世子夫人,给世子夫人请安。” 姜兰芝和姜雅朵的行为,让陆巧笑容敛了几分。 太没规矩了。 姜府后宅不太平这件事,宋令贞略有耳闻。 眼下看到两个庶女没经过主母同意,自作主张的上前来请安,心中更是有了数。 但她看着姜家两名庶女,面上倒是什么也没表现出来,目光甚至在姜兰芝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眼。 “阿瑜。”宋令贞转头对负手而立的少年郎道,“这是丞相府的夫人,见过姜夫人。” “萧南瑜见过姜夫人。”萧南瑜先朝陆巧拱手作揖,旋即转向姜沐言,“见过姜大小姐。” 少年幽深如潭的瑞凤眼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疏离,匆匆从姜沐言清艳绝美的小脸上一扫而过,便敛下了眼眸。 两人视线不小心撞上的瞬间,姜沐言心头又猛跳了一下。 萧南瑜可以不向她问好的,但他礼节既到了,她便也淡然浅笑的回了一个福礼。 没人知道看似端庄恬静的姜沐言,仅一个行礼一个回礼之间,紧张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句话不敢多说,一个动作也不敢多做,深怕自己不够小心谨慎,被人看出她和萧南瑜有问题。 姜兰芝满脸娇羞,眼巴巴的望着萧南瑜。 连世子夫人都多看了她一眼,她肯定也能让萧家大公子另眼相看的。 可姜兰芝在满心期待中,却见萧南瑜只给姜沐言行礼,看都没看她一眼,顿时就难受委屈了起来。 同是相府千金,萧南瑜未必太厚此薄彼了。 她长得又不差,就因为她是庶女,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姜兰芝又一次暗恨起了自己庶女的身份,将自己的一切不如意都怪罪到庶女身份上。 宋令贞与陆巧一番寒暄后,两人先行跨上台阶,一起朝相国寺的山门走去。 姜沐言和萧南瑜,自然而然的跟在各自母亲身后,一不小心就并肩而行了。 姜沐言用余光偷瞄了眼容色清冷的萧南瑜,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尽量不与他靠得太近。 也不知两人是太有默契,还是心有灵犀。 她不留痕迹避开之际,萧南瑜也同时往外挪了半步。 本就离得不算近的两人,各自避嫌的一挪开,中间就空得开开的。 姜兰芝见状,跟在姜沐言身后的她灵机一动,提起裙摆连上两个台阶,一下挤进了姜沐言与萧南瑜的中间。 “……”姜沐言眉心微动了一下。 她不想离姜兰芝太近,又往旁边挪了挪,这次是挪了一大步。 萧南瑜则是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又往上跨了一个台阶的姜兰芝回头,正要娇声询问,萧大公子怎么不走了。 她就看到萧南瑜径直往旁边走去,一直走到了台阶最边沿,这才继续往上走。 走在最后的姜雅朵,看着这沉默无声又怪异的一幕,差点笑喷。 “嘿嘿……” 她捂着嘴憋笑,笑声却还是泄露了几分。 姜沐言和萧南瑜目视前方,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有姜兰芝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姜雅朵,低声怒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这一骂,姜雅朵笑得更厉害了。 “笑死你算了!” 陆巧和宋令贞在前面,姜兰芝不敢闹腾,又怒瞪了姜雅朵一眼便继续跟上。 姜雅朵又笑了几息,笑够了才快步追上姜兰芝。 “二姐,你就没发现萧大公子很嫌弃你吗?你一靠近都把他给吓走了。” 姜雅朵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语调轻快含笑,心情非常之好。 她心仪的是陆承彦,之前在巷子口发现萧南瑜看她,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可她更想嫁的人还是陆承彦。 如果萧南瑜也喜欢她,她可以勉为其难的考虑一下。 萧南瑜不喜欢她,她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她又不打算嫁给萧南瑜。 但姜雅朵知道,姜兰芝是想嫁萧南瑜的。 姜兰芝在萧南瑜这里踢到铁板,又恰好被她看见,不取笑一番怎么能行。 “才不是!”姜兰芝羞愤又小声的反驳着姜雅朵,“萧大公子嫌弃的是长姐!他和长姐走在一起时,十分嫌弃的挪开了半步,我看得一清二楚!” 姜兰芝没撒谎,她看得清楚分明,萧南瑜真真切切挪了半步。 不过姜沐言也挪开了半步就是了。 姜雅朵没有看到萧南瑜嫌弃姜沐言的样子,但萧南瑜嫌弃姜兰芝,她是确确实实看在了眼里的。 她当下就道: “就算萧大公子嫌弃长姐,也绝对没有嫌弃你那么嫌弃,你看看你刚凑上去,萧大公子都吓得恨不能跑到天边去了。” “你懂什么?”姜兰芝气恼不已,又不好发作,只能声音压低又压低的反驳。 “萧大公子才不是嫌弃我,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他在克制自己而已!” 话落之后,姜兰芝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男女授受不亲,萧南瑜是在避嫌,绝对不是嫌弃她。 旁人或许听不到姜兰芝和姜雅朵的低语,可萧南瑜是习武之人。 仔细观察会发现,少年郎英俊清冷的面容,比平常更为冷峻疏离了。 陆巧和宋令贞没有回头,并不知晓身后不安分的庶女又在作妖。 “世子夫人来相国寺,可是替萧大公子求姻缘?” 陆巧迈过相国寺的门槛,温声询问着身旁的宋令贞。 近日京中热闹事,便有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搜罗各家贵女丹青,为萧南瑜议亲一事。 陆巧有此一问,倒也在情理之中。 “确实是想为我儿求一桩好姻缘。”宋令贞倒也没瞒着,想到姜家与陆家的亲事,笑道,“姜夫人好事将近,倒是不用替自家女儿郎求良缘了。” “求还是要求一下的,求菩萨保佑我家长女姻缘美满,余生幸福。” 两位夫人所求相同,陆巧也没瞒着,坦言她也是来替孩子求良缘的。 只不过她求的不是姜沐言找一个好夫婿,而是直接求她和陆承彦顺利成亲,婚后幸福。 当姜沐言和萧南瑜跟在各自母亲身后,同时抬脚跨入姻缘殿大门门槛之际。 两人许是想到了同一件事,抬起的脚突然默契一顿,都有些不太敢迈进去了。 姜沐言眼神略显惊恐的转头,却见萧南瑜也朝她望了过来,清冷眸底难掩震惊。 第19章 姜沐言看着同样心惊的萧南瑜,心头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今日巧遇,机缘巧合之下,她将和萧南瑜一起进入姻缘殿,该不会是菩萨会错了意,把他们二人的红线就此绑在了一起吧? 姜沐言和萧南瑜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对对方的了解也不算多,可他们都能一眼读懂对方眸中深意。 他和她想到了一处。 他们都担心与对方一起进姻缘殿,冥冥之中会扭转某些既定之事,比如姜沐言与陆承彦的亲事。 也会有某些不确定之事就此定格住,比如姜沐言和萧南瑜,比如萧以舟和萧以星。 在即将踏入姻缘殿之际,突然闯入脑中的惊奇念头,让姜沐言绣着祥云纹的浅青绣鞋悬在门槛上方,突然就不知道这个姻缘殿,到底该不该进了。 萧南瑜也不确定,他能不能、要不要和姜沐言一起进入姻缘殿。 “长姐,你们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姜雅朵在后面等着进姻缘殿,见姜沐言和萧南瑜堵在门口,双双看着对方都不进,不由得开口催促起来。 不想进就别进,到一边大眼瞪小眼去,别拦着她进。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节 她还得好好求求菩萨,一定要让她嫁给陆承彦。 沉默对视的姜沐言和萧南瑜瞬间回神,猛地转头不再看对方。 两人都想摆出一副正常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顿住的脚步继续动。 姜沐言和萧南瑜前一刻还在犹豫,是否要进。 姜雅朵这一催,心里有鬼的他们就干脆果断又默契十足的,一起迈进了姻缘殿的大门门槛。 “……”迈进去的一瞬,姜沐言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怎么就进来了? 而且又和萧南瑜肩并肩站在了一起,还同时进的姻缘殿。 菩萨保佑,希望今天这一拜,不会出什么逆天改命的大事。 萧南瑜则眸光微闪,旋即垂下眼帘,掩住了一切心绪。 心思各异的两人,默契的都想要掩饰什么。 他们目不斜视的朝自己母亲走去,就仿佛身边无人,眼中看不到对方一样。 少年少女,一个端庄娴静,淡然高雅,一个清冷自持,疏离淡漠。 他们宛如一对璧人并肩而行,但看起来一点也不熟的样子。 姜雅朵欢欢喜喜的也跨进了姻缘殿。 姜兰芝倒没急着进去。 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时候都在萧南瑜身上,总觉得萧南瑜刚才的神色怪怪的。 就他突然看向姜沐言的时候,眼神有点怪。 而且为什么那么巧,姜沐言也在那一刻扭头看他? 姜兰芝越想越觉得奇怪,可究竟哪里奇怪,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殿内金光闪闪的大佛前有四个蒲团。 宋令贞和陆巧相互谦让着,都想让对方先拜。 两位夫人来回谦让一番,最后决定一起拜。 于是乎。 宋令贞和陆巧跪在了中间两个蒲团上,至于边上的两个蒲团…… 陆巧回头对姜沐言道:“阿言,来和娘一起拜。” 宋令贞也回过头,招手让萧南瑜在她身旁的蒲团跪下。 这始料未及的发展,让姜沐言心中的荒唐念头更荒唐了。 不、没必要一起拜吧? 他们四个又不是一家人,同时跪下去一起拜佛多不合适。 且今日来相国寺的香客并不多,拜佛并不拥挤。 她娘和世子夫人就没觉得,这很不合适吗? 萧南瑜清冷的眸光又闪了一闪,也深深觉得此举不妥。 “娘,你先拜,等你拜完我再拜。” 萧南瑜在宋令贞身后屹立不动,就似脚下生根了般,半步都不往前挪。 那边是姜沐言和她娘,这边是他娘与他。 若各自的娘没挡在中间,萧南瑜都快要有种错觉,错以为他和姜沐言是在拜堂了。 这里是姻缘殿,可不能瞎拜。 “过来和娘一起拜,为你求良缘,你都来了如何能分开拜?快过来。” 宋令贞可没管那么多,继续招手示意萧南瑜赶紧跪下。 萧南瑜踌躇不前,内心纠结。 站在他身旁的姜沐言同样内心煎熬,不敢上前。 若自己心里没鬼,一起拜就一起拜,她也不会多想,可她心虚啊。 “阿言?”陆巧见女儿像根木头一样杵着,一副没听到她说话的样子,蹙眉道,“阿言快过来,神佛面前走神成何体统?” 姜沐言没找到婉拒的借口,陆巧这一催,她就不得不上前了。 萧南瑜也被宋令贞伸手一抓,拉到蒲团前一把扯跪了下去。 姜沐言也心虚又忐忑不安的跪在了蒲团上。 她悄悄往旁边看,她娘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再往旁边看去,世子夫人同样双手合十诚心闭目。 再朝边边上看,萧南瑜侧颜清隽,眼睛黑亮,没闭眼也没双手合十。 他也不敢拜? 萧南瑜察觉到姜沐言的窥视,微微转头看向她。 姜沐言却不敢再与他对视,发觉他要看过来之际,瞬间闭目,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了起来。 姜沐言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祈求。 可她念完想到萧以舟、萧以星,以及今日的种种巧遇与荒唐念头,担心光是在心里默念,菩萨会听不到。 于是她粉嫩唇瓣微启,嘴里念念有词的低语求出声。 “菩萨在上,信女诚心求菩萨不要乱点鸳鸯谱……” 陆巧带着姜沐言来求美满姻缘,她自己求的却是拜托菩萨不要乱点鸳鸯谱。 陆巧要是听到了她所求,怕是会立马拉着她离开姻缘殿。 什么叫不要乱点鸳鸯谱? 她不满意陆承彦? 姜兰芝站在一旁静候,她也想和萧南瑜一起跪拜求姻缘。 可就四个蒲团,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等他们四个人拜完起身,姜兰芝见陆巧没有管她和姜雅朵的意思,她就也不管那么多了。 只见她几步上前,迫不及待的跪在了最右边,萧南瑜刚才跪拜的蒲团上。 她和萧南瑜跪的是同一个蒲团,而且是他刚刚跪拜完,她就立刻跪拜下来的。 如此紧密的跪拜,菩萨定会听到她的祈愿,助她达成心愿的吧? 姜兰芝和姜雅朵还跪在姻缘殿,陆巧并没有等两个庶女的意思。 她要去后殿禅房见大师,宋令贞也要去,便又一起同行了。 陆巧和宋令贞都要单独见大师,姜沐言和萧南瑜便被留在了禅房前的木棉树下。 姜沐言目送着陆巧和宋令贞一人进了一间禅房,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体会到,拜佛是一件这么累的事。 心累。 心累之余余光瞥到一旁的清冷少年,她就又叹了一口气。 萧南瑜身边没带随从,姜沐言回头朝自己的贴身婢女看去,用眼神示意绿蕉离远些。 绿蕉心领神会,知晓姜沐言是有话要和萧南瑜说,她便悄悄后退离得远一些,并守着不让外人靠近他们。 姜沐言本想问萧南瑜,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可她看向负手而立,清隽傲骨的少年郎时,话一出口不知为何就变成了: “萧大公子,你刚才求的是什么?” 问出口的一瞬间,姜沐言就后悔了。 她问这个干什么? 萧南瑜求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不是吗? 且所求告知于人就不灵了。 她刚要补救,让萧南瑜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不必回答她,他就先一步开口了。 “什么都没求。” 萧南瑜转头,清冷眸光凝着姜沐言清艳绝美的白净小脸。 在姻缘殿,檀香缭绕中,当萧南瑜看到她也在闭目祈愿时,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求什么。 他一会儿想起两个孩子,一会儿又想到姜沐言和陆承彦,想完他就更不知道自己该求什么了。 最后萧南瑜什么也没求,只诚心拜了拜。 姜沐言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原来他什么都没求。 她抬眸深深望进萧南瑜漆黑的瑞凤眼,除了清冷,却什么都看不到。 萧南瑜也定定望着她,任由她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 沉默的对视中,姜沐言先收回了视线,她缓缓垂眸,看着自己被清风吹拂的裙摆,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那天我走后,他们哭闹了吗?”姜沐言轻声问。 他们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姜沐言微低着头,萧南瑜目光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耳垂上,轻声应道:“嗯。” 姜沐言心一下揪起,抬眸看他:“哭得厉害吗?” 她杏眸璀璨如夜空繁星,萧南瑜却注意到,她眼尾带着一丝忧伤,眼波流转间楚楚动人又惹人怜惜。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节 第20章 姜沐言很担心两个孩子,见她这么担心,理智告诉萧南瑜,他应该安抚她,小孩子哭完也就好了,让她别那么担心。 可萧南瑜负在身后的修长手掌暗暗握拳,清冷嗓音缓缓道: “嗯。星星嚎啕大哭,嚷嚷着你骗她,说你明明答应她,要进屋陪她玩,结果却偷偷离开。” 萧南瑜不止承认孩子哭得厉害,还一五一十的传递着,萧以星对姜沐言的控诉。 姜沐言内心更愧疚了,心情也瞬间低落了下去。 那天离开,她有想到两个孩子会哭闹,却没想到他们哭闹得这么厉害。 一想到萧以星哭得大眼睛小鼻子通红的可怜小模样,姜沐言心里隐隐泛疼。 见她内疚,萧南瑜又有点后悔了,他不该说得那么清楚。 “你何时再去梨园看他们?”他轻声问道。 “本想今日去的,却被我娘拉来了相国寺。”姜沐言确实挺想去看看两个孩子,想了想道,“回府时我想个法子,看看能否顺道去趟梨园。” 本也打算回府时去梨园的萧南瑜,轻轻颔首。 两人今日都是陪各自母亲来相国寺,且母亲都是为他们的亲事而来。 若陆巧和宋令贞知晓,她们忙前忙后各自筹谋他们的亲事,他们两个却在禅房外的木棉树下,与她们一墙之隔的地方,偷偷谈论两人从天而降的双生子,怕是脑子都要炸掉。 “长姐!” 姜兰芝的声音自姜沐言身后突然响起,打破了木棉树下的静谧氛围。 姜沐言拧眉回头,看到一袭粉色衣裙的姜兰芝,提着裙摆快步下着台阶,朝她小跑而来。 姜兰芝拜完佛从姻缘殿出来,就没看到姜沐言一行人的身影了。 她找了几圈才找到他们,又看到姜沐言和萧南瑜站在一起,自然是要凑上来的。 一起凑上来的,还有姜雅朵。 绿蕉不敢阻止她们靠近,阻止了反倒惹人生疑,但她也默默上前靠近了些,站在姜沐言身后。 “长姐。”姜兰芝凑到姜沐言面前,这会儿倒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姿容得体的朝姜沐言福礼,随后又一脸娇羞的看向萧南瑜,再次福礼道,“萧大公子。” 萧南瑜看在她是姜沐言庶妹的面子,倒也没有无视她,微微点头致意。 “长姐,萧大公子。”姜雅朵也朝他们福了一礼,疑惑道,“你们二人怎会单独在此处?” 姜雅朵眼睛在姜沐言和萧南瑜身上转了一圈,隐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们为何要站在一起?虽没有贴身靠着,但离得也太近了些吧? 都不用避嫌的吗? 姜沐言和萧南瑜还没回答,姜兰芝就急不可待的替他们解释了起来。 “三妹你想想就该知道,长姐和萧大公子定是陪着母亲和世子夫人来到此处的,怎能说是单独相处?你可莫要瞎说败坏长姐名节。” 姜沐言的名节会不会被败坏,姜兰芝才不关心,她只是不想姜沐言和萧南瑜牵扯上半点关系。 “萧大公子,兰芝说的对否?” 姜兰芝划分开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关系后,便用满含倾慕之情的目光望着萧南瑜,掐着嗓子娇羞道。 姜雅朵被姜兰芝娇作的神色与嗓音,刺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 她见惯了姜兰芝假正经的模样,也见多了姜兰芝撒泼恶毒的模样,就是没见过她这么矫情造作的样子,恶寒死她了。 被询问意见的萧南瑜,看也没看姜兰芝一眼,抬脚往旁边走去,走到了木棉树外的太阳下。 他矜贵修长的身影屹立在树荫外,清冷疏离的神情,无声的拒绝着什么。 姜兰芝嘴角的笑容僵硬住,有种被羞辱的错觉。 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萧南瑜有必要这样对她吗? “嘿嘿……”姜雅朵又捂嘴偷笑了起来,笑声愉悦的对姜沐言道,“长姐,你说萧大公子是什么意思呀?他是嫌二姐聒噪吗?” “我怎知?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姜沐言语气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神色。 姜兰芝咬着牙不吭声,手中帕子都快被她揪烂了。 偏偏姜雅朵是个爱落井下石的,挑明了气她道: “二姐,你看你又把萧大公子气跑了,要我去替你问问,他为何嫌弃你吗?” “萧大公子才没有嫌弃我!”姜兰芝气得怒瞪姜雅朵,“姜雅朵你休要满口胡言!” 姜兰芝火大的跺脚,萧南瑜这般不给她面子,她不好再厚着脸皮贴上去,干脆转身上了台阶。 她走的不是来时路,在廊下走没两步,左侧一间禅房突然打开了门。 宋令贞雍容华贵的从禅房里走了出来。 姜兰芝双眸一亮,连忙上前行礼,讨好卖乖道:“世子夫人。” 宋令贞看到她,基于礼节回以浅浅一笑。 廊庑前方的拐角处,转过来一个穿着金红色袈裟的身影。 宋令贞定睛一看,顿时眉目一喜,是相国寺的主持,光衍大师。 她迎上去双手合十:“光衍大师。” 已有七十高龄的相国寺主持光衍大师驻足,慈眉善目的双手合十:“施主。” 小心翼翼跟在宋令贞身后的姜兰芝,也跟着双手合十,不敢出声。 光衍大师是得道高僧,轻易不得见。 今日有缘相见,机会难得,宋令贞不敢多浪费光衍大师的时间,伸手就指着下方负手而立的清隽少年郎,道: “光衍大师,那是我的嫡长子萧南瑜,可否请光衍大师看看他的姻缘如何?” 宋令贞今日来相国寺,就为一件事,萧南瑜的亲事。 可她先前在禅房里,没得到满意的答案,或者说,没有得到明确答案。 迷茫之际巧遇光衍大师,自然要请教一番。 光衍大师朝萧南瑜看去,萧南瑜见状,清雅矜贵的作揖行礼。 光衍大师仿若能洞悉世事的双眸,并没有在萧南瑜身上停留太久,目光一转落在了木棉树下的姜沐言身上。 他的视线仅在姜沐言脸上一扫而过便收回,快到姜沐言本人都不太能察觉到。 姜沐言也注视着禅房前的光衍大师和宋令贞。 刚刚,光衍大师似乎看了她一眼? 又好像没有。 她并不确定。 光衍大师的目光重新回到宋令贞脸上,轻易就能看到她眼中的焦急与期盼,他慈悲道: “施主莫急,令郎有一桩天赐良缘,急不得,急不得。” “天赐良缘?”宋令贞又惊又喜,忙追问道,“还请光衍大师赐教,良缘在何处?” 光衍大师本欲笑而不语,见宋令贞实在是心急如焚,便道了一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阿弥陀佛。” 光衍大师道完最后一句,领着身后一众弟子继续前行。 徒留宋令贞在廊庑下愣神。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 宋令贞一扭头,看到了比她还惊还喜的姜兰芝。 宋令贞:“……” 姜家庶女的传闻,她隐约听闻过一些,她不喜这个姜兰芝。 宋令贞立即转头不再看姜兰芝。 刚刚还欣喜若狂的姜兰芝,笑容又一次僵住。 世子夫人没听到主持大师说的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就在眼前啊! 萧南瑜的天赐良缘就是她啊! 世子夫人都看到她了,还扭头找什么? 第二次转头的宋令贞,第二眼看到了木棉树下一袭浅青色衣裙,容颜清绝,气质淡然的姜沐言。 姜家嫡长女,素有京城第一美之称,且才情出众,端庄淡雅,自幼便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宋令贞心头刚升起的喜悦,又被她自己硬生生掐灭。 姜家嫡长女早就定给陆家嫡长子了,这个儿媳妇再优秀,也轮不到萧家来娶。 宋令贞径自忽视了姜沐言身旁的姜雅朵,转头继续寻找近在眼前的女儿郎。 近在眼前,其实也不一定就是现如今的眼前。 也可能是宋令贞从众多丹青中挑选出的那几个贵女。 可她还是想在光衍大师说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后,近距离的找一找有没有眼前之人。 结果这一找还真让她找着了。 右前方殿宇的廊庑下,走来了一群人,衣裙鲜亮华贵。 宋令贞仔细一看,赫然是礼部尚书府的徐夫人。 再细细一瞧,徐家嫡女徐非雪就跟在徐夫人的身旁。 就是她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节 宋令贞心下大喜,断定光衍大师口中近在眼前的天赐良缘,就是徐家嫡女徐非雪。 先前看了那么多丹青,她最有意的女儿郎便是徐家嫡女徐非雪。 今日又这般凑巧,徐非雪也出现在了相国寺。 徐非雪定然就是萧南瑜的天赐良缘。 “阿瑜。”宋令贞拎起裙摆走下台阶,一脸喜悦的唤着萧南瑜,“快,跟阿娘去见见徐夫人和徐家嫡女。” 第21章 还未从惊喜与错愕失落中回过神的姜兰芝,心头猛地一沉。 不是,世子夫人以为萧南瑜的天赐良缘是徐家嫡女? 这怎么可能! 明明她才是最最最眼前之人! 且她是亲耳听到主持大师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这还不够近? 近的不能再近的人就是她了,也只有她! 世子夫人舍近求远带萧南瑜去见徐家嫡女,失心疯了不成? 不行,她得阻止世子夫人。 姜兰芝朝台阶下的宋令贞快步走去。 同样走向宋令贞的萧南瑜,先要经过木棉树下的姜沐言。 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姜沐言身前走过时,有意无意的轻瞟了眼姜沐言,似在无声的提醒她,别忘了回府前去梨园看两个孩子。 看懂了他眼神含义的姜沐言,粉唇微抿。 “长姐,萧大公子好像在看我!” 在姜沐言身旁的姜雅朵,突然激动地小声道。 “……是吗?” 姜沐言漫不经心的垂眸,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素手理了理本就整洁的衣裙。 “是!就刚刚,他好像瞥了我一眼,长姐你没有看到吗?”姜雅朵激动的目光紧随着萧南瑜移动。 说不定萧大公子当真心悦于她呢。 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她。 “没有。”姜沐言的语气又淡又肯定。 姜雅朵没在意姜沐言是什么语气,她的视线仍旧落在萧南瑜身上。 萧家大公子越看越英俊,就是清冷了些,从头到脚都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不好亲近。 且他是一个武将,姜雅朵总感觉他身上的冷隐隐散发着一股子杀气,令人畏惧。 姜雅朵看着看着,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萧家是将门世家,国有战事,萧南瑜是要上战场的。 战场多凶险的地方,很有可能去了就回不来了,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 算了算了,还是陆表哥更合她心意。 “世子夫人。” 急急追下来的姜兰芝,想要跟宋令贞说些什么。 可宋令贞拉着萧南瑜就走,看都没有看姜兰芝一眼,似乎也没听到姜兰芝在唤她。 “世子夫人,主持大师说的……” 姜兰芝不甘心,亦步亦趋的要追上去。 “二姐!”姜雅朵一声大喊,粗暴的打断了姜兰芝的纠缠,幸灾乐祸的揶揄道,“二姐你在干什么?我和长姐在这边呢,你快过来。” 没看到世子夫人不想搭理她吗? 还硬要凑上去,相府的脸面都快让姜兰芝丢光了。 姜兰芝被姜雅朵喊得脚步一顿,一转眸对上姜雅朵落井下石的笑眼,心头顿时火起。 如果她能顺利嫁入镇国公府,对相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姜雅朵身为相府千金,一样能跟着沾光。 可姜雅朵不帮她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关键时刻阻拦她,踩她一脚,简直过分。 “二姐你快过来,那边太阳大,小心把你晒黑了,快到树荫下来乘凉。” 姜雅朵笑得花枝乱颤,一个劲儿冲姜兰芝招手,热情的呼唤她过来。 萧家大公子确实是个好郎君,她不能嫁,姜兰芝也休想嫁。 姜雅朵一打岔,耽搁这一会功夫,宋令贞带着萧南瑜走了。 姜兰芝看着走远的世子夫人,她再追上去显得不合时宜,且世子夫人和徐夫人都快碰上了,她就是凑上去,也不好当着徐夫人的面说什么。 气恼不已的姜兰芝,原地跺了跺脚,转身朝姜沐言走了过去。 她得想个法子,主持大师说的清楚明白,萧南瑜近在眼前的天赐良缘分明是她。 这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她一定得好好利用起来。 否则以她相府庶女的身份,世子夫人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姜兰芝看着姜沐言气定神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忽然灵机一动。 她在世子夫人面前说不上话,但姜沐言不一样,姜沐言是嫡女,且京中谁人不知,当朝权相特别宠爱自己的嫡长女。 姜沐言在镇国公世子夫人面前,肯定是能说得上话的。 姜兰芝收敛起自己的气恼与不满,乖巧柔顺又殷勤的给姜沐言行礼。 “长姐。”她亲昵的唤着姜沐言。 姜沐言眉心微动,不禁多看了姜兰芝两眼。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二妹心情不错?”姜沐言审视着假装柔顺乖巧的姜兰芝,一时没弄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前一刻还恼火到跺脚,走到她跟前就雨过天晴的开始献殷勤了。 “长姐,先前我看你和世子夫人聊得不错?” 姜兰芝朝姜沐言靠近了一步,亲昵的想挽她手臂,伸出去的手却顿了顿,没敢挽上去。 姜沐言不喜欢别人碰她,准确的说,是不喜欢府中几个庶女碰她。 未免她翻脸,姜兰芝收回手,改为站在姜沐言身侧,看向她的眼神讨好意味十足。 “没有。”姜沐言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是娘和世子夫人聊得不错,我可一句也没聊。” 姜兰芝这话的意思,就是冲着世子夫人宋令贞去的了。 “长姐,刚才世子夫人请主持大师断萧大公子的姻缘,我都听到了。” 姜兰芝想请姜沐言帮忙,想了想决定不瞒着,且这个事情若传开,对她本人是有极大好处的。 她是陪在世子夫人身边亲耳听到的,整个天底下,她都是独一份最眼前之人。 事情传播开,肯定很多人都和她想的一样,都认定她才是萧南瑜的天赐良缘。 说不定舆论发酵之下,又是天赐的良缘,世子夫人回府想了想觉得不能错过她,就上门提亲替萧南瑜求娶她了呢。 姜沐言眉心微动,眼皮子也跟着跳了一下,转眸看向姜兰芝。 萧南瑜的姻缘? 光衍大师替他断了?断的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姜沐言有些好奇,面上却依旧淡然沉静。 “世子夫人心急萧大公子的亲事,长姐也是知晓的。” 姜兰芝精光闪闪的眼睛,隐隐有些娇羞,无声的暗示着姜沐言什么。 “主持大师说,萧大公子有一桩天赐良缘,让世子夫人不用着急,因为这桩天赐良缘急不得,且主持大师还说,萧大公子的有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沐言听得心头一跳。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刚才她就站在萧南瑜不远处,不会是暗指她吧? 不、不能够吧? 姜沐言在心里疯狂摇头,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此事当真?”她忐忑不安的追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姜兰芝信誓旦旦道,“我是亲耳听到的,也是离世子夫人最近的眼前人,长姐,你说,主持大师说萧大公子的有缘人,会不会就是我啊?” “噗——”姜雅朵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二姐,没想到你想得倒挺美的!” 说了那么多,在这里等着呢,送上门去给萧大公子当有缘人? 倒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你笑什么笑!”姜兰芝又气恼的瞪了姜雅朵一眼,据理力争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就是世子夫人最最眼前的人啊!我还亲耳听到了主持大师说的话,你敢说这不够近吗?” 姜雅朵都快笑疯了。 “二姐,你是离世子夫人最近没错,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独独指你一个人吗?照你那么说的话,我还离萧大公子更近呢!” “既然是萧大公子的有缘人,当然是以离萧大公子最近的人为准,那这个人就是我啊,再不然就是长姐,怎么都轮不到你好不好。” 姜雅朵一点也不觉得姜兰芝会是萧南瑜的天赐良缘。 老天爷要是真把姜兰芝赐给萧南瑜,她只能说老天爷一定是瞎了眼。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节 姜兰芝被姜雅朵的歪理气得七窍生烟,和她掰扯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干脆不再理她。 “长姐,你别听三妹胡说八道。”姜兰芝向姜沐言求助,“长姐你信我,我真的是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可世子夫人却去找徐家嫡女了,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姜沐言被光衍大师的‘天赐良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语弄得心神不宁,随口敷衍道: “我怎知?” 萧南瑜的天赐良缘,天赐…… 姜沐言莫名就想到了从天而降的萧以舟、萧以星。 对她而言,萧以星和萧以星也是天赐的,天赐大祸。 出家人不打诳语,且光衍大师是列国出名的得道高僧,求他看相算命的人数不胜数,从未听说他断命断错过。 姜沐言越琢磨,越觉得自己要完,内心又开始焦虑起来。 她和萧南瑜最后不会真的走到一起吧? 那陆承彦怎么办? “长姐,你得帮帮我,我才是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这可是天赐的,逆天改命是要遭雷劈的,我们姜家的良缘绝不能被徐非雪抢走。” 姜兰芝秀美的脸庞染着忧愁,我见犹怜的求着姜沐言,看似柔弱委屈的眼神却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狠厉。 “二姐你是不是求错人了?你想让长姐怎么帮你?这能怎么帮?” 姜雅朵看姜兰芝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糊涂蛋。 想在萧南瑜的天赐良缘上做文章,姜兰芝要求也是求萧家人吧? “长姐能帮的。”姜兰芝肯定道,继续哀求姜沐言。 “长姐,我们姐妹三人只有你才能和世子夫人说上话,你帮我去给世子夫人说,我才是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好不好?” 第22章 心神不宁的姜沐言,被姜兰芝吵得脑瓜子嗡嗡嗡的,只觉得她聒噪。 “长姐,你就帮帮我吧,等我嫁入萧府,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姜兰芝见姜沐言不接她的话,眼角硬挤出了一滴泪水,泪眼汪汪的望着姜沐言。 姜沐言被吵得心烦,蹙眉道: “帮不了,我一个姜家女,你想让我插手萧家的亲事?你是疯魔了还是脑子有问题?” 萧家的亲事,且萧南瑜还是萧家的嫡长子,他的亲事轮得到一个外人做主? 姜兰芝是太异想天开,还是太看得起她? “长姐,你肯定有办法的,爹爹那么疼你,你可以去求爹爹帮忙。”姜兰芝越发的异想天开了。 姜沐言闻言只想笑,她也确实扯动嘴角笑了笑,冷声反问着姜兰芝: “你想嫁萧南瑜,让我去求爹爹?这事跟我有半文钱关系?想拿我当枪使?少来烦我。” 姜沐言说完,余光瞥到禅房门打开,陆巧从禅房内走了出来。 她抬脚走出树荫,不再理会姜兰芝。 先不论她和姜兰芝的姐妹感情很一般,就是关系再好,这事做得也没道理。 谁家嫡长子的亲事能允许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谁去谁的名声被拖累。 姜兰芝也没想姜沐言会轻易帮她,可她话也说的太难听了。 她只是请姜沐言帮忙而已,哪里就拿她当枪使了? “长姐就是看不得我好,她自己要嫁陆府的嫡长子,就看不得我也嫁个高门府邸的嫡长子。” 姜兰芝看着姜沐言一步步走远的窈窕背影,恼怒的和姜雅朵嚼舌根。 姜雅朵也想嫁陆承彦,听不得姜兰芝这话。 “长姐和陆表哥的亲事还未正式定下,八字都还没一撇,你少拿来说事。” 姜雅朵反驳完扭头就走,有些话损人不利己,她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口。 在她心里,一百个姜兰芝都配不上萧南瑜。 可姜兰芝和她一样都是庶女,而萧南瑜和陆承彦一样,也都是嫡长子。 从某一方面上说,她和姜兰芝所求相同。 若点明姜兰芝一个庶女配不上萧家嫡长子,容易把她自己的路也给堵死。 姜兰芝朝萧南瑜的方向看去,不甘心的跺跺脚,不得不向陆巧走去。 她见陆巧拉着姜沐言的手就要走,忙不迭追上去。 姜兰芝不想就这样离开,她两手交叠于小腹前,恭恭敬敬的对陆巧道: “母亲,这便要走了吗?我们是与世子夫人一道来的,不跟世子夫人打声招呼便走吗?” 姜兰芝提醒着陆巧,她们最好再去见见世子夫人。 陆巧从禅房出来,便看到了对面廊下的宋令贞。 但宋令贞是背对着她的,且宋令贞在和人闲聊,她便打消了过去的意思。 姜兰芝这么一说,陆巧又朝远处的宋令贞看去。 姜沐言也朝那边看了过去,不过她看的是萧南瑜。 “萧南瑜见过徐夫人。” 萧南瑜朝礼部尚书府的徐夫人作揖行礼。 徐夫人看着清隽傲骨的少年郎,越看越满意,脸上都是笑意。 萧家的嫡长子,一看就不同凡响,定然会是一个乘龙佳婿,若能和她的嫡女成就良缘,那就更好了。 徐非雪接收到徐夫人的眼神示意,也款步上前。 “非雪给世子夫人请安。” 徐非雪容貌清丽,身段纤细,先给宋令贞行了礼,又娇娇弱弱的看向萧南瑜,一双眼睛含羞带怯道: “见过萧大公子。” 萧南瑜冷冷淡淡的浅浅颔首,似没看懂徐非雪一脸娇羞的倾慕之意。 “走吧。”陆巧收回视线,“世子夫人在忙,我们先回去。” 姜沐言也跟着收回视线,搀扶着陆巧往外走。 就在姜沐言收回目光时,萧南瑜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却只来得及看到她一抹倩影,转瞬消失在了转角处。 陆巧轻拍了拍姜沐言细白的手背,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低声道: “阿言,光真大师给你算过了,你明年定能嫁个如意郎君。” 姜沐言眉心一颤,明年嫁? “娘,不是明年定亲,过两年再让我出嫁吗?”姜沐言小声追问道。 “娘也想再留你两年。”陆巧解释道,“不过你舅母前些天提起,说阿彦明年十八,再拖两年二十成亲就有些晚了,私下和我商量能不能早点成亲。” 陆巧之前也犹豫,不太想姜沐言一及笄就嫁人,但现在不犹豫了。 姜沐言眉头紧蹙,萧以舟和萧以星的事没解决,她哪敢这么快和陆承彦成亲。 “可是娘,那也用不着明年就成亲吧?要不就后年怎么样?我十六,表哥十九,这不挺好的。” 姜沐言绞尽脑汁,也只能给出一个缓兵之计。 先拖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后年不行。”陆巧果断摇头,“光真大师说你的良缘在明年,明年你就得成亲,不能拖到后年。” 姜沐言手心一下攥紧,明年就得成亲,这意外来的有点突然。 在她身后的姜雅朵,一双手也攥紧又攥紧。 姜沐言明年就嫁陆承彦,那她怎么办? 明年她才十四,还未及笄,不能嫁人。 心思各异的姜府一行人,先行离开了相国寺。 待姜府的马车入了城门之后。 绿蕉从姜沐言的马车内下来,走到第一辆马车车旁。 “夫人。”绿蕉对着马车车窗喊道。 陆巧掀开马车布帘,看向绿蕉:“何事?” “夫人,大小姐想慢些回府,她想去书肆买些书。” 绿蕉请示时,交叠于小腹前的双手暗暗抓紧,她不太会说谎,怕露馅。 陆巧没多想,点头同意道:“好。” 绿蕉暗松了一口气,退回第二辆马车旁,没再上马车。 “大小姐,夫人同意了。”绿蕉对马车内的姜沐言道。 姜沐言掀开马车布帘,对绿蕉道:“让刘泉去城南的二月阁书肆。” 自从绿蕉的侄子刘泉,护送了姜沐言去梨园之后,姜沐言出行都让他当马夫了。 姜沐言一向做戏做全套,上次借口买胭脂出府,她回府时就买了胭脂。 这次也一样,书肆是一定要去的。 不过从书肆出来,姜沐言没有急着回府,也没有急着去梨园。 她去买了些糕点、果干等零嘴,又进了一个千祥宝铺子。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节 千祥宝铺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宝贝,都是孩童喜欢玩的小玩具。 姜沐言左看看右看看,看到新奇好玩的就随手拿起两个。 没多久,跟在她身后的绿蕉,怀里就抱满了各种小玩意。 “绿蕉,你看这个瓷孩儿多可爱,他们会喜……” 姜沐言手上拿着一个陶瓷琉璃玩具,眉目含笑的回身和绿蕉说着。 可她话还未说完,目光猛地一顿,话头也跟着顿住。 千祥宝的铺子门口,矜贵清冷的少年郎跨进门槛,他修长的双腿进门后也顿了一下。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有些惊愕。 姜沐言拿着陶瓷琉璃玩具的细白手指一下抓紧。 不是吧,这么巧? 竟然在铺子里又遇到了萧南瑜? 第23章 还真就这么巧。 萧南瑜也是来买小玩意给两个孩子玩的。 萧以舟和萧以星天天被拘在院子里,萧南瑜不敢放他们出来玩,只能找些新奇玩意儿消耗小孩子旺盛的精力。 铺子里还有其他客人,姜沐言与萧南瑜怕被人看出异常,两人惊讶对视一眼,便又默契的双双移开视线,就像两人不认识一样。 绿蕉顺着姜沐言的目光也看到了萧南瑜,她双臂微抖差点将怀中玩具摔个满地开花。 “大、大小姐,这怎么办?” 绿蕉低声询问着姜沐言,一副比她还紧张的模样。 铺子里人来人往的,在这种场合遇见可不算什么好事,千万别被人看出端倪来。 “别慌,就当不认识他,我们赶紧买完走人。” 姜沐言又拿起一个陶瓷琉璃玩具,两个可爱的瓷孩儿,萧以舟和萧以星一人一个。 萧南瑜的想法和姜沐言差不多,有外人在的地方,就当两人不认识。 她避嫌,他也避嫌,两人都刻意不去看对方。 结果避着避着,在铺子不算大的店里转悠着,两人一不小心就避到了一块去。 竹木玩具的货架前,姜沐言和萧南瑜同时伸手去拿一柄小木剑。 姜沐言柔若无骨的小手细长白嫩,指尖透着淡淡的粉,极为好看,萧南瑜视线落在她手上,顿觉这只手很眼熟。 他顺着这只手侧过头,与转眸看来的姜沐言又对上了眼。 “……”姜沐言一时无言。 “……”萧南瑜也沉默不语。 姜沐言有点小懊恼,她和萧南瑜这是冤家路窄吗? 怎么走哪儿都避不开他。 姜沐言默默缩回拿木剑的手,因她眼睛还看着萧南瑜,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萧南瑜的手指。 柔嫩绵软的触感自指背轻轻滑过的一瞬,萧南瑜的手指如触电般微微一颤,十根手指的指尖酥酥麻麻,旋即发热起来。 萧南瑜也即刻收回手,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暗暗握拳,指尖抵在掌心,热得掌心也隐隐发烫。 萧南瑜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不讨厌,突如其来的浪潮凶猛异常,在他清冷平静的面容下,掀起了无数的惊涛骇浪。 “萧大公子,你等会儿也去梨园?”姜沐言小小声的询问道。 都不小心撞到身边来了,这么近的距离下还装不认识,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姜沐言的轻声细语听在萧南瑜的耳朵里,跟软绵绵的甜糯耳语差不多,惹得他一双拳头又用力攥紧了几分。 “嗯。”萧南瑜轻应一声。 得到回答的姜沐言,转身便走,与萧南瑜擦肩而过时,又留下一句低语。 “我先去,萧大公子慢些,一起去太惹眼。” 萧南瑜一直站在木剑前未挪动一步,他用眼角余光追随着那道纤瘦窈窕的浅青色身影。 见她结了账,施施然走出铺子,浅青色裙摆滑过门槛直至消失,她都没再朝他看过来一眼。 萧南瑜紧攥的拳头悄然松开,心里却莫名缺了一角一样,空落落的。 一天之内两次巧遇,两次她都走得很干脆,他看到的只有她一闪而逝的清艳背影。 姜沐言第二次到梨园。 这次两个小娃娃在院子里玩耍,院门打开,见进来的是她,他们立马就飞奔了过去。 “娘!” “娘亲!” 萧以舟和萧以星欢呼雀跃着,小短腿跑得飞快,像两个小炮弹一样急冲过去,一把抱住姜沐言的腿儿。 “娘亲,星星好想娘亲,娘亲抱抱。” 萧以星仰着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笑的小乳牙全露了出来,奶呼呼甜腻腻的冲姜沐言撒娇。 “娘,娘我也想要抱抱。” 萧以舟抱着姜沐言的腿不撒手,酷似萧南瑜的英俊小脸,眉梢眼角全是渴求。 姜沐言进门就被两个小家伙紧紧抱住,有种一颗心都被他们填满的甜蜜感觉。 孩童最是纯真,他们的喜爱不掺杂任何虚情假意。 姜沐言能真切的感受到,两个小孩有多喜爱她。 她蹲下身子,左右一手一个抱住他们,温柔浅笑道: “我也想你们。” 确实是想的,他们聪明又可爱,还乖巧懂事,是两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娃娃。 “娘,你这次来了还走吗?” 萧以星白嫩嫩的小短手一下圈住姜沐言的脖子,略带伤感的询问道。 “……”姜沐言的心像被针刺了一样,细细密密的疼了一瞬。 上次她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走掉,估计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才会她一出现,高兴之余又担心她会突然离开。 姜沐言的沉默看在萧以舟和萧以星眼中,他们年纪虽小,却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萧以星粉嫩嫩的小嘴儿一瘪,泪水又涌上了眼眶,但她紧咬着牙没哭出声来,只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望着姜沐言。 萧以舟的神色也黯然了些许,但又强撑着笑颜道: “娘,没关系,爹爹说了,娘有不得已的苦衷,让我和妹妹要体谅娘亲,我们能体谅的。” “嗯。”萧以星瘪着小嘴儿也点头,晶莹剔透的豆大泪珠跟着扑簌簌往下掉。 “我和哥哥能体谅娘亲的,娘亲心里苦,娘亲也想天天和我们在一起的。娘,我和哥哥会乖的,你别担心我们。” 萧以星窝在姜沐言怀里,一面贪恋着娘亲温暖馨香的怀抱,一面抽抽搭搭又乖又委屈的念叨着。 姜沐言的心一瞬间更疼了,似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一样,疼得难受。 明明是她的离开让他们伤心了,他们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他们还那么小,才四岁,还没断奶的小娃娃正是赖在双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他们却要委屈自己来体谅她。 姜沐言心里难受得紧,两个小家伙越是这么懂事,她就越难受。 是她对不起他们。 “宝宝乖。”姜沐言一手一个抱紧了他们,眼眶发红的将他们搂进怀里。 绿蕉看着抱在一起哭的一大两小,没有打扰他们,拎着甜食零嘴和各种小玩意先进了院子。 没过多久,萧南瑜回来了。 院门一打开,他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 循声看去,银杏树下的石桌前围坐着几人。 萧以星懒在姜沐言的怀里,萧以舟单独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桌上摆满了各式零嘴与玩具。 “娘,这个山楂蜂蜜卷好吃,酸酸甜甜的,你尝尝。” 萧以星将咬了一口的糕点递到姜沐言的嘴边。 站在姜沐言身后的绿蕉突然蹙起了眉头。 她们大小姐从不吃别人吃过的吃食。 然后让绿蕉意外的是,姜沐言看着沾了点小孩儿口水的糕点,唇瓣微启轻轻咬了一口。 “娘,是不是很好吃?” 萧以星两眼亮晶晶的仰看着姜沐言,眉梢眼角都是等待夸赞的小表情。 嘴里品尝着糕点酸甜滋味的姜沐言,摸了摸小家伙柔软的发丝,温柔点头肯定道:“嗯,好吃。” “哥哥,你也尝尝这个山楂蜂蜜卷,可好吃了。” 喜滋滋的萧以星,见萧以舟一心捣鼓着玩具不吃糕点,捏起一个小卷儿就往他嘴里塞。 “我不吃甜食。”萧以舟摇头拒绝。 “吃嘛,哥哥你吃嘛,好好吃的。” 吃到好东西的萧以星非要分享给哥哥,硬往萧以舟嘴里塞。 “我……唔……”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7节 被硬塞糕点的萧以舟,摇头又摇头见躲不过,这才勉强张嘴吃下。 “哈哈哈……哥哥是小馋猫,吃得满嘴都是。” 萧以星看着嘴角沾上了糕点屑的哥哥,立马笑开了怀。 “……还不是你塞的。”被取笑的萧以舟无奈道。 他想要找帕子擦嘴,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绣着玉兰花的秀帕轻轻抹掉他嘴角的糕点屑。 “谢谢娘亲。”萧以舟嘴角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娘亲的秀帕还是一如既往的香,淡淡的玉兰花香,他闻到了。 姜沐言也摸了摸萧以舟的小脑袋。 萧以舟贪恋着娘亲的抚摸,小脑袋瓜在她掌心轻轻蹭了几下,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蜜。 萧南瑜站在院门口,看着银杏树下的温馨画面,不忍心出声打扰。 他心头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就该是这样的才对。 “爹爹!爹爹回来了!” 萧以舟先看到萧南瑜,跳下石凳就朝他跑去。 萧南瑜一把抱起跑过来的小家伙,朝银杏树走去。 还没走到树下,坐在姜沐言怀里的萧以星,也朝他伸出了一双小短手。 “爹爹,我也要抱抱。” 这段时日,萧南瑜早学会一手抱着一个娃娃走。 他走到姜沐言面前,俯身去抱萧以星。 让他没料到的是,他俯身之时姜沐言突然抬头,两人的额头一不小心就轻轻撞在了一起。 第24章 磕碰上的瞬间两人心中一惊,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都没动。 距离太近了,近到他们都能看清对方浓密纤长的睫毛有几根。 萧南瑜凝着姜沐言肤若凝脂的绝美容颜,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真切知晓了何为冰肌玉骨美人儿。 京城第一美人确实美,连眉梢眼角都美得勾人。 他甚至闻到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似玉兰花的花香。 萧南瑜不免想到云雀楼时,萧以星童言无忌之语。 小娃娃说,姜沐言的肚兜绣着玉兰花…… 萧南瑜飘忽的心神瞬间一凝,不敢再乱想。 他定定凝视着眼前璀璨若星辰的一双美眸,目光略微下移,又情不自禁的想着。 若再近一些,他高挺的鼻梁骨便能抵上她细腻白嫩的鼻尖了。 在萧南瑜怀里的萧以舟,离姜沐言的脸也非常近。 他一点都没觉得爹爹痴痴望着娘亲的眼神有何问题,似乎早已经习惯了。 “娘亲好美呀。” 只见萧以舟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抚摸上姜沐言白净的清艳脸庞,禁不住感慨了一句。 “嗯嗯,娘亲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女子,爹爹,是吧?” 萧以星就着萧南瑜俯下的身躯,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小小身子努力攀爬着往他怀里钻。 始料未及的萧南瑜,脖子被萧以星这么一勾,头也跟着往下坠了几分。 二次低头的他,高挺笔直的鼻梁骨直直戳上了姜沐言的鼻尖。 这一下太近太亲密了,呼吸交融的一瞬,姜沐言感受到了萧南瑜炙热的气息,惊得立马回神。 她身体后倾退开的同时,脸也转向了一旁,避开突如其来的亲昵碰触。 男女授受不亲。 但这是意外,应该没事,只要她不当一回事就行。 姜沐言安慰着自己,意外,都是意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再怎么安慰自己,从未和男子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她,白净细腻的脸庞还是悄然爬上了一抹红晕。 萧南瑜抱紧了萧以星也连忙起身退开。 他直起腰身之际,垂下的眼眸看到了姜沐言绝美侧颜上的淡淡红晕。 淡淡的粉从莹白肌肤里透出来,比晚霞还要好看惑人。 可萧南瑜不敢多看,直起身的他左膀右臂一边抱着一个娃娃,就这么站着也没敢动。 “爹爹,你为何不回答?难道在你眼里,娘亲不是天下最最最美的女子吗?” 萧以星眨巴着天真无暇的大眼睛,丝毫不知道她的追问对萧南瑜有多致命。 萧南瑜耳根发热微微泛红,敛着眸不敢去看姜沐言,也不敢看怀里的两个小娃娃,只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萧以星觉得爹爹今日有点怪,但也没多想。 她一转眸看到萧南瑜的耳朵,两眼立马发亮,大声惊奇道: “哇!爹爹,你耳朵好红。” 萧以星抬起白嫩嫩的小小手,一下捏住了萧南瑜的耳垂。 真的好红,和山楂蜂蜜卷一样红彤彤的。 “……”萧南瑜的耳朵瞬间更红了。 萧以舟看着自家爹爹的窘迫侧颜,好心的替他解围道: “妹妹,爹爹这是害羞了,你不要说出来,不然爹爹会更害羞的。” “……”无言以对的萧南瑜瞬间更窘迫了。 这个围不解也罢。 姜沐言本也有些不好意思,可看到萧南瑜被两个小家伙弄得窘迫不已的样子,她心下顿时轻松起来,嘴角也忍不住轻轻扬起。 原来传闻中骁勇善战、英武非凡的少年将军,也是会害羞的。 姜沐言偷笑的样子被萧南瑜瞥见,他越发的不自在了。 克己持重的少年屹立在眉目含笑的少女身旁,手足无措的又站了几息,红着耳朵,转身挪了几步,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萧南瑜很尴尬,尴尬到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都没怎么说话。 也有些尴尬的姜沐言则比他好得多。 因为姜沐言发现,萧南瑜越是尴尬不敢看她,她心态反而越轻松。 她自然而然的和两个孩子相处着,说笑着,偶尔瞄一眼沉默无措的萧南瑜,莫名就有种自己在欺负他的错觉。 嗯,堂堂镇国公的嫡长孙,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凶猛悍将,被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欺负了。 萧南瑜面前的茶水已凉,他却没喝过一口。 姜沐言眉目浅笑着端起他茶杯,泼掉凉茶又重新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他面前。 “萧大公子,喝茶。” 她唇线优美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温婉笑意。 “多谢。”萧南瑜轻轻颔首,一副少年持重的姿态。 若忽略他又一次微微泛红的耳垂,定会显得他更持重。 萧以星哒哒哒跑到姜沐言面前,仰起额头布满细汗的小脸儿,甜丝丝对姜沐言笑: “娘,我渴了。” 姜沐言端起桌上一杯温水,递到萧以星小小的嘴边儿,细致的喂她喝水。 萧以星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水,举着手中的小风车又哒哒哒跑去和萧以舟玩。 “哥哥快看,小风车转得好快。”小娃娃边跑边喊。 “跑慢些,小心摔倒。” 姜沐言看着小娃娃飞快倒腾的小腿儿,只觉她下一秒便会摔倒,担心的叮嘱着。 “好的娘亲。”萧以星回头冲姜沐言甜甜一笑,小短腿果然放慢了一些速度。 姜沐言的注意力从两个孩子身上收回,转眸却见萧南瑜盯着她看。 这一次,在她看过去时,萧南瑜并没有尴尬的挪开眼,那双清冷幽深的黑眸依然定定望着她。 这里没有外人在,被他直直凝视着,姜沐言倒没有矫情或害羞的避开眼,反倒是淡淡一笑。 “萧大公子有话要与我说?”她坦然自若道。 “嗯。”萧南瑜轻轻点头,又沉吟了片刻,才询问道,“姜夫人去相国寺是为你求姻缘的,结果如何?” “……”姜沐言沉默着先是叹了口气,才回答道,“有点难办,我娘想让我明年出嫁。” “我娘也说,明年我一定得娶亲。”萧南瑜道。 也是明年。 电光火石间,姜沐言脑中灵光一闪,惊愕抬眸看向萧南瑜。 萧南瑜的瑞凤眼一如既往的清冷,幽暗深沉望不到底,姜沐言能看到的只有他的镇定与沉静。 他镇定,姜沐言却在看到他的镇定后,心下慌乱了起来。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院子里玩耍的萧以舟、萧以星。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8节 都是明年要成亲? 不会真的变成她和萧南瑜成亲吧? “我二妹听到光衍大师给你断的姻缘,说你有一桩天赐良缘。”姜沐言惴惴不安的点明道。 “嗯。”萧南瑜眼眸微敛。 “世子夫人……”姜沐言欲言又止的暗示着萧南瑜,“认为你的良缘是徐家嫡女?” 姜沐言心绪有些复杂,她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种想法,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希望一切各归其位。 太混乱的姻缘关系她担心会酿成大祸。 萧南瑜微微抿唇,沉默了好几息才开口:“我娘没跟我说。” 虽然没说,但萧南瑜能从自家阿娘的言谈举止中窥见一些端倪。 似乎姜沐言没猜错,他娘就是那么想的。 “若你的天赐良缘是徐家嫡女,明年成亲也挺好的。” 姜沐言也不知是安慰萧南瑜,还是在宽慰自己。 萧南瑜眉宇微蹙,细细观察着姜沐言,发现她当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眉头蹙得更紧了。 心头也莫名憋闷又恼火,他若和别的女子成亲,那姜沐言呢? 他如何在有其他妻室的情况下,和姜沐言生下一对双生子? 难不成她会入萧府给他做妾? 这根本不可能,她是相府嫡长女,断断不可能做别人妾室。 且在萧以舟和萧以星的口中,她就是他的妻,他没有任何妾室。 心里憋着一股气的萧南瑜,正襟危坐脊背笔直,声线清冷的反问姜沐言: “我若与徐家嫡女成亲,姜大小姐觉着萧以舟、萧以星是我和谁生的?” 第25章 萧南瑜这个问题,跟暴击姜沐言的灵魂差不多。 早在云雀楼那一夜,他就问过类似的问题,那时的姜沐言没法回答,今日的姜沐言,依然无法回答。 然而她的沉默却没让萧南瑜就此打住。 清隽傲骨的少年郎目光锁定她,步步紧逼的追问着: “还是姜大小姐以为,我和徐家嫡女能生出样貌与你如出一辙的萧以星?” 姜沐言浓密眼睫轻轻颤动,眼神有些慌乱,唇瓣抿紧又抿紧。 有些问题与答案,她和萧南瑜心知肚明,可心里清楚归清楚,真要说出来却严重缺乏勇气。 “姜大小姐,我若娶了别的女子,该如何才能与你生下萧以舟、萧以星?” 连着逼问了三个问题,萧南瑜心头的那股子郁气,才算是疏解了不少。 与此同时,他也隐约明白了自己为何憋闷恼火。 他不满姜沐言一心把他往外推,往别的女子身上推。 面对从天而降的萧以舟和萧以星,他也手足无措,提心吊胆,时刻担心东窗事发。 可他明知未来的某一日,他和她可能会成亲,却从未想过要阻止她与陆承彦的亲事。 他想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但姜沐言呢? 他的亲事都还没影,她就急着想把他推给别人。 她非但没有顺其自然,还往反方向推波助澜。 她心里就真的认定,他和她无半点可能? 被逼急了的姜沐言,看着咄咄逼人的萧南瑜,干脆破罐破摔。 “那你想我怎样?难不成要我跑到世子夫人跟前说,我是你的天赐良缘?” 姜沐言半点不退缩的紧盯着萧南瑜,气势不输人的反问着他。 “还是萧大公子敢将萧以星带到世子夫人的跟前,正气凛然的跟世子夫人坦白,我是你的天赐良缘?” 先前被逼得哑口无言的是姜沐言。 现在,萧南瑜同样被逼得哑口无言。 他们心知对方都没有这个勇气。 萧南瑜沉默片刻,幽幽道: “你既心知我的天赐良缘是你,你就不该把我往外推。” 他努力拖延亲事,不想耽误旁的女子。 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一心把他推给旁的女子。 “我不知。” 姜沐言蹙紧了眉头,心下乱成一片,脑子也快成一团浆糊了。 她说她不知,不如说她不敢知。 她和陆承彦青梅竹马,早些年的时候,两家便有意结亲,但此事一直没有提上日程。 今岁也就前几个月,两家私下正式商议好,待陆承彦明年春闱过后,陆家便上门提亲。 她不是在议亲,她和陆承彦的亲事是基本定下了。 这种时候,她哪里敢认为自己会是萧南瑜的天赐良缘。 这要是出了岔子,姜府、萧府、陆府都会被搅翻天。 不远处。 萧以星扭头看着银杏树下的姜沐言与萧南瑜,小手轻轻拍了下萧以舟的手臂。 “哥哥,娘亲和爹爹是吵架了吗?”小娃娃忧心忡忡的小声问哥哥。 萧以舟转头,看着各自端坐于石桌前,眼睛看着对方,却半句话也不说的姜沐言和萧南瑜,也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我们去看看。” 萧以舟放下小木剑,牵起萧以星的小肉手朝银杏树而去。 “哥哥,我觉得娘亲和爹爹有点怪。”萧以星凑到萧以舟耳边,捂着小嘴耳语着。 “嗯。”萧以舟重重点头,却又语气肯定道,“但不管怎么怪,他们都是我们的娘亲和爹爹,这点肯定不会错。” “嗯嗯。”萧以星也重重点了一下小脑袋。 虽然娘亲和爹爹突然变得有点怪,也不让她和哥哥回家,但她一样很爱他们。 两个小娃娃为了爹娘的和睦相处,可谓是操碎了心。 他们小手牵着小手来到银杏树下,一人一个扑进大人怀里。 “娘亲。”萧以星扑过去搂着姜沐言的细腰,漂亮的小脸儿在她怀里蹭啊蹭,一脸满足的喟叹道,“娘身上好香啊。” “爹爹。”萧以舟也热情的爬上萧南瑜的大腿,坐在了他的怀里。 萧南瑜提起萧以舟的小身板挪了挪,让小家伙坐得舒服些。 姜沐言也亲昵的抱起萧以星,让小娃娃坐她腿上。 “星星热不热?头上都是汗。” 姜沐言浅笑温柔的抽出绣帕,给娃娃擦拭额头的细密汗珠。 “不热。”萧以星窝在姜沐言温软馨香的怀抱里,笑容甜甜的摇头,“今日见到了娘亲,星星可开心了,一点都不觉得热。” 姜沐言心下触动,因为见到她开心,热都不怕了吗? 她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白里透红的小脸颊,心也跟着柔软了一片。 若她成亲后,真能生一个像萧以星这样可爱又黏人的乖女儿,好像也不错。 今日也就第三次见面而已。 姜沐言发现自己从一开始的抗拒,变得能慢慢接受,或许萧以星真的是她女儿了。 心下默默叹气的姜沐言,抬眸见萧南瑜在看她,忍不住又轻叹一气。 相比起两个可爱聪明的小娃娃,要接受萧南瑜是她未来夫君这件事,难度显然增加了无数倍。 难到她一想到就无比抗拒。 她和萧南瑜之间夹杂着太多难以跨越的鸿沟,难,太难了。 两人的亲事不适合在两个孩子面前谈论。 有些剑拔弩张却一直讨论不出结果的话题,被萧以舟和萧以星打断后,便自然而然的没了后续。 姜沐言凝在萧南瑜英俊面容上的目光往下移,看到另一张英俊非凡的小脸,嘴角便忍不住扬起。 “你也满头的汗。” 她伸长了手臂,温柔擦去萧以舟额头的汗珠。 “谢谢娘亲。”萧以舟先享受了一会娘亲的温柔,随后抬手揪住绣帕,腼腆道,“娘,我自己擦。” “好。”姜沐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瓜,这才收回手。 萧以舟左右擦了擦脸颊上的汗,随后绣帕抹上了小鼻子。 姜沐言以为他在擦拭鼻头的汗珠,却见他深深嗅了一口,紧接着就仰起头抬起小手,把绣帕怼到了萧南瑜的口鼻处。 “爹爹,你闻闻,娘亲的手帕好香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9节 萧以舟似有显摆的意味,语气特别的自豪。 “……”姜沐言的脑子在一刹那间停止了运转。 那是她的绣帕,她日日随身携带的手帕。 怎么能将她一个未出阁女子的手帕给外男闻。 清香扑鼻的萧南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耳根又跟着微微发烫起来。 “嗯嗯,超香的,是娘身上玉兰花的味道,爹爹你快闻闻。” 乖乖窝在姜沐言怀里的萧以星,丝毫不知晓两个大人的尴尬,两眼亮晶晶的望着萧南瑜肯定道。 “……”萧南瑜清冷的瑞凤眼微微闪烁,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往姜沐言、萧以星的方向瞥。 但萧以星的童言无忌以极其强悍的姿势,强行闯入了他的耳中。 手帕的香味和姜沐言身上的味道一样,是玉兰花香。 不经意间又深嗅了一口的萧南瑜,眼睫又狠狠颤了一下。 确实有点像是玉兰花的花香。 脑子被绣帕香得略微空白的萧南瑜,慌忙拿下萧以舟抵在他口鼻处的手帕。 白色丝绸帕子触感柔软细腻,萧南瑜的指腹摸到了一处异样,微微垂眸看去。 帕子一角绣着两朵玉兰花,针脚细密,白色花瓣清雅中又透着几丝娇艳。 就像姜沐言人一样,气质淡然清雅,却又美得让人无法忽视。 姜沐言见自己的手帕落入了萧南瑜的手中,他还闻过,顿时羞得脸颊晕染上了一层绯红。 她犹豫着,缓缓伸出手。 也不敢去看萧南瑜是何神色,她细白手指捏住手帕一角,将帕子从萧南瑜手中抽了出来。 耳根泛红的萧南瑜也不敢去看姜沐言。 眼眸低敛的他,眼看着姜沐言抽走手帕,视线追随而去,瞥到她莹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悄然护于身前。 “爹爹,你还没回答我,娘亲的手帕是不是很香很好闻?” 萧以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望着萧南瑜,颇有刨根问底的精神。 “……嗯。” 萧南瑜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耳根发烫,但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沉静,面对乖女锲而不舍的追问,他只能闷声嗯一下。 萧以星纯真无辜的大眼珠子,盯着萧南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身体前倾趴在石桌上。 她还伸长小脖子,探着小脑袋,捂着小嘴儿和萧以舟说悄悄话。 “哥哥,你看爹爹又变得好奇怪,他不说话,耳朵还那么红,爹爹是又害羞了吗?” 小娃娃的悄悄话,确实压低了声音,但这个音量可能控制的不是很好。 萧以舟能听到的情况下,不论是姜沐言还是萧南瑜,也都听到了。 于是乎,萧南瑜的耳根子,肉眼可见的更红了。 但姜沐言没看到,因为她不敢看,因为她觉得自己脸颊也发烫。 萧以舟光明正大的偷瞄了萧南瑜一眼,也身体前倾了一些,小声回答着妹妹道: “嗯,爹爹又害羞了。” “爹爹为什么害羞?好像娘也没对他做什么吧?”萧以星捂着小嘴继续悄悄话。 “我也不知道,娘好像是没做什么。”同样说着悄悄话的萧以舟,也弄不明白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一人抱着一个小娃娃,娃娃可可爱爱的趴在石桌上,当他们不存在一样说着谁都能听到的悄悄话。 “啊。”萧以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小声惊呼了一下。 “以前爹爹被亲的时候都会害羞,哥哥,刚才你有看到娘偷偷亲爹爹吗?” 小家伙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得姜沐言杏眸一下睁得溜圆。 她亲萧南瑜? 还是偷偷亲的? 姜沐言在脑子还没反应时,手先行动了。 以防小家伙又道出让人难以招架的惊人之语,她一把捂住了萧以星的小嘴儿。 萧以星转动着小脑袋瓜,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姜沐言,眼神比泉水还干净,比小白兔还无辜。 “星星乖,渴不渴?喝点水。” 脸颊上挂着两抹红晕的姜沐言,温柔浅笑着端起茶杯递到萧以星嘴边。 一头雾水的萧以星,就着茶杯喝了两口水。 姜沐言放下茶杯,纤长细嫩的手指又捏起一块糕点,再次递到了萧以星的唇边。 “星星,吃糕点。” 姜沐言镇定自若的喂着小家伙,期望能堵住她童言无忌的小嘴儿。 萧以舟见姜沐言一脸温柔,又是喂水又是喂糕点,却一口也没喂到他嘴边来,不由眼巴巴的望着她,可怜兮兮的奶声奶气道: “娘,我也想要娘喂。” 姜沐言美眸微转,见另一个小家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顿时心疼了。 “好,我们舟舟也有。”她忙又捏起一块香酥饼,递到萧以舟嘴边,低声温柔的哄着,“舟舟不喜欢吃甜食,这是咸的哦。” 萧以舟当下喜笑颜开,吃着香酥饼,嘴里咸香,心里甜蜜。 “娘,糕点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喂爹爹吃?” 萧以星的小脑袋在姜沐言怀里转来转去,见娘亲喂了她和哥哥,独独没喂爹爹,又发出了灵魂一问。 “……”姜沐言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干笑道,“爹爹是大人了,不用喂。” 她说完暗戳戳的瞪了萧南瑜一眼。 小孩子这么致命的问题,他就不能回答一下吗? “可是娘以前也喂爹爹吃过糕点啊,我看见过哦,喂的是透花糍,可好吃了,我也想吃,可娘只肯给我吃一块,说小孩子不能多吃。” 萧以星仰着白白嫩嫩的小脸儿,可可爱爱又漂漂亮亮。 姜沐言看着可爱又漂亮的小娃娃,只觉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个烫手山芋。 小不点儿小小一个,小嘴儿怎么这么能说呢? 萧南瑜同样尴尬不已,他用行动向两个小娃娃表明,他不用喂,自己伸手在桌上捏了一块香酥饼,默默地吃了起来。 两个小孩觉得很温馨,两个大人却觉得尴尬的诡异氛围中,姜沐言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这一次,她没敢再背着两个小孩偷偷走。 她朝萧南瑜看去,萧南瑜一下就读懂了她的眼神,轻轻颔首。 姜沐言摸着怀中小女娃柔软的发丝,又去看萧南瑜怀里的萧以舟,不太忍心却又不得不开口道: “星星,舟舟,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好不好?” 吃着玉露团的萧以星,突然就觉得手中的团子不甜了。 她的眼眶瞬间涌上了泪水,但她强忍着没哭,只瘪着小嘴儿不说话。 萧以舟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去。 但他沉默片刻,冲姜沐言笑了笑,道:“娘你回去吧,我和妹妹会乖乖在这里的。” 萧以星的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一滴泪落下后,豆大的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掉。 可小小的人儿即便落了泪,也死死抿着小嘴儿,半点没哭出声音来。 她越是隐忍着不哭声,看在姜沐言眼里,心里就越难受。 姜沐言眼尾泛红的抱紧了她,脸颊贴在小家伙额头,胸腔里堵得慌。 “星星不哭,娘过些天就来看你们。” 这是姜沐言第一次在两个孩子面前自称娘。 这也意味着,她打从心底里,开始接受萧以舟和萧以星了。 两个小孩儿本就没发现这个问题,现下又沉浸在悲伤里,更没觉得姜沐言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萧南瑜却是敏感的发现了。 他眸色深深地看了姜沐言几眼,抱着萧以舟率先站起身。 “乖,我们去送送娘亲。” 他轻轻捏了下萧以舟脸颊上的小奶瞟,清冷眉宇间有一抹浅淡的柔情,鼓励着小家伙,男子汉大丈夫要勇敢。 姜沐言也抱着萧以星起身。 走到院门前,她将萧以星放在萧南瑜身旁,摸着她可爱的小脸庞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惹人伤心。 最后她干脆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梨园。 梨园的院门一关,她纤瘦的身影彻底被阻隔后,萧以星扭头就抱着萧南瑜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爹爹,爹爹……” 她想要娘亲,她不想让娘走,呜呜…… 萧南瑜忙俯下身抱住萧以星。 “星星乖,乖,宝宝不哭。” 萧南瑜心里也不太好受,耐心的柔声安抚着小娃娃。 谁知他低落的心情还没缓过来,小家伙自我治愈的能力迅猛异常,哭着哭着突然就不哭了。 只见小娃娃潇洒又豪迈的一抹眼泪,化悲愤为食欲的对他道: “爹爹,我不哭了,我想吃聚仙楼的烤鸭,我们明日去吃好不好?”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0节 萧南瑜:“……” 他看着萧以星红彤彤的纯净大眼睛,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但明日肯定不行,真去的话他得好好安排一下。 “过两日好不好?两日后爹爹一定带你们去聚仙楼吃烤鸭。” 萧南瑜和两个小家伙商量着。 两日后,聚仙楼。 身着一袭嫩黄色衣裙,淡然婉约的姜沐言,缓缓踏入了聚仙楼的大门。 她身旁一表人才,光风霁月的清俊公子,是她的表哥陆承彦。 也是她即将定亲的未婚夫婿。 聚仙楼今日热闹,姜沐言提着裙摆上楼之时,忽听楼上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惊喜呼喊。 “娘亲!” 小奶音穿破重重嘈杂声闯入耳中,姜沐言拎着裙摆的手一抖。 这是萧以星的声音! 她猛的一下抬头,眼神惊恐的往楼上看。 第26章 万字大章 姜沐言精准捕捉到趴在四楼窗棂处的熟悉小脸。 但她只来得及看到一眼。 还没看清楚情况, 萧以星瞬间消失,窗棂也猛地关上,彻底阻隔了内外视线。 “……”姜沐言睁大的美眸死死盯着那扇窗棂。 萧以星的一声大喊,把她吓得不轻, 一颗心猛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心神惧震的姜沐言, 已然听不到周围动静, 仰头望着四楼那扇紧闭的窗棂,心跳狂速跳动着。 应该是萧南瑜把萧以星抓回去, 并及时关上了窗棂。 还好,抓回去的够快, 应该没什么人看到萧以星吧? 姜沐言稍稍放心的同时, 又忐忑焦虑了起来。 萧南瑜怎么会带小家伙来聚仙楼? 这可不是什么人少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太危险了。 陆承彦走在姜沐言的右手边, 见她突然停下,还神色震惊的往楼上看, 他也顺势往上看, 却没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陆承彦收回视线,凝视着身旁之人清艳夺目的侧颜。 她性子淡然,从小就沉着冷静,很少会露出震惊甚至惊恐的神色。 陆承彦复又抬头往楼上观望。 二楼、三楼宾客不少,一切正常,聚仙楼的四楼从不对外开放, 看着也没什么异常。 姜沐言似乎在看第四楼,可四楼各个窗棂紧闭, 有什么可看的? “阿言,你在看什么?” 陆承彦深沉如墨的目光又落回姜沐言脸上, 冷沉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柔情。 品貌非凡的陆承彦今岁十七,从小就克己自律,天生冷脸的他平日寡言少语,也就面对姜沐言时,话能多一些。 陆承彦的声音对此刻的姜沐言而言,也是另一种惊吓。 刚刚……陆承彦没看到萧以星吧? 应该是没有的,否则他不会这么镇定的问她在看什么。 姜沐言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收敛起心神,用力揪着裙摆的手也松了松劲儿,转瞬恢复了从容自若的淡然神色。 她转头看向气宇轩昂的陆承彦,浅浅一笑道: “没什么,表哥我们上楼吧。” 陆承彦有些狐疑,但姜沐言不说,他也就不问,二人一起上了三楼。 姜沐言今日赴陆承彦的邀约来到聚仙楼,并非是两人独处。 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 陆文芸、陆文曼两姐妹也在,还有陆承彦的一个堂弟。 表姐表妹表弟一番见礼后,有人看着一起进门宛如一对璧人的姜沐言和陆承彦,就打趣了起来。 “表妹,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你不来,我连长兄的面都见不到。” 坐在八仙桌前的陆文芸,用帕子捂住嘴,满面春风的揶揄道。 今日出门,陆家兄妹几人本是一起出府的。 可陆承彦偏偏要去姜府接姜沐言,这才和其他兄妹兵分两路。 “表姐莫夸大其词,你与表哥同住一个屋檐下,日日都能相见,怎可能见不到面。” 姜沐言眉目浅笑走过去,在陆文芸左手边的长凳上坐下。 “我听懂了。”陆文芸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姜沐言、陆承彦身上流转了一圈,意有所指道,“表妹是盼着能和长兄日日相见吗?” 陆文芸敢这么说,是因为她心里清楚,他们家不苟言笑的长兄就是这么想的。 陆承彦自幼爱读书,唯一能让他从书海里自愿抽身出来的,唯有姜沐言。 从小就是,这是陆府人尽皆知的小秘密。 陆承彦身着一袭深色广袖长袍,颀长的身姿落座于另一条长凳,在姜沐言的左手边。 他掀起眼帘,冷沉的眸子扫向对面的陆文芸。 陆承彦生得一副剑眉深眸,眉眼本就犀利,再加上他天生冷脸,被他冷眼这么一警告,陆文芸就笑不出来了。 自家这位长兄,冷脸又严厉,她打小就有点害怕。 但陆承彦也就一张俊脸看着冷点严厉点,其实对弟弟妹妹们挺好的。 “表姐是否因下月要出嫁的缘故,说出口的话我是越发听不懂了。” 陆文芸先前那句话太过于暧昧,姜沐言只能装不懂。 毕竟她和陆承彦,也还没有正式定亲,过于暧昧不清的话,不适合搬到台面上来说。 “我有口无心瞎说的,表妹别放在心上。” 陆文芸惧于长兄的威压,忙不迭改口认错。 “表姐都快出嫁了,还成天往外跑,舅母怎没把你拘在家里绣婚服?” 进门就被陆文芸打趣的姜沐言,逮着机会就眉目含笑的揶揄回去。 被提起自己的亲事,陆文芸脸上泛起一抹羞红,很快又佯装无事道: “我婚服已绣好,怎就不能出来了?咱大燕民风又不像魏国,女子成日拘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燕的民风相对于魏国,确实要开放一些,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若天天出府往外跑,那也是不行的。 否则姜沐言也不会为了找借口出府,去梨园看望两个小家伙而头疼了。 “婚服早早便绣好,表姐这是急着出嫁了?” 姜沐言话落,和陆文芸坐在一起的陆文曼,就用手帕虚掩着嘴偷笑了起来。 她的偷笑似乎在表明,她也是这样想的。 “表妹,你这嘴怎的这般不饶人?我不过打趣你一句,你便揪着我不放。” 陆文芸甩了甩手帕,看似气恼,实则眉眼间染着淡淡笑意。 对于自己的亲事,陆文芸显然是很满意的,被妹妹们挑破她想出嫁的心思,虽有些难为情,心里却也是甜蜜的。 哪个女儿郎不想嫁个如意郎君。 她对自己的郎君很满意,想尽早出嫁成亲何错之有,算不得多丢人。 陆文芸娇嗔的目光一转落在陆承彦身上,不知死活的佯装叹息道: “长兄也是偏心,我打趣表妹,长兄就眼神凶狠的瞪我,表妹打趣我,长兄就一声不吭,还贴心的给表妹倒茶喝。” 随着陆文芸的话音一落,陆承彦手中的茶杯正正好落在姜沐言的面前。 陆文曼又捂嘴偷笑了起来,还和一旁的二哥对视一眼,笑得更欢了。 “表妹快尝尝长兄倒的茶好不好喝,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喝过长兄给我倒的茶。” 陆承宇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扇面绘着一幅山水图,他摇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陆承宇没喝过,也没见过陆承彦给其他弟妹倒茶喝,也就只有姜沐言才有这个待遇。 从进门开始,陆承彦就被弟弟妹妹们连番打趣,虽然打趣的对象是姜沐言,但都与他有关。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陆承彦,抬眸朝陆承宇看去。 他浓眉下漆黑如墨的一双眸子,深沉幽邃,还泛着森冷的光芒,他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陆承宇。 陆承宇只被他看了一眼,就受不住的举起折扇挡住脸,不敢与他对视。 “长兄,我错了。”陆承宇瞬间就怂了,“我有手,我会自己倒茶喝,绝没有劳烦长兄给我倒茶的意思。” 陆承宇乖乖认错完,还端起自己的茶杯,扬起脖子一口喝掉,又伸手拎起茶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他在用行动向陆承彦表明,他会自己倒茶喝。 “……”姜沐言看着怂怂的陆家兄妹,无言以对。 他们一个个都杵陆承彦,还非要撩拨他。 结果被陆承彦瞪一眼,他们就服服帖帖了,都是活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1节 姜沐言看着陆家兄妹们,因萧以星的突然出现而紧绷的心神,逐渐放松下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陆文曼一开口,她一颗心又跟着瑟缩了起来。 “我先前好似听到楼上有人喊娘亲,是个小女娃的声音,奶声奶气甜丝丝的。” 陆文曼丢出一个重磅炮弹,炸得姜沐言一颗心七上八下,但她的重点在后半句,她接着道: “聚仙楼的四楼能上去?不是从不接待客人吗?” 姜沐言自然垂落在八仙桌下的手,一下揪紧了手中帕子。 她差点忘了这茬。 聚仙楼的四楼确实不待客,那萧以星是怎么上去的? 莫非她刚才看错了,萧以星其实并不在四楼? 姜沐言思及此,心神更紧绷了。 她此刻就在三楼,萧以星若不在四楼,那就只能是三楼了。 且萧以星在,萧以舟肯定也在,若他们两人跑出来被人看到。 特别是……姜沐言用余光偷偷瞥了陆承彦一眼。 若被陆承彦看到萧以星、萧以星,今日什么都得完蛋。 “楼里人声嘈杂,表妹莫不是听错了?” 心虚的姜沐言,神色淡然,镇定自若的掩饰着什么。 “不能吧?”陆文曼自我怀疑了一下,又抬手指着头顶横梁道,“我听着就是楼上的声音,且是我们头顶这间房传下来的。” “我也听到有人喊娘亲了,但没听清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陆文芸也说了一句。 “……”姜沐言没敢轻易接话,怕谈论下去话题会一直在这里打转。 “二哥,你听到了吗?”陆文曼转而去问陆承宇。 “听到了,确实是四楼传下来的声音。”陆承宇一派风流的摇着折扇,“但四楼只是旁人上不去而已,许是聚仙楼东家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好稀奇的。” 京城的茶肆酒楼,有些东家喜欢自留一间房不待客,这并不稀奇。 但像聚仙楼这样,顶楼整整一层都不接待客人的东家,确实比较少见。 且聚仙楼的生意一向火爆,四楼光占地方不待客,一天不知得少赚多少银子。 “聚仙楼的东家是谁?”陆文曼又问了一句。 “不知晓。”陆承宇摇了摇头,“就算查到了明面上的东家是谁,这个东家也未必就是真的东家,京中赚钱的产业背后,不知有多少勋贵世家的影子。” 陆承宇这话半点不假。 就是陆家,暗中也有不少产业是旁人不知晓的。 毕竟京中居大不易,一个府邸从主子到下人上百号人,没银子如何使得。 谈话间,楼下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热闹声。 陆文曼被勾起了好奇心,起身走到敞开的窗棂前,低头往下看。 聚仙楼一共四层,中间镂空类似天井,二三四楼从窗口望出去,皆能看到一楼的情况。 此时一楼的大圆台上,一个说书先生坐于案前,口若悬河的开始说书了。 “话说,西域……” 陆文曼倚在窗棂旁就开始听说书了。 聚仙楼每日都会有一个说书先生在一楼说书,口才不错,编的故事也精彩。 陆文曼来聚仙楼若赶上说书场,都会听上一听。 今日她听着听着,突然回头对众人笑道: “今日的说书有趣,说书先生开始卖国宝了。” “什么国宝?值多少钱?”陆承宇折扇刷的一收,起身也朝窗棂走去。 “西域一个小国的国宝,说是这么大一个白玉盘。” 陆文曼抬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大圆圈。 陆承宇来到窗棂处,低头往下看,正好看到两个小二抬着一个白玉盘上了大圆台。 “白玉盘端上来,确实挺大。”陆承宇指着楼下道,边看边琢磨,这得值多少钱。 陆文曼也赶紧探头往下看,边看边惊叹道: “这么大一个白玉盘,还是西域的国宝,二哥,得值好几万两吧?” “不止,怎么也得十万两往上走,太远了看不清玉质如何,值好几十万也说不定。” 陆承宇琢磨完就兴致缺缺了。 太贵,他的私房钱买不起。 “这么值钱的吗?” 陆文芸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起身朝窗边而去。 他们这一走,八仙桌前就只剩姜沐言和陆承彦了。 姜沐言心里惦记着萧以星,她见陆文芸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别处,便琢磨着想离开一下。 出去找一找,确认一下萧以星到底在哪儿也好,还得叮嘱他们不能乱跑,以免被人看见。 抿了口茶水的姜沐言,轻轻放下茶杯,对陆承彦道: “表哥,我出去一下。” 陆承彦颔首,旋即站了起来,冷沉目光望着她道:“我陪你去。” 他不问她去何处,只说陪她去。 似不管她想去何处,他都会陪她去一样。 姜沐言粉润饱满的唇瓣抿了抿,不太好意思的小声道:“我去更衣。” 陆承彦:“……” 女子去更衣,男子陪着去不合适,非常不合适。 陆承彦默默坐了回去。 见他坐下,姜沐言这才起身,她抬脚刚迈出去一步,就听陆承彦又道: “阿言,可要让文芸或文曼陪你去?” “不必。”姜沐言拒绝,拒绝的太快,怕引起陆承彦怀疑,又浅笑着补了一句,“表姐表妹听说书呢,我自己去便可。” 陆文芸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来。 她见姜沐言起身要出去的样子,不明所以道: “怎么了?表妹你这就要走了?” “我不走,去更衣而已。”姜沐言回答道。 “要我陪你去吗?”陆文芸又道。 刚才,她似乎听到长兄让她陪着去什么的。 “不必,我自己去便可,你看白玉盘去。”姜沐言镇定从容的拒绝着。 陆文芸看向陆承彦,见他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扭头继续看台下的白玉盘和说书先生。 姜沐言成功从天字一号房脱身。 绿蕉一直守在门外,见姜沐言出来,她立马上前搀扶住姜沐言的手臂,并给姜沐言递了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神。 主仆两人眼神一交流,无需言语,姜沐言便懂了绿蕉的意思。 她没猜错,萧南瑜知道她在三楼,让人来联系她了。 天字一号房的门外,还有陆家的小厮和婢女。 做戏做全套的姜沐言,先朝更衣室走去。 待走得远些,确定陆家下人听不到后,绿蕉小声对姜沐言道: “大小姐,我刚见到青石了,萧大公子带着两个小孩来了聚仙楼,此刻就在四楼,萧大公子让大小姐抽空上去一趟。” 先前姜沐言上楼之际,萧以星喊的那声‘娘亲’,绿蕉也听到了。 但她抬头找人找的慢了点,没看到萧以星。 青石下楼来找人,她看到后借口更衣和青石见了一面,这才敢确定萧以星真的在聚仙楼。 “嗯。”姜沐言轻轻颔首。 避开陆府下人的视线后,她没去更衣室,绕了绕来到楼梯处,趁着没人注意快速上了四楼。 四楼楼梯口,青石早候着了。 “姜大小姐,这边请。” 青石见姜沐言上来,连忙躬身引她去一个雅间。 四楼最大的雅间内。 时间往前拨一拨。 萧以星突然喊出的那声‘娘亲’,不止吓到了姜沐言,也吓到了萧南瑜。 当时萧南瑜刚从里间出来,看到萧以星竟然打开了窗棂,还脚下垫着小凳子趴在窗口,心头就猛跳了一下。 他快步朝小娃娃走去。 然而没等他把萧以星抱下来,就听到她兴奋的大喊一声娘亲。 萧南瑜根本来不及多想,伸手抓住小娃娃的后衣领,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另一只手则以迅猛之姿关上了窗棂。 ‘嘭!’一声响,可见他关窗棂的力气有多大。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2节 被拎在半空中的萧以星,瑟缩着小脖子,在萧南瑜的手中像个可怜兮兮的小鸡崽。 然而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两眼发亮喜悦无比。 “爹爹!我看到娘亲了!娘亲也来了聚仙楼!就在楼下!” 萧以星开心到手舞足蹈,一个劲儿的挥舞着她细小的小短手小短腿。 坐在红木圆桌上的萧以舟,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小短腿倒腾到萧南瑜身边,仰着头高兴道: “爹爹,娘也来了?真的吗?在哪里?” “……”萧南瑜沉默,再沉默。 他看着开心过头的萧以星,不忍心教训她为何要开窗。 也不忍心故意隐瞒两个小家伙。 因为关窗的那一瞬间,惊鸿一瞥中他确实看到了姜沐言。 不止姜沐言,他还看到了姜沐言身旁的陆承彦。 姜沐言和陆承彦一起来了聚仙楼。 他们在一起。 他们肩并肩一起上楼,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瞧着还亲密无比。 矜贵清冷的少年将军面容紧绷。 只不知这个紧绷的情绪,是因萧以星开窗差点被人看到脸,还是姜沐言和陆承彦一起出现的画面刺激到了他。 “在楼下,娘在一楼马上就要上来了,哥哥,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娘亲了!” 还被萧南瑜高高拎着的萧以星,转着小脖子低头去看萧以舟,小奶音又甜又糯的开心道。 “太好了。”萧以舟仰头对妹妹笑了起来。 萧以星也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小脸儿就憋得有点红了。 “爹爹,你快放我下来,勒我脖子了,不舒服。” 小娃娃的小肉手抓挠着自己的小脖子,被勒得难受。 萧南瑜连忙放下萧以星,替她整理好衣裙,看着小孩儿原本白白嫩嫩,现在却被勒得有点泛红的小脖子,当即蹙了眉头。 “星星,还难受吗?”萧南瑜心疼的揉着她小脖子。 “唔……不难受了。”萧以星摇头,两眼笑眯眯的抱着他手道,“爹爹,你快去把娘接上来,我要见娘亲,我想娘亲了。” 萧南瑜沉默,只能沉默。 姜沐言在陆承彦在身边,他如何去接? 萧以舟见萧南瑜还蹲着不行动,犹豫道: “爹爹,你不想下楼吗?那我和妹妹下楼去接娘亲好不好?” “不行!”萧南瑜一口回绝。 他拒绝的太快太果断,严肃紧绷的情绪感染到了小孩儿。 萧以舟和萧以星开心的笑脸一僵,一副做错事的小模样,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萧南瑜闭了闭眼,他吓到他们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轻轻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柔声道: “爹爹会让青石去接你们娘上来,但你们要乖乖的,不能开窗,记住了吗?” “嗯。” “嗯嗯。” 萧以舟和萧以星连连点头,乖乖应下。 萧南瑜吩咐了青石回到房间,一大两小坐在圆桌前,一时沉默无语。 萧以星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萧南瑜,小家伙情绪比他还低落,有点蔫蔫的。 “爹爹,为何不能开窗?楼下好热闹,我想看说书先生说书。” 萧以星摸了摸自己的小脖子,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被爹爹一把拎起来。 因为她开窗了。 可为什么不让她开窗呀? 以前来聚仙楼,她开窗娘都不会说什么的。 娘还会抱起她,倚在窗边看热闹。 “……你和你娘长得太像了。” 萧南瑜回答了一个真实原因,但这个最真实的原因,两个小娃娃恐怕听不懂。 萧以星确实听不懂,她皱着小眉头琢磨半晌,满眼疑惑的回望着萧南瑜。 “爹爹,我长得像娘亲不好吗?”小娃娃疑惑发问。 “也不是不好。”萧南瑜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别人一看到你,都不用问你娘是谁,就知道你是姜沐言的孩子。” “爹爹,这很好啊。”萧以舟也疑惑道,“娘说过,这样妹妹就不容易走丢了,走丢了也容易找回来。” “哥哥,我不对走丢的哦。我才不要走丢呢,天底下我最爱娘亲和爹爹了,我要一辈子待在娘亲和爹爹身边,做娘亲和爹爹的乖女儿。” 萧以星眨巴着天真纯净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对萧以舟和萧南瑜道。 小娃娃长得甜美可爱,小奶音也甜糯糯的,说出口的话更能甜到人心坎里去。 萧南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萧以星的小脑袋瓜,一颗心被她哄得柔软了一大片。 被揉小脑袋瓜的萧以星,开心又舒服的笑弯了眼,转着小脑袋在萧南瑜掌心蹭了蹭,跟个小奶猫一样惹人喜爱。 萧南瑜直接将她抱了过来放在腿上。 “我们星星真乖。”他轻轻捏了捏小家伙长着小奶瞟的脸,眉目含笑道。 “爹爹,我是天底下最乖最乖的小闺女吗?” 窝在萧南瑜怀里的萧以星,扬起和姜沐言一模一样的小脸儿,两眼亮晶晶的追问。 “嗯。”在小家伙满心期盼的目光中,萧南瑜给予了肯定回答,“我们星星是天底下最乖最乖的小闺女了。” “耶!”萧以星开心的小手一拍,给自己鼓了一个掌。 “爹爹,偷偷告诉你哦,娘也说过星星是天底下最乖最乖的小闺女哦。” 萧以舟看着在爹爹怀里撒娇的妹妹,羡慕的抿抿小嘴,忍了忍没忍住,眼巴巴的望着萧南瑜。 “爹爹,我也想要抱抱。” 小男孩的小奶音透着一丝不坚定。 爹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不能总是要抱抱。 可他还小嘛,有时候也好想要娘亲和爹爹的抱抱。 十九岁的萧南瑜,还没发展到要教儿子不能总要抱抱。 所以萧以舟可怜巴巴的一说要抱抱,他长臂一伸就把儿子也捞了过来抱着。 偷偷上来四楼的姜沐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萧南瑜左手右手各抱着一个娃,两个小家伙在他怀里玩得喜笑颜开。 “娘!” 萧以星看到姜沐言进来,咻一下从萧南瑜怀里滑了下去。 萧以舟也立马从萧南瑜腿上跳了下去。 “……”转瞬就两手空空的萧南瑜,虚抱着怀里的空气沉默了。 他转头看向门口。 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抱住姜沐言的腿,开心的在她脚下蹦跶着。 “娘,星星好想你。” “娘亲,我也好想娘亲。” 萧南瑜陡然生出一种,老父亲被无情抛弃的错觉。 他在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时时刻刻都想黏着他。 姜沐言一出现,他们就立马抛弃了他,转去黏姜沐言了。 姜沐言低下头,看着脚下欢快蹦跶的两个小家伙,眉眼间也跟着染上了欢喜。 “娘,抱抱,星星想要娘抱抱。” 萧以星两条细细的小短手一伸,又开始索要抱抱了。 “好,抱抱。”姜沐言温柔应承着,但没有立即伸手去抱萧以星,而是道,“娘先把关上再抱。” 萧南瑜见状,道:“不用关,四楼没人会上来,不会被人看见的。” 两条腿被抱着行动不便的姜沐言,看了萧南瑜一眼,信他,果真不去关门了。 她俯身先抱起萧以星,接着还想要去抱萧以舟,然后就发现…… 她没法像萧南瑜一样,一手抱起一个。 “舟舟,娘牵你。” 右手抱着萧以星的姜沐言,左手牵着萧以舟走到红木圆桌前。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又大又圆的白玉盘, 当姜沐言看到时,惊愕了一瞬。 因为看到这个白玉盘,她就想到了楼下时,陆文曼听说书先生说的,西域国宝白玉盘。 姜沐言坐下后,见萧以舟贴在她身边紧紧搂着她腰,便也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着。 “这是什么?”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3节 姜沐言下巴微抬指了指桌上的白玉盘,询问着萧南瑜。 “白玉盘。”萧南瑜言简意赅道。 姜沐言当然知道这是白玉盘,她问的是……是…… “这不会是一楼说书先生口中的,西域国宝白玉盘吧?”姜沐言又问。 “嗯。”萧南瑜颔首,“就是他口中的白玉盘。” 姜沐言这下就更疑惑了。 “白玉盘楼下不是端上台去了吗?” 姜沐言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陆承宇说的她可是听清楚了的。 “白玉盘是一对。”萧南瑜解释道。 姜沐言:“……” 早说嘛。 她又问:“既是一对,为何独独卖一只?” 萧南瑜随意搭在桌上的右手,伸出一根修长手指,轻轻敲击在了白玉盘上。 “这里面牵扯有点大,事关西域那边的朝廷政变,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这话的意思,便是白玉盘的来历他没有想瞒姜沐言,只是说来话长,不适合现在说。 “听着挺重要的一个物件儿,怎这般随意放在这里?” 这只白玉盘又大又圆,玉质通透,一看就价值连城。 先不论白玉盘价值几何,西域的国宝就这么大咧咧的放在桌上,连个装起来保护一下的匣子都没有。 房间里还有两个小孩子,也不怕小孩不小心打碎了。 姜沐言瞧萧南瑜也不像是粗心大意的人,怎么对这只白玉盘如此随意。 “我怕两个小家伙无聊,拿上来给他们玩的。”萧南瑜随口说道。 什么? 姜沐言杏眸微睁,一瞬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玩、玩的? 这只价值连城,据说是西域国宝的白玉盘,拿来给孩子玩? 姜沐言审视着随口一说,语气随意,神色更是淡漠不当一回事的萧南瑜,似第一日认识他一样。 “萧大公子真是财大气粗。” 心惊过后的姜沐言,只能道出这么一句。 萧南瑜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她的语气,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以为自己不小心说错话的萧南瑜,回想了一遍刚才两人的对话。 他沉吟了几息后,道: “你缺银子用?” “不缺。”姜沐言抱着两个孩子摇头。 她是相府嫡长女,且是相府最得相爷宠爱的女儿,连儿子的地位都没法和她比,她怎么可能缺银子用。 “若是缺银子,跟我说。”萧南瑜道。 姜沐言也被他弄得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她也沉吟片刻,道: “怎么?萧大公子要给我银子用?” “可以。”萧南瑜想也不想便点头,“或者你直接来找聚仙楼的掌柜,让掌柜的给你银子,我会事先交代他。” “……”姜沐言沉默了。 她这下是真的搞不懂了。 或许也不是不懂,只是有点不太敢懂。 萧南瑜为何对她这么大方? 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她怀抱里的两个小家伙。 以及两个小家伙身上引出来的,她和他未来可能会成为夫妻的事情。 姜沐言掐灭心中的念头,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们目前的处境太糟糕,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想太多没有意义。 “聚仙楼是你的产业?” 姜沐言看着身旁清隽傲骨的少年郎,问出了之前就有过的猜测。 四楼不待客,而萧南瑜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了四楼。 或许真让陆承宇说对了,在四楼大喊一声‘娘亲’的奶娃娃,是聚仙楼东家的孩子。 “萧家暗处的产业,在我名下。”萧南瑜倒也没瞒着姜沐言。 姜沐言一听就有些急了。 “不是,萧家的产业,你怎么敢带他们两个来?被萧家人知道怎么办?” 碍于两个天真懵懂的孩子就在怀里,姜沐言刻意压低了声音,身体还往萧南瑜的方向倾斜了几分,有低声耳语的意味在。 她说的也确实很小声,萧以舟和萧以星有没有听到不知道。 萧南瑜是也朝她倾身过去,耳朵凑到她面前才听清的,也将她的担心听进了心里。 “不会,楼里从掌柜到伙计都是我的人。” 萧南瑜语气不重,清冷的眼眸却坚定无比。 他在向姜沐言保证,聚仙楼绝对安全,不会暴露两个孩子的行踪。 “聚仙楼存在几十年了,不可能是你一手创办的,萧家谁给你的?他也能指使得动聚仙楼的人吧?万一楼里的人把消息告诉他怎么办?” 姜沐言不是不信萧南瑜,只是聚仙楼人多嘴杂,保不准谁就泄露了消息。 “我知道,聚仙楼是太公给爹爹的。” 一直乖乖靠在姜沐言怀里的萧以舟,忽然插嘴说了一句。 “你怎知道?” 有些讶异的萧南瑜,垂眸看向小家伙。 聚仙楼是萧家暗处产业一事,有些萧家人都不知道,萧以舟一个四岁的小娃娃怎会知道? “爹爹你自己告诉我的啊,你忘了吗?就有一天晚上,你惹娘生气,被娘赶到书房睡,我去书房陪你的时候,你告诉我的。” 萧以舟眼眸纯真,语气小小沉着的肯定道。 萧南瑜:“……” 姜沐言:“……” 尴尬突然降临,姜沐言和萧南瑜于尴尬和沉默中,眼睫轻轻颤动着,犹豫着朝对方偷瞄过去。 结果两人同时捕捉到了对方偷瞄的眼神,立马就更尴尬了。 两人默契的飞快撇开了眼,连余光避着对方。 姜沐言抓着萧以星的小肉手,无意识的摩挲着,眼皮子隐隐抽搐。 她把萧南瑜赶去书房睡? 肯定是萧南瑜得罪了她,肯定是的,一定不是她的错。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半晌后。 萧南瑜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聚仙楼是我祖父给我的,现在楼里的人只听命于我,我祖父也指使不动他们,且没人知道我带两个孩子来了聚仙楼,连掌柜的都不知道。” 萧南瑜在解释,让姜沐言不要担心。 “嗯。”姜沐言点了点头。 她眼神有点小飘忽,也不知道萧南瑜的解释,她有没有听进去。 两人话是接上了,但眼神还有点不敢对上。 姜沐言的眼睛不往萧南瑜的身上看,便垂眸看怀里两个可爱的娃娃。 她视线落在萧以舟英俊又可爱的小脸上,随口问道: “舟舟,你见过你太公?” “没有。”萧以舟摇了摇头。 “哦。”姜沐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但应声完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去看萧南瑜。 萧南瑜也猛地转头,面色惊愕的看向萧以舟。 姜沐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和她想到了一处去。 “舟舟,你没有见过太公吗?”萧南瑜面容严肃,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萧以舟。 萧以舟被他盯得小背脊一下挺直,蹙眉道: “嗯,没见过,爹爹怎么了吗?” 萧南瑜立马转眸去问萧以星:“星星,你也没有见过太公吗?” “没有啊。”萧以星眨巴着天真无害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又道,“但我们见过太婆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4节 萧南瑜和姜沐言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萧以舟和萧以星的太公,是萧南瑜的祖父,也就是镇国公。 他们没有见过太公,也就是说,在他们出生前,或者说他们有记忆之前,镇国公便去世了。 姜沐言在今岁萧家军凯旋而归时,见过镇国公一面。 镇国公骑在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上,气场肃杀,正气凛然。 那一面,姜沐言记忆甚深。 镇国公虽头发已白,但精气神好的很,绝不像几年之内就会老死的模样。 姜沐言看了看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萧南瑜,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星星,娘几岁生下你们的,你还记得吗?” 姜沐言摸了摸萧以星的小脑袋,轻声询问道。 “记得呀,娘十五岁和爹爹成亲,十六岁生下我和哥哥的呀。” 萧以星嗓音甜甜,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姜沐言在心里算了一下。 若一切成真,她十六生下萧以舟和萧以星,他们今年四岁。 也就是在她二十岁那年,镇国公是一定不在人世了。 她今年十四,也就是说未来六年之内,不知那一年镇国公就会逝世。 镇国公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像几年之内就会亡故的样子。 若镇国公并非正常亡故,那便有两个可能。 一,边境又起战火,镇国公奔赴战场,死于敌军刀下。 二,镇国公府出了大事,镇国公倒下了。 可若镇国公府真的出了大事,镇国公都倒下,镇国公府的其他人还能好好的活下来? 似乎第一个可能性大一点? 可镇国公都白发苍苍了,就算边境再起战火,大燕又不是没有骁勇善战的名将。 光是萧家一门,能征善战的将军两只手都快数不完了,不至于要镇国公拖着年迈的身躯再赴战场吧? 姜沐言还在沉思中,门外的绿蕉却突然敲了敲门,小声急切道: “大小姐,得下去了,表小姐在楼下走廊张望,似乎在找你。” 绿蕉的声音,将姜沐言和萧南瑜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回过神来的姜沐言,第一眼先朝萧南瑜看了过去。 清隽傲骨的少年郎,英俊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可姜沐言却从他清眸的瑞凤眼中,看到了藏在眸底的一抹哀伤。 骤然得知祖父寿数只剩几年,萧南瑜心情定然低落。 他低落的时刻,姜沐言不忍心离开。 “你……” 她想安慰他,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几番欲言又止,没成想话一出口却成了重磅炸弹。 “你祖父没见过你儿子女儿,你要不要带两个孩子去见见他?” 第27章 话落瞬间, 一室寂静。 连姜沐言自己都心惊到了。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南瑜难掩震惊的眸子望向她,在看到她眼中的惊愕时,便明白她纯粹是想安慰他,一不小心安慰过头罢了。 一般情况下, 若从天而降的儿子女儿没见过祖父, 确实应该趁着祖父还在世时, 带孩子去见一见老人家。 可他们的情况显然不一般,这见了是要见出大事来的。 萧南瑜眸色深深地凝视着姜沐言。 见是不能见了, 至少目前不能,不过, 她的安慰他会心领的。 落针可闻的安静中,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天真懵懂的孩童。 “娘,今日又不是清明,也不是过年祭祖, 为何要去祭拜太公?” 萧以舟记得清楚,爹爹说过, 一年之中有两日要去祭拜太公, 就是清明和祭祖。 在他小小脑袋的思维里,娘说去见太公,应该就是祭拜太公的意思。 姜沐言连忙伸手捂住萧以舟的小嘴儿,不让他继续问下去。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天爷莫怪。 镇国公现如今还活着呢, 说什么祭拜不祭拜的,太不吉利了。 “额……”姜沐言想了想, 斟酌着该如何跟两个小孩解释,“娘的意思是……” 若告诉他们, 他们的太公还活着,会不会吓到两个小娃娃? 姜沐言朝萧南瑜投去求助的眼神,却见萧南瑜在看门口。 门口站着绿蕉和青石。 萧南瑜见姜沐言的丫鬟频频回头,一脸焦急又不太敢打扰他们的样子,对姜沐言道: “你下楼去吧,两个孩子也见到你了,应该不会再闹了。” 萧南瑜说不闹,可萧以舟和萧以星听到他的话后,两个人四条小短手,刷的一下齐齐抱住了姜沐言细软的腰身。 “娘……”萧以星小脸儿埋进姜沐言怀里,软糯糯甜腻腻的撒着娇,“娘,抱抱,抱抱嘛。” 萧以舟也钻进姜沐言怀里不抬头,闷声闷气的说道: “我想再抱一抱娘亲。” 萧南瑜伸出两条手臂,要把他们从姜沐言怀里抱过来的动作顿住。 他看着两个小家伙的清冷眸光往上移,停在了姜沐言清艳夺目的容颜上。 “娘,再抱抱嘛……” 萧以星的小身子在姜沐言怀里扭了扭,声音闷闷的撒娇卖乖。 这么软萌可爱的小娃娃跟自己撒娇,姜沐言哪里狠得下心拒绝。 “好,再抱抱。” 她温柔浅笑着,一手一个搂住萧以星和萧以舟,低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两个小家伙的发顶。 小家伙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可真好闻。 萧南瑜看着这一幕,默默的收回了手。 收手的同时,他淡漠疏离的眼神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姜沐言的丫鬟很着急,急着想让姜沐言走,但急也没用。 不是他不让人走,是她自己不走的。 姜沐言又抱了萧以星和萧以舟好一会儿,然后将他们一个一个抱给萧南瑜。 萧南瑜默默将两个小孩接到自己怀里。 两个小家伙想留姜沐言,又不太敢开口,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离开。 姜沐言转身后就不敢再回头看了。 她怕看到两个孩子可怜巴巴,渴求她留下的小眼神,她就不舍得再走了。 或许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她亲生的,因为越和他们接触,她就越喜爱他们,情不自禁的想要疼爱他们。 就像有一种无形的羁绊,绊住了她的脚步,将她和孩子们捆绑在了起来。 姜沐言下楼时。 绿蕉先在前探路,趁着楼梯口没人,姜沐言才匆匆从四楼下到三楼。 当姜沐言回到天字一号房时,发现房内多了一个人。 且是她前几日刚见过的人。 礼部尚书府的嫡女,徐非雪。 徐非雪今年十五岁,长得娇俏可爱,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非常甜美可人。 姜沐言和徐非雪自是认识的,但也仅限于认识,两人平日并不往来,所以没什么交情。 两人客气的相互见礼一番,各自落座。 姜沐言坐到了陆承彦的对面,和陆文芸同坐一条长凳。 她刚坐下,一杯温热的茶水,便从陆承彦的手中递了过来,轻轻放在她的面前。 陆承彦本就寡言少语,特别是有他不熟悉的人在场时,他话就更少了。 但他话再少,他对姜沐言的照顾与体贴都是无微不至的。 就似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于不经意间滑过人的心湖,带起一股细小暖流。 “多谢表哥。” 姜沐言纤长的手指端起茶杯,对陆承彦浅浅一笑。 徐非雪的视线落在姜沐言手中茶水上。 她先朝冷脸严肃的陆承彦看了眼,又朝姜沐言投去羡慕的目光。 青梅竹马的郎君就是好,太会体贴人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5节 也不知道萧家的大公子,是否也这般体贴。 “表妹,你去更衣怎去了那般久?” 坐在姜沐言身旁的陆文芸,端起自己快凉掉的茶杯喝了一口。 “……”姜沐言如扇睫毛微颤,想起绿蕉说,陆文芸在三楼走廊上晃悠,似乎在找她一事。 她先抿了一口茶,在心里斟酌着措词,该如何完美糊弄过去。 一口温热茶水应下,姜沐言抬眸要回答之际,徐非雪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姜大小姐也去更衣了?我是先去更衣才过来的,怎没见着你?” 徐非雪并非是有意为难姜沐言,纯粹是闲聊之下的闲话而已。 今日她与弟弟来聚仙楼,包下的雅间就在隔壁,去更衣回来在走廊上遇到陆文芸。 陆文芸邀她来坐坐,她便来了天字一号房。 姜沐言缓缓放下茶杯,眉目浅笑的朝徐非雪看去。 “徐二小姐去的几楼更衣?”她问。 “自是三楼。”徐非雪理所当然道。 她们的雅间在三楼,要去更衣自是去三楼的更衣室。 “我去的是二楼更衣室,徐二小姐没见着我也正常。” 姜沐言理了理袖子,肩背笔挺的端坐于八仙桌前,端得是端庄闲雅,淡然从容的姿态。 “我们在三楼,你为何去二楼更衣?”陆文芸表示自己不理解。 “先前我去更衣室之时,人有些多,我便去了二楼。” 姜沐言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她找的借口,陆文芸是信了的,但徐非雪眉梢挑了挑,看向姜沐言的目光多了一抹深意。 直觉告诉她,姜沐言没说真话。 “你是瞧见了四公主在更衣室,所以才没进去吧?” 徐非雪唇角勾起的弧度,隐隐带了几分得意的味道,似乎在跟姜沐言说: ‘你别想瞒我,我知道你为何不去三楼更衣室。’ 四公主容貌娇美,性子骄纵。 对拥有京城第一美之称的姜沐言,一向看不顺眼。 以往京中各宴会,若姜沐言和四公主同时在场,四公主逮着机会就会为难姜沐言。 私底下碰见,想来四公主也不会给姜沐言好果子吃。 所以姜沐言躲着四公主走,也在情理之中。 姜沐言听到四公主的名号时,一向淡然的眉目沉了一瞬。 不是她怕四公主,只是四公主太蛮不讲理,还喜欢刻意针对她。 对方是皇家公主,还是中宫嫡女,很得帝后宠爱,她惹不起。 但四公主今日也在聚仙楼? 她倒是不知道。 不过不知道也无妨,看见了她会躲着走的。 惹不起,她还是躲得起的。 在徐非雪有点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姜沐言浅淡笑了笑。 她回以沉默,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就这么将去更衣太久的问题,糊弄了过去。 陆文曼和陆承宇倚靠在窗棂前,听说书看热闹,兄妹俩还时不时讨论一两句。 气宇轩昂坐在八仙桌前的陆承彦,沉默的喝茶或给姜沐言倒茶。 姜沐言、陆文芸、徐非雪三人闲聊,他半点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 但他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就这般沉默不语的坐着,冷沉目光时不时落在姜沐言身上。 徐非雪进来天字一号房这么久,也算是看出来了,她只需要当陆承彦不存在便好了。 因为在陆承彦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旁人,只有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姜沐言。 “说到四公主……” 陆文芸突然想到了什么,要接着往下说时,却警惕的朝房门紧闭的门口张望了几眼,似怕被人偷听墙角一样。 “四公主近日出宫出的越发频繁了。”陆文芸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跟萧家的大公子有关。” 姜沐言眉心一跳。 跟萧南瑜有关? 四公主? 有关的是什么事?她怎么没听说。 “你也听说了?” 徐非雪抬手用帕子虚掩着嘴,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姜沐言看看徐非雪,又看看陆文芸,不耻下问道,“你们听说了什么?” 陆文芸和徐非雪关系不错,姜沐言一直都知道。 但此刻她就坐在旁边,她们没必要神秘兮兮的打哑谜吧? “你没听说?” “你没听说吗?” 陆文芸和徐非雪一起看向姜沐言,异口同声齐齐发问。 “……”姜沐言被她们看得又沉默了一息,道,“没听说。” 陆文芸见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当下就兴奋的给她揭秘。 “事情是这样的,萧家大公子凯旋而归那日入宫,听说四公主对他一见倾心。” 陆文芸眉飞色舞的讲解着,话匣子打开,就跟泄洪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 “萧大公子一张俊脸长得丰神俊朗,清冷矜贵中又透着股宁折不弯的傲骨,四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倒也说得通,反正我是信了的。” “关键是,以往两三个月都未必会出宫一次的四公主,自从萧大公子回京后,三天两头就往宫外跑,只要萧大公子踏足过的地方,她都会去走上一走。” “反正我瞧着吧,传闻应该不假,四公主定是倾心萧大公子了。” 姜沐言一边听,眼皮子就一边跳。 这听着,感觉不太妙啊。 四公主本就喜欢针对她,现在又心悦于萧南瑜。 若她和萧南瑜的关系暴露,还不得成为四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 姜沐言在心里叹气又叹气。 萧南瑜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被四公主看上,抓他去尚公主怎么办? “此事毕竟也只是传闻,四公主并未承认过心悦萧大公子,许是误会也说不定。” 徐非雪虽然也听说了四公主的传闻,但她和陆文芸不一样,她并不希望传闻是真的。 徐家想将她嫁入镇国公府。 前两日在相国寺,镇国公世子夫人与她娘闲聊了许久,也夸赞了她不少好话。 回府后,她娘私下与她说,世子夫人似乎有意让萧南瑜娶她。 徐非雪本就对萧南瑜非常有好感,心里自然欣喜。 可四公主若是横插一脚,她和萧南瑜能不能成就不一定了。 “四公主都成天出宫要偶遇萧大公子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陆文芸不论怎么看,这个传闻都是真的。 “你仔细想想,若四公主和萧大公子能成,世子夫人还会搜罗那么多贵女的丹青,给萧大公子看吗?” 徐非雪极力想撇清四公主和萧南瑜的关系。 四公主高傲又骄纵,徐非雪一点都不想惹上她。 “你说得也有理。”陆文芸想了想,认同了徐非雪的说法,“但我还是觉得四公主心悦萧大公子。” “我觉着应该是误会。”徐非雪立场坚定,打死不认。 两人各持己见,陆文芸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姜沐言,道: “表妹,你呢?你觉着四公主是否心悦萧大公子?” “……”突然被点名的姜沐言,莫名心虚了一瞬。 她在陆文芸和徐非雪的注视中,犹犹豫豫道: “我不知,许是……假的吧。” 在四公主这件事上,姜沐言的立场和徐非雪差不多,都不希望四公主横插一脚进来。 因为萧以舟和萧以星的出现,姜沐言被迫和萧南瑜牵扯在了一起。 再加上她本身和陆承彦的亲事,三人就已经挺乱的。 相国寺一行,世子夫人似乎对徐家格外热情,若世子夫人有意让徐非雪嫁给萧南瑜。 四个人就更混乱了。 在这种混乱不堪的局面下,四公主还要来插上一脚。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6节 姜沐言光想想就心累,非常累,她担心自己心态会崩,崩塌后她可能就直接摆烂。 四公主到底是否心悦萧南瑜,也只有四公主知道。 她们三人是讨论不出什么的。 话题在四公主身上又转悠了片刻,陆文芸的话锋顺势一转,转到了徐非雪的身上。 “非雪,听我母亲说,你在议亲了,可定下谁家儿郎了?” 陆文芸话落,姜沐言眉梢动了动,不留痕迹的观察着徐非雪。 徐非雪的脸颊突然浮上了两团红晕。 “还没呢,才开始议亲,哪有那么快就定下。”徐非雪一脸娇羞道。 “你这神色不对。”陆文芸与徐非雪相熟,一眼看穿道,“是不是快定下人家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过两天你定亲完,你想瞒也瞒不住,大家都会知道的,你就说嘛。” “哎呀,文芸你就别问了,女子亲事哪能拿到台面上随便议论,你羞不羞。” 徐非雪用手帕半遮面,只露出一双娇嗔含笑的眼睛。 姜沐言眸光微动,在心里叹息着。 徐非雪这情况……不妙啊。 萧南瑜怎这么会招蜂引蝶呢? “姐妹们私底下说说而已,我又不会往外宣扬,你就告诉我嘛。” 陆文芸缠着徐非雪,想要知道她将和谁定亲。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会和谁定亲,我怎么和你说?” 徐非雪双颊泛红,偏不说徐家忙着想将她嫁入镇国公府。 若没有四公主心悦萧南瑜一事。 凭着和陆文芸的交情,徐非雪许就告诉她了。 可四公主这一脚插进来,她和萧南瑜的亲事又还没个定论,徐非雪不敢妄言。 否则被四公主知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她。 陆承彦见姜沐言微低着头,神色有些蔫蔫的,关切道: “阿言,可是累了?” 姜沐言抬眸,一下撞入了陆承彦那双冷沉黑瞳中。 陆承彦也就看着冷,其实一点都不难相处,他很细心,也很体贴。 “不累。”姜沐言浅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累了,我送你回府。” 陆承彦拎起茶壶,将姜沐言面前的茶杯斟满。 “嗯。”姜沐言轻轻点头。 她垂眸看着陆承彦给她倒茶的修长手掌,心里忽然有些愧疚。 表哥待她很好,从小就待她非常好。 她不想辜负表哥。 可……可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在陆承彦面前,她一想到萧南瑜和萧以舟、萧以星,就觉得生活一片灰暗,世界即将坍塌。 “长兄,你来聚仙楼才坐没多久,表妹喊累你便急着送她回去?表妹还没进门呢,你就这么宠着?” 陆文芸瞧着事事以姜沐言为先的陆承彦,只觉他长兄将来成了亲,定会被姜沐言给吃得死死的。 “与你何干?” 面无表情的陆承彦一个冷眼过去,陆文芸就闭嘴了。 同坐一桌,却一直没和陆承彦搭上话的徐非雪,看了眼陆承彦,对姜沐言道: “真羡慕姜大小姐,任谁都看得出来,陆大公子是将你放在了心上的,若我未来的夫君也能待我这般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徐非雪嘴上说着未来夫君四个字时,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萧南瑜的身影,心下顿时甜蜜了起来。 萧家家风清正,妾室比别的府邸都要少。 等她嫁入镇国公府,成为萧南瑜的正妻,萧南瑜定然也会待她很好很好的。 徐非雪这话,让姜沐言有些不好接了。 她和陆承彦的亲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了,但两人还未正式定亲。 再加上她心虚,自觉愧对于陆承彦,未来夫君这个称呼,她心虚到不敢往陆承彦的身上套。 “徐二小姐甜美可人,定能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心虚的姜沐言淡笑着,只能是客客气气的祝徐非雪幸福了。 “承姜大小姐吉言,我也想嫁个如意郎君。” 徐非雪嘴角一勾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八仙桌上的闲聊,莫名的变成了客气寒暄。 倚在窗棂前的陆文曼和陆承宇,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一文钱!” 陆承宇的惊呼声,惹得几人朝他看去。 此时楼下也传来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嘈杂声,热闹非凡。 “二哥,你喊什么呢?” 陆文芸被勾起了好奇心,起身朝他们走去。 “那个价值连城的白玉盘,卖一文钱!” 陆文曼回头难掩震惊的解释道。 姜沐言蹙眉,越发觉得这个白玉盘有问题了。 白玉盘是一对,萧南瑜只拿出一只来卖,还只卖一文钱?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长兄,求你件事,等会儿你帮我对对子,说书先生说,对子对的好,一文钱就能买那只白玉盘!” 陆承宇回过头来,一脸兴奋的对陆承宇道。 端起一杯茶正要喝的陆承彦,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冰冷无情的吐出两个字。 “不帮。” 被拒绝的陆承宇,半点不气馁,张嘴就继续求: “大哥,求你了,你惊才绝艳,只要你出手,对对子而言,肯定整个聚仙楼都不是你的对手……” 陆承彦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才打断喋喋不休的陆承宇。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一文钱买的是你小命。”他冷声道。 姜沐言眉心一跳。 她也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会危及性命吗? 萧南瑜到底在搞什么? 他不会有危险吧? “……大哥,你在危言耸听吧?” 兴奋中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的陆承宇,犹豫道。 “你可以试试。” 陆承彦并没有硬劝的意思。 但他越是浑不在意的姿态,陆承宇就越不敢不信。 陆承宇又低头看了看一楼高台上的白玉盘,咬了咬牙道: “算了,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真掉了也不会让我捡到。” 不打算买,他也就不看了,转身从窗边离开。 免得越看越心痒痒,越看越心痛。 一文钱啊,真买到手,转手一买就能赚个至少十万两银子。 陆承宇觉得自己亏十几万两银子,心痛到想出去散散心。 “大哥,我出去一下。” 陆承宇和陆承彦说了一声,从姜沐言身后走了过去。 随后,姜沐言听到了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再然后,她就听到陆承宇说: “萧大公子,好巧,你也在聚仙楼。” 姜沐言惊得脊背一下挺直,坐的无比端正。 萧南瑜? 他从四楼下来了? 他下来干什么? 他不用看着萧以舟和萧以星吗? “陆二公子。” 萧南瑜声线清冷的嗓音,清晰的传进了姜沐言的耳中。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7节 她因为萧南瑜的出现而心神紧绷,正襟危坐。 一旁的徐非雪,却是直接扭头看向门口。 奈何视线被屏风挡住,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萧南瑜修长挺拔的身影。 “萧大公子,今日巧遇,不如进来一起坐坐?” 陆承宇邀请萧南瑜入天字一号房。 姜沐言在心里祈祷,萧南瑜一定要拒绝。 可她听到萧南瑜说: “却之不恭。” 姜沐言惊到眼眸微睁。 萧南瑜什么意思啊? 他不知道她在这里吗? 陆承彦也在天字一号房呢,他进来干什么! “萧大公子,请。” 陆承宇喜悦的声音传来。 姜沐言心累的闭了闭眼,快速收拾好心情。 待她神色从容,眸色淡然的抬眸时,便看到了绕过屏风进来的萧南瑜。 萧南瑜也看到了她。 两人视线隔空一对上,姜沐言当即露出了怨念的小眼神。 萧南瑜就是她的地狱。 活生生的地狱。 她的小怨念藏得很深,深深藏在眸底深处,但萧南瑜还是窥见了。 可他就跟没看见一样,清冷目光匆匆一瞥便从姜沐言脸上移开。 “陆大公子也在。”萧南瑜停下脚步,率先朝陆承彦拱手作揖,紧接着又对姜沐言行礼,“姜大小姐。” 第28章 萧南瑜一袭白色锦袍, 姿态矜贵优雅,就如京城礼仪极好的贵公子一样,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一个成长于边关,血战沙场多年的骁勇悍将。 天字一号房里, 对于萧南瑜的到来, 最激动的莫过于徐非雪了。 她在看到萧南瑜走进来的身影时, 不敢怠慢的即刻站起身。 她两手紧紧揪着手中帕子,欣喜之余又紧张不已。 瞧见萧南瑜跟陆承彦、姜沐言行礼。 她柔若无骨般的身姿, 站得越发柔美,越发的淑女标准了。 下一个就该轮到她了。 等萧南瑜朝她行礼, 她就立马还礼, 才不要像姜沐言一样还稳坐不动。 太没规矩了。 她得给萧南瑜留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印象。 可徐非雪满心期待的等了又等。 却没等来萧南瑜朝她行礼。 她看到萧南瑜给姜沐言行礼完,直起劲瘦的腰身,缓缓放下双手, 站着不动了。 “……”徐非雪略有些错愕,两眼怔怔地看着萧南瑜。 还有她呢。 萧大公子没看到她也在吗? 被行了礼的姜沐言, 缓缓起身, 默默给萧南瑜还礼,低眉敛眸轻唤道:“萧大公子。” 姜沐言突然觉得,萧南瑜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她不懂,反正就是故意的。 “萧大公子。”陆承彦也起身,面容冷沉的朝萧南瑜拱手。 在窗棂前的陆文芸和陆文曼闻声回头, 也都朝萧南瑜行礼: “萧大公子。” 一直没等来萧南瑜给她行礼的徐非雪,怔愣片刻后, 发现雅间内就剩她还没和萧南瑜见礼了。 “萧大公子。”她紧跟着行礼。 萧南瑜拱手,统一给她们还礼。 雅间里四位女子, 独独只有姜沐言一个人,得了萧南瑜的单独行礼问好。 徐非雪朝姜沐言投去复杂的目光,却见姜沐言毫无所觉的坐了下去。 默默落座的姜沐言,确实没发现这个问题。 她一脸漠然,有点想逃离天字一号房。 她甚至想找个借口,再冒险上四楼去陪两个孩子,也好过在这里同时面对萧南瑜和陆承彦。 她搞不懂萧南瑜怎么想的。 看到陆承彦,他就不心虚吗? 不避着一些就算了,还硬凑上来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她很为难,很尴尬吗? 孽缘啊,萧南瑜就是她的孽缘。 面无表情的姜沐言,心思百转千回,感慨万千,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萧南瑜是陆承宇邀请进来的,他自然得招待周全。 八仙桌方方正正的四个方向,此刻三个方向都是有人的,姜沐言和陆承彦相对而坐,徐非雪还站着没坐下,她在姜沐言的左手边。 “萧大公子,这边请。” 陆承宇指着唯一的空位请萧南瑜入座。 萧南瑜落座后,一直站着的徐非雪,也内心激动的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萧南瑜就坐在她对面,她一抬眸就能看到他,同样的,萧南瑜也一抬眸就能瞧见她。 徐非雪微低着头,一脸娇羞的低垂着眼眸,想看萧南瑜又羞涩地不敢抬眸,又担心她妆容是否完好,可千万别在萧大公子面前失了礼数,露了丑态。 同样是内心忐忑,心思千回万转,相比于徐非雪的羞涩,姜沐言则显得冷漠许多。 她也低敛着眉目,但她眉眼淡然,神色淡漠,一副和萧南瑜不熟、不认识,与他无话可说的端庄姿态。 可她的端庄却与往日的贤淑恬静有所不同,隐隐透着股冷淡疏离、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股子疏离与冷淡,是针对萧南瑜的。 她在无声的提醒他,切记谨言慎行,千万不能露了马脚,莫要被人看出她和他之间有异常。 萧南瑜疏淡的眼角余光,接收到了姜沐言身上散发出的冷漠气息,他那双清冷眸子倒是很安分,没有往姜沐言身上瞟。 陆承宇请萧南瑜入座后,也准备坐下的他,却突然发现没他的位置了。 八仙桌的四条长凳都已坐着人,一条长凳坐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但萧南瑜是客人,他挤去和他一起坐不合适。 且萧南瑜是坐于长凳中间的,并没有留位置给旁人坐的意思。 陆承宇看向自家兄长,陆承彦也坐在长凳中间,也没给他留位置,且陆承宇知晓,陆承彦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 和陆承彦同坐一凳这种事,他也就想想。 陆承宇转而去看另两条长凳。 姜沐言和徐非雪先前和陆文芸、陆文曼一起坐,这会儿倒是只坐于长凳一边,旁边留了一个位置。 但徐非雪也是客人,且男女授受不亲,陆承宇不可能去和徐非雪坐一起。 陆承宇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姜沐言身上。 姜沐言是表妹,位置不够宽敞的情况下,与她同坐也算是情有可原,不算太越界。 陆承宇目光锁定姜沐言身旁空出来的位置,转身朝她走去。 当他走到姜沐言身边,弯腰就要落座时,却突然接收到两道冰冷的目光。 猛一瞬间后背发寒的陆承宇,动作一顿,不明所以抬起眼眸。 他第一眼先看到了对面的陆承彦。 他家长兄正用冒着森森寒气的冷眸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只要他敢坐下去,屁股还没碰到长凳,就会被陆承彦一脚踢飞。 小心脏瑟缩了一下了的陆承宇,转眸看向另一道冰冷目光,竟是萧南瑜。 萧南瑜本就气质清冷,此刻那双瑞凤眼,更是冰冷得过分,好似他做了多么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事情。 徐非雪也发现了萧南瑜、陆承彦在看陆承宇,她也瞬间明白了他们为什么看他。 “陆二公子,姜大小姐虽是你表妹,但也是未出阁的女子,你与她同坐一凳不合适。” 徐非雪嫣然一笑,声音轻柔的替陆承宇解围,也趁机在萧南瑜面前找点存在感。 “也是,徐二小姐说得对。” 坐到一半的陆承彦,接过徐非雪递来的台阶就赶紧起身。 还好他没坐下去,真坐下去,萧南瑜和陆承彦的眼刀子怕是能将他千刀万剐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8节 不过,陆承宇有点疑惑的是。 他兄长瞪他也就算了,毕竟姜沐言快和陆承彦定亲了,陆承彦不想让任何一个男子离她太近也属正常。 可萧南瑜为什么也瞪他? 觉得他坐于姜沐言身旁的行为,极为不妥? 就算如此,看他一眼提醒一下也就是了,为何要用那般冰冷的眼刀子凌迟他? 心有疑惑的陆承宇,刚直起身,人还没从姜沐言身旁走开,就听陆承彦冷言冷语的开口。 “出阁了也不合适。” 陆承宇:“……” 他也不是非要坐姜沐言身边,这不是没合适位置了吗? 且他又不是放浪形骸的登徒子,用得着这么防他吗? “不坐不坐,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离表妹远远的。” 陆承宇连忙从姜沐言身旁走开,脚步麻溜一下就离得老远。 他从角落搬起一个绣墩,走到萧南瑜和陆承彦之间,啪一下放在八仙桌的夹角处,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坐在这里,和姜沐言之间隔着一个萧南瑜,总该没人有意见了吧? 萧南瑜和陆承彦确实没意见,他们看都没看他一眼。 陆承宇这回坐安稳了,面容俊秀的他眼眸一转,落在了萧南瑜的身上,和煦道: “萧大公子今日出现在聚仙楼,也是与友人相聚?” “并非。”萧南瑜声线清冷的否认,“我是来找人的。” 姜沐言眼皮子微微掀起,不留痕迹的瞄了萧南瑜一眼。 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是真的找人,还是借口? “找谁?或许我能帮上忙。”陆承宇折扇一开,风流倜傥道,“京中世家子弟,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萧南瑜微微侧头看着陆承宇,又看了眼神色冷沉的陆承彦,道: “胡珣,你可认识?” “胡珣?”陆承宇听到这两个字就先蹙了蹙眉。 京中各大世家,并没有哪家是姓胡的,他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没在记忆中找到胡珣这个人。 “胡珣可是京中人士?”陆承宇问萧南瑜。 “不是。”萧南瑜摇头。 既然陆承宇不认识胡珣,萧南瑜也就没打算多说。 但陆承彦却抬了抬眸,看向了他:“萧大公子要找的胡珣,是否来自边关宣城?” “陆大公子见过胡珣?” 萧南瑜并没有回答陆承彦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正襟危坐的姜沐言,默不作声的听着他们交谈,心里暗忖,萧南瑜真的在找人? “一面之缘,前些日在诗会上见过,他不像是大燕人。” 陆承彦是个聪明人,萧南瑜没有正面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他便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话也多说了半句句。 宣城在大燕西陲。 萧南瑜前三年虽在北疆打仗,但再往前推几年,萧南瑜在西陲边城也待过好几年。 胡珣自称来自西陲边关的宣城,但他言谈举止间,偶尔会露出一些西域人特有的习性。 萧南瑜要找胡珣,胡珣来自宣城,宣城在西陲,是大燕离西域最近的一个城池。 萧南瑜找人找到了聚仙楼,一楼说书先生口中的国宝白玉盘,又恰巧出自西域。 几个线索就这么串联在了一起。 一个西域人谎称自己是大燕人,还混进了大燕京城。 而萧南瑜是护国护民的大燕战将,他要找胡珣,同为大燕人的陆承彦,自然不会替胡珣遮掩什么。 陆承彦仅见过胡珣一次,就看出对方不是大燕人,让萧南瑜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胡珣确实不是大燕人,他生于西域,长于西域。”萧南瑜道。 “但他长得一点也不像西域人,五官样貌和我们大燕人无异,说话也没有西域人的口音。” 陆承彦就是因为这两点,不太确定胡珣到底是不是西域人。 燕人若在西域生活多年,也有可能染上西域人的习性。 “他祖辈是大燕宣城人士,几十年前举家逃离到了西域。”萧南瑜解释道。 陆承彦冷眉微动。 萧南瑜用的词是逃离,不是搬迁。 “胡珣是西域来的奸细?”陆承彦又问。 “也不能说是奸细,他……” 萧南瑜的位置正对着门口,房门未关,他透过傲雪寒梅屏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字一号门口走了过去。 隐约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萧南瑜,话说到一半就猛地站起身。 “抱歉,我找人,告辞。” 身手矫健的萧南瑜即刻追出去,他急匆匆告辞的话音刚落下,修长矜贵的身影已飞速闪出了天字一号房。 “……”姜沐言都懵了。 就跟萧南瑜毫无预兆的突然到来一样,他走得更是让她始料未及。 陆承宇也睁大了一双震惊又错愕的眼睛。 “这、这就走了?” 他看着萧南瑜的房门口,又看看一旁的陆承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萧南瑜走得这么突然? “他应该是去追胡珣。”陆承彦也偏头朝房门口看去。 此刻门外,已没了人。 “胡珣真的聚仙楼?”陆承宇疑问了一句,看热闹的念头一起,起身就快步往外走,“大哥,我去看看。” 这个胡珣似乎很重要,萧南瑜要抓胡珣,说不定他能帮上一点忙。 姜沐言还正襟危坐的端坐于八仙桌前,面容一如既往的沉静淡然,看不出任何异样,心却担忧起来。 萧南瑜去追那个胡珣,不会出什么事吧? “萧大公子这就走了?”徐非雪往右看看姜沐言,又往左看着陆承彦,心有不甘的询问道,“他还会回来吗?” 她还没和萧大公子说上话,他怎么就走了? 陆承彦的冷眸看了眼徐非雪,没接话。 “陆大公子,萧大公子还会回来吗?”徐非雪见陆承彦不说话,又急切的追问了一句。 被点名的陆承彦,这一次没再看徐非雪,但他回答了。 “问我作甚?我又不是萧南瑜,我怎会知晓他回不回来?” 陆承彦的语气和他的人一样,冰冰冷冷,不带丝毫感情。 踢到铁板的徐非雪,幽怨的眼眸一转,看向了八仙桌上的另一个人。 姜沐言被她一脸幽怨的看着,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道: “徐二小姐不必看我,我也不知晓。” 她话音刚落下,不知道哪个雅间,突然传来惊声大叫。 “啊!” “啊——” 姜沐言心头一跳,一瞬就想到了萧南瑜。 不会是萧南瑜出事了吧? “哪里?哪里在惨叫?” 一直在窗边看热闹的陆文芸和陆文曼,脑袋立马从窗口探了出去,好奇的四下张望着。 心头不安的姜沐言,起身走向窗棂。 徐非雪见状,也跟着她一起走过去。 只有陆承彦还稳稳坐在八仙桌前,他视线落在姜沐言身上,目光随着她移动,其余什么动作都没有。 姜沐言走到窗边时,右边某个雅间又传来‘嘭’的一声大响。 “啊!有人跳楼了!” 陆文曼一声惊呼。 姜沐言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立马趴在陆文芸身旁,头和她一样也探出窗口往外张望。 她担心萧南瑜,在看到往下坠的深色身影时,顿时放下心来。 坠楼的不是萧南瑜,萧南瑜今日穿的是一袭白衣。 然而她刚放下心,就看到右侧某个雅间的窗口,有一抹白色身影一跃而出,直直往下落。 姜沐言瞪大了一双漂亮杏眸。 萧南瑜! 萧南瑜劲瘦矫健的修长身影,英姿飒爽极为好看,就如展翅而飞的白鹤一样。 可他不是鹤,他也不是在飞,他在往下坠!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39节 搞不好是要摔死人的! 姜沐言一颗心猛烈跳动着,剧烈到都快出胸腔了。 萧南瑜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办? 两个孩子怎么办? 脑子被吓到一片空白的姜沐言,在满楼此起彼伏的震惊与惊恐声中,看到从三楼跳下去的萧南瑜,潇潇洒洒稳稳落地。 他双脚落地,人一点事都没有。 “……”姜沐言眨巴了一下璀璨杏眸,视线随着萧南瑜拔腿就追的身影移动,脑子还有点懵。 萧南瑜从三楼跳下去,竟然什么事都没有,还跑得那么快,跟放出笼的猛虎一样。 不止他没事,先他一步跳下楼的深色身影,竟然也没事。 姜沐言几个眨眼的功夫,穿梭在一楼的萧南瑜,追着人直接追出了聚仙楼,看不到了。 整个聚仙楼,因为这一场意外而躁动了起来,满楼都是议论纷纷的惊呼声。 姜沐言长长舒出一口气。 萧南瑜没事就好,差点吓死她。 没想到他身手竟这般好,从三楼一跃而下就跟跳着玩一样,真是白担心了。 就刚才那一瞬间,她连怎么跟两个孩子交代他的后事都想好了。 “天呐!” 在姜沐言身后的徐非雪,捂着自己胸口,一副快被吓哭的样子。 “萧大公子是怎么了?这么高他为什么要跳下去?他没事吧?” 徐非雪满心满眼都是担心萧南瑜的焦急神色。 “……他都跑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应该没事的,徐二小姐你不用担心。” 亲眼看着萧南瑜追人追到没影的姜沐言,想了想还是安慰了徐非雪一句。 就萧南瑜那追人的身姿,快如闪电,矫健如猎豹,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徐非雪就站在她身旁,应该也是看到了的。 “可是真的没事吗?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万一有内伤怎么办?”徐非雪心急如焚的担忧着。 “……”姜沐言选择沉默。 有没有内伤,好像也不该是徐非雪担心的事吧? 一旁的陆文芸,看着如此着急担忧的徐非雪,看出了一点异常。 “非雪,你这么担心萧大公子?莫非你要定亲的郎君就是萧大公子?” 陆文芸亲眼目睹了刚才的惊险与刺激,一开始确实也担心了一下萧南瑜,但见他落地没事也就只剩下感慨了。 感慨萧南瑜的身手好。 心急如焚的徐非雪如被雷击,对上陆文芸探究的眼神,她又焦急的掩饰了起来。 “没有的事,文芸你不要胡说,我只是看到萧大公子突然跳下去,被吓到了而已。” 姜沐言不想听徐非雪的废话,转身回到八仙桌前坐下。 她依然是那副淡然恬静的姿态,可陆承彦看着她,却突然问了一句。 “阿言,你很担心萧南瑜吗?” 姜沐言心神一凛,微敛的眸子也跟着轻颤了一下。 她、她刚才……没露馅吧? 姜沐言脑子飞速运转间,瞬间敛起心思,抬眸浅淡一笑,定定望着对面的陆承彦,绵言细语道: “表哥怎会如此问?聚仙楼动静这么大,我闲着没事就去窗边看了眼而已。” 姜沐言并不是一个爱看热闹的性子,但刚才,也确实是有点闲着没事的样子。 陆承彦轻轻颔首,没再多问什么。 两人相对沉默,姜沐言沉吟片刻,开口:“表哥……” 她只唤了陆承彦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承宇的大嗓门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大哥!出事了!” 陆承宇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急声道。 “大哥,我们快走!文芸文曼……”陆承宇急急喊着走,目光扫到端坐于桌前的姜沐言,更急了,“表妹你更得走!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天字一号房的众人,一头雾水。 “二哥,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们为什么要走?” 陆文芸看着一个劲儿让他们走的陆承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徐非雪的一颗心还系在萧南瑜身上,张嘴就问: “陆二公子,可是萧大公子出了什么事?” “确实跟他有关,但……”陆承宇一边说一边上前。 她一手一个拉着陆文芸和陆文曼就要走。 但他的解释还没说完,徐非雪一听到和萧南瑜有关,就激动地伸手拦住他。 “萧大公子到底怎么了?他不是跑走了吗?难道又出事了?他受伤了?” 姜沐言看着连声追问的徐非雪,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徐非雪倒是真的关心萧南瑜。 “我……”陆承宇看着一句句逼问他的徐非雪,解释的话一转道,“我说的不是萧南瑜了,是四公主要杀过来了!我们快走!” 姜沐言眉心一抽,立即起身:“走吧。” 皇家公主,她惹不起也不想惹。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而。 她刚抬脚迈出去一步,天子一号就涌进来气势汹汹的一群人。 迟了,这回走不掉了。 姜沐言心下微沉,暗叹自己运气差了点。 走不掉她也就不走了,就这么站在八仙桌前。 陆承彦起身,在四公主带着宫女太监绕过屏风时,不紧不慢的走到姜沐言的面前,用自己挺拔的身躯将她挡在了身后。 姜沐言看着陆承彦挺拔如松,安全可靠的背影,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淌过。 他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不管出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护着她。 “表哥,我不怕。”她在他身后轻声道。 陆承彦微微回头,也轻声道:“乖乖站着别动。” 姜沐言从陆承彦的肩头看出去,看到了高傲如孔雀的四公主。 但视线越过四公主,她还看到四公主身后的宫女太监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萧南瑜的贴身长随青石,怎么也跟着四公主进来找茬了? 青石不是来找茬的,他是来找姜沐言的。 只是凑巧了点,他和四公主在天子一号门口遇到,便在四公主进来后,也跟着进来了。 青石进来就四下扫视着寻找姜沐言。 看到姜沐言在陆承彦的身后,且姜沐言也看到了他,他便立即抬手,伸出一根食指往天上指了指。 姜沐言看懂了他的意思。 青石是让她上四楼。 且青石神色有些焦急,莫非是两个孩子出事了? 姜沐言眉头一下紧拧,两个孩子可千万不能出事,被人看到就彻底完蛋了。 可四公主带人堵在天字一号房,她出都出不去,怎么上楼? 姜沐言转瞬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萧南瑜追着那个胡珣跑了,青石又下来了三楼。 那四楼谁在看着两个孩子? 他们不会跑下来吧? “姜沐言!你竟然也在这里!” 四公主娇蛮的声音打断了姜沐言的思绪。 姜沐言定睛一看,就看到四公主手拿鞭子怒指她,张嘴就给她扣下一顶大帽子。 “你个狐媚子,先前是你把萧南瑜勾引到天字一号房来的吧?” 第29章 四公主余娇娇, 一袭石榴红绣金线牡丹的华丽衣裙,张扬耀目,头上的吉祥如意金钗更是金光闪闪,晃得人眼不敢直视。 她从头到脚, 无一处不彰显着金尊玉贵。 余娇娇是大燕四公主, 中宫嫡出, 帝后捧在手心里长大,是所有公主中最得圣心的。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余娇娇, 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性子养的较其他公主高傲骄纵了些。 余娇娇长相娇美妩媚, 容貌在众公主中亦是最出众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0节 她和姜沐言的恩怨,最初始于幼年的一场宫宴。 姜沐言年纪小小还没长开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 二皇子当着余娇娇的面, 夸姜沐言貌美,说她再过些年定能长成大燕第一美人儿。 余娇娇当下就恼了。 她是金尊玉贵的大燕公主, 大燕第一美人理应是她, 谁敢凌驾于她的头上? 姜沐言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二皇子的一句夸赞,就这么被余娇娇给记恨上了。 还一记记了许多年,至今没忘。 “公主慎言。”陆承彦浓眉下沉。 他冷厉的眸子冷如寒冰的直视余娇娇,片刻也不愿耽搁,立即还姜沐言清白: “萧大公子至天字一号房, 乃是吾弟所邀,与他人无关。” 一旁的陆承宇, 以及被他拉着要出门的陆文芸、陆文曼,都因为四公主的突然到来, 以及她第一时间对姜沐言的发难,而惊愣在原地。 陆承宇听到自家兄长点了他的名,他忙松开陆文芸、陆文曼,对着四公主作揖行礼。 “公主明察,萧大公子确实是我相邀的,与姜大小姐无关。” 陆承宇没陆承彦那么硬气,躬身行礼的他弯着腰,话说完了也没敢直起腰来。 陆文芸、陆文曼不敢吭声,默默给四公主行了个福礼。 徐非雪也默默行礼,她还悄无声息不留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以免自己碍了四公主的眼,对方将火气撒在她身上。 得罪四公主的是姜沐言,她可不能成为姜沐言的挡箭牌。 余娇娇见陆家兄弟都维护姜沐言,娇美的面容浮上一抹阴沉。 她几次三番出宫,逮了萧南瑜那么多次都没逮到他。 结果萧南瑜自己跑到了姜沐言的雅间里,她如何能心平气和? 且她不过说了姜沐言一句,陆家兄弟就一个接一个的献殷勤,急着替姜沐言辩解。 “姜沐言你……” 余娇娇看向躲在陆承彦背后,只露出了小半张脸的姜沐言。 “殿下乃公主之尊,万不可纡尊降贵。” 陆承彦风度不凡的拱手作揖,强行打断余娇娇的怒斥声。 他面无表情,冷声继续道: “市井泼妇才会指着旁人鼻子破口大骂,公主乃富贵骄人,自幼有教引嬷嬷悉心教导,切莫自降身份自毁形象。” 陆承彦这一番话,说的陆承宇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这是变相骂四公主是市井泼妇吗? 陆承宇还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他惴惴不安的用眼角余光看向陆承彦。 却见陆承彦话说完,作揖的双手也放了下去,身姿笔挺如雪山之巅的松柏,冷傲坚毅的屹立着。 长兄站得越是挺拔坚韧,越显得他卑微。 “……”陆承宇犹豫片刻,也小心翼翼地缓缓直起腰身。 他眼眸微转,暗暗朝四公主看去,发现四公主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他的脊背不由得也挺得更直了。 几位公主中,其他公主还好,就这个四公主最难相与了。 “陆承彦,你敢骂我?” 余娇娇握着鞭子的手用力攥紧,若她面前之人不是陆承彦,她可能就一鞭子抽下去了。 陆承彦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掌管着众多官员的升迁,几个皇子为争储做准备,都在暗中拉拢吏部尚书。 而陆承彦是陆家嫡长子,他自身又惊才绝艳,年少扬名京城,被当今圣上赏识。 明年春闱下场,就算陆承彦马失前蹄没高中状元,他的仕途亦会一片光明。 余娇娇的胞兄二皇子,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陆家父子是他拉拢的对象,是以他特地交代过私下骄纵的余娇娇,对陆承彦客气些。 “没有,公主误会,在下从不骂人,陈述事实而已。”陆承彦一板一眼的否认。 余娇娇看着冷心冷情比石头还难软化的陆承彦,心头有火发不出,娇媚的眸子转向姜沐言。 姜沐言躲在陆承彦身后,低眉敛眸一副恬静闲雅的姿态。 陆承彦和姜沐言的亲事,余娇娇也有所耳闻,只觉陆承彦也是个喜好美色之人。 不就是喜欢姜沐言那张脸吗? 余娇娇心里一阵烦躁。 若姜沐言真的和陆承彦成亲,变成了陆少夫人,二皇兄怕是不会允许她再找姜沐言的麻烦。 心有不爽的余娇娇,看着坚定无比站在姜沐言面前的陆承彦,收起鞭子道: “你确定姜沐言跟萧南瑜没什么关系?” “确定。”陆承彦语气肯定,没有任何犹豫。 然而低眉敛眸站在他身后的姜沐言,却是心虚的睫毛连连颤动,眸子垂得越发低了。 “行,今日看在陆大公子的面子上,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余娇娇话锋一转,颇为大气宽和的说道。 姜沐言眼皮子抬了抬,视线从陆承彦的肩头看出去,落在余娇娇的姣好脸庞上。 余娇娇瞧见姜沐言看她,下巴微抬倨傲的轻哼了一声,颇为嫌弃的挪开眼,并没有继续对她发难。 “……”姜沐言心下讶异。 四公主今日对她这么友善? 余娇娇嘴上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果真就不再理会姜沐言,目光再次看向了陆承彦。 她将手中的黑鞭子交给一旁的太监,问陆承彦: “陆大公子,你与萧大公子交情很好?” “回公主,不熟。”陆承彦面无表情道。 “不熟?你不是刚刚才见过他?”余娇娇蹙眉追问。 “确实见过,但不熟。”陆承彦道。 “既见过,理应相熟吧?”余娇娇暗示着陆承彦什么。 奈何陆承彦就像听不懂她的暗示一样,或者是听懂了但装不懂,冷漠答道: “不熟,几面之缘罢了。” 余娇娇气郁了一瞬。 这陆承彦就是一个比臭石头还硬的死倔脾气,竟然不按她的意思走。 就他这臭脾气,等姜沐言和他成了亲,有她受得。 想到姜沐言婚后的苦楚生活,余娇娇胸中的郁气顿时就顺了。 她笑盈盈的对陆承彦道: “总归比我熟,陆大公子,本公主派给你一个差事,明日你邀萧大公子来聚仙楼,后日也行。” “恕难从命。”陆承彦想也不想就拒绝。 “你敢忤逆本公主?”余娇娇美眸一瞪,蛮横骄纵道。 “我非朝廷命官,不领差事。”眸色冷漠的陆承彦,面不改色的说道。 “你当真不从?”余娇娇气得重重呼出一气。 “不从。”陆承彦语气冰冷又坚定,没有任何的犹豫。 余娇娇看着他这副软硬不吃的讨厌模样,气得咬牙切齿,但她也就咬了咬牙,并没有要对陆承彦怎么样的意思。 “不从就不从,陆承彦,就你这臭脾气,早晚有人能折了你的脊梁骨!” 气势汹汹闯进来的四公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华丽红裙的衣摆拖曳在地上,带着一众太监宫女,风风火火的就这么走了。 在边上安静如鸡的徐非雪,有些错愕,就跟今日才认识余娇娇一样。 今日的四公主……怎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姜沐言? 姜沐言也有些意外,看样子,四公主今日心情不错。 四公主和她的太监宫女走后,原本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青石,就显得很突出了。 “你不是萧大公子的长随吗?你怎会在这里?” 陆承宇认出了青石,询问道。 青石先朝陆承宇看去,随后又看向陆承彦,顺道快速看了眼他身后的姜沐言。 “我来找我家公子的,家中有事,想让他尽快回府。” 青石这话看似在回答陆承宇,实则是说给姜沐言听的。 姜沐言一下就听懂了,两个孩子有事?想让她尽快上四楼? “你家公子跳窗跑了,你没看到吗?”陆承宇伸手指向了窗棂,“从隔壁雅间跳出去的,人都跑没影了,早不在聚仙楼了。” “我没看到,多谢陆二公子,我这便去找我家公子。” 青石拱拱手,转身离开了天字一号房。 陆承彦转过身来,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姜沐言面色凝重,蹙眉关心道: “阿言,怎么了?你没事吧?” 姜沐言抬眸对上陆承彦冷沉的目光,手心一下揪紧复又松开,轻轻摇头道:“没怎么,我无事。”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1节 她得再上去一趟四楼。 萧南瑜不在,定然是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否则青石不会下来找她。 “可要现在回府?”陆承彦又问。 “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再坐坐吧。”姜沐言拒绝回府。 现在回府,她就没法去楼上看看孩子到底出了何事。 徐非雪见姜沐言和陆承彦都坐回了八仙桌,她却是不打算再坐了。 四公主在聚仙楼,谁知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进来,她还是趁早离开,不要留下的好。 “文芸,聚仙楼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我先回隔壁看看我弟弟,也免得我不在雅间,他担心我。” 徐非雪走到陆文芸面前对她道。 “好。”陆文芸点头,接着又道,“我送你回去。” 徐非雪没有拒绝,跟天字一号房其他人示意她要离开,便和陆文芸一起走出了房间。 出了房门,陆文芸就抓着徐非雪的手,低声耳语道: “非雪,看样子四公主是真的心悦萧大公子,你可有什么打算?” 陆文芸与徐非雪是手帕交,先前徐非雪在天字一号房的异样,她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明白了些什么。 萧家和徐家或许有议亲的苗头,而徐非雪对萧南瑜本人,也是有好感的。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若四公主和萧大公子真的成了,他们男才女貌也是一对好姻缘。” 徐非雪见陆文芸猜测到,眼下又没有旁人,便也没再一味瞒着,隐晦道。 余娇娇是公主,纵然她对萧南瑜很有好感,又哪里敢和公主抢夫婿。 “文芸,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对人说,若传出去,我声誉可就毁了。” 徐非雪似想起什么,忙又反手抓住陆文芸的手,低声提醒道。 “放心,我肯定不会对别人说,四公主这横插一脚进来,谁还敢和萧大公子议亲?” 陆文芸替徐非雪可惜,萧大公子确实是一个良配。 若非四公主也心悦萧南瑜,徐非雪和萧南瑜或许真的能成。 徐非雪也在心里叹气。 没见到四公主之前,她还安慰自己传闻不可信,可今日看到四公主字字句句不离萧南瑜,还想请人邀萧南瑜到聚仙楼相聚,她的一颗心就直往下坠。 镇国公府是百年簪缨世家,根基深厚,她父只是一个礼部尚书,议亲本就是高攀了镇国公府。 京中多少贵女都想嫁入镇国公府,她的家世门第不够高,嫁不了萧南瑜也属正常。 可是,前几日的相国寺一行,让她燃起了一丝希望,她还没来得及憧憬自己的美满姻缘,就因四公主而有破灭的迹象。 徐非雪心里有哀叹,也有不甘。 万一……万一世子夫人就想要她当儿媳呢? 陆文芸送徐非雪回了雅间,她又回到天字一号房时,却见姜沐言正往外走。 “表妹你去何处?要回府了?” 刚刚跨进门槛的陆文芸,对绕过屏风出来的姜沐言道。 “我去更衣。”姜沐言浅浅一笑道。 “又去更衣,你可是腹部不适?”陆文芸的视线不由得下移,落在姜沐言纤细的腰腹处。 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姜沐言也不好说是或不是,只轻轻碰了碰陆文芸的手臂道:“我去去就回,表姐莫担心。” “可要我陪你去?”陆文芸追问。 “不必,表姐快回房,文曼表妹似有事要跟你说。”姜沐言道。 让陆文芸陪着,她可就脱不了身了。 陆文芸颔首入了天字一号房。 姜沐言在绿蕉的掩护下,快步上了四楼。 还未走至门口,她便听到了一阵嘤嘤抽泣的哭声,不是很大声,但仔细一听就是小孩子在哭。 姜沐言连忙加快脚步。 “怎么了?”她迈进门槛,还未看到两个小孩就语声焦急的询问了起来,“星星?舟舟?” “娘!” 萧以星闻声回头,并没有第一时间扑过去抱姜沐言,而是紧挨着萧以舟,湿红着眼睛道。 “娘你快来看,哥哥受伤流血了,好多好多血,爹爹不让我们出去,哥哥都不能去看大夫,怎么办?” 姜沐言疾步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子看萧以舟的手。 他小小的手掌裹缠着白布条,露出小半截小手指,掌心处有血渍从白布条里渗了出来。 姜沐言上下看了看萧以舟,发现他全身上下只有右手有伤。 检查完他,她又抓着萧以星上下一番查看,女儿没事,伤的是儿子的手。 “姜大小姐,我给小少爷止血包扎过,但我毕竟不是大夫,且小孩子的手金贵,我担心不及时看大夫处理好,会对手有影响,可公子不在,我又不敢私自带他们去看大夫,只能叫你上来拿主意了。” 青石面带愧疚的给姜沐言解释着。 责怪自己没照料好两个小主子。 他也就转身倒壶茶的功夫,谁成想桌上的白玉盘被打碎,还割伤了萧以舟的小手。 姜沐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白玉盘,以及几小滩血渍,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就觉着白玉盘不该拿来给小孩子玩。 这么大一个,没拿好就算不摔碎,也能把人砸得很疼。 “怎么弄伤的?舟舟,疼吗?” 姜沐言看着乖乖坐好,一声也没哭过的萧以舟,心疼道。 “娘,我不疼,你别担心。”萧以舟摇头,长着小奶瞟的英俊小脸露出了浅浅甜笑。 “娘,哥哥是为了护着我才会受伤的,是我没拿好白玉盘,摔下去割伤了哥哥的手。” 萧以星哭得眼泪汪汪,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望着姜沐言,抽泣着一遍落泪一遍说。 如果不是哥哥及时推开她,她摔在碎片上,被扎伤流血的就是她了。 “妹妹别哭,哥哥没事,流了一点血而已,不疼的,你别哭。” 萧以舟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擦掉妹妹白净脸上的泪水。 姜沐言见他这么懂事,心疼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明明受伤的是他,他没哭,哭得却是萧以星。 明明该被安慰的人也是他,可他却一脸坚强的小模样,反过来安慰自己妹妹。 “他这伤口割得深吗?” 姜沐言回过头去问青石。 青石皱着眉头点头:“有点深,应该尽快去看大夫。” 姜沐言紧锁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看大夫,她带着萧以舟去,被人看到怎么办? “青石,你派个人去把大夫请过来,现在就去。” 不能带萧以舟出去,就只能把大夫请过来了。 青石点头,转身下楼去安排人手。 他走后,绿蕉还一脸忧愁,对姜沐言道: “大小姐,大夫看到你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也不知青石去请的大夫,是普通医馆的大夫,还是哪里的大夫。 虽说大概率不认识姜沐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等大夫来了,我不露面,孩子也不露面,把手露出来给大夫诊治就行。”姜沐言道。 萧南瑜的聚仙楼四楼,装潢奢华,各色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 里间就有床榻,届时让萧以舟躺进去,放下床帐便可。 “娘,哥哥不会有事吧?” 萧以星从凳子上滑下来,蔫儿吧唧的贴着姜沐言,瘪着小嘴儿自责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玩白玉盘,摔碎了还弄伤了哥哥。” 小家伙自责懊恼的,小脸儿皱成一团,哭得小鼻子都红了,可怜兮兮的。 “星星别自责。”姜沐言摸着她白嫩嫩的小脸蛋,柔声安慰道。 “爹爹那白玉盘就是拿来给你玩的,你没有不该玩,只是我们以后玩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伤到自己或他人都不太好,懂吗?” “嗯嗯。”萧以星连连点头,“星星以后再玩白玉盘会小心的。” 片刻后。 姜沐言坐在榻上,怀里抱着两个小娃娃,又操心起楼下之事来。 她借口更衣不能出来太久。 万一大夫来得迟,萧南瑜又迟迟不回来,难道她要抛下两个孩子先下楼去? 姜沐言心累的闭了闭眼,两头跑还得努力瞒着其中一方,也太累人了。 “绿蕉。”姜沐言唤着守在角落的贴身丫鬟。 “大小姐。”绿蕉小碎步走了过来。 “如若不然,你这次直接跟他们去梨园?”姜沐言放低了音量和绿蕉商议。 “啊?”绿蕉有些惊愕,“大小姐,这么突然?可、可我收拾的包袱没带出来,就这么去梨园,我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2节 “我会让刘泉将你包袱送去梨园。”姜沐言道。 绿蕉见状,知她是心意已定。 她看着大小姐怀里两个可爱的小娃娃,又看看萧以舟受伤的小手,点头应承道: “好,奴婢听大小姐的。” “若大夫久久不来,我便先……”姜沐言吩咐着绿蕉,但她话说到一半,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两个娃娃,担心她要先走的话说出口,两个娃娃要伤心。 绿蕉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不需要她说出口,便连连点头道: “大小姐,奴婢明白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少爷和小小姐的。” 姜沐言正和绿蕉低语着,窗棂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响,吓得姜沐言纤瘦肩头瑟缩起来。 循声扭头的她,看到了破窗而入的一袭白衣身影。 修长劲瘦的男子身姿矫健,破窗而入也一点不显狼狈,矜贵优雅的稳稳落地。 他站稳转过身来,姜沐言惊得杏眸微微睁大。 “爹爹!” 萧以星从姜沐言怀里跳下去,像个飞舞的小蝴蝶一样朝萧南瑜扑去。 姜沐言看着被萧南瑜一把抱起的萧以星,收敛起自己心惊的神色,脸上恢复了淡然沉静。 萧南瑜抱着萧以星,看到坐于榻上的姜沐言,也有些讶异的说道: “你怎上来了?” “……我倒想问问萧大公子,聚仙楼是你的,你为何不走正门,非要破窗而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进贼了。” 姜沐言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若非她此刻所做之事跟做贼也差不多,她就吓得惊叫出声了。 可惊呼声会引来他人注意,她就是被吓到,也不敢叫出声。 且他们是在四楼,萧南瑜这也能翻窗上来? 姜沐言灵光一闪间,想到了一个问题,顺嘴也就问道: “观萧大公子翻窗的熟练行为,萧大公子可曾翻过谁家女子的闺阁?” 第30章 萧南瑜抱着萧以星走向姜沐言的步伐一顿, 清冷眸子略显惊诧的看着姜沐言。 姜沐言自知失礼,心下懊恼了一瞬。 她怎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口? “我……”姜沐言想一笔带过掩饰过去。 “我……”萧南瑜想解释。 “爹爹翻过呀。” 然而萧以星的声音比他们快一步响起。 她湿漉漉的干净大眼看看姜沐言,又看看抱着她的萧南瑜,小脸儿一本正经道: “娘不让爹爹回房的时候, 爹爹就是翻窗进的, 我看到过。” 萧南瑜:“……” 姜沐言眼角抽了一下, 她真的是……算了算了。 “舟舟的手受伤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 或者你要带他出去看大夫?” 再次开口的姜沐言,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萧南瑜的目光立即转向萧以舟。 “爹爹。”萧以舟靠在姜沐言怀里, 小奶音轻轻唤着萧南瑜。 “怎么弄伤的?伤口深吗?” 萧南瑜挺拔的身影几步挪到姜沐言面前。 “我拆开布条看。”姜沐言道。 萧南瑜将萧以星放到她身旁的软榻上坐着, 又伸手去抱她怀里的萧以舟。 他俯身靠近之时,姜沐言闻到了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陌生的男子气息强势闯入心肺,姜沐言微微一怔, 旋即白皙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晕染上了一层绯红, 白里透红的红比胭脂红还娇艳。 姜沐言连忙屏住呼吸, 微微偏开头,躲避正面俯身下来的萧南瑜。 她杏眸半敛,直到怀里一空,萧南瑜抱走了萧以舟,她才回正了脸庞,但眼帘依然微微垂着。 萧南瑜似乎在查看萧以舟的伤, 她没抬眸去看。 片刻后,萧南瑜抱着萧以舟在软塌另一侧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几,她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 俯身下来的萧南瑜靠得太近了。 就是陆承彦,她也没有离得那么近过。 还有上一次在梨园,她和萧南瑜还一不小心碰头了。 虽然都是意外,可姜沐言却也在心里提醒自己,往后这种意外,可不能再有了。 若被人瞧见,就算她和萧南瑜之间没有两个小孩,也是说不清的。 萧南瑜修长的手掌托着萧以舟的小手,仔细查看着。 见白布条没再往外渗血,估摸着是止住血了,他便没拆开来看伤口。 “就等大夫来吧。”萧南瑜轻轻放下萧以舟的小手,转头对姜沐言道,“带出门去看大夫,太冒险了。” “嗯。”姜沐言点头赞同。 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谁知道出去会不会遇到熟人。 刚点完头,她又对萧南瑜道:“不要让大夫看到两个孩子的脸。” “好,放心。”萧南瑜颔首。 关于孩子的简短对话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一时没话说了。 姜沐言不能在四楼留太久。 在离开前,她想到萧南瑜在天字一号房突然离开,还从三楼一跃而下追人追出了聚仙楼,便道: “你去追人,追到了吗?” 萧南瑜回来的挺快,姜沐言不确定他是追到了人,还是无功而返。 “嗯,抓到了。”萧南瑜望着她清亮的杏眸点头。 “那人就是你要找的胡珣?” 姜沐言倒也不是刨根问底,纯粹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否则两人干坐着也是有点尴尬。 “嗯。”萧南瑜再次颔首,并叮嘱道,“往后在京中,你若遇到行径怪异之人,切记小心行事,他们可能不是大燕人。” 姜沐言自幼在京中长大,连祖籍之地都未曾回去过。 她一听萧南瑜这么说,神色便凝重了起来,担忧道: “莫不是京城要乱了?” 听萧南瑜的意思,和胡珣一起赴京之人,人数不少。 大量的他国人士隐藏身份进入大燕京城,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姜沐言再联想到,两个孩子口中所说,她明年会嫁给萧南瑜之事,越发觉得京中要有大事发生了。 毕竟若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她明年及笄,得过两年才会嫁给陆承彦。 又怎么会明年就急匆匆出嫁,嫁的还不是定亲的陆承彦,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萧南瑜。 “我也说不准。”萧南瑜的神色也有些凝重,见姜沐言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又宽慰道。 “你莫要担心,若情况不好,我会提前告知你,你就安心待在相府,只要不出府,怎么样都不会波及到你。” 京中若真的乱起来,女子只要不出府,一般都不会有事。 姜沐言摇头道: “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出府也不会去危险的地方,我担心的是我爹。” 当朝丞相姜文櫆,说实话,官声褒贬不一,总得来说并不是很好。 京城一旦乱起来,姜文櫆身为丞相,很难不受到波及。 且姜沐言认为,也只有她爹出了事,她的亲事才会出现大变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个人很难改变自己的亲事。 就比如她现在跑到她娘和爹爹跟前说,她心悦萧南瑜,想要嫁给萧南瑜。 不论是相爷姜文櫆,还是丞相夫人陆巧,都绝不可能替她退了陆家的亲事,让她嫁进镇国公府。 姜沐言无意识的攥紧了手帕。 她似能预料到,姜家在不久的将来,会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浪。 萧南瑜知晓姜沐言的担忧。 当朝丞相是个权臣,萧南瑜即使驻守边关多年,亦对姜文櫆这个名字不陌生。 “你不必过分担忧,相府定会没事的。” 萧南瑜见萧以舟朝茶杯伸出了小手,他一边安慰着姜沐言,一边端起茶杯,递到萧以舟的唇边喂他喝水。 他语气笃定,似知晓什么内幕,姜沐言忙追问: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3节 “萧大公子,你可是知晓相府什么事?” 萧南瑜抬眸看向神色略焦急的姜沐言,他等萧以舟咕嘟咕嘟喝完水,放下茶杯,才对她道: “相府之事我并不知。” 失落之色自姜沐言脸上闪过,原来不知。 相府到底会发生何事? “他们两个四岁了。”萧南瑜指了指两个小孩,对失落的姜沐言道,“他们是知道相府的,至少说明几年之后,相府依然存在,你爹肯定没事。” 萧以舟和萧以星四岁之时。 他们口中的太公,也就是镇国公已经去世了。 而丞相府,依然是姜沐言的娘家,这就说明六年后的姜文櫆还是丞相。 就算胡珣之事真的在京中引起动乱,且波及到了丞相府,肯定也动摇不了姜文櫆的根基。 相府和相爷都会安然无事。 姜沐言心神一凛,朝萧以舟和萧以星看去。 是了,她怎没想到这层。 若他们真是她的孩子,那他们口中之事,定然也是真的。 相府还能□□好些年,她爹没事。 “若相府无事,那出事的便是……” 镇国公府四个字,姜沐言没有说出口,但两人目光一触上,萧南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否则你与我不会无缘无故走到一起。”姜沐言耷拉着清瘦肩膀道。 可镇国公府出事,怎么会把她牵扯进去呢? 她爹跟镇国公府似乎往来不多,更不是交情深厚的世交。 镇国公府出再大的事,按理说都影响不到相府才对。 且镇国公府若出事,她爹还把她嫁进镇国公府,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还是硬生生把她和陆承彦拆散,再推她进火坑。 她爹那么疼她,不可能这样害她。 姜沐言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 萧南瑜也一直在琢磨,为何他和姜沐言会走到成亲那一步。 他思来想去,因镇国公寿数只有几年的缘故,也觉得事情应该出在镇国公府。 可镇国公府都出事了,还能有闲心去和陆家抢亲事,让姜沐言嫁他? 萧南瑜也是想不通。 “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小心谨慎些了。”神色清冷的萧南瑜微微叹气。 这个话题每次一聊起,两人都神色凝重,心情低落。 姜沐言不想沉浸在这种思绪里,话锋一转道: “萧大公子,你可知四公主一直在找你?” “……有所耳闻。”萧南瑜神色略有些不自在,清冷眸光快速看了眼姜沐言,解释道。 “不论公主如何想,我和皇家贵女都不可能,圣上也不可能同意。” 萧南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从未闯过女子闺阁,更不曾翻窗夜闯。” 这便是在解释,姜沐言质疑他翻窗闯过女子闺阁之事了。 其实姜沐言倒也不是质疑,只是见他身手如此之好,翻窗翻的那么娴熟,好奇之下不知怎的就问了出来。 “白日也不曾闯过。”萧南瑜话落几息,又补了一句。 “……”姜沐言这就有些尴尬了。 他解释的这么清楚细致,弄得好像不解释清楚,她就会把他怎么样一样。 姜沐言也想解释,笑容不太自然的浅笑道: “我不过随口一问,并无其他意思,萧大公子不解释也行的。” 坐在萧南瑜怀里的萧以舟,抬头看看爹爹,又看看隔着一张小几的姜沐言,轻轻摇头道: “不行的哦,娘若误会爹爹,爹爹又不解释清楚,爹爹会被娘赶到书房去过夜的。” 萧以舟去书房陪爹爹过夜过,他不喜欢睡书房,爹爹也不喜欢。 萧南瑜:“……” 这种时候,他根本就不敢说话。 “……”又被小娃娃坑了一道的姜沐言,抿唇忍了忍,没忍住对萧以舟道,“我怎可能那般无理取闹?” “娘不是无理取闹。”萧以舟再次摇头,解释道,“是爹爹做错事惹娘生气了。” 姜沐言这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 她抬眸瞄了瞄萧南瑜。 萧南瑜正襟危坐,一副尴尬又佯装镇定的清冷模样。 “他经常惹娘生气吗?”姜沐言垂眸又问萧以舟。 “没有啊。”萧以舟又一次摇头,“就一次,爹爹说他一辈子睡一次书房就够了,再也不会惹娘生气的。”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姜沐言的意外。 她黑亮的杏眸一转,又朝萧南瑜看去。 一辈子睡一次书房就够? 嗯,看萧南瑜这清冷持重的气质,确实有点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萧南瑜能察觉到姜沐言的目光,可他微垂着眸子,视线没敢往她的方向看。 总觉得萧以舟这一番话说出口,他就有种被姜沐言看穿的错觉。 臭小子真不靠谱,竟然出卖他。 三人说话间,姜沐言总觉得安静了些。 她扭头看向萧以星,才发现小家伙靠着她闭着眼,竟是睡着了。 姜沐言将小家伙抱去床榻上睡。 回来后她没坐回软塌上,而是对萧南瑜道: “我得下楼去了。” 萧南瑜幽深的瑞凤眼看着她,颔首:“嗯。” “明日我会让绿蕉到梨园,替我照顾两个孩子。”姜沐言又道。 萧南瑜既然回来了,她也就不用将绿蕉留在聚仙楼了。 “好。”萧南瑜轻轻点头。 听到姜沐言要走的萧以舟,又黑又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着她。 姜沐言上前一步,伸手摸着萧以舟的英俊小脸儿,眉目含笑的柔声哄道: “舟舟乖,等大夫来了,手要给大夫好好看看,下次娘去梨园看你,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好。”萧以舟重重点头,眼里全是恋恋不舍的神色。 他不想娘离开,他也不想要好吃的,他只想要娘。 可娘还是走了。 萧以舟坐在萧南瑜的怀里,目送着姜沐言离开,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的小脑袋也耷拉了下去。 “爹爹。”他轻声唤着萧南瑜。 “嗯?” 萧南瑜知道他难过,每次姜沐言离开,两个孩子心情都会低落好一会儿。 “我总觉得不对劲。”萧以舟低着头闷声闷气道,“我不想要和娘分开。” 萧南瑜的大掌轻轻扣在小孩儿的发顶,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安抚道: “是有点不对劲,但爹爹是你的爹爹,娘亲也是你的娘亲,这点是不会变的,别怕好吗?” 萧南瑜也很想知道,为何他好几年后的儿子女儿,会突然出现在他还未成亲的时候。 哪怕他们来晚一年,在他和姜沐言成亲之时,或者定亲之后,这事也不会这么难办。 “爹爹,我不怕,我只是不想和娘分开,也不想和爹爹分开,我和妹妹不想住外面,我们想回镇国公府,想住云开院。” 萧以舟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告诉了萧南瑜。 云开院是萧南瑜在镇国公府住的院子,两个孩儿还小,想来是与他同住一个院子的。 萧南瑜轻叹一气,说着萧以舟听不太懂的话语。 “若你们一直都在,你放心,爹爹一定会让你们回镇国公府的。” 姜沐言的那句安慰之语,萧南瑜其实听进了心里去。 若祖父直到去世,都未曾见过他的孩子。 他确实有点想趁祖父还在世时,将两个孩子带回去给老人家看看。 “爹爹,我和妹妹当然一直在啊。”萧以舟疑惑不解的仰起头,看着萧南瑜道,“爹爹,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回去?” 萧南瑜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蛋,给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回答: “过段时间。” 萧南瑜担心的还有一点。 若他和姜沐言顺利成亲生子,这个世上,总不能同时存在两个萧以舟、两个萧以星吧?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4节 楼下。 姜沐言回到天字一号房之后,一行人没有再待太久,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在聚仙楼的门口,他们遇到了二皇子。 “二皇子。” 在最前的陆承彦,朝二皇子作揖行礼。 他身旁的姜沐言,和身后的陆承彦、陆文芸、陆文曼,也忙跟着行礼。 “承彦你也在聚仙楼,这是要离开了?” 身形健硕魁梧的二皇子,大手一挥示意陆承彦不必多礼。 “正是。”陆承彦面无表情的点头。 二皇子身后跟着一队护卫,一个个面容冷肃,腰间佩剑,一看就不好惹。 “怎我一来你就要走?”二皇子先是调侃了一句,旋即盛情相邀,“陪我进去喝一杯。” “多谢二皇子,但不必了。”陆承彦拱了拱手,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皇子就曲意逢迎,干脆利落的拒绝道,“我得送表妹回府。” 二皇子听闻此话,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姜沐言脸上。 姜沐言立即垂眸不敢与二皇子对视,并又对二皇子行了个福礼。 二皇子的目光从姜沐言身上一晃而过,并没有为难她一个女子的意思。 “承彦的好事我听说了,待你与姜大小姐成亲,我定亲自登门给你贺喜。” 二皇子伸出强壮的手臂,似关系很好一般拍了拍陆承彦的肩膀,一点也不介意他刚才的拒绝。 一辆马车在聚仙楼门口停下,姜沐言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大夫,大夫背着一个药箱,在聚仙楼伙计的引领下,急匆匆往里走。 姜沐言的视线不由得跟随大夫移动。 这就是青石让人找来的大夫吧? 姜沐言见大夫进了聚仙楼,有股子冲动,想跟进去看看萧以舟的手伤到底如何了。 可不行。 “阿言。” 陆承彦的声音唤回了姜沐言的神思。 她一回神发现陆承彦和二皇子交谈完,二皇子带着护卫进聚仙楼了。 “走吧。”陆承彦对她道。 “好。”姜沐言清浅一笑。 这一日回府后,姜沐言一连六七日都未曾出府。 夜幕降临后的一日夜里。 她转辗反侧,想着明日找个借口出府去梨园看看。 绿蕉借口称病去了梨园,短时间内不能回府,她都不知道梨园那边如何了。 姜沐言因心事烦闷迟迟未入睡。 她纤细的身子在柔软的床榻里翻了个身,面朝外躺着。 睡不着,她眼睛是睁着的。 所以她亲眼看到窗棂突然被打开,一个修长矫健的黑影翻窗闯入了她的闺阁。 第31章 要睡不睡且从未经历过此事的姜沐言, 一刹那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眨巴着漆黑杏眸,看着翻窗闯入她闺阁的黑影。 在寂静的深夜里,黑影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从头到尾, 从开窗到现在, 她的闺房里没响起任何声音。 皎洁的月光从窗棂外投射进来, 照亮了黑影的小半个身躯,他穿着一袭墨色劲装。 姜沐言借着那道月光, 凝视修长挺拔隐隐有些眼熟的黑影,看着看着, 她杏眸缓缓睁大。 惊醒过来这不是做梦, 眼前一幕也不是幻境的姜沐言,猛的一下翻身坐起。 有贼人闯进了她的闺阁! 若不是姜沐言亲眼看到窗棂打开,又有个黑影翻窗进来, 她就是人在房内,也不会知道有人进了她闺房。 就在她启唇要惊呼, 有人夜闯她闺阁时, 那道黑影忽然开口了。 “别叫,是我。” 萧南瑜翻窗进来之后,便发现了姜沐言没睡。 隔着朦朦胧胧的纱质床幔,见她突然翻身坐起,怕她叫喊引来姜府护院,这才赶紧出声。 “……萧大公子?” 黑影熟悉的清冷嗓音, 让姜沐言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不确定的确认一遍。 “嗯,是我。”黑影声音轻缓又肯定。 姜沐言捂着心口闭了闭眼, 大半夜吓她一大跳。 不是贼人就好。 缓过心神来的姜沐言,隔着纱幔,看着窗棂前月色下的挺拔身影,疑惑道: “萧大公子,你怎会过来?” “有事。”萧南瑜的回答很简短。 担心院外有人会看见,本应进来之时便关窗的萧南瑜,回身将露出一条缝隙的窗棂关上。 霎时间,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安静到诡异的气氛中,姜沐言能听到自己‘嘭嘭嘭’跳动的心跳声。 跳比平时要快一些。 虽说她和萧南瑜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萧南瑜夜闯她闺阁,总归是太不妥当了。 “萧大公子,你不是说,你从不闯女子闺阁吗?” 穿着单薄中衣的姜沐言,下意识拢了拢领口,还用薄被裹了裹自己,压根就不敢掀开纱幔去看萧南瑜。 萧南瑜关好窗棂回过身来,武艺奇高身手极好的他,一双瑞凤眼夜里视物的能力也极好。 他隔着床帐纱幔,清楚的看到姜沐言坐在床榻上,齐腰长发披散下来,裹着她纤细瘦弱的身子骨。 长发轻轻晃动间,她似乎有点怕他,又是拢衣领,又是用被子遮挡在自己身前。 萧南瑜不敢多看,眼眸微微敛下,屹立在窗棂前,没有迈步朝床榻靠近。 他静默了几息,才解释道: “今夜之前,确实不曾闯过女子闺阁,从来不曾。” 姜沐言:“……” 夜深露重,他闯入她闺阁说这样一番话,听着没什么说服力。 可萧南瑜语声郑重,听着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 且他来都来了,就这么赶他出去,似乎也不妥。 按萧南瑜沉稳持重的性子,应该是有急事,才会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夜闯她闺房吧? 姜沐言自顾自的在心里给萧南瑜找借口。 半晌后。 她主动询问道:“你来找我何事?” “今日宫门下钥前,大皇子入宫求圣上赐婚一事,你可知?” 寂静深夜里压低声音的萧南瑜,犹豫着往前迈了几步,以免自己站在窗棂前说话,被窗外路过廊庑之人听到动静。 “不知。”姜沐言下意识摇头。 萧南瑜深夜前来,就为了告诉她,大皇子入宫求赐婚? 赐婚就赐婚嘛,大皇子的事她并不关心,用不着特意来告诉她,还是深夜避着人闯进来,万一被人发现…… 姜沐言心中的顾虑,依然是担心她和萧南瑜的事情会败露。 但她忽然心神一凛,想到了什么关键处。 瞳孔骤然紧缩的姜沐言,激动地挥开薄被,又掀开纱幔仓皇下床。 “你的意思是……啊!” 姜沐言下床下的太急,白玉般小巧玲珑的玉足在脚踏上崴了一下,人也跟着往下摔。 萧南瑜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修长的手臂一伸便拦腰搂住了姜沐言。 霎时间,一股馨香扑鼻而来。 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萧南瑜,搂在姜沐言细腰上的手轻轻抖了抖。 女子的腰肢原是这样软的? 姜沐言本以为自己会狼狈摔倒在地,没成想一下跌进了萧南瑜怀里。 受惊的她心神未定,小手紧抓着萧南瑜衣裳不放,似一放手她就会继续往下摔一样。 “大小姐?奴婢这便进来。” 睡在隔间外守夜的红桃,听到姜沐言的叫声连忙起身。 姜沐言心下又是一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5节 萧南瑜大半夜出现在她的闺房内,她哪里敢让红桃进来。 “红桃,你不必进来。”她强自镇定,语气寻常的开口,“去小厨房打壶热水来。” 半趴在萧南瑜身上的姜沐言,一动不敢动,生怕弄出什么动静,被红桃发现异常。 隔间外和衣而睡的红桃已经下了床榻,刚要迈步绕过屏风进去,闻声脚步顿了顿。 “大小姐可是要饮热茶?” 漆黑的夜里,红桃看不清里间的情况,隔着屏风问。 “嗯。”姜沐言随口应着。 红桃不疑有他,转身出了上房。 姜沐言侧耳倾听,听到红桃离开上房,又从窗棂外的廊庑下穿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搂着她香软小身子的萧南瑜,更是浑身僵硬,恨不得连呼吸都彻底屏住。 红桃离开后,姜沐言的注意力这才放回萧南瑜身上。 当她转眸看到男子颈间凸出的喉结时,愣了一愣。 这是…… 她余光还瞥到了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与女子线条优美的下颚完全不同。 姜沐言于黑夜里近距离审视着触目所及之人。 当接连受到惊吓的她,反应过来此刻她正以怎样的姿势,怎样的距离,才能看到眼前这一切时,心下又是一惊。 她吓得一把推开萧南瑜。 不敢动弹也不敢反抗的萧南瑜,身为武艺超群的少年将军,他就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轻轻松松就推得连退了两步。 可下一瞬,他又急忙上前,再一次伸手抱住了姜沐言。 因为用力推开他的姜沐言,自己站不稳,纤弱的小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又要摔倒,他只能又一次扶住她。 第二次落入萧南瑜怀里的姜沐言,这次冷静多了。 她没喊,也没再推开萧南瑜。 萧南瑜也没吭声,他半抱半扶着姜沐言,神色清冷又肃穆,什么心思都不敢有,见她站好便要松手。 可他的手刚松开,手臂就被姜沐言一把抓住。 萧南瑜垂眸,视线落在抓着他小臂的细嫩小手上。 她从未这般主动靠近过他。 萧南瑜抬眸,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我脚疼……”单脚站立的姜沐言,楚楚可怜又不太好意思的看着萧南瑜,“好像崴到了。” 萧南瑜立即垂眸往下看。 雪白中衣下,一只雪嫩的玉足小巧玲珑,粉白五指可爱的紧扣着木地板,看起来站得很吃力。 她另一条纤细的腿儿则微微抬起,玉足不敢沾地。 “先去榻上坐着。” 萧南瑜放下的手复又抬起,搀扶着姜沐言细小的手臂,往床榻方向而去。 姜沐言也不矫情,借着萧南瑜的搀扶,一步一跳的单腿蹦跶着。 左脚太疼了,踩在地上就疼,她不敢踩下去用力。 姜沐言一下又一下的跳动间,她浓密柔顺的长发跟着拂动,阵阵女子清香撩拨着萧南瑜的心神。 他微微垂眸,遮掩住眸中一切情绪,没敢去看姜沐言的侧颜。 可这低垂下来的视线,不自觉的被她轻轻晃荡的黑发吸引。 随着柔顺长发起起伏伏的晃动,他不小心看到她领口处的莹白肌肤,也在起起伏伏的随着她的蹦跶而跳动。 萧南瑜猛然挪开视线,耳根瞬间爆红。 他并非有意窥视,纯属意外。 可那抹意外,却如活灵活现的小兔子一般,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姜沐言蹦蹦跳跳的蹦到拔步床前,撩开床帐纱幔。 萧南瑜手脚僵硬的扶她坐下。 他耳根依然很红,好在姜沐言的夜视能力没他好,没看到他不同寻常的耳朵。 姜沐言刚在床榻边缘坐好,抬眸就看到萧南瑜突然蹲了下去。 他就蹲在她面前,眼睛看着她的脚,还伸出了手。 “别!” 姜沐言见萧南瑜伸手想抓她的脚,忙缩腿藏起玉足的同时,还伸出阻止他的手。 萧南瑜似乎想看她崴伤脚的情况,但这真的不合适。 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能让一个外男抓着玉足细看。 被拦住的萧南瑜,抬起头,黑眸定定望着她:“你受伤了。” 受伤便该及时处理。 “不打紧,我明日再让大夫看伤,你先起来。” 姜沐言为了不让萧南瑜碰她玉足,一边恪守底线的她,一边不顾男女大防,小手抓着萧南瑜手臂,用力扯他起来。 她那点力道又哪里扯得动萧南瑜,只不过萧南瑜见她不愿让他碰,便顺势站起了身。 “不要拖到明日,等我走后,你便让府医过来给你看看脚伤。” 萧南瑜站在床榻前,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吓到她,并害她崴到脚的事情。 “萧大公子,你夜闯我闺阁,不会是要告诉我,大皇子求赐婚的女子……”姜沐言心绪复杂又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是我吧?” 萧南瑜看着震惊又难以接受的姜沐言,同样心绪复杂的肯定道: “就是你。” 姜沐言指着自己的细指无力垂下。 大皇子? 为什么呀? 她与大皇子并非不相识,可大皇子从未对她表示过心悦之情。 为何会毫无征兆的突然求圣上赐婚? 这不对劲,有阴谋? “有阴谋?”姜沐言抬眸看向萧南瑜,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询问了出来。 “估摸着是,是何阴谋现下还不知,但你不必太担心,圣上并未同意赐婚。” 萧南瑜凝视着坐于床榻上的姜沐言,暗暗后悔自己没有一开始就讲清楚。 否则她也不会心急下床,继而崴到脚。 “并未同意。”姜沐言琢磨着萧南瑜的用词,追问道,“那圣上可有拒绝?” “……也并未拒绝,按下不表了。” 萧南瑜抿了抿唇,这也是他担心的一点。 圣上并没有急着赐婚,估计是要问问丞相姜文櫆的意思。 若丞相有心攀高,将姜沐言送入大皇子府,姜沐言的亲事可就变得更复杂了。 因为萧以舟和萧以星的突然降临。 萧南瑜和姜沐言心里都清楚,他们两人最后很有可能会走到一起。 可在他们成亲之前,还有一个陆承彦挡在两人中间。 但谁又敢肯定,除了陆承彦之外,就没有其他男子了呢? 现在不就又蹦出来一个大皇子。 “天呐,怎么会这样?” 姜沐言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她和陆承彦的牵扯还没掰扯清楚,大皇子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此事还未有定论,你莫太着急了,我只是告知你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底。” 萧南瑜听闻此事之事,也是有些头疼。 大皇子二十有一,虽然大皇子府还未有正妃,可大皇子前两年便迎娶了一个侧妃过门。 现下,大皇子的庶长子都能走能跳了。 大皇子妃这个位置,不论谁去坐,入了大皇子府,前头有一个已经生下长子的侧妃,正妃的位置坐得肯定不会多舒坦。 “就是未有定论才让人揪心。”姜沐言愁眉苦脸道,“大皇子以往也不怎么拿正眼瞧我,突然求赐婚,肯定不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冲着她,那是冲着谁? 她爹丞相? “此事你可以与相爷谈谈,若相爷有意让你入皇子府……” 后面的话,萧南瑜没有说下去,他希望不要。 “不会的。”姜沐言坚定摇头,“爹爹不会让我嫁与皇子的。”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已成年,夺嫡这个漩涡,斗争得一年比一年激烈。 至尊之位一日未曾定下,任何一个皇子,连带着皇子府的诸人,都有可能跟着葬身于夺嫡漩涡中。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6节 她爹爹不会让她去冒这个险。 萧南瑜见她摇头摇得这么肯定,加上相爷极宠爱自己嫡长女的传闻,他便稍微放心了些。 圣上虽未有定论,但相爷若不想姜沐言嫁给皇子,姜沐言应该是不会入大皇子府的。 “既不会,你便不要太忧心了,涉及你的终身大事,你爹爹会替你处理好的。”萧南瑜安慰道。 姜沐言默默点头。 对,爹爹肯定比她更早得到消息,没有来告诉她,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将这件事先放一边,姜沐言看向萧南瑜: “你夜闯我闺阁,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她的潜台词有些明显,显然是在说,大可不必这样。 大皇子求赐婚想娶她确实令她震惊,但和这个消息相比,萧南瑜夜闯她闺房,更让她震惊,以及难以接受。 这要是一个不妥当,被人瞧见他闯入她闺房,或者被人看到他深夜从她闺房出去。 她的清誉一样会被毁得一干二净。 “非也。” 萧南瑜看着恬静坐于床榻的姜沐言,视线凝在她清艳绝美的小脸上,不太敢往她脖子下面瞧。 她蹦跶到床榻边那几步路,领口稍微有些松散开了。 可萧南瑜不敢提醒她,只能尽量不看她,或只看她的脸。 “本想问你,后日我要带两个孩子去京郊游玩,你可要去的。” 萧南瑜喉结翻滚间,清冷的声线不知是否因黑夜的原因,比往日要显得低沉暗哑一些。 他凝聚在姜沐言脸上的视线,骤然落于床前脚踏处。 “你脚伤了,怕是想去也去不成了。”萧南瑜的语气隐隐有些低落。 京中人太多了,萧南瑜不敢带着两个孩子在京城中招摇过市。 但京郊人少,去稍偏僻一点的地方,避着人一些,带两个孩子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否则终日将他们关在梨园里,萧南瑜担心不利于两个孩子的茁壮成长。 “……”姜沐言犹豫了,沉默了。 去京郊得去一整天,她不知能否顺利出府。 而且她涨疼涨疼的脚踝确实也影响出行。 “后日我看情况再决定去不去吧,你们去京郊何处?” 姜沐言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一口应下,给自己留了个退路。 “郊外……”萧南瑜张嘴刚说了两个字,耳朵微动了动,忽然看向朝着院中的窗棂,低语道,“你的丫鬟要回来了。” 姜沐言吓得一下坐直了小身板,左看又看脑袋转得飞快,试图在自己闺房中找一处安全隐蔽的地方,将萧南瑜给藏起来。 萧南瑜抬头看了看屋顶房梁,正要一跃而上,做一回梁上君子。 “来不及了,藏床上吧。” 心急如焚的姜沐言,小声催促着,并伸手一把抓住了萧南瑜的腰间玉带。 她借着坐在床沿的姿势,扯着萧南瑜的玉带就往她身后的床榻上拽。 萧南瑜在听到‘床上’二字时,就惊了一惊。 惊愕时腰上被猛然一拽,且他又不太敢反抗姜沐言,怕自己反手一挡不小心伤到她。 于是乎,他被姜沐言拽得一下扑进了床帐纱幔,倒在了她柔软馨香的床铺上。 “……”萧南瑜整个人都懵了。 “腿收进去。” 姜沐言拍了下萧南瑜露在床幔外的腿。 “……”沉默不语的萧南瑜立即缩了缩腿。 姜沐言扯着纱幔快速整理了一下,让一切如常,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在红桃穿过廊庑,打帘进入上房之时,姜沐言不放心的回头看向床榻内的萧南瑜。 第32章 萧南瑜横着侧躺在她床上, 整个人一动不动。 夜色太黑,屋内太暗,她看不清他是何神色。 姜沐言也没闲心和时间去看,她伸手扯过薄被一下盖住萧南瑜, 坚决杜绝他被红桃看到的任何一丝风险。 “……”一声不响就被劈头盖脸闷在被子里的萧南瑜, 更不敢动了。 被子里视野暗淡, 很暗很暗,萧南瑜看不到姜沐言, 也看不到其他任何,整个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与无边黑暗中。 有那么一瞬, 萧南瑜脑中一片空白。 可鼻息间属于女子的馨香气息, 绵绵不绝的灌入他肺腑,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 淡淡的清甜香气,那日在梨园的银杏树下, 他不小心与姜沐言额头相碰时,闻到过这股淡香。 可爱又调皮的小家伙将她的手帕怼到他口鼻处时, 他也闻到过这抹撩人的淡淡馨香。 是玉兰花的花香, 很淡,很好闻。 那些意外,是萧南瑜第一次和女子亲密接触。 现下,他还在种种因素以及意外之下,躺在了姜沐言的床榻上。 她的床很软很香,一呼一吸间全都是她的气息, 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许是太安静的缘故,萧南瑜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它似有越跳越快的趋势。 被隔绝于被子中的萧南瑜, 即使此刻无人能瞧见他神色,他也轻轻敛眸, 下意识遮掩住眸中暗流翻涌的一切情绪。 “大小姐,热茶泡好了。” 红桃端着一个黑漆描金托盘进来,绕过屏风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不敢让她靠近床榻,指着一旁的桌几道: “放在那里便可,你再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些点心,我想吃些。” 红桃心道,大小姐原是饿了。 虽说大小姐极少会在夜间进食,但前些年还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嬷嬷一般会下碗面条给大小姐食用。 红桃将托盘放到桌几上,回头对姜沐言道: “大小姐,可要奴婢下碗热汤面?” 热汤面煮起来得费些时间,一心要支开红桃的姜沐言,当即点头:“也好,你去下碗面来。” 红桃看着黑暗中端坐于床榻边的姜沐言,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她转身离开之际,忽然反应过来哪里怪了。 屋里没点灯,太黑了。 “大小姐,奴婢先点个烛火亮堂亮堂,免得屋里太黑,大小姐不小心磕到碰到。” 背对着姜沐言的红桃,又回过身来,朝床榻旁熄灭了火光的灯罩走去。 已然磕碰到扭伤了脚的姜沐言,看似镇定自若,却连忙开口道: “不必了,你先去煮面,回来再点灯不迟。” 她淡淡然的声音语调如常,红桃走去点灯的步伐顿住。 “是。”红桃倒也未曾多想,对姜沐言福了福礼,转身离开上房。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出去了。 红桃脚步轻,姜沐言听不到她的脚步声,直到她的身影从窗棂外的廊庑下走过,姜沐言这才敢松一口气。 她纤瘦单薄的肩膀一瞬耷拉了下来,眨巴着清亮璀璨的杏眸,又咽了咽口水,这才撩开纱幔回头看。 被子里鼓鼓的,毫无动静,连呼吸之时的微弱起伏都没有。 姜沐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么一会儿功夫,不会把萧南瑜给闷死了吧? 被自己吓到的姜沐言,急忙伸手扯开被子。 萧南瑜可不能死,更不能死在她的床榻上,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绣着玉兰花的浅色薄被掀开,被子里的萧南瑜还是一动不动。 萧南瑜是不敢动,躺在姜沐言闺阁的柔软床榻上,盖着她夜夜盖在身上的被子,嗅着她喜欢的淡淡玉兰香,他哪里敢动。 他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 萧南瑜被姜沐言拽倒在床上时是什么姿势,他此刻就还是什么姿势,分毫未曾挪动过。 可他一动不动的侧躺着,俊美非凡的脸庞隐匿在黑暗中,姜沐言看不到他是何神色。 “萧大公子?” 姜沐言轻声唤着,担忧的俯下身子,伸长了小脖子去看他的脸。 别是闷坏了吧? 萧南瑜深黑的眼眸微微转动,瑞凤眼与她的杏眸对视上的一瞬,他就如鲤鱼打挺一般,咻的一下从柔软床榻上弹了起来。 一蹦三尺高的萧南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也似的逃离了姜沐言的床榻。 “……”姜沐言一脸懵愣。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7节 她看着眨眼间就空空如也的床铺,扭头去看萧南瑜。 萧南瑜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拔步床前,比先前站立的位置更远了几步。 “京郊虚云山北峰。” 身形挺拔,肩背站得笔直的萧南瑜,冷不丁道了一句。 若姜沐言仔细看,会发现他眉目低敛,眼睛是看着地面的,根本就没有看她。 姜沐言看着他,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 他说的是后日要带两个孩子去游玩的地方。 “姜大小姐崴伤了脚,后日应是无法出府,若能出府去见见两个小孩,可直接去虚云山北峰,我会带着他们清晨出,落日归。” 萧南瑜如一棵笔直的松柏,直挺挺的站在姜沐言面前,整个人的气场庄严又肃穆。 就是瞧着吧,给人的感觉略显僵硬了些。 “好。”姜沐言听罢,默默点头。 她左脚踝还疼着,估摸着后日怕是难以出府。 双双沉默几息。 萧南瑜抬起双臂,挺拔修长的身躯瞧着终于不再僵硬了,他姿态矜贵优雅,朝着姜沐言长揖一礼: “深夜前来,冒昧打扰,还请姜大小姐见谅。” 姜沐言终日在相府不出门,萧南瑜联系不上她,借口称病出府的绿蕉又不能回丞相府,两个孩子又极想和她一起去京郊游玩。 萧南瑜为了两个孩子,这才深夜跑了这一趟。 大皇子求赐婚一事,也只是顺道告知她。 “这次便算了,日后……还是莫要有下次的好。” 姜沐言心知萧南瑜是为了萧以舟、萧以星,倒也没怪罪他的意思。 但夜闯她闺阁这种吓人又危险的事,她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就再也不要有了。 萧南瑜一直低垂的眼帘,微微抬起。 视线从地面往上移,移到姜沐言还微微松散开的月白色中衣领口处,女子莹白的雪肤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他便又立即敛下眸子,不敢再看。 “若姜大小姐无其他吩咐,我这便离开。” 萧南瑜再次拱手作揖。 夜闯姜沐言闺阁之事,萧南瑜致了歉,却没回答她日后不再犯之语。 姜沐言见他又朝他行礼,便以为他听进去了,也认同了她的想法。 “好。”姜沐言颔首,末了轻声叮咛一句,“离开相府时千万小心些,莫要让人看到了你。” “姜大小姐放心。” 萧南瑜点头,转身从来时的窗棂一跃而出。 身手敏捷的萧南瑜,轻而易举的躲过了丞相府的护院。 可从丞相府院墙出来,他离开的速度反而是更快了,可以说是逃也似得远离丞相府。 身穿深色劲装的萧南瑜,在各府邸的屋顶与院墙飞掠而过,最后屹立在了七星楼的楼顶。 清隽傲骨的少年郎,衣袂翻飞,于至高处负手而立,俯瞰着浩瀚星空下的京城夜色。 萧南瑜修长的身影半晌未动。 他就这样独自一人立于高处,俯瞰着京中景色的一双瑞凤眼,眼神却未聚焦。 他似在随意观看,又似在透过京中夜色,洞察着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比如他自己的心。 他在相府时躁动的心,他躺在姜沐言柔软馨香的床榻上时,狂猛跳动的心。 萧南瑜俯瞰京中夜色的眼眸,不知看了多久。 最后他眺望远处,目光定凝在丞相府的位置,又是久久没挪开眼。 这一夜。 萧南瑜夜闯姜沐言的闺阁,除了姜沐言本人,他没惊动任何人。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自然也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萧南瑜带着兴高采烈的萧以舟、萧以星,去京郊的虚云山北峰游玩那一日。 直到日落回城,他和两个孩子也没等来姜沐言。 姜沐言在自己的扶摇阁里,坐在临窗软榻上,看着渐渐西斜的日头,忍不住又叹息了一下。 今日,她不知叹气过几回了。 她也想去京郊陪两个孩子游玩的,但脚伤未好,别说去京郊了,就是出府去聚仙楼喝盏茶,她娘都不允许。 脚踝还疼着,姜沐言也不想走动,可一想到不能陪两个孩子去玩,她还是觉得可惜。 若那一夜她没崴到脚就好了。 她会崴到脚,纯粹是被大皇子求赐婚一事给吓得不轻,一个没留神才会出现意外。 从萧南瑜夜闯她闺阁,已然过去两天了,关于大皇子求赐婚的事,姜沐言在府中出不去,至今没得到最新消息。 也不知晓事情进展如何了。 她爹也一直没来跟她说过,大皇子求圣上赐婚想娶她之事。 姜沐言犹豫着,她要不要去找爹爹问一下。 这么想着,她忽而看到身穿一袭墨色长袍,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迈步进了她的院子。 “爹爹。” 斜斜倚靠在软榻上的姜沐言,清瘦单薄的小身板一下就坐直了。 姜文櫆人至中年,当年被公主一见倾心的俊美容颜不减当年,多年官场沉浮练就出的成熟与稳重,更是增添了他的人格魅力。 还走在院中青石路上的姜文櫆,闻声抬眸,望着窗棂内的长女温文尔雅一笑。 “红桃,扶我起来。” 行动不便的姜沐言面露欣喜,忙唤着贴身婢女红桃。 她等了两日,爹爹总算是来看她了。 姜沐言能猜到一些,爹爹此次前来,估摸着是大皇子的事要和她说一说。 虽说姜沐言认为,她和大皇子的亲事成不了,但心底里隐隐还是有些担忧。 大皇子毕竟是皇家子嗣,若他执意要娶,圣上就遂了他的愿呢? 一个小丫鬟站在扶摇阁上房的门口,毕恭毕敬的替相爷掀开了门帘。 姜文櫆跨进上房,见他的嫡长女已从临窗软榻处挪了出来。 “腿脚不便便好生躺着,挪出来作甚。” 姜文櫆嗓音温醇,朝着自家长女走去。 “躺了一日都躺了,爹爹来了,女儿自要出来相迎。” 姜沐言站不稳无法行礼,端坐于座椅上,冲着爹爹乖巧甜笑道。 姜文櫆于上首右侧的座椅坐下。 红桃端着黑漆描金的托盘及时上茶,在姜沐言和姜文櫆中间的桌几上上了两杯茶,随即又默默退至一旁。 “你伤可好些了?还疼吗?”姜文櫆扭头询问着他疼爱的嫡长女。 “还有些疼,但比昨天好多了。”姜沐言回答道,又装着不知大皇子之事的样子,浅笑着问道,“娘说爹爹近日忙得脚不沾地,今日爹爹怎有空来看望阿言?” 姜文櫆看着语声娇憨,跟他撒娇的嫡长女,轻笑出声: “怎的?你受伤,爹爹来看望你,你还不乐意了?” 姜文櫆子女不少,但一个个不论大的还是小的,不论儿子还是女儿,全都惧他。 也就只有嫡长女,敢在他面前撒娇。 “怎会不乐意,女儿是担心爹爹太累。”姜沐言伸手将茶杯往姜文櫆的方向推了推,“爹爹,喝茶。” “就你知道疼爹爹。”姜文櫆轻笑着端起茶杯。 他呷了一口茶,这才道明来意: “爹爹今日过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于你。” 姜沐言心里一紧,猜测是否是大皇子之事。 “爹爹说,女儿听着。”她乖巧恬静道。 “两日前,大皇子求圣上赐婚,想娶你为正妃。”姜文櫆缓缓放下茶杯。 姜沐言不自觉的揪紧了手中帕子,两只黑亮杏眸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父亲,静待他下文。 站在角落不敢发出声响的红桃,心惊不已的抬眸看向姜文櫆。 相爷是何意思? 大小姐不是要与陆家表少爷定亲了吗? 若大小姐嫁与大皇子,表少爷该怎么办? “阿言,你想嫁与大皇子吗?” 姜文櫆看着自己悉心教养长大的嫡长女,忽而问道。 “不想。”姜沐言立即摇头,摇得异常坚定,语气干脆道,“爹爹,我与表哥的亲事已私下定下,如何能再嫁与大皇子?这不胡来吗?” 姜沐言嘴上否定着,心里却莫名想到了萧南瑜。 是啊,她和陆承彦的亲事已定下,又怎么会与萧南瑜成亲生子呢。 “撇开亲事先不谈,爹爹就问你,单论大皇子此人,你可想嫁?” 姜文櫆微侧着身子,定定看着姜沐言又追问一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8节 手上还拿着黑漆描金托盘的红桃,用力抓紧了托盘,指甲都快扣紧托盘里了。 大皇子虽是庶子,却占了一个长幼的长,将来亦是有机会登顶至尊之位的。 红桃担心,担心大小姐会贪图大皇子府的荣华富贵,乃至未来的后宫荣宠,继而放弃陆家的亲事。 “不想。”姜沐言的回答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秀眉紧锁,小脸愁苦道,“爹爹,我不想嫁大皇子。” 萧南瑜和陆承彦两个人就搅和的她心累不已了,再来一个大皇子,她还活不活了。 且姜沐言一点也不认为,大皇子想娶她是心悦于她。 她在大皇子的眼中,充其量就是一个拉拢权势的工具而已,若入了大皇子府,余生她过得必不会幸福。 “不想便不想,你放心,爹爹不会逼你嫁。”姜文櫆温润浅笑着安抚道。 有了他这句话,姜沐言便放心了。 可一瞬之后,她又担忧道: “可是爹爹,圣上是何意思?大皇子求赐婚,圣上允了吗?” “没允。”姜文櫆摇了摇头,继续安抚着姜沐言,“且大皇子现在也不打算娶你了,你放心。” 姜沐言这回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大皇子不娶了,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爹爹……” 姜沐言想问一些事,刚开口话头又突然止住,她扭头看向角落里的红桃,道:“红桃,你去门外守着,莫让人靠近上房。” 突然被支走的红桃不敢多言,福身一礼便退出了上房。 房内无人,姜沐言直接询问道: “爹爹,大皇子为何突然想要娶我?是冲着您来的吗?” “非也。”姜文櫆也不瞒着姜沐言,坦言道,“是冲着承彦去的。” 姜沐言蹙眉:“怎又与表哥牵扯上了?” 姜文櫆解释道: “大皇子并非真心想娶你,他入宫求赐婚一事传出后,承彦亲自登门去找了大皇子,随后大皇子便入宫陈情,说他并不知晓你与承彦已定亲之事,还说他并无横刀夺爱之意,圣上也没追究什么,找为父入宫问了问,此事便也就过去了。” 姜沐言这才知道,原来大皇子求赐婚一事后,陆承彦还亲自去找了大皇子。 皇子,天潢贵胄。 若真的想娶谁,又怎会因为对方有一个还未正式定亲的未婚夫,且未婚夫登门陈情,就大气后退打起了退堂鼓。 姜文櫆见她沉思,轻轻点了一句:“阿言,你与承彦定亲之事,你猜大皇子是真的不知晓吗?” 姜沐言瞬间醍醐灌顶。 “爹爹。”姜沐言抬眸看向姜文櫆,“你的意思是,大皇子故意求赐婚,待表哥登门找他后,又入宫陈情,其实一切都是做戏,只是为了卖表哥一个人情?” 姜文櫆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轻轻颔首未语。 姜沐言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的脚白疼了。 大皇子做戏,吓得她惊魂未定崴到脚,她招谁惹谁了。 “表哥还未入仕,大皇子就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急着拉拢表哥。” 姜沐言心里清楚一些,要拉拢一个人,肯定是趁他羽翼未丰的时候最好拉拢。 二皇子也是一样的打算,早早就试图拉拢陆承彦了。 可她脚还疼着呢,想想就郁闷。 拉拢就拉拢嘛,拉她入局做什么,害得她崴到脚,连京郊游玩都去不了。 “你表哥惊才绝艳,有脑子又有手腕,父亲又是吏部尚书,仕途定然是顺风顺水的,拉拢你表哥也是在拉拢你舅舅,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想往六部安插人手,若你舅舅肯帮忙,他们行事自然要方便得多。” 姜文櫆并不希望自己的嫡长女,长大后做一个无知的后宅妇人。 是以从姜沐言年幼,还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就偶尔会与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朝堂之事。 久而久之,姜沐言的眼界格局自然就比后宅中的女子开阔一些。 “爹爹,大皇子此次卖了个人情给表哥,是想让表哥做什么?” 姜沐言的杏眸染上了一丝忧心。 陆承彦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也知道自己被大皇子摆了一道。 可为了她,为了他们的亲事,他估计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忍下了。 “也不算什么大事,大皇子的生母宜贵妃,十日后要在宫中举办赏花宴,邀请了京中不少贵女与公子,大皇子也给你表哥递了张帖子,你表哥自然不好拒绝。” 姜文櫆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红彤彤的精美帖子,递给了姜沐言。 “我也要去?” 姜沐言接过帖子,还未打开先问了一句。 单纯只是赏花的话,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可姜沐言担心的是,大皇子大费周章折腾了一通,就为了邀陆承彦赏个花这么简单? 入了宫不会出什么事吧? “大皇子邀了你表哥,自然不会落下你,且大皇子是真的要娶正妃了,宜贵妃此次举办赏花宴,就两个目的,一给大皇子选正妃,二是给三公主找驸马。” 姜文櫆解释完,又宽慰着姜沐言: “不管是娶正妃,还是尚公主,都不会落在你和承彦的头上,你就放心去吧。” “可是爹爹。”姜沐言还是担心,“大皇子折腾来折腾去,就为了邀表哥赏花?宫内不会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表哥吧?” “大皇子是要拉拢你表哥,他若用阴谋陷害你表哥,只会将你表哥推远,甚至推到二皇子身边去,大皇子不会做这种傻事,但……” 姜文櫆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姜沐言的心也跟着提起:“爹爹,但什么?” “听说宜贵妃很欣赏你表哥,但大皇子求赐婚这事一闹,宜贵妃定然也知晓了你和承彦的亲事,大皇子没有拆散你和承彦的意思,宜贵妃自然不会再考虑让承彦尚公主。” 姜文櫆又继续宽慰道。 姜沐言点点头,表示了然于心了。 赏花宴之前的十日,姜沐言都安安心心的待在府中养伤。 好在伤势不算严重,在赏花宴这一日,她已能落地行走。 皇宫宫门前。 不少贵女是和手帕交,或是自家兄弟姐妹一起来的。 只有姜沐言和陆承彦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姜沐言一袭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冰肌玉骨,比清晨枝头的花苞还要娇艳几分,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扶着陆承彦的手下了马车,抬眸的瞬间,视线与骑在高头大马的英俊少年郎撞在了一起。 意外看到萧南瑜的姜沐言,不知是心虚还是紧张,虚扶着陆承彦手腕的白皙玉指,不由得微微用力一抓。 第33章 陆承彦垂眸, 冷沉的目光落在突然被紧握的手腕处。 姑娘家白嫩如羊脂玉的纤细手指,隔着衣袖抓着他手腕,力度是以前未有过的,比虚虚一扶要用力不少。 陆承彦抬眸朝姜沐言看去。 姜沐言的眼角余光瞥到他转头看过来, 慌忙收回与萧南瑜对视的目光, 低眉敛眸的沉静着。 她微用力抓着陆承彦手腕的小手, 也不留痕迹的松了劲道,并缓缓收回手。 陆承彦只看到了姜沐言垂眸的动作, 没看到她之前在看什么。 他环视四周,除了骑在马上比较显眼的萧南瑜, 没发现宫门前有何异常。 但肩背笔挺的萧南瑜, 那双清冷眼眸是望着宫门的,似乎没发现他们的到来。 陆承彦收回探究的目光,询问姜沐言: “阿言, 今日入宫,可有何不妥?” 姜沐言抬起淡然杏眸, 清浅一笑道:“并无不妥。” 陆承彦见她神色如常, 便也没再追究,与她一道,肩并肩朝宫门口而去。 一动不动骑在马上的萧南瑜,在陆承彦收回探寻的目光后,他也收回了落于宫门口的目光。 少年眉目清隽,神色清冷, 敛眸片刻复又掀开眼帘,不留痕迹的扫了眼并肩而行的姜沐言与陆承彦。 仅一眼, 他便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 姜沐言也在悄悄注意着萧南瑜的方向。 见他下马也准备入宫,她就不敢再用余光瞥他了。 萧南瑜今日也入宫, 她有点意外,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虽说萧南瑜明确表示过,圣上不会同意他娶皇家公主。 但宜贵妃将京中世家适龄的贵女、公子都邀请了一遍,独独漏了手握重兵的萧家也不太好。 就算走个过场,也是邀请萧家人入宫赏花的。 姜沐言和萧南瑜各自目不斜视,未免被人发现两人之间有猫腻,都不再看对方。 可他们伪装得再好,早在下马车的姜沐言与萧南瑜对视之时,便有人留意到了他们的对视。 徐非雪在宫门口排队,等着宫人查验帖子入宫。 因萧南瑜是独自一人骑马来的,是以他一到,徐非雪便注意到了他。 当她眼神羞涩的望着马背上清隽傲骨的少年时,却发现萧南瑜没下车,也没看宫门口的情况,而是突然扭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49节 徐非雪好奇是什么吸引了萧南瑜的目光。 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结果就看到了被陆承彦扶着下马车的姜沐言。 姜沐言妆容精致,衣裙华贵,清艳容颜一如既往的耀眼夺目,犹如人群中熠熠生辉的明珠。 徐非雪抿了抿唇,她没有姜沐言貌美,她心里清楚,从小就清楚。 但她也没有像四公主那样,从小就和姜沐言较着劲儿的比美,所以对于姜沐言的美貌,她看得挺开。 美人何其多,最美的只有一个,她又不差,她样貌也是漂亮可人的。 且她的美貌比不过姜沐言,京中其他贵女的美貌一样比不过姜沐言,她用不着过分在意姜沐言的貌美。 但…… 徐非雪的目光从姜沐言的脸上,又转回萧南瑜的英俊面庞上。 他看的是姜沐言吗? 徐非雪不太确定,那个方向,姜沐言和陆承彦是站在一处的。 她第二次顺着萧南瑜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次,她看到姜沐言抬起眼眸,也看向了萧南瑜的方向。 徐非雪一下揪紧了手中帕子。 视线飞快的在姜沐言和萧南瑜脸上流转了一圈。 当她发现姜沐言和萧南瑜是在对视时,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手帕都快被她扯烂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为何要对视? 他们之间有奸情? 不可能! 可怕的念头一浮上心头,徐非雪自己就立即否定掉了。 萧南瑜才刚回京不久,京中贵女他恐怕都没认识全,哪有时间和姜沐言培养奸情。 肯定是她想错了。 徐非雪还想再仔细看看,看清楚姜沐言和萧南瑜到底为何对视,他们对视之时是何眼神。 可当她定睛去看时,姜沐言和萧南瑜都各自收回了视线,她没机会仔细观察了。 徐非雪先去看萧南瑜。 萧南瑜眉目清冷的看着她的方向,更准确的说,是看着宫门口的方向。 他一如既往的清冷,傲骨嶙嶙的骑于马背之上,矜贵内敛,不像是会夺人所爱的卑鄙男子。 徐非雪又朝姜沐言看去。 姜沐言正眉目含笑的和陆承彦说话。 瞧着……确实不像是有奸情的样子。 徐非雪扯着手帕的力度松缓了些。 其实,姜沐言和萧南瑜也就对视了一眼而已。 仅仅只是一眼罢了。 或许是不小心对上了眼吧? 应该只是意外,徐非雪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肯定只是意外。 姜沐言和萧南瑜只不过是视线不小心撞到了一起而已,这才多看了对方一眼。 一定是这样的。 “二姐。”徐非雪身旁的小郎君,突然唤她,“你看什么呢?看这么入神?” 徐一风,徐家四郎,十二岁的小郎君。 今日的赏花宴本没有他的名额,但小郎君爱凑热闹,在胞兄徐家大郎身边软磨硬泡,硬是磨得徐家大郎从大皇子处,弄了一张帖子来给他入宫赏花。 “没什么。”徐非雪心不在焉的回答着,“看姜家大小姐越长越美了。” 徐一风转头寻找了一下,看到姜沐言就上下打量多看了两眼,睁着他还有些单纯的清澈眼睛,道: “京城第一美人,她不一直都长这样吗?” 徐一风还小,欣赏不了美与多美的差距,反正是挺美的。 京中众多贵女,在他眼中都挺美的,除了极个别的几个,根本就没有长得丑的姑娘。 “她是一直都长得美,但今日的赏花宴非同寻常,她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是想给谁看呢?” 徐非雪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姜沐言和萧南瑜对视的那一眼,根本就不代表什么。 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语气便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奈何徐一风年龄小,听不太懂她的阴阳怪气,关注点有些偏,他问: “二姐,今日的赏花宴有何不同?不是赏荷花吗?我可听说了,贵妃娘娘的荷花池里,养了两尾七十多斤的大锦鲤!我今日就是来看大锦鲤的。” 锦鲤,徐一风不是没见过,但大到七十多斤的大锦鲤,他还真没见过。 他今日就是入宫去长见识的。 徐非雪看着眼神清澈又愚蠢,一心只想着玩的自家弟弟,不得不提点一下: “京中都在传,贵妃娘娘有意给大皇子选正妃,你没发现今日入宫的贵女,都是还未谈婚论嫁的适龄女子吗?” 徐一风闻言扭头张望,这一看才发现,在宫门口排队等候入宫的各府贵女,确实都是还未成亲的女子。 “姜家大小姐虽还未与陆大公子正式定亲,但前些日子大皇子求赐婚一事一闹,她除了嫁陆大公子,也没别的选择了。终身大事都已经有主了,还打扮得这般招摇过市,也不知是给谁看。” 心里不舒坦的徐非雪,语气酸溜溜的和胞弟排解着心中不快。 反正傻小子听不懂,说说也无妨。 徐一风确实听不太懂,但他听出了自家姐姐不太开心。 “给谁看?”他疑惑不解的追问了一句。 “……我刚瞧见她看了萧大公子一眼。”徐非雪犹豫片刻,还是和弟弟说了。 徐一风一听就生气了。 前些天他偷偷听母亲说过,二姐与萧大公子或许能成就一段良缘。 萧大公子是他未来的二姐夫,姜家大小姐怎的这般不知好歹,有了陆家大公子,还和他未来姐夫眉来眼去? “二姐,你放心,弟弟一定给你出气!” 徐一风拍着自己的小胸膛,豪气万千义正言辞道。 “你想干什么?”徐非雪愣了一下,没闹明白他怎么想的,怕他闯祸又忙叮嘱道,“你小子别乱来,小心父亲收拾你。” “二姐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贵妃娘娘的赏花宴,我怎敢乱来?弟弟有分寸,二姐别担心。” 徐一风连连摇手,一再保证道。 他是想给二姐出气,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贵妃娘娘的宴会上闹事。 徐非雪见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便没再多说什么。 入了宫门后。 姜沐言与陆承彦并肩而行,和众多贵女公子一道,前往景寿殿。 金碧辉煌的景寿殿内。 姜沐言和陆承彦被安排坐于同一桌。 他们的对面,是单独一人坐一张桌几的萧南瑜。 其余的贵女和公子,都是同一家的安排坐于一桌。 姜沐言跪坐在陆承彦的右手侧,低眉敛眸姿态端庄,压根不敢去看跪坐于对面的萧南瑜。 就怕一不小心又和他对视上,惹得敏锐的陆承彦看出什么。 宜贵妃还未到,景寿殿内,各家相熟的贵女或公子,低低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整个殿内,最安静沉默的有三人。 落座于左侧的姜沐言与陆承彦,以及右侧的萧南瑜。 他们的桌几在第一排,是三级台阶下的首位。 往上一级台阶,左右也有两张桌几,是大皇子和三公主的位置。 再往上,便是宜贵妃的座次了。 “贵妃娘娘道!”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霎时间,殿内的窃窃私语消失无踪。 一众贵女与公子,齐齐站起身,朝着步入景寿殿的宜贵妃行礼。 “恭迎贵妃娘娘。” 雍容华贵的宜贵妃身后,跟着大皇子和三公主。 一番见礼后。 大皇子落座于姜沐言和陆承彦那一侧,三公主则坐在了萧南瑜那一边。 赏花宴正式开始前。 宜贵妃仪态万方的端坐于上首位,典则俊雅的说了一番官方例行的场面话。 场面话说完,宜贵妃眸光一转,落在了陆承彦的身上,雍容典雅道: “承彦,听闻你与姜丞相的嫡长女好事将近,本宫就在此先恭贺你二人喜结连理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转移到了姜沐言、陆承彦的身上。 一直避而不看他们的萧南瑜,眉心微动间,也抬起清清冷冷的瑞凤眼,朝他们看去。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0节 姜沐言和陆承彦一起站起身,朝着宜贵妃行礼。 “多谢贵妃娘娘。” 陆承彦未否认他和姜沐言的亲事,也未解释他和姜沐言还未正式定亲,面目冷沉的躬身就道谢。 姜沐言也不敢多言,跟着陆承彦一起道谢:“多谢贵妃娘娘。” “你二人男才女貌,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本宫越看越觉你们般配,赏!” 宜贵妃金口一开就是赏。 陆承彦眉宇轻蹙,无功不受禄,他刚想要开口拒绝,就听宜贵妃又开口。 “萧家大郎驻守边关多年,为我大燕南征北战不辞辛苦,骁勇善战斩敌无数,是我大燕百年难遇的少年将军,更该赏!” 宜贵妃的目光落在萧南瑜身上,难掩欣赏之色。 本要拱手行礼拒绝赏赐的陆承彦,听到宜贵妃要赏萧南瑜之语,低垂的眼睑动了动。 突然被点名被赏赐的萧南瑜,姿态矜贵优雅的站起身。 他行礼,薄唇微启似在犹豫什么,最后道出口的是: “多谢贵妃娘娘。” 随后宜贵妃又赏了两个人。 一个是父亲近日在朝堂上立功的大理寺卿的二公子,郭久砚。 一个是入仕两年还未成亲的,御史台的监察御史,江岐。 郭久砚和江岐,也都躬身行礼道谢。 宜贵妃赏了五个人,其余三人都道谢接下了赏赐, 姜沐言和陆承彦也不太好搞特例,当众驳宜贵妃的面子,也都默默行礼道谢。 宴会开始一阵后,气氛逐渐热闹欢快了起来。 姜沐言也默默地吃着案几上的瓜果点心,不吃也没事干,且宫中御膳房的糕点确实好吃。 姜沐言吃着牡丹水晶卷,不由得想到了萧以星。 小家伙爱吃甜食,若能让她尝尝这些糕点就好了,她肯定喜欢,能吃得眉眼弯弯两眼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想到可爱的小家伙,姜沐言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几分。 陆承彦正好偏头看她,见她笑容虽浅淡,却明媚动人的很,他冷沉的眉眼也跟着柔和了几分,道: “阿言想到了何事?这么开心?” “……”姜沐言心里咯噔一声,敛起笑容朝陆承彦看去,淡然沉静道。 “想到了年幼时,表哥不爱吃糕点,阿言非要分享甜食给表哥,表哥吃得眉头紧锁的样子。” 陆承彦也不爱吃甜食,打小就不爱吃。 小时候的姜沐言却觉着,糕点这么甜这么好吃,好东西要分享给表哥,非要给他吃。 陆承彦拗不过她,吃一小块就吃得皱起了眉头,姜沐言见他乖乖吃甜腻腻的糕点,却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这一说,陆承彦也想起了幼年时的无奈,冷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宠溺道: “你长大不逼表哥吃甜食便好了。” 姜沐言嘴角又扬了起来,眼角都细碎晶亮的光芒,是真心且开心的笑容。 年幼她还不太懂事嘛,懂事后知晓陆承彦是真的不爱吃甜食,便没有再强硬分享甜食给他吃了。 跪坐于对面的萧南瑜,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宫廷玉液酒。 他垂着清冷眸子,缓慢又优雅的一口饮尽。 少年郎不该抬眸,对面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太过刺眼。 上首位。 宜贵妃看着殿内气氛融洽的贵女公子,抬手将三公主找了过去。 举止娴雅,气质文静的三公主,挨着宜贵妃坐了下去。 “柔儿。”宜贵妃拉着三公主的小手,怜爱道,“京中贵公子大半都在此了,可有谁入了你的眼?” 三公主余晴柔,犹豫了几息,柔柔一笑道: “母妃,我原本觉着陆家大公子挺好的,没成想他与青梅竹马的表妹相互倾心,柔儿自然不好夺人所爱。” 大皇子求赐婚要娶姜沐言之前,余晴柔久居宫中,确实不知姜沐言和陆承彦有意定亲之事。 知晓后,她心里叹了一声,便也就放弃了。 她是公主,虽能用皇权逼迫别人娶她,但若驸马心仪之人不是她,婚后如何能过得幸福? 她并不想要强求得来的婚姻,更不想委屈自己追寻一个不爱她的男子。 宜贵妃听闻女儿此话,抬眸朝光风霁月的陆承彦看去,也在心里暗叹可惜, 让陆承彦尚了三公主,不但能拉拢他,连吏部尚书也能一起拉拢了过来。 可与他定亲的是丞相之女,硬将陆承彦抢过来尚公主,是要得罪丞相的。 得罪了丞相姜文櫆,大皇子夺嫡之路上就多了一个难以攀登的巨大阻碍,得不偿失。 所以宜贵妃虽觉可惜,却也仅仅只是可惜。 她没有拆散陆承彦和姜沐言,硬逼着陆承彦娶三公主的想法。 “除了陆家大公子呢?可还看中了谁?”宜贵妃又问自己女儿。 “……萧家大公子。”三公主犹豫片刻,还是道出了一个名字。 她虽不常出宫,但京中才华出众的贵公子都有哪些人,她还是知晓的。 四公主对萧南瑜一见倾心,时常出宫想要偶遇萧南瑜一事,三公主也知晓一二。 不怪她也看中了萧家大公子。 实在是萧家大公子那身清隽傲骨,清冷绝尘,又隐隐带着一丝杀伐之气的内敛气质,太过惹人瞩目,太过吸引人了。 其他的贵公子也不是说不好,以往一个个也都挺出类拔萃的,只是和萧南瑜一比,就显得逊色了几分。 在场能和萧南瑜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他对面的陆承彦了。 可陆承彦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宜贵妃闻言,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柔儿,不是母妃不愿成全你,萧家大公子此人,年纪轻轻智勇兼备,来日定是国之栋梁,母妃也很欣赏他,但就算母妃同意他尚公主,你父皇也绝不可能同意他娶你。” 宜贵妃压低了声音道: “不止是你,四公主也不可能,皇室女是嫁不进萧家的。” 宜贵妃还有一点担忧没说。 圣上对萧家忌惮甚深,她担心让萧南瑜娶了自己女儿,等将来萧家出事,自己女儿也有可能跟着折进去。 自然了,可能性不太高,毕竟再怎么样,余晴柔也是圣上的亲生女儿。 圣上不可能要了余晴柔的命。 可宜贵妃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 宜贵妃说的这些,余晴柔明白其中隐晦,所以她在说出萧南瑜的名字时,犹豫过。 她也心知不可能,但她也就看中了两个人,结果两个人都不可能尚公主,她也就没了什么兴致。 “母妃,女儿明白。”余晴柔温温柔柔道,“女儿的亲事不急,母妃先替大皇兄选个好皇妃才是要紧事。” 宜贵妃瞧出自己女儿没看中其他公子哥,也没再追问什么。 急也确实不是很急,慢慢挑慢慢选也无妨。 今日的赏花宴,赏的是荷花。 荷花池就在景寿殿的旁边,在宜贵妃的带领下,众人走出了景寿殿,前往荷花池。 快到荷花池时,走在前头的宜贵妃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 “姜家大姑娘,你到本宫身边来。” 姜沐言抬头一看,宜贵妃正看着她。 她先行了一礼,随后款步上前,端庄温婉的走到了宜贵妃面前。 “你随本宫走走。”宜贵妃道。 “是。”姜沐言不敢怠慢。 三公主服侍在宜贵妃的左侧,她上前一步走到右侧,轻轻托扶着宜贵妃的手臂。 宜贵妃将姜沐言招到身边去的这一幕,惹来不少贵女羡慕的目光。 但也只是羡慕,没人敢造次,更没人敢阴阳怪气的指摘些什么。 荷花池的荷花开的正艳。 一眼望去,满池的粉花绿叶,美不胜收。 姜沐言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宜贵妃,身后跟着一众贵女一起赏花。 至于那些公子们,则慢慢散了开去。 有一部分人跟着大皇子,也有一部分像徐一风这样找大锦鲤的,三三两两的绕着池边行走。 “徐四郎,你刚说什么?谁花枝招展的?”一人询问着徐一风。 “就姜家那位大小姐啊,今日入宫打扮得招蜂引蝶的,她要招要引的陆大公子,不是早就被她招引过去了吗?今日还如此盛装打扮,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徐一风的声音,随风吹拂着四散开去。 独自一人漫不经心闲逛的萧南瑜,脚步微微一顿,清冷瑞凤眼一眯,精准落在了右前方浅蓝锦袍的身影上。 走在大皇子身后的陆承彦,冷眉一沉,冰冷的眸子一抬,也落在了身穿浅蓝锦袍的徐一风身上。 徐一风和六七个公子哥,沿着池边小道往右侧去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1节 闲逛的萧南瑜,漫不经心的跟了上去。 他这一跟,便从景寿殿旁的位置,穿过湖心亭,绕了大半个荷花池,跟到了景寿殿对面的池边。 “在这里!我看到了!超大的大锦鲤!比五六岁的小孩儿还大!你们快来看的!” 徐一风一声惊呼,响彻于荷花池的池边。 漫不经心闲逛的萧南瑜,踏着优哉游哉的步伐朝他而去,像是也对他口中的大锦鲤很感兴趣一样。 很快,徐一风的身边就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探头往荷花池里张望。 “哇!这么大!” “天呐!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锦鲤,金灿灿的也太好看了!难怪贵妃娘娘喜爱这条大锦鲤。” “不是说贵妃娘娘养了两条大锦鲤吗?还有一条呢?没出来吗?” “这么大的池子,能看到一条就算你运气好了,两条一起出现,明年春闱我定能高中状元!” “明年的状元是陆承彦的,你就是看到十条大锦鲤,状元也不可能是你。” “哇哇哇!两条两条!红、红色的大锦鲤也过来这边了!” 池边子的惊呼声一阵阵的响起。 不多时,聚集在这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 于是乎,惊叹大锦鲤的惊呼声,变成了这样的。 “别挤别挤!后面的别来了!我要被你们挤下去了!” “再挤我就要掉湖里了!” “后面的退开一些,别挤……” 徐一风也在嚷嚷:“别挤了,我衣裳都要被你们挤烂了!” 此时此刻,萧南瑜就站在徐一风的身后。 池边乱糟糟的场面中,他岿然屹立不动,看着徐一风黝黑的后脑勺,突然抬脚用力往前一踹。 让萧南瑜万万没想到的是。 就在他抬脚的一瞬间,左手边也有一个人突然抬脚,狠狠踹向了徐一风。 “啊——” 冷不丁被人踹了两脚的徐一风,爆发出了惊天惨叫。 ‘噗通’一声响。 他狠狠砸进了湖水里。 萧南瑜踹完即刻收腿,旁边那条腿也收的极迅速。 两人收腿的瞬间同时扭头看向对方,眼眸深处都藏着一丝惊愕。 当萧南瑜看到一起出脚踹人的是陆承彦时,他沉默了。 第34章 陆承彦也沉默了。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又挪开眼。 “快救人!徐四郎掉湖里了!” “快!谁会游水?快去救徐四郎, 徐四郎好似不会水!” “救人!快救人!” “……” 萧南瑜和陆承彦,于慌乱嚷嚷着救人的惊呼声中,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各自悄无声息的后撤, 不留痕迹的远离案发现场中心。 因徐一风落水, 这边吸引了更多的视线, 附近赏花的公子哥纷纷聚集了过来。 就连湖心亭赏花的宜贵妃等人,似也发现了此间异常。 萧南瑜片叶不沾身的从人群中退出来, 于岸边柳树下负手而立,端得是一派清风朗月的君子风姿。 同样安然无恙退离出来的陆承彦, 从他面前走过之际, 忽而停下脚步。 陆承彦微偏着头,冷沉眼眸深凝着萧南瑜。 萧南瑜若真的君子端方,便不会背后使阴招, 踹了徐一风一脚。 自然了,陆承彦也不否认, 他也背后放冷箭阴了徐一风一把。 但他从不自诩自己是一个君子, 虽然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光风霁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冷面君子。 萧南瑜见陆承彦停下,他清冷的眸子也定定凝视陆承彦。 先开口的是陆承彦,他轻声道: “萧大公子刚回京便与徐四郎结了仇怨?” 背后阴人恰巧被对方瞧见,且对方也做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两人便心照不宣,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也隐瞒不了。 毕竟对方全都看在了眼里。 “陆大公子不也与徐四郎有仇?”萧南瑜镇定自若, 不答反问。 “算不得仇,小惩大诫而已。”陆承彦道。 萧南瑜立时明白, 陆承彦也是听到了徐一风中伤姜沐言之语,才会背后踢他一脚略作惩戒。 两人踹人的动机相同,找的时机和手段还凑巧一样,偏生还被对方看见了。 这等于被对方抓住了一个小把柄。 但这个小把柄是永远也无法见天日的,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事,想必没人会干。 种种巧合之下,未免说多错多的萧南瑜,选择了沉默。 荷花池边。 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中,又传来‘噗通’一声响,不知是谁跳下水去救徐一风了。 匆匆赶往事发中心的郭久砚,大理寺卿的二公子,见萧南瑜和陆承彦站在柳树下,停下询问道: “二位公子,发生了何事?谁落水了?” “徐四郎。” “徐四郎。” 萧南瑜和陆承彦异口同声道。 郭久砚看着气定神闲立于柳树下的萧南瑜、陆承彦,又看了看池边挤成一团又嘈杂惊慌的公子哥,总觉得这一静一动的一幕,反差大的让人心生怪异。 但郭久砚虽与萧南瑜不熟,可陆承彦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按照陆承彦冷心冷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就算有人在他面前落水,在场有第三个人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跳下水去救人的。 徐一风落水,郭久砚没萧南瑜、陆承彦这般淡定,他抬脚继续往池边走去。 乱糟糟的池子边。 郭久砚艰难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发现徐一风跟条大鲤鱼似的,在荷花丛里游来游去,还游的非常快。 “徐四郎这不是会游水吗?那是谁?还跳下去作甚?” 郭久砚指着不远处一边叫一边游的徐一风,又指了指朝他游去的不知名身影。 “徐四郎不会游水!”一人激动解释道。 “他掉进湖里不知怎的就抱住了金色那条七十多斤的大锦鲤,他被锦鲤驮着在水里窜来窜去,让他放手不要抱他还不听。” 郭久砚惊呆了。 抱到了贵妃娘娘的大锦鲤? 一时之间,郭久砚不知是该羡慕徐一风的好运气,还是该说他倒霉落了水。 七十多斤的大锦鲤,堪比小孩儿,在水里行动自如确实能驮着一个小郎君游窜。 宜贵妃闻讯,惊得一下站起身。 “可别把我金贵的大锦鲤给压坏了。” 宜贵妃担心不已,由姜沐言和三公主服侍着匆匆赶过去。 徐一风落水的荷花池边,可谓是热闹非凡。 好几个公子哥跳下去救他。 附近值守的宫中侍卫,也有十几个人跳下水去救人。 当宜贵妃领着一众贵女,从湖心亭来到徐一风落水的池边时,徐一风刚刚被救上来。 他浑身湿漉漉,头发衣裳散乱的躺在岸边,双目紧闭,肚子鼓胀,不知是昏迷不醒人事,还是已经死翘翘了。 宜贵妃瞧了一眼便撇开头,严声下令道: “快请御医!务必不能让徐家小郎君出事!” 跟在宜贵妃身后的徐非雪,见弟弟成了这副模样,顿时吓得白了脸色。 她几步冲上去蹲在徐一风身旁,一边哭一边摇晃着徐一风的手臂。 “四郎,四郎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别吓姐姐!四郎!” 徐非雪哭声悲恸,六神无主。 弟弟入宫一趟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可怎么办? “徐二小姐,麻烦让让,徐四郎腹部鼓胀,喝了很多水,得把水按压出来。” 郭久砚一撩衣袍下摆跪在了徐一风的身旁,挥手示意徐非雪让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2节 心慌意乱的徐非雪,见郭久砚有法子救她弟弟,仓皇退开之时顺势也跪了下去,哭求道: “郭二郎,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弟弟!求你了!” 郭久砚叠压在徐一风高高隆起的腹部,用力往下一按。 徐一风头一歪吐出了一口水。 郭久砚继续按压徐一风的腹部,并对徐非雪道: “你别哭,哭得人头疼,贵妃娘娘已经让人去请御医了,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徐一风被人群围着,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闹嗡嗡的。 有宫人拿了大巾帕来,分发给落水浑身湿透的公子与侍卫。 徐一风此刻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宜贵妃回头给自己的宫婢使了个眼色,悄声道: “去,派人看看我的大锦鲤怎么样了。” 相比徐一风的安危,宜贵妃显然更关心自己的爱宠大锦鲤。 姜沐言亦步亦趋,毕恭毕敬的随侍在宜贵妃身旁,她视线移动寻找着陆承彦和萧南瑜的身影。 结果这一找,就发现他们两个人竟然站到了一处去。 陆承彦见姜沐言看她,微微颔首致意,无声的示意她,自己无事。 萧南瑜也看到姜沐言在看他的方向,但他没敢点头,清冷眸子一转,默默移开了视线。 御医来的很快。 在御医接手郭久砚的活计,抢救徐一风之时。 宫人搬来了座椅,宜贵妃坐在岸边柳树下,将各位公子都召集到了面前来,雍容面庞严肃道: “徐家小郎君怎会落水?” 例行审问是必要的,但宜贵妃希望此事仅仅只是意外,而非暗藏什么阴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倒是始作俑者的萧南瑜和陆承彦,站如青松的屹立着,一副事不关己且问心无愧的姿态。 姗姗来迟的大皇子,看着一个比一个沉默的郎君,当即面色一沉,英姿勃勃又威压十足的说道: “贵妃娘娘问话,你们都哑巴了不成?” “回贵妃娘娘。”一人躬身行礼,小声又不确定道,“应、应该是意外落水。” 宜贵妃听到这个回答,倒是挺满意的,但她又追问道: “好端端的怎会意外落水?” “当时大家为了看贵妃娘娘养的金色大锦鲤,都一窝蜂挤到了池边,挤着挤着徐四郎就被挤下水了。”又有一人道。 “既那般拥挤,怎就只徐四郎一人被挤下水?” 出声质疑的是郭久砚,身为大理寺卿的二公子,从小耳濡目染如何查案破案的他,觉得此事有蹊跷。 “你怀疑有人故意推徐四郎下水?”大皇子朝郭久砚看了过去。 郭久砚拱手行礼道:“殿下,是否是意外,等徐四郎醒来,一问便知。” 似是为了回应郭久砚,躺在地上的徐一风突然咳了一声,醒了过来。 一直守在他身旁的徐非雪,喜极而泣的捂着嘴,终于是放下了一颗心。 “四郎。”她忙对徐一风道,“贵妃娘娘问你,你落水是意外还是有人推你?” 徐一风两眼茫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激动的一把抓住徐非雪的手,气愤道: “不是意外!二姐,有人要害我!” 此话一出,柳树下一片死寂。 特别是和徐一风一起挤在池边看大锦鲤的公子们,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徐一风落水时,他们就在他的身边,嫌疑自然也是最大的。 可是,当时那么挤,大家都争着抢着想看大锦鲤,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徐一风落水是意外。 他突然说有人要害他,矛头不就指向了他们。 徐非雪一听有人要害自家胞弟,忙哭着跪倒在宜贵妃的面前,哭求道: “贵妃娘娘,求您一定要给四郎做主,他还小,才十二岁就遭此无妄之灾,差点丢了性命,求贵妃娘娘做主。” 徐一风直接点明有人要害他,众目睽睽之下,此事也不好就此糊弄过去。 宜贵妃朝大皇子看去,只道了一个字:“查。” 大皇子领命,对诸位公子道: “一开始围堵在池边,和徐四郎一起拥挤着看大锦鲤之人,向前一步都站出来。” 基于大家都认为徐一风落水是意外,且他们没做过亏心事,心中无所畏惧,一个个锦衣华服的公子都挺身而出。 转眼间,有不下十位公子站了出来。 萧南瑜和陆承彦本就站在靠前的位置,十几人这一站出来,便站到了他们的旁边。 看到这一幕的萧南瑜和陆承彦,都站着没动。 他们既没往前一步,也没后退一步,让人闹不清楚,他们是也挤徐一风了,还是只是懒得挪步。 “各自说说你们当时的情况,是否有人看到徐四郎是如何落水的?” 大皇子踱步到众人面前,神色肃穆的扫视着这些人。 众人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当即解释道: “我当时在最后面,想挤到前面去看大锦鲤,可锦鲤还没看到,徐四郎就落水了,我都没近身碰到他,中间还隔着好几个人,肯定不是我推他下水的。” 大皇子闻言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可曾看到谁推他下水?” “未曾。”对方摇头。 大皇子看向另一个人。 “殿下,我当时在最前边,一心只顾着看大锦鲤了,没注意到徐一风什么情况,且我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人,好像是宋三郎,我没碰徐四郎,肯定也不是我推他下水。” 被点名的宋三郎,忙解释道: “回贵妃娘娘、大皇子殿下,我当时确实是在徐四郎的身旁,就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但我当时也差点被挤下水,我忙着稳住自己别让人挤下水了,没看到徐四郎是如何落水的,当然我也没推他下水。” 越来越多人的解释,大部分都说自己一心看大锦鲤,没注意身边情况,没看到徐一风如何落水,最后都得补一句,自己绝对没有故意推他落水。 唯有一人,解释了自己的清白之后,犹犹豫豫道: “我当时还看到……陆大公子就在徐四郎的身后。” 一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了陆承彦。 陆承彦依旧是那副眉目冷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脸,他不紧不慢的朝宜贵妃和大皇子行礼,冷声解释道: “我确实在徐一风身后,但当时情况太拥挤,我并未注意到是谁推了徐一风。” 陆承彦话音刚落,后方突然传来激动一喊。 “是踹的!不是推的!” 众人循声回头。 披头散发的徐一风,身上裹着一条大巾帕,整个又湿又狼狈,像个疯癫小狗狗。 徐一风所到之处,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他顺利来到宜贵妃和大皇子的面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贵妃娘娘,大皇子殿下,有人踹我下水!求娘娘和殿下给我做主!” 徐一风脑袋往地上一磕,也不管什么男儿流血不流泪,小小郎君张嘴就直接哭了起来。 姜沐言看着跪在地上嚎哭的徐一风,不知为何,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的就朝萧南瑜、陆承彦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也不知自己是看他们中的谁,他们站在一处,她的视线就这么瞟了过去。 陆承彦微垂着冷眸在看地上的徐一风,没注意到姜沐言的视线。 萧南瑜注意到了。 他见陆承彦的注意力不在姜沐言身上,想了想,不留痕迹的对她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不准哭!”大皇子一声厉喝,被哭得心烦。 “……”额头抵着地面的徐一风,立马闭紧了嘴巴,哽咽都不敢发出声来。 “你既是在本宫的赏花宴上出了事,本宫自会替你做主,你们姐弟先起来吧。” 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的宜贵妃,喜怒不显的说道。 徐一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和他一起跪着的徐非雪,忙起身扶住他。 荷花池边的柳树下,由大皇子主审的问询,依然在继续。 大半证明自己清白的言论中,又出现了一条稍微有用的线索。 “当时我也在靠后的位置,和徐四郎隔着好几个人,我被人踩了好几脚,低头想看是谁踩我的时候,我好似看到一袭墨色衣袍动了动,还有白色的下摆也摆动了起来。”李家二郎说道。 萧南瑜今日穿着一袭白色锦袍,陆承彦穿着墨色衣袍。 被人当场指认的萧南瑜与陆承彦,面不改色,镇定如常,一副问心无愧,光明磊落的端直姿态。 众人闻言,一个个左右扭头四下搜寻了起来。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在萧南瑜和陆承彦的身上。 在看到是他们二人时,立即就有人主动解释道: “李二郎,你这不是暗指萧大公子和陆大公子吗?你是不是因为上一次诗会输给了陆大公子,所以怀恨在心借机陷害他?” “就是,而且当时人那么多,推挤走动间衣袍下摆自然会动起来,这能作为什么证据?” “没有亲眼看到是谁就不要瞎说,免得殃及无辜之人。” 萧南瑜眸子微转看了陆承彦一眼,没想到他在京中声誉这般好,还未开口,就有这么多人替他解释了起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3节 “陆大公子自不必说,是个立身端正的端方君子,怎可能背后踹人。还有萧大公子,萧家儿郎一个个忠肝义胆,光明磊落,不可能使阴招踹人。” 也有一人替萧南瑜说了好话。 宋三郎看着转瞬成了众矢之的的李二郎,忽然道: “我想起来了!我看到李四郎撞了徐四郎!” 李四郎是李二郎的弟弟,宋三郎开始怀疑,李二郎刚才暗指萧南瑜、陆承彦的一番话,是为了转移目标,包庇自家弟弟。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李二郎的身上。 李四郎被看得如芒在背,就好似真的是他把徐四郎踹下水一样,着急忙慌的解释道: “我当时确实也在徐四郎的身旁,但不知道谁撞了我一下,然后我就被撞得……也撞了一下人,但我不知道我撞的是谁!” 眼下的情况看,他撞得人很有可能是徐一风。 李四郎在心里喊冤,无比的冤。 他又不是故意撞人,就算把人撞下水,也不能算是他的过错吧? 李二郎见弟弟着急,想要解释,徐一风说的是被人踹下水,不是撞下水,凶手不可能是他弟弟。 他刚要开口,没想到徐一风先他一步道: “确实有人撞了我,但还有人踹我,而且是两只脚踹的!就踹我屁股上!” 徐一风说的义愤填膺,踹得那两脚,劲儿可大了,他到现在都还在疼。 “两只脚踹你?”宋三郎疑惑了,“那人莫非是一跃而起跳起来踹的你?” “跳起来的人太突出了,肯定会有人看到。”郭久砚道。 “我没看到有人跳起来。” “我也没看到。” “我也没……” 徐一风眼见众人一个人否认,忙又激动道: “我说两只脚踹的,又不是说一个人的两只脚,就不能是两个人同时踹的我?” 徐一风环视一圈眼前之人,只觉每一个人的嫌疑都很大,谁都有可能踹他一脚。 可恶,太可恶了! “两人踹你?还有人推你?徐四郎你平日里到底得罪了多少人?”一人又好气又好笑道。 “就是说嘛,徐四郎,我觉得你越说越离谱了,大家都是为了看大锦鲤,哪有人故意针对你。” 渐渐的,舆论开始向一边倒了。 众人本就认为徐一风落水是个意外,他为了给自己找回一个公道,一下子拉那么多人下水,这便引起了反噬。 “贵妃娘娘,大皇子殿下,我觉得这就是个意外,没有人故意针对弟弟。” 宋三郎朝着宜贵妃和大皇子行礼,勇敢说出自己的论断。 “我当时就站在徐一风旁边,也被挤得差点掉下湖去,真的只是个意外,当时人太多太挤了。”另一人接话附和宋三郎。 “不是意外,真的有人踹我!两只脚!” 徐一风急了,伸出两根手指头,激动地比划着。 任凭别人争吵不休,全场公子哥,唯有两个最冷静,萧南瑜和陆承彦。 明明是罪魁祸首的他们,也没怎么给自己辩解,就处于置身事外的状态了。 宜贵妃看着闹剧一般的场景,只觉头疼。 在场的都是京中贵女公子,各个家世不一般,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一风落水,本就是小事,救上岸无事便好。 不管是意外还是有人针对徐一风,宜贵妃都不想叫人来查。 好端端的赏花宴上,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宜贵妃也不想再听他们吵下去了。 “好了。”她一开口,柳树下的众人瞬间安静,“徐家小郎君落水,纯属意外,尔等莫要再空口无凭的指摘对方。” 宜贵妃一句话,徐一风落水之事便有了定论。 徐一风不服气,想要争辩却被徐非雪拉住。 宜贵妃念在徐一风是在她的赏花宴上落水,赐了他一个赏,略做安抚。 换了干净衣裳出宫的徐一风,抱着宜贵妃赏给他的一堆金银珠宝,心里挺开心,也挺气愤。 “二姐,真的有人踹我!怎么就没人信我呢?”徐一风想想就愤怒。 结果也没找出来到底是谁踹他,还是两个人。 “当时情况太乱,许是不小心踹的你,贵妃娘娘不让追究,你就别再念叨了,免得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对你对我们徐家都没好处。” 徐非雪宽慰着徐一风。 宫门前宽敞的道路上,姜家的马车就走在徐家的马车旁。 姜沐言掀开马车车帘,本想与跟在马车旁的红桃说些什么,结果她这一掀开帘子,竟看到了英姿飒爽的萧南瑜。 他骑马正走在她的马车旁边。 第35章 萧南瑜并非是故意凑到姜沐言面前来, 他只是恰巧路过。 正要一夹马肚加速向前,她突然掀开车帘看出来,他便下意识的也侧头看她。 四目相对间,姜沐言璀璨杏眸中的微微惊诧, 萧南瑜看得一清二楚。 她并非是知晓他在马车旁, 特意掀帘看他。 各府邸的马车都从宫门口陆续离开, 为免被人看出异常,萧南瑜收回视线。 他又要一夹马肚向前, 忽听姜沐言小声开口: “你近日可有去梨园?” 因着崴到脚行动不便,姜沐言已有十多日未曾出府去见两个孩子。 也不知小家伙怎么样了, 是否想念她。 “日日去。”萧南瑜眸光清冷的目视前方, 立身端直的轻声回答。 他坐下战马并没有朝姜府马车靠近半分,他挺拔的身影也没有倾斜靠近姜沐言。 若有人或远或近的看到他,都不会认为他在和姜沐言交谈。 “两个小家伙可还好?” 车帘缝隙只露出了姜沐言的半张小脸, 她望着萧南瑜清冷疏离的英俊侧颜,又悄声问了一句。 萧南瑜日日都去梨园, 相较之下, 她这个娘当得有点不负责任。 姜沐言的心情有些小小的低落。 一面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一面又想要对两个孩子好些,她分身乏术,太难两全了。 “好。”萧南瑜的回答简洁无比。 “过两日我会找个机会出府,去梨园看看他们。”姜沐言压低声音道。 “嗯。”萧南瑜轻声应着。 萧南瑜又等了几息,见姜沐言似该说的都说完了, 他一夹马肚纵马驰骋,矫健的身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 英姿飒爽的飞射而出。 少年郎衣袂翻飞,姜沐言看着他随风飞扬眨眼远离的衣摆, 放下了马车帘子。 姜沐言没看到的是,就在她放下帘子的一瞬间,旁边徐家的马车,也有人掀开了帘子。 徐非雪只来得及看到,马车旁一抹熟悉的背影突然窜了出去。 好似是萧南瑜? 徐非雪连忙探头往前张望。 前方意气风发骑马远去的挺拔背影,隐隐透着股清冷疏淡的气质,不是萧南瑜又是何人。 徐非雪望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懊恼不已。 她若早点掀开帘子该多好,说不定还能与萧家大公子说上一句话。 徐非雪放下帘子之际,朝旁边的马车看了过去。 竟是姜府的马车。 此次赏花宴,姜府也就姜沐言一人入宫,马车内的定是姜沐言。 徐非雪三番两次遇到萧南瑜时,姜沐言恰巧也都在。 再加上今日入宫之前,萧南瑜在马背上望向姜沐言的眼神,她眉头不由得皱起。 徐非雪未来得及细细思量,前方突然兵荒马乱的惊呼声。 “啊——” “有刺客!” 婢女的惊叫声与男子嘶喊着刺客的声音,几乎冲破云霄。 姜沐言惊得连忙掀开帘子,脑袋从车窗探出去往前看。 前方乱成了一团,马车横行,骑马的公子与婢女仆从吓得四散开来。 前方马车内,各家小姐也都惊慌失措的探出头来张望。 “大、大小姐,有刺客!前方好多黑衣人在杀人!” 跟随马车走在车旁的红桃,连连拍击着车身另一侧,对马车里的姜沐言紧张喊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4节 任谁都不会想到,有人竟胆大包天到,敢在皇宫前的广场上行刺,也不怕被禁军乱刀砍死。 红桃哪里遇到过此等危险之事,看着前方人仰马翻的混乱局面,吓得腿都软了。 真的杀人了。 她看到一个白衣公子被黑衣人一剑贯穿,血淋淋的长剑从前胸直接穿透后背,拔剑之后白衣公子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很可能是被一剑杀死了! 大批刺客突然杀出的地方,是前方拐进巷子的拐角处,离姜沐言的马车还有一小段距离,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直面刺客的杀招。 姜沐言伸长了脖子张望,想要搜寻萧南瑜的身影。 他刚才纵马前行,很可能正面迎击上了刺客。 “天呐,皇宫门前怎会出现刺客?萧大公子不会出事吧?” 白了脸色的徐非雪,不顾自身危险,小半个身子都快从车窗探出去了,努力寻找着萧南瑜。 “……”姜沐言听到徐非雪的担忧之语,挑开帘子的手一下紧握。 她不能表现出过于担忧萧南瑜的样子。 “大小姐,怎么办?我们……”红桃急声喊着姜沐言,话头忽然一变,“表少爷,表少爷怎么办?好多刺客在杀人!” 姜沐言听到陆承彦来了,放下右侧车帘,转而去掀马车左侧的帘子。 她没看到的是,前方混战中有人拉弓放箭,箭矢或射在人身上,或扎进马车中。 其中一个箭矢竟杀气凛然的破空而来,直直刺进了姜府马匹的马身中,力道之大,箭矢深深扎进去一大半。 霎时间,马匹仰天嘶吼一声,疼到发狂,撒开马腿就往前狂奔。 姜沐言伸出去的手还未掀开左侧车帘,忽然重心不稳,整个人猛地往后倒去,脑袋重重磕在了马车车壁上。 “啊!” 姜沐言被撞得痛呼一声,脑袋晕乎乎的,隐约察觉她的马车在极速前行。 姜府马匹受惊,带着马车陡然狂奔之事,谁都没有预料到。 “阿言!” 陆承彦惊得想要上前拉住发狂的马匹,奈何他早错失了先机。 他担心马车内的姜沐言,追了两步根本追不上马车。 陆承彦当机立断,转身快步回到陆府马车,从马车内掏出了一把剑,接着身姿遒劲的一跃而起,骑上套着马车的马匹。 红桃看着突然跑走的马车,惊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马发狂,拉着马车内的大小姐疯跑走了。 她瞧见陆承彦骑上马要去追马车,赶紧追过去焦急道: “表少爷,怎么办?大小姐还在马车上,大小姐不会有事吧?” “我去救她,你们快回皇宫,禁军会保护你们。” 陆承彦冷静沉着,一剑斩断马匹身上的套缨子,交代着红桃,也是叮嘱陆府仆从,用力一夹马肚便飞奔了出去。 姜府受惊的马匹虽然往前狂奔,但前方有各府马车,以及骑马的公子,还有各府仆从在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路都被堵住了。 狂奔的马匹一边没命的跑,一边躲避马车与马,巅的马车内的姜沐言左撞右撞,晕头转向。 混战中心的巷子口拐角处。 有好些府邸的护卫和黑衣人打杀在一处,但他们武力一般,与黑衣人一招一式都奔着夺人性命的凶狠杀招相比,双方武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与几十名黑衣人激战不落下风的,唯有一袭身姿矫健的白衣身影。 刺客首领见在场所有人中,萧南瑜身手最好,一挥手派了三名刺客去围攻他。 四面八方各处都有马车拦路,骑马反而行动更不便。 萧南瑜弃马落地,与三名刺客厮杀在一起。 他修长清隽的身影或跃起,或横扫,身形灵敏如游龙,剑势凌厉凶狠,每每出招必见血。 萧南瑜的剑法气势雄浑,唯有天赋极佳又自幼勤学苦练之人,才能练就出此等干净利落的杀伐剑势。 他一剑挥出,一名刺客被割喉,吐血倒地。 又一剑刺出,命中刺客心脏,再无生还可能。 三名刺客,眨眼间死了两名。 第三名刺客见萧南瑜剑法如此狠利,深知自己遇到了一个剑中高手,不好对付。 他转变策略,与萧南瑜拼杀时不太敢再进攻,可他的防守在萧南瑜的凛冽剑势下,依然守不住。 剑身寒芒闪烁间,萧南瑜瞅准时机,长臂往前一伸,又一剑刺出。 锋利的剑尖刺破对方颈下皮肤,势不可挡的继续深入,直接洞穿了刺客的咽喉。 鲜血喷溅间,萧南瑜清冷漠然的抽剑。 “公子!公子!来人啊!我家公子中剑了!” “啊——” “救命啊!” 尖叫四起的混乱中。 已经连杀五名刺客的萧南瑜,清隽傲骨,风姿卓越的立于一辆马车前,与周围慌乱无措的人群截然不同,他冷静镇定的全然不像在遇刺。 他手中的清风剑,剑尖滴答滴答的滴着血,可他白色锦袍上却一点血都未曾沾染上。 萧南瑜清冷的瑞凤眼微转,寻找着黑衣人的身影。 余光瞥到一辆不同寻常狂奔的马车,他定睛看去,马车前挂着的徽记,赫然写着一个姜字。 是姜府的马车。 姜沐言! 萧南瑜不确定姜沐言是否在马车上,但他在看到姜府马车失控时,已然脚尖一点一跃而起。 他修长敏捷的身姿,一路踩踏马或马车,直奔姜府马车。 在即将靠近姜府马车之际,他凌空一脚狠力踢出。 这一脚狠狠踢在了马头上。 马直接被他一脚踢晕。 晕过去的马匹,四条马脚一软,马匹轰然倒地之时,马车也跟着倾斜倒下。 “啊!” 马车内的姜沐言又一头撞在马车璧上,疼的她惨叫一声。 她被撞得早已坐不住,头晕脑胀的摔趴在地。 发狂的马一倒下,她人也在惯性下跟着摔出马车。 萧南瑜见她趴在马车上,脑袋先滑出马车车门,眼看着要头朝下摔倒在地。 他清冷瞳眸一缩,脚尖又一点快速落于她身旁。 在人前时,萧南瑜一直顾及着两人身份,从不敢逾矩半分。 可眼下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也顾不得太多。 只见他左臂伸出,一把搂住姜沐言的纤细软腰,抱着她便飞身而起逃离姜府马车。 姜沐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子更晕了。 被撞得发髻散乱的她,还没看清眼前是何情形,先嗅到了一抹略微熟悉的清冽气息。 她稍微定定神,抬头。 入目的是一张英俊非凡,清冷疏淡的熟悉侧颜。 萧、萧南瑜? “你……” 姜沐言的唇瓣一向粉润,此刻却因大受惊吓而略显惨白,她唇瓣微张想要说什么。 可开口的瞬间,萧南瑜抱着她突然一个旋转翻身。 姜沐言在马车上被疯马巅得撞来撞去,脑子本就还不够清醒,这一转又转得她头晕眼花。 可眼花的她,隐约瞥到萧南瑜在旋身之时,一挥刺杀了一个黑衣人。 从未亲眼见过杀人的姜沐言,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萧南瑜脚尖在马车顶上一点,抱着姜沐言往城墙的方向飞掠而去。 凌空飞掠的起步,他方向转得太猛,姜沐言柔若无骨的细腰猛然向后弯,弯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勾人弧度。 姜沐言吓得以为自己要凌空摔下去,小手慌忙抬起,两条细弱的手臂一下搂上了萧南瑜的脖子。 两人凌空拥抱在一起,衣袂飘飘,宛如要飞升上天的神仙眷侣。 这一幕恰好被骑马追上来的陆承彦看在眼里。 他冷眉一蹙,冷沉的眼眸一紧,打马以更快的速度朝姜沐言而去。 萧南瑜抱着姜沐言躲避去宫墙的途中,遇到了一个拦路的黑衣人。 萧南瑜飞掠的速度不减,手腕翻转,清风剑凶狠的剑势一出,一剑砍下了对方人头。 脸朝外的姜沐言,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萧南瑜一剑砍下人头,人头从脖子上飞出、滚落,猩红的鲜血飞射而出,如冲天柱一般高高溅起。 有几滴鲜血溅射到了姜沐言的脸上,带来湿湿黏黏的温热触感。 她震惊的瞪大一双澄澈杏眸。 瞪着没了头颅的刺客身躯,陡然从空中掉下去。 “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5节 姜沐言突然崩溃的尖叫一声,一扭头深深埋进萧南瑜的肩窝。 她搂着萧南瑜脖子的两条小手臂,也用力圈紧又圈紧,抱得牢牢的。 杀人了! 她看到一颗人头从她眼前滚落,脖子被利剑削成一个齐整平滑的刀口,鲜血跟喷泉般喷涌而出。 吓死人了! 从未见过杀人,更从未见过如此狠戾杀人手法的姜沐言,吓得心胆俱裂。 若非萧南瑜抱着她,她身子软得能瞬间瘫倒摔下去。 就跟被一剑砍头的黑衣人刺客一样,从半空中直直掉下去。 萧南瑜突然被抱了个结结实实。 姑娘家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让他有几分错愕。 她抱得太紧太用力,隔着两人薄薄的衣裳,他甚至能切身体会到姑娘家的玲珑曲线。 萧南瑜唇瓣微抿,强行压下眸中涌起的一切暗流。 “别怕。”见她害怕,他清冷眉宇间的杀伐之气散了几分,声音轻柔的安慰道,“害怕就闭上眼别看。” 姜沐言哪里还敢再看。 小脸儿埋在他颈窝,吓得一个劲儿摇头。 她细软的青丝随着摇头的动作,一下一下撩拨着萧南瑜的脖颈,痒意甚至顺着脖子处的颈动脉,一路痒到了他的心里去。 萧南瑜唇瓣抿得更紧了。 可他飞掠往宫墙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广场与巷子口的混乱嘈杂,此起彼伏的尖叫惨痛声,似乎都影响不了紧紧相拥的两人。 高耸巍峨的宫墙前。 萧南瑜抱着姜沐言缓缓落地。 他们站在宫墙下方,这边没刺客,暂时得了一方平静。 “这边暂时安全,你待在此处莫要跑。” 萧南瑜松开一直搂着姜沐言细腰的手臂,低头对怀里受惊的少女道。 脚下踩到实地的姜沐言,听他这话,缓缓松了松紧搂他脖子的双臂,却没彻底松开手。 她动作缓慢地从萧南瑜颈窝处抬起头,眼神惊恐不安,动作小心翼翼。 当她看到周身并无刺客之后,这才抬起小脸看萧南瑜。 “你、你要走?” 她听出了萧南瑜的意思,他想将她一个人留在此处。 不行。 姜沐言搂着萧南瑜脖子的双臂又圈紧了几分。 她害怕。 万一他走后,刺客杀了过来,她怎么办? “我不走。”萧南瑜下意识回道,答完他又指着广场前的混战中心,解释道,“我去那处斩杀刺客,我一定不会让刺客杀到你这边来,你放心。” 姜沐言往杀成一团的不远处看去。 萧南瑜身手好,又是出自武将世家的少年将军。 众人遇刺,他理应冲在前头斩杀刺客。 可、可是…… 姜沐言本就心下慌乱,又被萧南瑜一剑砍头的血腥一幕吓到。 此时此刻,萧南瑜于她而言,就是溺水者唯一能抓住的救人稻草,她不想离开他。 “你走了,我害怕。” 姜沐言仰着清艳绝美的小脸,楚楚可怜的望着萧南瑜,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丝哀求与撒娇的意味。 萧南瑜心尖微微一颤,血气方刚的少年郎,顿时气血翻涌。 他清冷瑞凤眼微微低垂,深深凝视着姜沐言。 她搂着他脖子,软软地贴在他怀里,似乎只要他伸出手便能拥有她。 情感上,萧南瑜能察觉到自己也不想离开她。 可前方厮杀犹在。 那些刺客身手不凡,且来势汹汹,而各府护卫战力一般,禁军又还没有赶过来,他若不加入战局,己方伤亡必会加重。 萧南瑜握剑的右手,剑尖朝下,剑身仍有血在缓缓滴下。 他左手自然垂于身侧,没敢再去搂姜沐言细软的腰肢。 他不敢抱她,却没有阻止她抱他。 “我不走远,就去前边,你喊一声我就能听到,你若喊,我立马回来。” 萧南瑜修长的身躯站得笔挺,脖颈却弯曲着低垂下头颅,清冷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轻声哄着怀里的少女。 “……”姜沐言眨巴着我见犹怜的杏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她能听出萧南瑜是在哄她。 可她真的害怕。 明知萧南瑜说的有理,可她心里还是不想放他离开。 她担心刺客一剑过来,她也人头落地了。 萧南瑜见她不松手,依旧紧紧搂着他脖子,声音更轻更柔的继续哄: “我是一军之将,身为将军,护国安民,不能置无辜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姜沐言心下一抖,瞬间从萧南瑜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他护国安民的强大决心与责任感。 也是在这一刻,姜沐言陡然想起。 他不是京中普通的贵公子,他是征战沙场斩敌无数的少年将军。 他骁勇善战,以护国安民为己任。 路遇危险,他会率先冲出去,而是躲在危险背后苟且偷生。 “我先去救人,可好?” 萧南瑜轻声低语的又柔声哄道。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眼对眼鼻对鼻,距离非常之近的对视着。 萧南瑜清冷的瑞凤眼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他没眨眼,眸光定定的深凝着她。 姜沐言也没眨眼,澄澈杏眸直直望进他眼眸深处。 无声又深入的眼神交流中,片刻后,姜沐言缓缓启唇,软糯糯的轻声回应道: “好。” 姜沐言紧搂着萧南瑜脖子的手缓缓松开。 但她的手还没从他脖颈处放下,一道疾驰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陆承彦骑马赶到宫墙边。 还未靠近,他便看到了萧南瑜挺拔清冷的背影。 但只有萧南瑜一个人? 陆承彦冷沉的目光,在宫墙下四处一扫,还是只看到了萧南瑜一个人。 当陆承彦翻身下马之际,他才忽然看到,萧南瑜的脖子上挂着一双手臂。 手臂细细小小,一看就是女子的手臂。 陆承彦冷眸一紧,脚步猛地顿住,那两条细弱手臂的衣袖是青烟色的。 姜沐言今日入宫,穿的便是一袭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 萧南瑜回头。 清冷眸光不期然的对上了陆承彦的冷眸。 而随着他的回头,微微转脸的姜沐言,视线从萧南瑜的肩头望出去,也看到了陆承彦。 一刹那间。 姜沐言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面容冷沉俊逸的陆承彦,此时此刻在她眼中,就如阎王殿上的审判官,无情审判着她一生的过错与罪恶。 她搭在萧南瑜脖子上的手臂立马放下。 她收手收的太快太猛,染着蔻丹的淡粉指甲,无意中从萧南瑜的颈上划过,意外的划出了一条淡淡红痕。 姜沐言本人没有注意到。 萧南瑜收回看向陆承彦的清冷目光,视线落在怀中之人身上。 却见紧紧依靠在他怀抱里的少女,神色慌乱的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她甚至连退了三步,与他拉开了一段客气又疏离的距离。 “……”萧南瑜抿唇,沉默不语。 “我、我表哥来了,萧大公子你、你……” 姜沐言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紧张到结巴。 完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6节 陆承彦看到她抱着萧南瑜,会怎么想? 萧南瑜见她这副模样,反倒不急着走了,意味不明的反问道: “你表哥来了,你便要赶我走?” 姜沐言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惊得杏眸微睁,咻的一下抬头看他。 她从狂奔的马车内摔下来,是萧南瑜救了她。 他救了她,她若赶他走,有翻脸无情不感恩的嫌疑,她没有忘恩负义的意思。 她看着清冷淡漠的萧南瑜,赶紧摇头摆手,解释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大公子你不是急着去斩杀刺客吗?” 第36章 萧南瑜确实急着去斩杀刺客。 他眸色深深地最后看了姜沐言一眼, 目光落于她左脸颊的血痕上。 他知道不是她的血,是刺客的血溅射到了她的脸上。 先前,他本想伸手替她抹去脸上血渍。 可之前没抹,现下陆承彦来了, 他就更不能伸手去抹了。 萧南瑜转身, 欲施展轻功离开, 看到立于马旁的陆承彦,稍顿了一下。 他看着面容冷沉的陆承彦, 握剑的手缓缓抬起,拱手朝他行了一礼。 陆承彦见状, 面无表情的抬手还礼。 安静宫墙脚下的三人, 萧南瑜飞身而起奔赴混战中心,陆承彦迈出沉稳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姜沐言而去。 他每走一步, 姜沐言的心就往上提一分。 她搂萧南瑜脖子的一幕,被陆承彦看到了, 她该怎么解释, 才能安然渡过这一劫? 当陆承彦走到姜沐言的面前时,心神慌乱的她,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 “阿言,你受伤了?” 陆承彦看到姜沐言脸上的血迹,蹙眉担忧道。 仔细看,应该不是她的血, 可陆承彦还是担心。 姜沐言见陆承彦盯着她左脸颊看,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 触感湿黏,垂眸一看, 指尖染上了猩红血液。 “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是刺客的血。”姜沐言解释道。 陆承彦颔首,从怀里拿出叠得整齐的干净手帕,递给她:“擦擦。” 姜沐言接过来,擦拭着脸上血渍时,眼眸微敛,似是不敢看陆承彦。 待擦拭的差不多了,她才抬眸看他。 “表、表哥,我……” 被陆承彦看到她抱着萧南瑜,即使借口不完美,可该解释的,姜沐言还是得解释。 “我明白。” 陆承彦看着慌乱不安的姜沐言,明白她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 “嗯?”姜沐言略有错愕。 明、明白什么? 明白了她和萧南瑜努力掩藏的秘密? 不能够吧? 姜沐言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惊恐之色,两只杏眸一瞬不瞬的望着陆承彦。 “你看到他杀人,被吓到了,我都看见了。” 陆承彦冷沉的眸子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姜沐言,轻声缓慢解释道。 萧南瑜抱着她在各府马车上飞掠而过,他们在半空中太过显眼,他想不看到都难。 再加上陆承彦本就是为了姜沐言才逆行而上,注意力大半都在她身上。 萧南瑜杀伐果敢的一剑砍下刺客头颅,她被吓得惨叫一声埋进萧南瑜肩头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她受惊过度,才会抱着萧南瑜不放。 他理解。 “没事,阿言别怕,刺客不会过来这边,就算过来,表哥在,必不会让他们伤你。” 陆承彦轻声安慰着大受惊吓的姜沐言。 他告诉自己,也隐晦的告诉姜沐言,她情急之下抱了萧南瑜,他不介意。 可陆承彦嘴上说着没事,握着长剑的右手,却悄然握紧了剑柄。 姜沐言细嫩的手指紧张的揪着,陆承彦说没事,她内心反倒更愧疚了。 “表哥,我、我不是故意要抱、抱……” 姜沐言确实不是故意,再加上她和陆承彦基本定下的亲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 “表哥明白。”陆承彦再一次打断她,语气轻缓但坚定。 “表哥理解且不介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突发情况下的意外罢了,过去便过去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承彦的眼神坚定无比,他在告诉姜沐言,他就是这么想的,他不会多想,让她也不要多想。 姜沐言见陆承彦非但不追究她的过错,还反过来安慰开导她,内疚占满了她的心房,让她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颅。 表哥待她越好,她越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宫门前混乱的场景,也没多少时间让姜沐言愧疚。 萧南瑜抱着她往宫墙方向躲避的一幕,不止陆承彦看到了,其他不少人也有看到。 他们纷纷效仿,不少仆从婢女护着自家小姐、公子,往宫墙的方向狼狈逃窜。 最先聚拢过来的,是文国公的嫡女。 她一手拎起裙摆,一手护着自己的脸和脑袋,和婢女一起,弯着腰小跑过来。 “阿瑶。”姜沐言看到她,挪步迎上去,“阿瑶你没事吧?” 文国公的嫡女秦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自幼与姜沐言交好,两人是手帕交。 秦瑶跑得发髻略微松散,眼角湿润,似被吓哭过。 被婢女护着跑过来的秦瑶,抬头看到是姜沐言,一把抓住她,语声颤抖道: “阿言你没事吧?我看到姜府的马车出事了。” 秦瑶是先看到姜府马车倒在路中,拉马车的马也躺在了血泊中,以为姜沐言也出了大事。 是她的婢女看到,姜沐言被萧南瑜抱着飞往宫墙的方向,六神无主的她这才跟着跑过来。 “我没事。”姜沐言摇头安抚着秦瑶。 视线上上下下快速打量着她,见秦瑶身上没染血,应是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紧随秦瑶身后,一个公子哥捂着受伤的手臂,也朝宫墙边逃了过来。 宋三郎见姜沐言、秦瑶、陆承彦都站在一处,便也聚到了他们这边来了。 “宋三郎,你流血了。” 秦瑶怕血,看不得鲜血淋漓的一幕,眼看着宋三郎跑过来,忙挪脚躲到姜沐言身后。 宋三郎跑得气喘吁吁,惊魂未定道: “我还算好了,只是被刺伤了手臂。你是没看到,李四郎被一剑穿胸,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也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了。” 秦瑶听了差点晕过去。 她惴惴不安的紧抓着姜沐言的手:“这些黑衣人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见谁都砍杀。” 秦瑶算是比较靠前,最先被刺客攻击的一拨人。 若非她跑得快,说不定也被乱剑砍伤了。 “莫怕。”姜沐言安抚着秦瑶,“此处还算安全,若实在不行,我们想办法退回皇宫。” 陆承彦往皇宫宫门处眺望。 穿戴甲胄的禁军队伍,正从宫城内急速而出。 “禁军已出,很快便能止战。”陆承彦说着,朝宋三郎走去。 众人扭头朝宫门口的方向看,排列整齐的禁军,杀气腾腾的奔赴过来,他们顿时放心不少。 宋三郎右手捂着左臂的伤口,视线也落在了禁军身上,他忽觉自己衣裳被人动了动。 垂眸一看,陆承彦挥剑将他衣袍内衬割下来一大块。 “……陆家大郎你为何撕我衣裳?”满目疑惑的宋三郎,震惊看着面前的冷脸公子。 他衣裳好端端的穿在身上,何时得罪陆承彦了? 还是他何时得罪了陆承彦,陆承彦要与他割袍断义? 但他和陆承彦的交情也没有很深很深,就算绝交也用不着割袍断义这一形式。 “难道撕我的?受伤的又不是我。” 陆承彦收起剑,拿着衣袍一角,面无表情的要给宋三郎包扎伤口。 宋三郎见状,默默放下捂着伤口的右手。 他伤口挺深,鲜血染湿了他的大半条手臂,此刻还扑簌簌的往外冒着血,确实很需要及时止血。 宋三郎看着冷眸冷脸,但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的陆承彦,心里想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7节 陆家大郎瞧着冷,但还是好心的,但这个好心也有限度,连个一角衣袍都不舍得割给他。 “啊!”宋三郎突然惨叫一声,瞬间痛得脸色煞白,“陆家大郎你轻点绑!疼死我了!” 他叫的太惨了,惹得姜沐言和秦瑶齐刷刷看向他。 只见陆承彦面无表情道:“不绑紧一点止不了血。” 他说完,继续用力绑紧宋三郎血流不止的手臂。 “啊!疼疼疼!”宋三郎连声呼疼,看着可怜至极。 广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 姜沐言时不时往激战中心看一眼,担心萧南瑜会出事。 每每看到他挥舞长剑的矫健身姿,既放心又担心。 参与赏花宴的众贵女公子,于宫门前遇刺一事,很快传到了皇宫里。 福仁宫。 “娘娘,娘娘不好了!” 一个太监火急火燎的迈入殿中,看到身姿慵懒,半躺在贵妃椅上的宜贵妃,边躬身行礼边急声道: “娘娘,文德门前的广场涌出一大批刺客,正好被参加赏花宴回府的贵女公子撞上,死了不少各府的护院仆从婢女,听闻李家四郎被一剑穿胸倒在了血泊中,生死不明,还有好些个郎君、小姐都受了伤。” 原本正闲情逸致吃荔枝的宜贵妃,惊得一下坐起身,质疑道: “你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刺客?还敢在宫门前行刺?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娘娘,是真的有刺客!禁军都出动了!”太监急切道。 宜贵妃只是震惊下的下意识质疑,并非真的不信。 她看着太监追问道: “李家四郎生死未卜?其他人呢?还有谁受伤严重?” 李四郎是御史大夫的嫡次子,他若真的遇刺身亡,宜贵妃担忧此事是否会殃及到她。 刺客自然与她无任何干系。 可刺客虽与她无关,各府贵女公子却是应邀入宫参加她的赏花宴,才会在出宫之时遇刺。 若真的追究起来,与她也并非毫无干系。 御史大夫又是个软硬不吃,死鸭子嘴硬的直臣。 宜贵妃已然开始担忧,若李四郎真的救不回来,她会被御史大夫弹劾疯。 “回娘娘,其他人的情况暂且不知,目前只知御史大夫家的李四郎受伤最重。”太监回答道。 “快去请御医!务必要治好李四郎!”宜贵妃下令道。 太监领命就往外走,走没两步又被宜贵妃叫住。 “等等,再让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去文徳门,给各府贵女公子医治。” 太监走后,宜贵妃就再也坐不住了,在殿内来回踱步。 刺客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且是一来来了一大批。 在她刚举办完赏花宴的时候出来搞事,莫非针对的是她? 想要将她拖下水,继而影响大皇子在朝中的地位? 宜贵妃眉头紧锁,若是为了夺嫡之事而来,嫌疑最大的就是皇后与二皇子。 可刺客伤的是朝臣子嗣,且都是朝中重臣的公子小姐。 皇后和二皇子不可能这么做。 一旦被人查出,皇后和二皇子竟敢明目张胆的刺杀朝臣子嗣,二皇子与帝位也就无缘了。 皇后和二皇子不可能自绝后路。 但不是皇后与二皇子,又是谁在针对她? 文德门外。 在几百名禁军的围剿下,几十名刺客很快败下阵来。 萧南瑜与两名刺客激战着。 在他一剑割喉了结了一名刺客的性命后,另一名刺客眼见打不过他,禁军又已出动,他便想逃跑。 萧南瑜飞身一跃拦住他去路。 刀光剑影中,萧南瑜剑势虽凛冽,刺客却发现他没再下死手,似乎是想活捉他。 他又见自己实在突破不了萧南瑜的进攻,无法全身而退。 不想当俘虏受尽折磨的刺客,便又打算服毒自尽。 他正要咬破藏于后槽牙的毒药,突见萧南瑜一只手伸了过来,掐住他下颚角狠狠一拧,他就被卸掉了下巴。 手中的剑也被萧南瑜一把夺走,无法再自尽。 衣袍染上了零星几滴鲜血,杀气凛然又内敛的萧南瑜,抬眸朝周围刺客看去。 绝大部分都被禁军砍杀,唯有几名刺客还在拼死抵抗。 “肖统领!留活口!” 萧南瑜冲不远处的禁军统领喊了一声。 禁军统领肖诚,正和顽强抵抗的刺客拼杀,欲要对方性命的他,听到萧南瑜的喊话,念头也跟着转变。 确实要留个活口,得好好盘问一下这些刺客的来历。 文德门刺客一事,震惊朝野。 皇帝下令将各府的贵女与公子,以及随从婢女等等,全部召回了皇宫。 得了消息的各府大臣,也纷纷入宫。 姜沐言被安置在韶华殿。 有宫人拿着纸笔,记录他们遇刺前后所看到、经历过的事,每一个人都被问了一遍。 姜沐言因姜府马车失控,被萧南瑜所救,被他搂着退至宫墙角下一事,也就没法隐瞒住了。 姜沐言也知隐瞒不了,再加上陆承彦说理解她,她便隐去一些细节,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记笔录的宫人。 她只说,马车突然失控,她摔出马车之际被萧南瑜救下,他将她带到宫墙边上,便又去斩杀刺客了。 宫人倒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姜沐言说,他们记,她说完,他们便去记下一个人的笔录。 韶华殿安置的都是未曾受伤的贵女。 第一个踏入韶华殿的家属大臣,是姜文櫆。 姜沐言看到他进来,眼眶一红便快步上前:“爹爹。” 姜文櫆看着长大后甚少流血,此刻却红了眼眶的姜沐言,也是心疼不已。 “乖女可有受伤?”姜文櫆抬手轻抚着姜沐言的脑袋,关切道。 “不曾受伤。”姜沐言摇头,抓下姜文櫆的手,紧紧抓着,“爹爹,我可以回府了吗?我想回家。” 萧南瑜抱她被人看见一事,此时在姜沐言的心上,远没有看见萧南瑜一剑砍头的血腥一幕来得吓人。 她一直在强装镇定,受惊的心一直没平静下来过。 “别怕,已经没事了。”姜文櫆安抚道,“爹爹得去御书房面圣,待爹爹从御书房出来,便接你一道回府。” 姜沐言连连点头,抓着姜文櫆的手却半点不松开,似乎不想让他离开。 姜文櫆又安慰了她几句,见她只是受惊过度,身上并未受伤,这才稍稍放心的离开了韶华殿。 韶华殿内有十余名贵女。 小声抽泣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姜沐言和文国公嫡女秦瑶坐在一处,她们两人看着是情绪最稳定的了,至少她们没哭出来。 但她们两人也没怎么说话,显然心情都很低落。 “阿言。”秦瑶侧头看向姜沐言,压低声音道,“今日过后,你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姜沐言有些没弄秦瑶的意思。 秦瑶左右看了看,见其他贵女都没注意到她们,她才又接着道: “我刚听旁人记笔录,有好几个人说,看到萧家大公子抱了你。之后还有人小声议论,说你与陆大公子有亲事,又被萧大公子抱了,名节受损,陆大公子不知还会不会娶你。” “……”姜沐言一下抿紧了嘴。 她环顾四周,贵女三两成群的凑在一起,一个个垂头丧气,眼角带泪,实在看不出来谁还有闲心议论她的亲事。 “当时我陷于险境,萧大公子是为了救我一命,我表哥也看到了,表哥说他理解,让我不要多想。” 姜沐言低声回答着秦瑶。 秦瑶听到说陆承彦理解她,顿时放心了不少。 “陆大公子能理解便好,毕竟情况危急,萧大公子也是好心出手相救,我就怕你因此事亲事有变,那得多冤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亲事丢了,我都替你憋屈。” 秦瑶是真的担心姜沐言亲事。 在她看来,陆承彦是个顶好顶好的公子,他还独独疼惜姜沐言。 他若成了姜沐言的夫君,姜沐言此生必定会幸福一辈子。 若遭此一难丢了亲事,想想都冤。 另一方面,秦瑶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陆家大公子确实不同凡响。 自己的未婚妻子被旁的男人抱了,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被许多人都看到了,他竟然能说出理解之语。 陆大公子太大气了。 不愧是人品高洁,心胸开阔,冠绝京城的冷面君子。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8节 若是换了旁的男子,哪怕姜沐言并非是红杏出墙,怕也是会气得当场退亲。 由此可见,陆大公子真真儿是大气。 “表哥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说他不介意。”姜沐言低下头,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一句。 他不介意。 姜沐言不太确定,陆承彦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哄她的。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下。 若陆承彦当众抱了其他女子,还要继续和她定亲成亲,她想她会介意的。 姜沐言思及此,不由得又想到了萧南瑜。 若萧南瑜当众抱了其他女子之后,要和她成亲,她会介意吗? 姜沐言的唇瓣一下抿紧,抿紧又抿紧。 不能再想了。 越想脑子越乱。 这种假想,纯粹是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 韶华殿的贵女们,惴惴不安的等待着,等什么她们也不知道。 皇上没下令,她们出不了宫,只能继续等着。 一个一直倚靠在韶华殿大殿门边的贵女,忽然转身小跑回来,脸色惨白对其他贵女道: “我听外面小太监说,李、李家四郎没救回来。” 一刹那间,如热水入沸油锅,韶华殿在死寂了一息后,瞬间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 “什么叫没救回来?” “是、是死了吗?” “天呐,这一定不是真的。” “你没听错吧?” “李家四郎两个时辰前还与我们有说有笑的,怎、怎会……” 贵女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姜沐言也一下抓紧了自己的手指。 李四郎……真的遇刺身亡了? “阿言,我好怕。” 跪坐在一旁的秦瑶,瑟瑟发抖的往姜沐言身边靠了靠。 李家四郎出宫时是骑马的。 刺客突然涌现时,秦家的马车离他不远。 秦瑶没看到李四郎是如何被刺伤的,但她跳下马车逃跑时,匆匆一瞥的看到了一个人倒在血泊中。 现在一回想,那人便是李家四郎。 秦瑶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她是后怕。 若她早一点下马车,或者晚一点下马车,她都极有可能落得和李四郎一样下场,命丧于刺客剑下。 “莫怕。”姜沐言伸手搂住秦瑶的肩头,将她抱入怀里,安抚道,“都过去了,刺客已死,不会再有人刺杀我们了,别怕。” 姜沐言看似镇定的安抚秦瑶,实则她自己的脸色也很苍白。 萧南瑜一剑砍头的血腥一幕,时不时就在她脑海里浮现,她也害怕,很怕很怕。 贵女们听闻李家四郎的死讯,一个个面白如纸,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从小娇生惯养,像朵娇嫩的花儿一般,被养在深闺中,何曾经历过此等血腥残暴之事。 她们就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刚刚才从阎王殿转悠回来一样,魂儿都不知道飘去了何处。 韶华殿很安静,非常安静,几乎没人说话,一个个的内心却备受煎熬。 最煎熬的要属姜沐言了。 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他贵女都被家人接走,出宫回府了。 唯有她,一直不见姜文櫆的身影。 她被留到了最后一个。 明明姜文櫆是第一个入韶华殿看望她的家属,现在其他贵女都回府了,姜沐言却还没等来他接她回府。 金碧辉煌却大的空旷的韶华殿,姜沐言不太敢一个人坐着。 她也来到了韶华殿的大门,可怜又无助的倚靠着门框,望着逐渐降临的夜幕。 门口有小太监守着,不让她出去。 她余光瞥到廊下有人走来,以为是姜文櫆来接她,惊喜扭头看去,却发现来人不是姜文櫆,但她也认识。 竟是身穿白色锦袍的萧南瑜。 萧南瑜看到她从殿内探出的清艳小脸儿,也有些意外。 他面色不显,神色清冷的走到韶华殿大门口,在姜沐言面前停下。 当着门口太监的面,萧南瑜疏离又冷淡,就像跟姜沐言不熟一样,他问她: “你怎还在韶华殿?” 萧南瑜以为,她早就出宫回府了。 “……等我爹爹来接我回府,他还没来。” 一心想回府的姜沐言,看着萧南瑜的淡然杏眸中,有着一丝委屈与不安。 她也想回府,奈何回不了。 萧南瑜看着她委屈可怜又不安的小眼神,顷刻间萌生出,想接她出宫的念头。 可他与她……明面上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带她出宫,宫里未必会放人。 且她也未必会跟他走。 “你是要出宫回府了吗?”姜沐言问萧南瑜。 “嗯。”萧南瑜颔首。 姜沐言心思微转间,明知不妥,却还是犹犹豫豫道: “我爹爹不知何时才会来接我,你、你……” 韶华殿太大太空旷了,夜色也黑了。 虽说小太监在殿内点了灯,可她真的不敢一个人待在韶华殿。 萧南瑜瞬间就明白了姜沐言的意思,眉心微动了一下,反问道: “你想让我带你出宫?” 第37章 “……”萧南瑜这么坦然的问出口, 姜沐言反倒又犹豫了起来。 守在韶华殿门口的小太监,因为姜沐言和萧南瑜都没有避开他交谈的缘故,他将两人的谈话全听入了耳朵里。 他可是听说了。 今日文德门外遇刺之时,萧家大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 将相爷的嫡长女抱在了怀里。 虽说是救人, 但抱了就是抱了。 眼下, 他们又这般旁若无人的交流。 甚至萧大公子还想带姜家大小姐出宫?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怎么感觉, 陆家大公子的未婚妻要跑了呢? 姜沐言没注意小太监,她看着萧南瑜, 犹豫了几息后, 又结结巴巴道: “可、可以吗?” 她现在只想出宫,回到她熟悉又令她安心的扶摇阁,除此之外哪儿都不想去。 萧南瑜看着姜沐言, 也在犹豫。 他带她出宫,明显是不合规矩的。 可她那双清澈透净的杏眸, 往日璀璨的眸光此刻都暗淡了不少。 她不想留在宫里。 她急着回府。 “你爹还在御书房, 可能没那么快出来,你娘怎没入宫来接你回去?” 犹豫不定的萧南瑜,告知她姜文櫆在何处。 刺客胆大嚣张目中无人,竟敢在皇宫门口行刺,这是藐视皇权君威的行为,圣上大发雷霆。 且此次行刺的刺客, 除了活抓到的两个活口,其他刺客全部身死。 虽说刺客全部落网, 但受伤的公子、小姐不下十人,李家四郎更是命丧当场。 事态严重, 朝中人心惶惶,姜文櫆今夜能否出宫都是未知数。 “不知。”姜沐言可怜巴巴的摇头道,“我爹一入宫便来看我了,让我等他,他没说我娘会来接我。” 萧南瑜清冷的眉宇微微一蹙。 姜文櫆来见过她,还亲自交代让她等他。 其他被接出宫的公子小姐,有些是朝臣出宫时顺便接走的,但大部分都是各府夫人入宫来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59节 相府夫人一直没入宫,姜文櫆又让姜沐言等他。 想来是姜文櫆入宫之前,特意交代过相府夫人,叮嘱她不要入宫。 可姜文櫆为何不让自己夫人入宫? 不管是何原因,相府夫人不入宫,相爷又在御书房无法出来。 这才导致了,姜沐言孤零零一人被留在了韶华殿。 就在萧南瑜犹豫又犹豫,始终下不了决心,要不要逾矩带姜沐言出宫之时。 左侧廊下有人走了过来。 姜沐言转头去看,杏眸当即亮起。 是表哥陆承彦和舅母万氏。 吏部尚书夫人是她舅母,她可以跟着舅母出宫的吧? 姜沐言喜上眉梢,想跨出门槛迎上去,余光瞥到尽忠职守站在门边的太监,又打消了念头。 萧南瑜仅看了来人一眼,目光便又落回了姜沐言身上。 她笼罩在眉间的阴霾一扫而空,眉梢眼角都是喜意。 看到陆承彦,她就这么开心? 陆承彦转过拐角,看到萧南瑜清隽傲骨的身影时,冷眉便轻轻蹙了一下。 又看到姜沐言竟站在大殿门口,似在和萧南瑜说话,他冷厉的眉目立即沉了沉。 待他们稍稍走近,站在门槛内的姜沐言,便眉目含笑的行礼: “舅母,表哥。” “尚书夫人,陆大公子。”萧南瑜抬起双手,亦是行了一礼。 “这位公子是?”吏部尚书夫人万氏,看着面生的萧南瑜,不确定他的身份,但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京中气质不凡的郎君,她大都见过,这位如此面生,长得又这般英俊清贵,一看便非池中物,应当是回京不久的萧家郎君。 只不知是萧家哪位郎君。 “晚辈镇国公府儿郎,萧家大郎萧南瑜。” 萧南瑜又拱了拱手,谦逊有礼的自报家门。 “原是萧家大公子。”万氏看着面容清冷,似有铮铮铁骨的萧南瑜,心中感慨了一句。 难怪气质如此不俗,竟是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子。 “萧大公子。”陆承彦不紧不慢的给萧南瑜还礼,面无表情道,“萧大公子怎在此处?” “我本欲出宫,路过韶华殿见姜大小姐还在,便问了问她怎还未回府。” 萧南瑜面对陆承彦的询问,回答的自然随意。 陆承彦凝视着他坦坦荡荡的眼神,又瞧着他一身光明磊落的风骨,未再多言什么。 此时此刻的万氏,还不知晓文德门遇刺之时,姜沐言曾陷险境,而萧南瑜为了救她,于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她。 她的注意力没在萧南瑜身上过多停留,眼眸一转看向姜沐言,询问道: “阿言,你怎还未出宫?我原以为我到的晚,你们全都回府了。” 万氏去接陆承彦时,大殿中也只剩他一人了。 萧南瑜虽只比陆承彦大两岁,但他在军中有官职在身,是圣上亲封的神勇将军。 文德门遇刺后众贵女公子被扣押在皇宫,需各府家眷来领出宫。 萧南瑜出宫,却是不需要谁来接,交代完刺客一事便可自行出宫了。 “爹爹让我等他,娘又未入宫接我,我便一直在韶华殿。” 姜沐言说着说着就有点小委屈。 若换了平常,她倒也不急着出宫,被一人留在韶华殿,她亦能安静等待。 可今日遇刺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她内心慌乱不安,实在不想一人待在陌生的韶华殿。 万氏上前拉住她双手,心疼道: “好孩子,你没事便好。既你爹爹和娘亲都不曾来接你,你可愿随舅母出宫?舅母送你先回相府。” 万氏入宫时,遇到了出宫的文国公夫人。 文国公的嫡女秦瑶,哭的梨花带雨一双眼睛红彤彤,看着就可怜。 文国公夫人还告诉她,好些个贵女都受伤流了不少血,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万氏心里惴惴不安,现下亲眼看到姜沐言无事,她便也安心不少。 “愿的。”姜沐言连连点头,“阿言愿随舅母出宫。” 点完头,她又朝一直守在门边的太监看去。 万氏明白她的意思,转头对年龄稍大一些的小太监道: “公公,姜府的大小姐是我外甥女,我可否领她出宫?” 小太监心思通透,相爷和吏部尚书他都得罪不起,再加上姜家和陆家本就有亲事在身,他自无阻拦的道理,当即道: “姜大小姐也愿随夫人出宫,自是可以的,夫人请便。” 万氏拉着姜沐言的手跨出门槛,扭头见萧南瑜还站在一旁,她权当萧南瑜真的只是路过,微笑着颔首致意,拉着姜沐言便走。 姜沐言倒没有忘了萧南瑜。 可当着万氏和陆承彦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朝萧南瑜看去,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他放心,她便跟着万氏走了。 陆承彦微敛的眸子,瞥到了姜沐言冲萧南瑜点头,他也同样注意到了,萧南瑜没做出任何回应。 “萧大公子,告辞。”陆承彦冷沉着脸朝萧南瑜拱手。 萧南瑜拱手回礼,目送他们离开,隐约听到万氏在跟姜沐言低语。 “我说直接出宫回府,阿彦非要来韶华殿看看你出宫没有,没成想你真的还在宫里。” 万氏轻拍着姜沐言的手背,不留痕迹的给自己儿子说好话。 她也是没法子,自家儿子寡言少语惯了,从小就做得多说的少。 很多事他不说,姜沐言未必会知道他对她的用心与付出,万氏只能在姜沐言的面前替他多说几句。 萧南瑜看着他们三人和乐融融离去的背影,就像是一家人一般。 他转身从韶华殿的殿前阶而下,未曾再朝姜沐言的方向看一眼。 姜沐言走在陆承彦与万氏的中间,缓步朝着文德门的方向而去。 远远的,姜沐言看到一人跪在御书房的大门前。 御书房前的摇曳烛火下,那人华丽的宫装有些眼熟。 “那是宜贵妃?”姜沐言认出了宜贵妃的衣裙,小声道,“她为何跪在御书房?” 陆承彦也朝御书房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道: “各府贵女、公子入宫参加宜贵妃的赏花宴,出宫就被遇刺,宜贵妃是去跟圣上请罪的。” “刺客……应与贵妃娘娘无关吧?”姜沐言蹙眉道。 姜沐言亲历刺客一事,也看明白了一些事。 刺客是无差别攻击,见人就杀,并非是冲着谁去刺杀的。 乱剑砍杀大燕朝臣的子女,就似恨毒了整个大燕朝廷一样。 宜贵妃应该……不止宜贵妃,宫中任何一位娘娘,都不可能做出这种得罪所有朝臣的蠢事。 “不管有无干系,宜贵妃都必须去请罪。”陆承彦道。 陆承彦这么一说,姜沐言便明白。 宜贵妃跪在御书房,请的不是罪,是态度。 “皇宫重地,你二人莫要探讨后宫之事,小心隔墙有耳。” 万氏四下张望着,小声提醒天不怕地不怕的两个小辈。 贵妃娘娘的事,怎能在皇宫里口无遮拦的议论。 姜沐言闭嘴不再言语。 “对了。”急着出宫的姜沐言,忽而想起一事,脚步一顿道,“我贴身丫鬟红桃呢?” 发生了太多惊险吓人之事,姜沐言这时候才想起,她的丫鬟不见了。 从她被疯马巅出马车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红桃了。 “在宫里。”陆承彦解释道,“各府的丫鬟、小厮,以及马夫等仆人,全都还扣押在宫中,圣上没下令放人。” “不会出什么事吧?”姜沐言担忧的看着陆承彦。 “只要那些下人是清白干净的,应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你别担心。”陆承彦道。 姜沐言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担忧更甚了。 不过红桃的安危她是不担心了。 红桃是家生子,身世清白干净,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陆承彦话语里的意思,便是各府的下人中,有些人的身世不清白不干净。 甚至和此次文德门的刺杀有关。 姜沐言不由得想到先前在醉仙楼,萧南瑜抓西域之人胡珣的事。 那个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大燕京城要不太平了。 结果才过没多少天,就出现了朝臣子女在皇宫门口被人刺杀之事。 甚至李四郎都……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0节 姜沐言越想越觉得,京城要乱了。 “表哥,李家四郎真的?” 姜沐言不太确定的询问着陆承彦。 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陆承彦自然清楚,轻轻点头应道:“嗯。” 李四郎确实是死了。 一剑穿心,再加上失血过多,他被抬入皇宫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万氏也是叹了一声,道: “天降横祸,白发人送黑发人,李家老太君都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 姜沐言和陆承彦都没接话。 三人沉默着出了皇宫。 相府和李家在同一条巷子里。 陆承彦和万氏送姜沐言回府,陆府马车经过李家府邸时,能听到李府传出的震天哭声,悲痛欲绝。 姜沐言的心情越发低落了。 相府前厅,相府夫人陆巧早就等候多时,听到下人来报,姜沐言回来了,连忙起身迎出去。 陆巧匆匆出来,看到姜沐言手脚健在,没缺胳膊少腿,身上也无受伤包扎的痕迹,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阿言……” 心系女儿的陆巧眸子一转,看到万氏和陆承彦有些意外,泪眼再仔细一看,并未看到她夫君姜文櫆的身影,她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姑母。”陆承彦朝陆巧行礼。 “大嫂,阿彦,怎是你们送阿言回来?文櫆呢?他不能出宫吗?” 陆巧强忍心慌,忧心忡忡道。 “姑母莫担心,姑父在御书房和圣上商议要事,商议完便能回府了。” 陆承彦自带冷感的声音,却安抚了陆巧焦虑不安的心。 “那就好,无事就好,无事就好。”陆巧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也自己安慰着自己。 陆承彦和万氏将姜沐言送回相府,并未在相府多做停留。 陆巧想留他们用膳,万氏也客气推辞了。 陆承彦临走前,对姜沐言道: “阿言,今日受惊过度,恐会梦魇,若睡得不好,记得让大夫给你看看,莫要怕吃药。” 姜沐言亲眼看到萧南瑜杀人,一剑砍头的血腥一幕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残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接受得了的。 陆承彦能看得出来,她在皇宫中看似挺镇定如常,可眼神飘忽,内心里定是惊魂未定的状态。 “好。”姜沐言颔首。 万氏见陆承彦这般殷殷叮嘱,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嘴道一句: “就知道疼你表妹,我们也快回府,你祖母知道你遇刺,担心的坐立不安,快回去让你祖母看看好让她安心。” 万氏急着回府,姜沐言见陆承彦还是不太放心她的样子,浅笑道: “表哥,我没事,你回去吧。” “嗯。”陆承彦颔首,又道,“我过两日来看你。” “好。”姜沐言点头。 陆承彦和万氏走后,陆巧拉着姜沐言回到正厅,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一边审视一边问: “阿言,你真的没事吗?真的没受伤?可莫要瞒着阿娘。” “娘,我真的没受伤,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姜沐言安抚着有心不已的陆巧。 她语声柔柔,连连保证,待将陆巧安抚的终于放下心后,她才低声询问道: “娘,你为何不入宫接我?” 姜沐言回府看到陆巧焦急担忧的等她,就知晓相府并不是没有接到消息。 可她不明白,其他各府夫人都急着入宫接自家孩子。 为何陆巧不入宫去接她? 说陆巧不疼她,定然是不对的。 姜沐言比谁都清楚,她娘有多疼爱她。 “哎。”陆巧心疼的抚摸着姜沐言的脸庞,道,“你爹入宫前,特意叮嘱我,让我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入宫,他说他会将你安全带回来,让我不要太忧心。” 姜文櫆不让陆巧入宫,陆巧不知为何不让她入宫,可姜文櫆不让,她便不敢入宫。 她怕自己贸然入宫,会坏了姜文櫆的事。 不管他做何事,总归是不会害了她们母女的。 姜沐言听闻是姜文櫆不让陆巧入宫,便没再问下去。 她回扶摇阁沐浴更衣,陆巧则继续在前厅等姜文櫆。 陆巧一直等不来姜文櫆,干脆去扶摇阁,陪沐浴更衣后的姜沐言一起用膳。 镇国公府。 对于满门忠烈,儿郎个个征战沙场的萧府而言,萧南瑜遇刺一事,其实算不得多大的事。 毕竟以萧南瑜的身手,反杀刺客是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刺杀地点就在皇宫门口,禁军最多的地方。 禁军大批涌出,再多的刺客也不够禁军杀的。 但萧南瑜回府后,还是被等在前厅的镇国公、镇国公世子、几位叔叔和弟弟们,仔仔细细的盘问了一遍刺杀情况。 等萧南瑜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云开院,世子夫人也来到了他的院子。 “阿瑜,你可曾受伤?” 宋令贞一入上房,看到萧南瑜第一句就是关心他的伤势。 “不曾,娘放心。”刚坐下的萧南瑜,复又站了起来。 “娘看看。” 宋令贞上前,捏捏萧南瑜的手臂,又拍拍他后背,确定他身上无伤,这就放心了。 战场比刺杀凶险千万倍,萧南瑜都尸山血海的蹚过来了。 只要他人没有受伤,宋令贞就不担心。 “坐,别站着。”宋令贞将萧南瑜按坐在椅子上,她在一旁坐下,询问道,“文德门刺杀,可查出幕后主谋是谁了?” “此事复杂,没那么快查清。”萧南瑜摇头,端起桌几上的茶杯。 刺杀主谋一事,宋令贞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期望能听到答案。 朝堂之事许多都是机密,萧南瑜知晓也未必会告诉她,她懂。 于是她话锋一转,询问道: “阿瑜,听闻好些个贵女也受伤了,徐家嫡女可有受伤?” 萧南瑜掀开茶盖,正要喝茶的动作一顿。 他复又放下茶杯,清冷瑞凤眼定定望着宋令贞,道: “娘,今日文德门刺客一事,徐家或许会受到牵连,你莫与徐家走得太近。” 萧南瑜本就无意与徐家嫡女议亲,但宋令贞一再试探他,似乎很看好徐非雪。 既如此,他也只能隐晦告知,徐家不靠谱,走得太近搞不好会牵连到萧家。 “什么?”宋令贞惊得一下坐直身子,难以置信道,“徐家和今日的刺杀有关?” 给萧南瑜议亲,宋令贞选来选去,选了一个相对保守的,手中无太大权力的礼部尚书。 怎一朝出事,礼部尚书却成了最先倒台的? “或许有关,或许无关,但一个失察之罪礼部尚书是逃不掉的,最后罪责是大是小,谁都说不准。” 萧南瑜此话,并非是为了拒绝亲事而诓宋令贞。 徐家会不会彻底倒下,不好说。 但今日之事后,徐家在京中定无立锥之地。 宋令贞是信自己儿子的,震惊过后,她就暗暗庆幸,得亏她也只是心里有意让徐非雪当她儿媳,并未与徐家透过口风。 否则亲事定下,徐家出事,萧南瑜的未婚妻变成一个罪臣之女,便是她这个母亲的不是了。 “阿瑜你放心。” 宋令贞为了自己儿子,为了萧家,立马转了口风道。 “娘与徐夫人往日并无过多交集,也不曾与徐家走得太近,徐家出不出事,都与我们萧家无关。” 宋令贞说的亦是实话。 她与徐家除了场面上的交集,也就之前在相国寺巧遇,她与徐夫人闲聊了好一会儿。 只是闲聊,顺道聊了聊自家儿女,说明不了什么。 萧南瑜见宋令贞打消了将他和徐非雪凑一对的念头,这才端起茶杯继续喝茶。 文德门刺杀之事一出。 京城看似一如既往的繁华、平静。 可平静之下,一波又一波暗涌,片刻也不曾停歇过,且有越涌越汹涌之势。 三日后。 绿蕉的大侄子刘泉,到梨园给绿蕉送东西。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1节 萧南瑜看到他,问了问姜沐言的情况。 刘泉已经知道了姜沐言最大的秘密,他看着萧南瑜和萧以舟如出一辙的脸庞,想了想便也没瞒着他。 “我今日见大小姐,大小姐瘦了一圈,红桃说刺杀之事后,大小姐夜夜梦魇,睡不好才神容消瘦。”刘泉道。 萧南瑜这才知道,他那日杀人吓到了姜沐言,害得她夜夜做噩梦。 当夜。 萧南瑜犹豫再三,趁着夜黑风高,他第二次悄无声息的潜入相府,闯入了姜沐言的闺房。 满室漆黑的女子闺房里。 萧南瑜闻着屋内淡淡的玉兰花香,看着熟悉的拔步床,一步一步缓缓靠近。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床前,隔着朦胧纱幔,看到了床铺里的姜沐言。 少女一条手臂露在薄被外,纤细的手指虚虚握着被子边缘。 萧南瑜微微倾身靠近纱幔,仔细看姜沐言睡梦中的脸庞。 她的睡颜和醒着时一样,一样的清艳夺目,温婉可人。 只是眉头微微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萧南瑜看着看着,忽见她手指一下抓紧了被子,闭着眼的小脸也左右摇了起来,梦中低语着: “不要、不要……” 第38章 “血……血……” 睡梦中的姜沐言, 头摇得越来越快,低语声的音量也越来越高。 她再低喃下去,必定会引起外间婢女的注意。 萧南瑜犹豫几息,伸手撩开纱幔。 “萧南……” 姜沐言眼皮下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着, 忽然一声高呼。 萧南瑜见她要醒来, 迅猛出手点了她的睡穴。 姜沐言慌乱不安的眼睛刚刚睁开, 复又无力闭上。 被点了睡穴的她,这一闭眼倒是安静了下来, 眼皮下的眼珠子也不再快速转动,睡得似乎还算安稳。 “大小姐?” 外间忽然响起守夜婢女的声音。 萧南瑜紧接着听到外间传来细细碎碎的细微声响。 守夜的丫鬟下床要进来看姜沐言了。 躬身在拔步床里的萧南瑜, 快速退出来又稍稍整理了一下纱幔, 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跃上了屋顶横梁。 红桃摸黑进入里间,丝毫没发现姜沐言闺房的横梁上,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 “大小姐?” 红桃轻声唤着, 掀开纱幔看姜沐言。 她见姜沐言安安静静睡得挺安稳,不由疑惑, 刚刚是她听错了? “莫非我也梦魇了?” 听到动静才醒来的红桃, 喃喃自语着放下纱幔,转身朝外间走去。 待她在外间又躺下后,萧南瑜轻轻一跃而下,复又来到了拔步床前。 他隔着纱幔静静看着床榻上的姜沐言,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缓缓撩开纱幔。 姜沐言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萧南瑜伸手, 指背轻轻落于她额头。 凉的,凉意从指背往萧南瑜的掌心渗透。 她出的全是冷汗。 萧南瑜蹙了蹙眉, 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轻轻替睡梦中的姜沐言擦去额头汗珠。 一室黑暗中, 萧南瑜能看清姜沐言白净的小脸。 她睡颜恬静,像一只熟睡中的小猫儿,漂亮可人又无害。 萧南瑜的目光落在姜沐言脸上,久久的凝视着,看到清冷眸光中逐渐染上了一丝宠溺与占有欲。 当萧南瑜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五指微微捲起,轻轻握紧了手中的手帕。 夜闯女子闺阁,窥视少女睡颜。 萧南瑜忽觉自己像个采花贼。 他最后深深凝了姜沐言一眼,放下了纱幔。 萧南瑜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瞥到拔步床前的绣墩,挪步过去坐了下来。 黑夜寂静。 屋里屋外除了风声,虫鸣鸟叫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萧南瑜坐在拔步床前,时不时望向床榻,隔着朦胧纱幔看一眼姜沐言。 见她睡得安稳,他便又收回视线。 萧南瑜自小便沉稳内敛,行事一向光明磊落,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也从无行差踏错。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出夜闯女子闺阁的采花贼行径。 可今日,他做了。 且不是第一次做了。 萧南瑜似无坚不摧的脊梁,几不可查的弯了弯,于黑夜中无声深叹了一气。 自萧以舟和萧以星从天而降的那一日起,很多事情都脱离了既定轨道。 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拽都拽不回来了。 心绪复杂的萧南瑜,又朝姜沐言看去。 她梦魇惊醒被他点下睡穴时,嘴中呢喃喊出的……似乎是他的名字? 他是她噩梦的根源,是他导致了她夜夜梦魇不断。 萧南瑜开始后悔,那日那一剑,他不该一剑割下刺客头颅。 太杀伐残暴,太血腥残忍的一幕被她看见,她受不了是正常的。 任何一个深闺中的女子,怕是都受不了。 是他没有顾及到她,吓到她了。 萧南瑜深深自责着,懊恼着,看着被点了睡穴而睡颜安稳的姜沐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导她,才能消弭她的梦魇。 萧南瑜就这么坐在拔步床前,时不时看一眼姜沐言是否睡得安稳。 一直到黎明即将到来,他起身隔着纱幔往里看。 见她依旧睡得安稳恬静,这才转身离开。 萧南瑜趁着黎明前的最后一抹夜色,于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相府,就如他来时一样,没惊动任何人,连姜沐言都不知晓。 天色亮起。 红桃起身进里间看姜沐言。 当她发现姜沐言还在安睡,且昨夜一整夜都未再被噩梦惊醒,心下顿时宽心不少。 谢天谢地,大小姐不再梦魇便好。 否则让外人知晓,姜沐言夜夜梦魇喊着一个外男的名字,喊的还不是即将定亲的陆承彦的名字,让陆家知道了,亲事会不会有变都犹未可知。 想到萧南瑜,红桃就来气。 萧南瑜救人便救人,抱她们家大小姐做什么? 现在好了,全京城的人都已知晓,萧家大公子抱了姜家大小姐。 陆家那边也不知会有何反应,万一陆家不让陆承彦娶姜沐言了,那可怎么办? 好几日未曾睡好的姜沐言,一觉睡到辰时才醒。 她醒来后怔怔望着床顶幔帐,也发现了自己睡了一夜好觉。 睡得好,她浑身都舒畅不少。 不像前几日,睡醒比没睡还累得慌,心神也不安定。 就是吧……昨夜她好像看到萧南瑜了? 不是梦魇中的萧南瑜,而是现实中好像真的看到了他。 今日起床后的姜沐言,精神头总算是好了一些。 她走出扶摇阁,不紧不慢的穿过回廊,随意走走散心。 走累了便坐于八角亭,看池中鱼儿嬉戏。 “长姐。” 一道柔和轻缓的声音传来。 姜沐言转头,看到了迈入八角亭的姜语蓉。 姜语蓉今岁十二,因生母难产去世,她自幼被养在老夫人膝下,性子柔和谦恭,是众姐妹中和姜沐言关系最好的一个妹妹。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2节 “四妹,坐。”姜沐言神色有些蔫蔫的。 “长姐,你梦魇还未好吗?若是府医看不好,可要让爹爹请御医来看看?” 姜语蓉在姜沐言身旁坐下,见她情绪不高的憔悴样子,柔声关切道。 姜沐言轻轻摇了摇头:“药都吃好几日了,府医说我这是心病,药石作用不大。” “长姐梦魇这几日,人都消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姜语蓉是真的担心姜沐言,灵机一动间,她出主意道: “如若不然,长姐去相国寺拜拜?佛门清净,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长姐去小住几日兴许就痊愈了。” 姜沐言听罢,当真是心动了。 夜夜梦魇,她精神上确实受不住。 虽说昨夜下半夜睡得还算安稳,但上半夜也被魇住了。 “确实可行,回头我与娘商议一下。”姜沐言点头道。 今日便算了,要去相国寺也得明日再去。 姜语蓉与姜沐言闲聊着。 关于姜沐言因遇刺被萧南瑜当众抱过一事,姜语蓉没敢问,也没说外界对此事的看法。 她说到了京中另一件热议之事。 “长姐,礼部尚书被贬黜到蛮夷之地去的事,你听说了吧?也不知是否与文德门一事有关,各大臣子女遇刺没几日,一部尚书就遭贬官了。” 姐妹两人在八角凉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姜语蓉手中捏着一块如意牛乳糕,是扶摇阁的赵嬷嬷做的,她一尝就尝出来了。 长姐自幼喜爱甜食,扶摇阁的嬷嬷们就变着花样给她做。 整个相府各院的小厨房,就属扶摇阁小厨房做出来的糕点,最可口美味。 同样喜爱甜食的姜语蓉,从小就羡慕长姐有吃不完的各种糕点。 所以她从小得了空就爱往扶摇阁钻,长姐知晓她馋甜食,每每都不会吝啬分享糕点给她吃。 “礼部尚书遭贬黜?”姜沐言想到了什么,又追问一句,“徐家?” “嗯,徐家,就贵妃娘娘赏花宴上,被人两脚踹下池塘的徐一风他家。” 姜语蓉语气肯定的点头。 近日京中盛传的几件事,除了文德门遇刺一事,一直宣称自己被人两脚踹下水的徐一风,也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信徐一风的,都在猜测到底是谁踹了徐一风两脚,亦或者是哪两个人各踹了他一脚。 不信徐一风的的人,则认为徐一风在哗众取宠。 姜沐言想到却是徐非雪。 礼部尚书遭贬,还是一贬就贬到了蛮夷之地,那徐家人呢? 徐家会举家搬迁,全跟着礼部尚书去蛮夷之地上任吗? 姜沐言转念又想到。 就算徐家人不跟着上任。 徐家倒台,不管萧家之前是否有意与徐家议亲,此事一出,定然也成不了了。 毕竟有意议亲和定下亲事之间,还是隔着一条鸿沟的。 况且徐家出了如此大事,任谁都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往火坑里跳。 萧南瑜的亲事短暂告吹,姜沐言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她的心态莫名就轻松了一些。 否则她这边的亲事千头万绪,萧南瑜那边的亲事也千丝万缕,当真是让人头大。 此时此刻的徐府,都快闹翻天了。 徐家子女哭哭啼啼,叫苦连天。 在礼部尚书称要举家搬离京城后,更是没几个人愿意去蛮夷之地,都想留在繁华热闹的京城。 徐夫人倒是愿意跟着丈夫去南边。 蛮夷之地穷苦她又能怎么办,只能安慰自己夫妻一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吃苦也得一起吃。 但徐夫人心疼自己的子女。 自己吃苦无所谓,让孩子和她一起吃,她心疼,更何况她的嫡女都要议亲了。 去了蛮夷之地,徐非雪还如何嫁一个好人家。 徐夫人思来想去,觉着相国寺之时,镇国公世子夫人对她的嫡女很满意,似是有意让徐非雪嫁给萧南瑜。 徐家倒台,徐夫人也知晓,就算世子夫人先前想让徐非雪当她儿媳,此时怕也不想了。 但徐夫人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与幸福,还是舔着脸登上镇国公府的大门,求见世子夫人宋令贞了。 宋令贞听到徐夫人登门拜见她,心中讶异了一瞬,想了想还是见了。 她约莫能猜测到徐夫人的来意。 之前相国寺一行,她对徐非雪赞不绝口,徐夫人应是看出了什么。 但此事不打紧,她只是夸徐非雪,并未拿徐非雪与萧南瑜的亲事说过嘴。 宋令贞端坐于秋水苑的上房。 丫鬟将徐夫人引入上房,两人寒暄客气了一番,都闭口不提礼部尚书被贬黜一事。 徐夫人喝了口上好的雪山龙井茶,看着上首位端庄温和的宋令贞,厚着脸皮道: “世子夫人,过些日子,我徐家要举家去南边。” 她主动提及礼部尚书被贬黜一事,宋令贞也不好再装不知,温声道: “去南边路途遥远,先预祝徐夫人事事顺利,我听闻南边瓜果多,也极甜,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后半句则是安慰之语了。 “地方好与不好,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只能是夫君去何处任官,我便跟到何处去。”徐夫人笑容疲累的说道。 “确实如此,否则徐大人一人去南边,他一个人也艰苦。” 宋令贞附和着继续安慰道。 徐夫人见宋令贞只回答她的问题,并不多问什么,只能自己将话题往徐非雪的身上引。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其实我吃不吃苦无所谓,只是担心哭了孩子们。” 徐夫人说着低下头,用手帕沾了沾眼角,一副强撑着隐忍苦楚的样子。 “当母亲的都不忍心孩子吃苦,徐夫人也不必太忧心,徐大人在京中做了这么多年官,人缘好人脉也甚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调回京中任职了。” 宋令贞看着在她面前抹泪的徐夫人,忙又安慰了好几句。 “日后能不能回京,我已不敢奢望,我就怕苦了孩子们,我嫡长子已娶亲,明年科举春闱他要下场,自是要留在京中,我倒是不担心他。” 徐夫人放下抹泪的手,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始和宋令贞聊家常。 且她不等宋令贞回答,一说就说一大串。 “我嫡次子才十二,还小不太懂事,跟着去南边吃吃苦,也算是磨炼磨炼他。” “最苦的就是我嫡女非雪了。” 宋令贞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徐夫人此次登门的目的,终于要摆到明面上来了。 “非雪已然十五,正是议亲的年纪,她若跟着我们去了南边,怕是一辈子就要葬送在南边的蛮夷之地了。” 徐夫人说着说着就落下了眼泪。 她是真的心疼女儿到哭,并非是做戏给宋令贞看。 可宋令贞看着她,这话却是不好接了。 徐夫人见宋令贞不接话,只能抹抹眼泪,继续厚着脸皮道: “世子夫人,不是我夸我家嫡女,非雪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才情样貌都是顶好的,以她自身的优秀条件,嫁进高门大户是没问题的。” 宋令贞的笑容逐渐变得不够真切了,她缓缓道: “我明白徐夫人的意思,徐家嫡女确实不错……” “既然世子夫人也觉着非雪不错。”徐夫人不等宋令贞把话说完,就急着打断她道,“不知世子夫人觉着她与萧家儿郎是否般配?” 徐夫人还是留了一点分寸的,没敢直接说萧南瑜的名字。 徐非雪还是尚书嫡女的时候,配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子,其实都是高攀的。 眼下徐非雪的父亲被贬官,徐夫人也没敢再妄想萧南瑜当她的乘龙快婿。 可萧家不止萧南瑜一个儿郎,适龄却未娶亲的还有好几个。 就算嫡子不行,能让徐非雪嫁个庶子也不错,终归是嫁进镇国公府留在了京城。 “……”宋令贞脸上的笑容,这回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徐夫人,你可莫要为难我,我儿确实在议亲不错,可他的亲事也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阿瑜是嫡长,他的亲事得镇国公、镇国公夫人、我夫君、以及阿瑜本人都点头,才算作数。” 宋令贞这番话,就是在委婉拒绝了。 “世子夫人误会,我没敢肖想让非雪嫁与萧家大公子,萧家儿郎都未成亲,世子夫人若觉非雪不错,让她嫁与萧府庶子也可的。” 徐夫人连忙摇手解释,她没有要让萧南瑜娶徐非雪的意思。 “徐夫人这就更为难我了。”宋令贞坐姿端正,就事论事道。 “我庶子今年不过十一岁,与徐家嫡女定然是不般配的,萧家其余庶子可都不是我的庶子,若徐夫人想让徐家女嫁萧府庶子,怕是得去找我萧家三房、四房的夫人商议。” 徐夫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宋令贞这便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不同意徐非雪嫁入萧府了。 本来这一趟登门,徐夫人也没抱多大希望。 只不过为了自家嫡女,不得不腆着脸来屈膝求人一回罢了。 “罢了罢了。”徐夫人苦涩一笑道,“今日我本就是舍了这张脸,厚着脸皮登门,世子夫人愿见我一面已是好心,我就不去烦扰三夫人、四夫人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3节 她退一步的行为,看在宋令贞眼中,反倒是同情起了她。 身为人母,为了替儿女筹谋打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夫人看着宋令贞,有一事好奇,此时不问,日后怕是很难知晓了。 “世子夫人,冒昧问一句,萧家大公子的亲事,可定下谁家小姐了?”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宋令贞摇头道:“还未曾定下。” “……可是要与姜家嫡长女议亲了?”徐夫人犹豫着,又问了一句。 宋令贞愣了好一下,才道: “徐夫人莫要开玩笑。姜家嫡长女与陆家的亲事虽未正式定下,却也与定下差不多,我萧家怎会与陆家去抢亲。” 同样居于京城的徐夫人,应当不会不知晓此事。 宋令贞实在是不明白,徐夫人怎么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宋令贞回答的如此干脆,让徐夫人也有些惊讶了,她道: “可萧大公子那日在文德门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了姜家嫡长女,此事陆家不在意吗?” 徐夫人想的是,若陆家在意,总归陆家与姜家的亲事还未定下,也不存在退亲一说。 而萧南瑜因为抱了姜沐言,导致姜沐言名节被毁,丢了亲事,萧家也该担起责任,让萧南瑜娶姜沐言进门。 “什么!”宋令贞惊得一下站起身,满眼惊愕的看着徐夫人,急声追问道,“徐夫人你说什么?” “……原来世子夫人竟还不知晓此事?” 徐夫人也是没想到,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宋令贞身为萧南瑜的母亲,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到底发生了什么?劳烦徐夫人说与我听。” 宋令贞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 什么叫她的儿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了姜家嫡长女? 萧南瑜没跟她说过此事啊! 徐夫人看着如此激动的宋令贞,暗道自己可能捅了一个大篓子。 但此事肯定也瞒不了多久,她只能解释道: “就当日文德门遇刺时,姜府马车失控,姜家大小姐从马车里摔出来,是萧家大公子在她摔倒在地之前,及时抱起她才救了她一命,很多人都瞧见了。” 宋令贞眼皮狂跳的呆站在原地。 这才知晓,文德门刺杀一事,她儿竟还惹出了这种大事! 知晓此事的宋令贞,已然无心再招待徐夫人。 徐夫人也算个通透人,适时的起身告辞了。 徐夫人前脚刚离开秋水苑,宋令贞后脚也离开,直奔萧南瑜的云开院。 倒也挺巧,萧南瑜此刻就在院中。 宋令贞将所有仆人都从云开院遣散了出去。 萧南瑜见她这般大张旗鼓,疑惑道: “娘,出了何事?” “你还问我出了何事!”宋令贞气得指着他鼻子骂,“你当日在文德门前抱了姜家的嫡长女,你怎没跟我说过?啊!怎不跟我说一声!” 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她竟然直到今日才知晓此等大事! 姜家嫡长女与陆家的嫡长子是有亲事在身的。 他儿抱了姜家嫡长女,毁了姜家嫡长女的清誉,陆家会怎么想? 姜家又会怎么想? 偏她今日才知,连第一时间补救的措施都白白错过了。 “……当时情况危急,为了救姜家嫡长女,我没想那么多。” 萧南瑜修长清冷的身姿立于柿子树下,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沉默了几息才平静解释道。 “你没想那么多,现在可怎么办?” 他平静,宋令贞可平静不了。 “……”萧南瑜又沉默了一息,认真且严肃的说道,“若姜家要我负责,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还有陆家呢!陆家没发话,你要怎么负责?” 萧南瑜做出的这件事,让宋令贞多年的涵养趋于崩溃边缘。 毁人姻缘,是要天打雷劈的,这事可不能干! “陆家……对此事是何意见?”萧南瑜询问道。 “我怎知?我连你那日当众抱了姜家嫡长女之事,我都是刚刚才知晓。” 宋令贞气急败坏道。 萧南瑜见她如此着急激动,犹豫着告知: “娘,姜府和陆府似乎对此事毫无反应。” 京中流言,萧南瑜知晓,姜府与陆府的反应,萧南瑜也有留意。 可他留意到的是没反应,就像他当众抱姜沐言之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一日,萧南瑜确实没想那么多,他也不是有意毁姜沐言名节,他真的只是为了救她。 宋令贞看了萧南瑜一眼,扭头就走: “不行,我得去姜府走一趟,带上厚礼。” 此事太大,三府的声誉都被架在火上烤,姜府的态度,她必须得知道。 萧南瑜看着自家母亲离去的背影,没有阻止她。 巧合的是。 陆府的当家主母万氏,也和宋令贞一样,今日才得知此事。 万氏一得到消息,立马就去了陆承彦的书房。 火急火燎的万氏,一踏进书房门槛,就对桌案后读书的陆承彦道: “阿彦,那日遇刺,萧家大公子当众抱了阿言之事,可是真的?” 陆承彦抬眸,冷沉的眼眸波澜不惊的看着万氏,颔首道:“是真的。” 他回答的这般平静无波,让万氏血直往脑子冲。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这么平静?你未婚妻被其他男子抱了!而且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就没点反应?” 万氏看着安然静坐于桌案后的陆承彦,差点没急死。 “娘,你莫激动,萧大公子是为了救阿言,并非是故意抱她。” 陆承彦冷静解释道。 “我陆家儿媳怎可被其他男子抱在怀里?将我陆府脸面往哪儿搁?” 陆承彦冷静,万氏冷静不了,也听不进去他的话,一心觉得陆家名声都被连累的抹上了污点。 “阿言平日看着挺端庄贤淑的一个女子,怎这般糊涂?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毁了名节!” 万氏越说越激动,隐隐有怪罪姜沐言的意思。 “娘!”陆承彦蹙眉打断她,沉声道,“萧家大公子是为了救阿言,难道你想看到阿言从马车上坠下来摔死?还是想看到她被刺客一剑杀死?” 陆承彦的眉眼天生冷厉,他沉着脸冷着声这一喝,万氏顿时禁了声。 陆承彦见万氏冷静下来,这才接着道: “退一步说,萧家大公子是阿言的救命恩人,阿言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妻,萧家大公子于我陆家也有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能那般说他们?” 万氏见陆承彦都这时候了,还在替姜沐言和萧南瑜说话,心里就更气更急了。 “你、你怎那般糊涂?阿言是你未婚妻没错,可她被其他男人抱了,你当真就一点都不介意?” 万氏恨铁不成钢的呵斥着。 “……我不介意,我只要阿言无事,她被萧家大公子抱了,也总比被刺客砍掉一条手臂来得好。” 陆承彦沉吟片刻,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万氏心下一紧,想到了许家女。 陆承彦并非是在危言耸听,文德门一事,京中大臣有两家遭难最大。 一是李家,李四郎一剑穿胸当场丧命。 二是许家,许家女被刺客砍断了一条手臂,左臂从肩头齐齐整整的削了下来。 万氏没有看到许家女的惨状,可光想想也是怕的紧。 许家女虽是嫡女,可断了一条手臂,往后怕是连嫁人都难了。 哪个清贵人家会将一个断臂的儿媳娶进门,谁家儿郎又愿意娶一个断臂女。 就是身份低贱的商贾之家,怕是也不愿意娶。 许家嫡女经此一遭,好端端的大家闺秀变成残废,一辈子也跟着毁了。 和许家嫡女相比之下,姜沐言能捡回一条命,还手脚健全四肢健在,确实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可是…… 可万氏一想到姜沐言被萧南瑜抱了,心里还是气不顺。 难怪了。 那日在皇宫,她去接姜沐言的时候,萧南瑜会在韶华殿和姜沐言交谈。 说不准她慢去一步,姜沐言就跟着萧南瑜走了。 思及此,万氏犹如醍醐灌顶。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4节 她上前几步,一把抓住陆承彦的手臂,激动道: “阿彦,你和姜家的亲事不能就这么定下!我陆家儿媳必须得是清清白白的!” “娘!”陆承彦蹙眉拨开万氏的手,冷声道,“在我心中,阿言便是我的妻,亲事无可更改,你莫要乱来!” 万氏见他如此固执,也不再劝说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 “娘不会乱来,但娘得去一趟姜府,此事必须得有个了断!” 陆承彦眉头紧拧,起身道:“娘,我与你去。” “不必!”万氏回身伸手拦他,怕他非要跟着去,又对他保证道,“你放心,今日娘去姜府,肯定不会把你亲事退了。” 今日不退亲,退不退亲日后再议。 陆承彦见万氏保证不退亲,沉默片刻便又坐了回去。 姜家。 相府的朱漆大门前,姜沐言送陆巧出门,挽着她手惴惴不安道: “娘,你真的要去镇国公府?” “你个傻孩子,萧家大公子救了你一命,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跟我说,人家好心救你,我们当然得上门去道谢。” 带着厚礼准备出门的陆巧,又一次教育起了女儿。 姜沐言不是不想让她去道谢,可、可是,陆巧还不知道萧南瑜为了救她,当众抱了她。 她又没脸说出口。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萧家的马车停在了相府的门前。 “娘、娘、娘世子夫人来了。” 姜沐言看着被婢女扶下马车的宋令贞,紧张到都结巴了。 世子夫人怎么来了? 是终于知道她和萧南瑜在文德门惹出的事了吗? 天呐,这可怎么办。 姜沐言有点想当缩头乌龟,躲回后院去。 可她想躲还没来得及躲,巷子口又有马蹄声传来。 她转头看去,脸色瞬间就白了。 马车徽记上写着一个陆字,陆家也来人了。 来的谁? 陆承彦? 还是她舅母万氏? 姜沐言顿觉头大,萧家和陆家的人会上门,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怎么这么凑巧,两府前几日都安静如鸡,毫无动静,今日竟同时登门了。 这要怎么弄? “娘,我先与你说件事。” 姜沐言眼看着再也瞒不住,想提前跟陆巧说她和萧南瑜的事,免得陆巧在面对宋令贞和万氏之时,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可陆巧这会儿哪有空和心思听她说什么。 “稍后再说,我去迎一迎世子夫人。” 陆巧拨开姜沐言的手,热情的走下门前高阶去迎宋令贞。 姜沐言眼看着高阶之下,陆巧和宋令贞笑容满面的寒暄了起来,她朝逐渐靠近的陆府马车看去。 也不知陆承彦有没有来。 姜沐言这回是真的想当缩头乌龟了。 若只舅母万氏一个人来,她担心自己招架不住。 高阶之下,宋令贞万万没想到,她出现在相府门口时,能得到陆巧的相迎,且还是热情相迎。 她是带着被问罪的心里准备来的。 毕竟萧南瑜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姜沐言毁了她的名节,且很可能还会毁了她的一桩好姻缘。 所以面对陆巧的热情,宋令贞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她被迎着要走上相府门前的高阶时,也看到了快到相府门前的陆府马车。 宋令贞笑容一僵。 她本打算先来姜府一趟,之后也去陆府一趟的。 但这三方人马凑在一起,可就不太好办了。 “姜夫人,难道陆夫人前两日也未曾找过你吗?”宋令贞问陆巧。 ‘难道’和‘也’这几个字眼,让陆巧有些疑惑,她茫然回道:“未曾。” 姜沐言站在相府大门前,看着这一幕,整个人比门口的两只石狮子还僵硬,恨不得就此石化了去。 萧南瑜没来。 陆承彦呢? 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三家长辈吧? 姜沐言将希望寄托在陆府唯一的一辆马车上。 当她看到陆府马车停下,只有万氏一人走下了马车之时,一颗心可谓是跌落到了谷底。 陆巧去迎万氏时,宋令贞见姜沐言站在大门口,她拎起裙摆率先走上高阶,来到了姜沐言的面前。 “世子夫人。”姜沐言恭敬行礼。 “沐言。”事已至此,宋令贞也不跟姜沐言绕弯子,她觉得陆巧的态度有点奇怪,便直白询问道,“你娘是怎么想的?姜家和陆家都不介意你被……” “世子夫人,我娘她还……” 姜沐言正要告诉宋令贞,她娘还不知道萧南瑜当众抱了她之事。 她话未说完,忽听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英姿飒爽的闯入了她的眼帘。 姜沐言话音一顿,杏眸不由得微微睁大,双眸因惊喜而闪闪发亮,凝望着身姿矫健翻身下马的清冷少年郎。 萧南瑜来了! 终于来了个人解救她了! 宋令贞顺着姜沐言异样的目光看去,在看到自己儿子时,面色不由得沉了一沉。 他来捣什么乱? 还嫌不够乱吗? 想气死她呀? 心里气恼的宋令贞,忽然神色一变,快速扭头朝姜沐言看去。 姜家嫡长女在看到她儿子时的眼神,会不会太过惊喜了点? 她就这么盼着萧南瑜来? 宋令贞又朝自己儿子看去,他冒冒然来到相府门口,不先跟相府的女主人问好,反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姜家嫡长女? 第39章 宋令贞的视线在姜沐言和萧南瑜脸上流转着, 越看越心惊,越看她这颗心就越往下坠。 坏事了。 她儿子和姜家嫡长女……该不会是有了私情吧? 可怕的念头一起,宋令贞又赶紧安慰自己。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萧南瑜回京两个月都没有, 怎可能这么快就和姜沐言相互倾心了。 且姜沐言和陆承彦青梅竹马, 陆承彦又是个才情冠绝京城的好儿郎, 不知多少闺阁女子暗暗倾心陆承彦,任谁都不太可能移情别恋吧? 可若没有私情。 为何姜沐言看到萧南瑜会这般欣喜? 而萧南瑜又为何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沐言看? 宋令贞越琢磨, 越弄不明白。 越弄不明白,就越想要弄明白。 心思百转千回间, 想的她脑子又胀又晕, 唯一明确的念头是。 大事不妙,她儿子可能干坏事了。 同样被陆巧迎下马车的万氏,她还没来得及和陆巧说上话。 先是看到镇国公世子夫人站在姜沐言的身旁, 她的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好看了。 再一扭头,看到萧南瑜竟然也出现在了相府门前, 她脸色更是瞬间阴沉了下来。 更让她气愤难当的是。 急匆匆赶来的萧南瑜竟旁若无人的和姜沐言对视? 这算什么? 当她儿子不存在?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5节 到底谁才是和姜沐言即将定亲的未婚夫婿? 姜沐言把她儿子当什么了? 觉着陆承彦对她死心塌地, 就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姜家又把陆家当什么了? 觉着镇国公府门第更高,想让姜沐言高攀镇国公府又怕高攀不上,所以两头讨好吊着陆家? 一瞬之间,万氏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每一个念头都是陆家和陆承彦被人耍了。 姜家太过分! 实在是太过分了! 姜沐言更是过分,堂堂相府嫡长女,名门闺秀, 竟然如此不知检点,周旋在两个男子之间, 太放荡! 怒火攻心的万氏,心里憋着一股气, 恨不得掀了相府的屋顶,但她硬是强忍着,没有气急败坏的在相府门口发作出来。 姜家人不要脸面,她陆家还要。 正好萧家的世子夫人和萧南瑜也来了,今日她就跟他们掰开揉碎了,好好的理论理论,弄弄明白,他们两家到底是个什么龌龊心思。 各位夫人心思各异,眨眼之间心思如万马奔腾一样活跃。 其实萧南瑜也就只是看了姜沐言一眼而已。 短短一眼,陆巧都未曾注意到他看了姜沐言。 萧南瑜见自己来得还算及时,稍稍放下心来,转而朝陆巧和万氏看去。 “姜夫人,陆夫人。”他对两位夫人行礼。 陆巧看着突然到来的萧南瑜,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世子夫人登门已经让她意外了,怎的萧家嫡长子也来了。 但他既然来了,陆巧自然是热情相迎,温柔浅笑道: “萧大公子英姿勃发,当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儿郎,快请进。” “……”已经做好准备被冷脸相待的萧南瑜,没想到陆巧会对他如此热情,还夸他。 他再次作揖行礼,没敢接话。 万氏则阴沉着脸打量萧南瑜,一语未发。 陆巧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为何会如此。 得知萧南瑜在宫门前救了姜沐言一命,她带着厚礼准备登镇国公府大门道谢。 结果她刚出府,马车都还未来得及上,世子夫人宋令贞先来了。 要被道谢的恩人反倒亲自登门,礼数过于周全了,让陆巧有些意外。 再就是万氏。 万氏是她嫂嫂,往日也常来相府,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今日的万氏,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显然是心情不佳。 心情不佳登门还摆脸色,这个脸色是摆给谁看的? 给她看的? 陆巧心里疑惑,莫非她近日何处做的不妥当,开罪了这位嫂嫂? 高阶下的三人各怀心思,看得高阶上的姜沐言是头皮发麻。 萧南瑜前来解救她,她在高兴了一瞬之后,心头再次沉重了起来。 登门就登门。 但不能一个一个来吗? 非得凑到一起来,简直是要她小命。 姜沐言心里哀叹着,转眸看向面前的世子夫人宋令贞。 她将先前宋令贞不好意思说完,而她又没解释完的话,小声补充道: “世子夫人,我娘只知萧大公子救了我,还不知道我、我……” 被萧南瑜抱了之语,姜沐言说着说着耳后泛起一层羞耻红晕,结巴了两回,还是羞于启齿。 说不出口她也就不说了,反正看样子世子夫人是懂的。 宋令贞确实听懂了,就是因为懂了,所以有些错愕。 “你的意思是,姜夫人不知道阿瑜因为救你,曾与你……” 姜沐言是未出阁的女子,有些话宋令贞也不太好意思对她说。 姜沐言连连点头,低语道:“我娘还不知晓。” 得知真相的宋令贞,心绪有些复杂。 她白高兴了。 她就说嘛,陆巧今日见到她,热情得让人意外。 敢情是陆巧至今不知,萧南瑜给姜沐言的名声抹黑了。 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陆巧,热情的招呼着萧家母子与自己嫂嫂进门。 除了她,其余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此事说来也是弄巧成拙。 按理说,萧南瑜因救姜沐言而抱了她,此等大事,姜府、萧府、陆府三位夫人早该知晓。 但陆府那边,陆承彦因不介意且不想事情闹大,所以文德门遇刺回府之后便封锁了府内消息。 居于深宅大院近日又未曾出府的万氏,才会直至今日才得到消息。 而萧府那边,萧南瑜也有意无意的,规避消息传到宋令贞的耳中。 镇国公世子得到消息后,倒是找了萧南瑜。 但萧南瑜说他会处理此事,让镇国公世子不用操心,镇国公世子便没插手此事。 再加上镇国公世子公务繁忙,前两日又出城去了城外军营,他便没将此事告诉宋令贞。 是以直到今日徐夫人登门,宋令贞才从她口中得知此事。 至于姜府。 姜沐言提心吊胆了好几日,见几日下来,陆家、萧家和她自己家都风平浪静,她以为此事是姜文櫆从中斡旋的结果。 也以为此事会无波无澜的过去,结果就出了今日这事。 陆巧消息滞后,确实是姜文櫆的手笔。 姜文櫆心疼姜沐言夜夜梦魇精神憔悴,不想让外界之事吵扰到她,也担心陆巧应付不来陆府的万氏,让姜沐言受委屈。 他想先看看陆家和萧家的反应,他再出面来应对。 姜沐言一路从相府大门往正厅去的时候,就想找个机会和陆巧说上一说。 奈何一直没机会。 让姜沐言没想到,也让其他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 相府正厅里。 一袭墨色长袍,气度儒雅的姜文櫆,正四平八稳的坐于上首位,似在等候她们的到来。 陆巧要入正厅门槛的脚步一顿,对厅内的姜文櫆道: “老爷,你在此等贵客?那我带世子夫人与大嫂去后院。” “不必。”姜文櫆唤住转身要走的陆巧,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对宋令贞和万氏道,“贵客已至,二位夫人请进。” 宋令贞和万氏下意识看了下对方,都有些心惊姜文櫆等的贵客竟是她们。 陆巧也很意外,今日的事,怎么处处透着古怪? “既如此。”陆巧虽不明所以,却依然热情招待客人,“世子夫人请进,大嫂请进。” 萧南瑜跟在宋令贞身后,他在陆巧想请他先入内时,谦逊道: “夫人请先进。” 他毕竟是小辈,他如此客气,陆巧也不跟他客气,跟在宋令贞、万氏身后入了正厅。 门槛外还剩姜沐言和萧南瑜。 萧南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她先进。 姜沐言规规矩矩的颔首致意,先他一步跨入了门槛。 姜文櫆与两位夫人相互见礼后,各自落座。 陆巧与姜文櫆一起,落座于上首位。 心中忐忑的姜沐言没敢坐下,她默默地走到陆巧身边,站在了她身侧后一点的位置。 陆巧的下首第一位是宋令贞,再就是犹豫了片刻,继而坐在宋令贞旁边的萧南瑜。 姜文櫆那边的下首则坐着万氏。 坐下后的万氏,抬眸一看这个座次,以及姜沐言选择站的位置,心里又活络了起来。 姜沐言不选择站在姜文櫆的身旁,靠近她一点。 而是选择了靠近宋令贞、萧南瑜更近的位置,看来她心中是更倾向于萧家的了。 姜沐言若知道万氏这般想她,定会当场喊一句冤枉。 随爹随娘而站,她真没想那么多,就随便选了一个而已,没有任何深意,也代表不了什么。 万氏因姜文櫆在场的缘故,没有先发制人的质问陆巧与姜沐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6节 她也四平八稳的坐着,她倒要好好看看,看他们一个个到底是怎么心怀叵测,暗室欺心。 相府婢女恭恭敬敬的给贵客上茶后,又鸦雀无声的退出了正厅。 “二位夫人今日登我相府大门,想来是因同一件事而来。”姜文櫆率先打破沉默。 姜文櫆虽是一身读书人的儒雅气度,但他当了几十年的权臣,久居上位的威圧感是极强的。 所以他语气虽平静,万氏却隐隐听到了一些警告的意味。 她与姜文櫆是亲戚,两府多有往来,她对姜文櫆多少也了解一二。 所以听出了姜文櫆暗含警告的深意后,万氏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姜文櫆警告什么? 警告她不要乱来。 造成今日这般情况的是谁?到底是谁在乱来? 姜文櫆也好意思说她。 “我不知世子夫人为何而来,但我今日登门,确实是因前些日的文德门遇刺一事。” 被姜文櫆暗暗警告了一番的万氏,终是沉不住气回了一句。 陆巧看看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姜文櫆,又朝面色不善的万氏看去,她两眼透着一丝茫然。 文德门遇刺一事她也知晓。 但怎么感觉他们说的话,她听不太懂呢? 宋令贞用手帕沾了沾唇角,端庄娴雅道: “我亦是因文德门遇刺一事而来。” 陆巧因察觉情况不太对劲,本想静观其变先不开口的。 但是宋令贞提及遇刺一事,她觉着出于礼数该开口了,否则便会怠慢了世子夫人与萧南瑜。 “世子夫人,令郎救了我家嫡长女之事,我还未来得及跟世子夫人道谢,多谢萧家。”陆巧说着目光又转向了萧南瑜,“更要多谢萧大公子及时伸出援手救我女儿一命。” 陆巧此话一出。 在坐几人脸色都变了变。 宋令贞是尴尬,不知该不该接下这个谢。 万氏则是面容一沉,脸色黑沉沉的拉得老长。 陆巧是什么意思? 萧南瑜抱了姜沐言,她还要感谢萧南瑜抱得好? 她将陆承彦、将陆家置于何地? 置于何地! “丞相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万氏自嫁入陆家,第一次这么生硬的称呼陆巧为丞相夫人。 陆巧心里一咯噔,心慌的厉害,忐忑不安的朝万氏看去:“大嫂,你此话何意?” “应是我问丞相夫人,丞相夫人刚才那话是何意?”万氏冷声讥讽道。 “……萧家大郎救了阿言一命,我姜家理应道谢,有何问题吗?” 陆巧看了看在场其他人怪异的神色,秉承着受人恩惠就该道谢的原则,解释并反问了万氏一句。 她说完之后,姜文櫆略略抬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陆巧也确实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因为她深刻的认知到,似乎有一件极其重要且她应该要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 “萧家大郎是救了姜沐言一命没错,但他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你家嫡长女,毁了姜沐言的名节,你还这般郑重其事的向他道谢?怎么着,你们姜家是不知道姜沐言与我儿即将定亲,还是你们想要趁此机会毁了这桩亲事,好顺水推舟另攀高枝?” 急火攻心的万氏,话匣子一打开,火气就压都压不住了。 她直呼姜沐言姓名,一点也没有之前唤她阿言的亲近,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陆巧瞬间就懵了。 她瞪着震惊无比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万氏,努力消化她的话。 宋令贞则微微垂眸,她真的尴尬。 但事情是她儿子做出来的,她再尴尬也得硬着头皮面对及解决。 萧南瑜从不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他见话题转到他身上,想要起身来担当自己该负的责任。 可他身子微动刚要站起身,宋令贞就伸手对他做了个阻拦的手势。 萧南瑜见宋令贞阻止他,他犹豫了一下没再起身。 总归他人就在这里,若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他再站出来也不迟。 姜沐言也神色微惊的看着万氏。 她看得出来万氏心情不好,今日恐怕不好应付。 但她没想到万氏心里是这般想她的,竟说她想毁了亲事另攀高枝。 “陆夫人。”姜文櫆也用极客气的称呼称呼万氏。 “你的意思是,萧家小郎君救了我女儿,我姜家不应该感谢萧家,反而要与萧家结仇?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姜文櫆语气平稳,声音也不高,反驳之音并不凌厉,端得是平平静静的反问。 可就是这一分平静,让整个正厅安静如鸡,落针可闻。 宋令贞和萧南瑜的沉默,是因为听出姜文櫆似乎是站在萧家这一边的,他们自然不会质疑什么。 万氏的沉默则是因为,姜文櫆这话她不太好反驳。 若坐实了她怂恿别人做小人,那她成什么了? 万氏斟酌片刻,收敛起了刚才的咄咄逼人,但面色依旧阴沉的看着姜文櫆,她道: “相爷,我没有要让姜家忘恩负义的意思,但一码归一码,萧家郎君救了姜沐言,你们刚才也道谢过了,那萧家郎君毁了姜沐言名节之事,你们又准备怎么处理?” 宋令贞本想开口,想了想又继续保持了沉默。 事已至此,只能是姜家想让萧家如何担待,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萧家便尽量担待补救了。 先看看姜家想如何处理此事再说。 姜文櫆却没有直接给出姜家的态度,而是反问着万氏道: “陆夫人想如何处置?” 万氏见他们一个个绕来绕去就是不说重点,她急性子一起也懒得和他们绕圈子了,直截了当道: “我陆家儿媳一定得是清清白白的!” 这话就是嫌弃姜沐言被萧南瑜抱过,她和陆承彦的亲事得再重新商议商议的意思了。 陆巧和宋令贞同时揪紧了手中的手帕。 心惊肉跳的陆巧,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她刚刚消化完,萧南瑜因为救姜沐言曾抱过她,万氏就又放出另一个重磅炸弹。 虽然万氏没明说,但潜台词也是有退亲的意思了。 宋令贞紧张则是哀叹。 她猜的没错,萧南瑜那一抱,极有可能会毁了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 这可如何是好? 可陆家若执意退亲,萧家好像也没立场去劝说什么,毕竟始作俑者是萧南瑜。 姜沐言自然也听出了万氏嫌弃她,想要退亲的深意。 “舅母。”秀眉紧蹙的姜沐言,看着万氏犹豫道,“表哥说他不介意。” 此话一出,陆承彦不介意什么,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萧南瑜眸光微闪,朝姜沐言看去。 陆承彦竟跟她说过,他不介意。 且她站出来说这番话,便是在争取她和陆承彦亲事的意思了。 萧南瑜看着容色憔悴,眼神有些急切的姜沐言,一只手暗暗握紧了拳头。 “是个男子就不可能不介意,他嘴上跟你说不介意,心里定然是介意的!” 万氏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姜沐言都和萧南瑜眉来眼去了,还要来吊着她儿子,把他儿子当什么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忠犬? 她儿子没那么卑微! 万氏眼神凶厉,像是要将姜沐言生吞活剥了一样,看得姜沐言眉目委屈的垂下眸,不敢再看她。 姜文櫆瞧着自己女儿委屈伤心的小模样,心疼不已,沉声对万氏道: “陆夫人,我与承彦谈过,他确实说过他不介意,两家明年定亲之事也不会因此改变。” 万氏一听也揪紧了手帕。 陆承彦什么时候和姜文櫆私下谈过? 竟然没告诉她。 万氏心里愁苦得要死,绝不能让自己儿子被姜沐言拿捏在手心里。 否则日后他们当真成了亲,自己惊才绝艳的儿子岂不是要被姜沐言玩弄于股掌之间。 “亲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彦的亲事他一人无法做主,他一个人说的也不算数。”万氏反驳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7节 出了这种丢人现眼,名节被毁的事,她绝不能轻易松口亲事不变。 否则会让人以为这门亲事,是他们陆家扒着姜家不放。 也会让还未过门的姜沐言,以为自己能死死吃定陆承彦,这对陆承彦可不利。 万氏话说得绝,退亲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姜文櫆也不恼,只冷淡平静的反问道: “所以陆夫人想要与姜家退亲?” 陆巧急得坐直了身子,焦急的眼神一直在姜文櫆和万氏身上来回转悠。 不能退亲! 万氏在知道姜沐言被萧南瑜抱过之后,确实嫌弃姜沐言名节被毁,觉得不清不白的她配不上陆承彦了。 可退亲一事,她也只是心里想想,还没有真的要退的意思。 且她出门前答应过自己儿子,无论如何今日不退亲。 “相爷,我没有说要退亲的意思,但这门亲事明年能不能彻底定下,还得再商议商议。” 万氏留有一分余地的回答道。 万氏对姜沐言的嫌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明明想退亲却又不退,姜文櫆也明白为何。 陆承彦对姜沐言的真心,姜文櫆能看得出来。 而陆承彦是陆家最有出息的子辈,万氏很看重他的想法。 万氏若不经过陆承彦的同意就在相府退了亲,陆承彦定然会想办法挽回这门亲事。 “我相府嫡长女也不是非陆家不可,陆夫人若不同意这门亲事,不必等到明年,今日便可退亲。” 姜文櫆不咸不淡的说道。 万氏心中嫌弃姜沐言,日后若姜沐言嫁入陆府,上头有不喜她的婆母压制着,她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姜文櫆看着口口声声说着清白与名节被毁的万氏,内心已经有些动摇了。 他担心自己女儿嫁入陆府会被婆母磋磨。 万氏看着逼她退亲的姜文櫆,火气从胸腔直往头顶上窜。 姜沐言名节被毁,又和萧南瑜眉来眼去,分明是姜沐言对不起陆承彦。 她都还没把姜沐言怎么样,姜文櫆反倒先贬低起陆承彦来了? “丞相大人!” 万氏猛地一下站起身,怒不可遏道: “姜家不想与陆家定亲,看不上我儿大可明说!我儿也不是非你姜家女不娶!更不是除你姜家嫡长女就没人要他了!” 陆巧眼看着要吵起来了,忙站起身打圆场。 “大嫂,你莫激动,文櫆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没有不想与陆家定亲,更没有看不上阿彦。” 陆巧想上前安抚万氏,可看着怒发冲冠的万氏,又有些不敢上前。 万氏眸光一转,矛头瞬间对准了陆巧,愤怒道: “所以你还想让姜沐言嫁进陆家,嫁给我儿?你想逼阿彦娶姜沐言?” 姜文櫆想退亲,万氏很生气。 可陆巧不想退亲,她更生气。 她儿子那般惊才绝艳的一个好儿郎,凭什么要娶一个名节被毁的女子? “大嫂,我不是,我没有逼阿彦娶阿言的意思,可……可阿彦说他不介意不是吗?他肯定也不想退亲的。”陆巧焦急解释道。 陆承彦不介意,不想退亲之语,更让万氏怒火攻心。 连陆巧也这般肯定,也敢来拿捏她的儿子。 她越想越气,只觉姜家人一个个都欺人太甚。 “你们竟敢如此作贱我儿,要将一个还未出阁就不清不白的女子强塞给我儿?你们欺人太甚!” 万氏怒指着陆巧和姜文櫆,又指了指姜沐言和萧南瑜。 “你们眉来眼去不清不白……简直寡廉鲜耻!卑鄙龌龊!” 万氏越想越替自己儿子不值。 姜家人就是吃准了他喜欢姜沐言,才敢这么作践他。 “还请舅母莫要血口喷人!阿言没有朝秦暮楚,我与萧大公子清清白白……” 被指责和萧南瑜不清不白的姜沐言,连忙站出来解释。 可她义正言辞的解释,在说到最后一个白字时,突然就想到了萧以舟和萧以星。 她的底气顿时跟决堤的大坝一样,忽然就一泻千里底气不足了起来。 萧南瑜也及时站起身,对万氏作揖一礼后解释道: “陆夫人,当日情况危急,我只想着救人,其他的没想那么多。是我思虑的不够周全,我并无毁坏姜家大小姐与陆家大公子亲事的意思,对陆府造成的困扰,我感到非常抱歉。” 萧南瑜解释完,又转而朝姜文櫆看去,再次行了一礼,道: “相爷,对姜府的困扰,我深感歉意,萧南瑜愿尽一切可能弥补,绝不会退缩逃避。” 姜文櫆看着关键时刻主动站出来,承担起责任的萧南瑜,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萧家儿郎确实个个都成长得很好。 风骨傲然,光明磊落,勇于承担,且萧南瑜说的是尽一切可能弥补,而不是尽己所能的弥补。 宋令贞见自己儿子都站出来了。 她也跟着起身承诺道: “相爷、姜夫人、陆夫人,当日救人一事,我儿确实莽撞了一些,冒犯到了姜大小姐,此事是我儿做的不妥当,今日萧家带上厚礼赔礼致歉,若能有挽回姜大小姐清誉之法,萧家定竭尽所能。” 萧家母子登门,是真心致歉,态度也诚恳。 和咄咄逼人,胡乱指责姜沐言的万氏相比,让姜文櫆和陆巧心里都好受了一些。 虽然陆巧得知萧南瑜抱了姜沐言之事后,也在心里小小的埋怨过萧南瑜。 可一想到萧南瑜是为了救姜沐言性命,她就不敢埋怨了。 许家女被砍了一条手臂的事,她光是听听就受不了。 若那等惨状落在姜沐言的身上,亦或者姜沐言和李四郎一样命丧当场,陆巧更无法接受。 姜沐言好歹捡回一条命,还四肢健全,她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抱都抱了,还怎么挽回清誉?”万氏这话听着就有点尖酸刻薄了,“且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能怎么挽回?” 话虽难听,万氏说得却也在理。 正厅里的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挽回姜沐言的名节。 万氏见众人沉默,想到自己苦命被人拿捏的儿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反过来拿捏姜沐言和姜家的法子。 她的怒火好似瞬间消散了一大半,竟心平气和的幽幽道: “一个名节被毁的女子,若是真退了亲,日后怕是没有人再敢议亲了吧?” 陆巧一瞬间面白如纸。 她此前只想着不要退亲,确实没想过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若真退了,姜沐言要怎么办。 也确实如万氏所言。 一个女子若名节被毁,就算出身再好,也得往下低嫁好几个档次。 想再嫁入高门,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也就是说,若姜沐言嫁不了陆承彦,这辈子的前途与幸福也就彻底毁了。 一向气度儒雅的姜文櫆,脸色也沉了一沉。 他倒没有陆巧那般担心,但也沉声道: “若真的退了亲,我姜家女的亲事,用不着劳烦陆夫人操心。” 萧南瑜眉心跳了跳。 他微微敛眸,看着自己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大好的机会,突然哐的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只要轻轻伸手,便能抓住这个大好机会。 盯着自己双手挣扎几息的萧南瑜,想到萧以舟和萧以星,就算只为了两个孩子,他也得争取一下。 只见他忽然上前一步,朝姜文櫆和陆巧长揖一礼,斩钉截铁道: “相爷,姜夫人,此事因我而起,若姜大小姐因此被退亲,萧南瑜愿……” 第40章 宋令贞吓得连忙扯了一下萧南瑜的袖子, 强行打断了他的惊人之语。 若姜家与陆家真的退了亲事,萧南瑜为了对名节被毁的姜沐言负责,从而站出来说这番话,宋令贞绝对不会阻止。 可眼下陆家的当家主母万氏, 只是看着想退亲的样子, 并没有下定决心一定要退亲。 这种时候, 萧家不能横插一脚进去,否则会被人诟病有抢亲之嫌。 且在相府门口看到姜沐言与萧南瑜对视的宋令贞, 也仅仅只是怀疑他们有猫腻。 怀疑,并不确定, 也不敢确定。 所以萧南瑜站出来想要求娶姜沐言之语, 宋令贞一小半是怀疑萧南瑜有私心,更多的则是以为,萧南瑜在主动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萧南瑜确实是抱了姜沐言, 虽说是为了救她,但抱了就是抱了, 姜沐言的名节也确实因此被毁。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8节 若陆家执意退亲, 姜沐言落得无人敢娶的境地,就是萧南瑜不想娶,宋令贞和萧家也会逼他娶。 萧家儿郎向来顶天立地,绝不能是一个敢做不敢当,毁了她人名节就弃之不管的懦夫。 宋令贞阻止萧南瑜的另一层深意,还是心疼自己儿子, 担心萧南瑜并不心悦姜沐言。 他这个时候为了责任提出求娶之意,万一气得万氏当场退亲, 而姜家权衡之后,将姜沐言与萧南瑜的亲事就此定下, 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宋令贞心中,还是希望萧南瑜能娶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 而不是屈服于形势被赶鸭子上架。 所以,姜沐言和陆承彦青梅竹马,若他们的亲事不受影响,明年依然会定亲。 这是最皆大欢喜的结果。 稍微不好的结果,是陆家介意并执意退亲。 若那样,萧家再让萧南瑜娶姜沐言也不迟,这样既不得罪陆家,也不会得罪姜家。 无论怎么样,姜陆两家的亲事退与不退,萧家都不能在结果出来之前表明态度。 否则陆家以为萧家抢亲,姜家也有可能会认为原本可以不退亲,是萧家横插一脚,才会导致姜陆两家退亲。 那样萧家会落得两头不讨好,一下将姜陆两家都得罪的境地。 宋令贞在顾全大局,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一锤子敲碎了自己儿子的决心。 “相爷,姜夫人,若姜大小姐因此被退亲,我萧家定会负责到底。” 及时打断萧南瑜的宋令贞,雍容庄重的看着姜文櫆和陆巧,替萧南瑜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 负责到底有让萧南瑜娶姜沐言之意。 但又不仅仅只代表着这一个意思。 宋令贞给萧家和萧南瑜留了一条退路,也给姜家和陆家留了一条退路。 被强行打断的萧南瑜,凝视着宋令贞,抿唇未再言语。 其实他明白宋令贞的顾虑。 萧南瑜也知道,他的表态或许急切了些。 但万氏将话说得那么难听,又话赶话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他为了萧以舟和萧以星这两个孩子,怎么也得站出来表个态。 同时也是为了提醒万氏。 姜沐言没她说的那么不堪,更不会沦落到无人娶她,只能攀着陆承彦被陆家拿捏的境地,有些话就不要再说出来戳人心窝子了。 万氏看着萧南瑜和宋令贞,心道可惜宋令贞太谨慎,没让萧南瑜把话说完。 否则萧南瑜的话落在她手上,又是一个把柄。 万氏隐约能猜到,萧南瑜在这种关键时刻站出来,是想说什么话。 少年人终究还是太嫩,太意气用事了些。 “话说得好听,世子夫人倒是说说,面对名节被毁的姜家嫡长女,你们萧家要如何负责?” 万氏心底里,还是不想让陆承彦娶失了名节的姜沐言。 姜文櫆是当朝权相,与姜家结亲确实对陆家有好处,对陆承彦的仕途也有很大助力。 但她夫君是吏部尚书,就算没有相府扶持,陆承彦的仕途也不可能多差。 为了一个锦上添花的亲事,让陆承彦娶一个丢失名节的妻室,万氏替自己儿子不值,不甘。 她的儿那般优秀,就是尚公主都绰绰有余,焉能委屈自己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 是以心疼儿子的万氏,想逼萧南瑜将愿娶姜沐言的话说出来。 一旦萧南瑜说他会娶姜沐言。 万氏回去就能将姜沐言早和萧南瑜苟且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陆承彦,逼他同意退了这门亲。 一个还未成亲就红杏出墙的女子,娶进家门是要祸害整个家族的。 她不允许那种事发生,不能让名节被毁的姜沐言进她陆家的门。 “萧家如何负责由姜家来做决定,就姜家大小姐被我儿毁了名节一事,不论姜家让萧家作何弥补,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与忠君护国护民相违背之事,萧家都一力承担,负责到底。” 宋令贞这一番话,等于是将萧家的底线光明正大的露了出来。 原本登相府大门之前,宋令贞还想着从相府出来,陆府她也得去登门拜见一下。 但今日万氏的所作所为,让宋令贞打消了这个念头。 严格说来,姜家和陆家的亲事未曾正式定下,姜陆两家就还不是亲家。 姜沐言的名节也只与她自己和姜家有关,跟陆家没有任何关系。 萧家去陆府致歉,是萧家仁厚,是萧家深明大义。 就是不去,萧家伤害的是姜家嫡长女的清誉,只跟姜家道歉也无可厚非,他人置喙不了什么。 “世子夫人言重了,名节在我姜文櫆眼中,远没有我女儿的性命重要,姜家不会让萧家对此事负责。相反的,是我姜家应当好好地感谢萧家与萧家大郎。改日姜某一定携妻女登门致谢。” 姜文櫆说完,儒雅谦和的朝宋令贞与萧南瑜长揖一礼。 姜文櫆是长辈,萧南瑜哪里敢受他的礼,忙避开他的礼,又对他长揖到地还礼。 宋令贞也忙还礼,道: “相爷也言重了,是我儿行事不稳妥,害得姜家嫡长女失了名节,又怎敢当姜家一声谢。” 万氏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你一礼我一礼,相互谦和气氛融洽的这一幕,脸色阴沉的可怕。 “相爷和世子夫人可真大度,你们在这里谢来谢去,丝毫不把姜沐言名节被毁之事当一回事,敢情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我陆府一家承担责任,就我儿一人受委屈娶不清不白的女子呗?” 万氏阴恻恻的冷嘲热讽着。 若非她还端着自己名门贵妇的身份,怕是能气得和市井泼妇一般破口大骂了。 一个个都大度不在意,连要娶姜沐言的陆承彦都不介意,敢情天底下就她一人在意? 一个女子名节被毁,多么重要的天大事情,再严重点可都要浸猪笼的,他们竟然都不在意? 有那么一瞬间,万氏觉得他们都疯了。 全都疯了。 她儿子陆承彦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竟然要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 陆巧看着万氏,眉头皱得死紧,双眼中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 她姓陆,万氏是她大嫂,陆家是她的娘家,陆承彦是她的侄子。 在万氏第一次言语侮辱姜沐言的时候,她一直顾及着两家的亲戚关系,硬生生忍了下来,还试图圆场缓和一下气氛。 可万氏再一次出言侮辱姜沐言的时候,她忍了又忍,终是再也忍不住了。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姜沐言都还没过门,万氏就这样欺辱她,等她真的过了门,万氏还能给她好果子吃? 陆巧虽也重视女子名节,可姜文櫆说得对,名节再重要都没有女儿的性命重要。 于是乎,气极恼极的陆巧一开口,话比万氏还狠: “陆夫人既口口声声称自己儿子受委屈,那便不要再委屈你儿,委屈陆家了,这亲事便就此作罢吧!从今日起,我女儿姜沐言与你儿子陆承彦,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这一刻,陆巧是真的动了退亲的念头。 她是相府主母,头顶上也还有个婆母,虽是继室婆婆,可她长年累月也得尊着敬着。 相府的老夫人对陆巧说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她都时常觉得受气。 万氏现在就如此折辱姜沐言,若姜沐言真的嫁给陆承彦,有万氏这种婆婆在后宅压制着她,岂不是要将她磋磨死? 若姜沐言嫁进陆家必受委屈,陆巧宁愿她不嫁。 哪怕陆承彦再好,可女子是要在后宅内院讨生活过日子的,有万氏这样一个婆婆,纵使陆承彦再护着她,她婚后必定也会在万氏的百般磋磨下阴郁而终。 陆巧气愤难当,她嫁女就算不为了女儿的荣华富贵与终生幸福,也绝不是为了让女儿去送死的。 陆巧的狠话掷地有声。 姜沐言猛地扭头看着陆巧。 她心惊于自己母亲竟会说出这样一番狠绝之语。 陆家是陆巧的娘家,她这一番话太决绝了,相当于与娘家彻底翻脸,日后要再有往来恐都难了。 万氏无比震惊的瞪着陆巧。 她简直不敢相信,陆巧竟敢说出这些话来。 受委屈要娶不清不白女子的人是她儿子,她还没放狠话,陆巧反倒先委屈上了?还敢反过来呛她? “好……”万氏气到手指颤抖的怒指着陆巧,“好!陆巧你记住你今日的话!退亲可是你亲口说的!你最好别后悔,别回头求陆家,求我儿娶你女儿!” 其实陆巧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是有一点后悔的。 可万氏这一怒指着她鼻子,她脾气也上来了。 再加上她朝姜文櫆看去,发现姜文櫆丝毫没有责怪她贸然退亲,且也没有要挽回亲事的意思,她便也狠狠心,咬牙道: “是我说的!我家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人,被人戳脊梁骨,也绝不求你们陆家娶!” “好!好得很!”万氏可谓是气到头顶都要冒烟了。 陆巧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不同意退亲,反倒像是她舍不得姜沐言这个儿媳一样。 一个不清不白名节被毁的儿媳,她才不稀罕。 “退亲就退亲!你们以为我稀罕你们家的亲事?退!今日必须退!” 心底里本就不打算要这门亲事的万氏,也突然果决了起来。 但她果决完,看到眉头紧锁的姜沐言,忽又想起临出门前,她对陆承彦做出的保证。 她跟自己儿子保证,今日绝不会替他退了姜沐言的亲。 万氏想到陆承彦冷心冷情的性子,又想到他从小到大独独给予姜沐言的温柔与贴心,她心里就迟疑了一下。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69节 万氏看着姜沐言,又起了为儿子退一步的念头。 这个退一步,自然不是委曲求全不退亲。 而是今日不退亲,要退也改日再退。 于是乎,万氏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语气稍微缓和的对姜沐言道: “你的意思呢?也想退亲吗?” 萧南瑜眉心微动,一直安静听着姜陆两家要退亲的他,转眸朝姜沐言看去。 宋令贞、陆巧也都看向了她。 骤然成了众人焦点的姜沐言,眼睛看着陆巧,脑子里却交替浮现出好几个人的脸。 一会儿是陆承彦冷沉的俊脸,一会儿是萧以星、萧以舟可爱的小脸,一会儿又冒出了萧南瑜的清隽容颜。 如果今日就此退亲,她也就不用再备受煎熬,一边觉得对不起陆承彦,一边又小心翼翼的藏着萧以星和萧以舟。 可另一方面。 姜沐言太清楚陆承彦对她的心意了。 她也很清楚,今日万氏上门退亲,陆承彦恐怕是不知道的。 遇刺那日,陆承彦明确跟她说过,他不介意她被萧南瑜抱过。 若她在明确知道陆承彦不介意的情况下,还枉顾他的想法同意退亲,姜沐言会觉得自己更对不起陆承彦了。 可若真的退亲了。 她今日的困境也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姜沐言深吸一口气,白净细嫩的右手悄然握紧了小拳头。 “我……”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一瞬间,姜文櫆却率先一步开口了。 “陆夫人,我姜文櫆的女儿不愁嫁,我姜家嫡长女与你家嫡长子的亲事并未正式定下,两家既没有交换庚帖,也没有交换过信物。你就是不想让他们成亲,严格意义上也上升不到退亲的高度,顶多是议亲没议成。” 姜文櫆一开口,重新定义了退亲这一件事。 姜沐言和陆承彦还未定亲,就算要拆散他们二人,名义上也不是退亲,就是议亲没议成而已。 万氏看着温文儒雅却压迫感十足的姜文櫆,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姜文櫆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此时此刻的姜沐言更不是你陆家的儿媳,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对她颐指气使,你登门既是奔着嫌弃她数落她来的,我相府可没空招待。” 万氏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色厉内荏道: “姜文櫆你什么意思?要赶我走?” 姜文櫆是丞相没错,但论亲戚关系,他是万氏的妹婿。 所以心里不痛快觉得自己被人撵的万氏,端着大嫂的名头直呼了姜文櫆的名字。 “对,赶客。”姜文櫆语气平静,却是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 “议亲没议成,两家再无即将成亲家的关系,陆夫人又对我嫡长女指指点点,我相府容不下陆夫人这尊大佛。” 姜文櫆说完冲门口喊了一声:“王管家,送客!” 一直守在正厅大门外的王管家,立即迈入正厅门槛。 他走到万氏的面前,毕恭毕敬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夫人,请。” 万氏都快气炸了。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登门,非但没得到姜家人的解释,反而会被扫地出门。 “你、你!”万氏不走,愤怒的手指指着姜文櫆,“姜文櫆,我是你大舅哥的妻子,是你大嫂!你敢撵我走?” “大嫂那又如何?撵的就是你。”姜文櫆语气平静,毫无波澜起伏,对万氏道,“另外奉劝你一句,把手放下,再指下去,你这根手指头能不能保住,我可不敢保证。” 和平静又冷漠的姜文櫆相比,越发衬得万氏气急败坏,有失风度。 万氏吓得一下缩回手,食指牢牢攥在掌心里。 正厅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姜文櫆是姜家家主,他要赶客人走,姜家人不敢阻止,被气急了的陆巧更是不想阻止。 而宋令贞和萧南瑜,他们身为客人,母子两都默契的心想,他们不被赶走就不错了,哪里会去管万氏的事。 “陆夫人,请吧,让人架出去有失您体面。” 王管家恭恭敬敬的又请一次,想让万氏自己走出去,那样大家都省心。 否则真把万氏架起来丢出相府,两家面上都过不去。 万氏真是气到头顶都要冒烟了,连相府的一个下人都敢对她指指点点。 “好!姜文櫆、陆巧,我会牢牢记住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的!你们最好别后悔!” 万氏怒不可遏的放下狠话,转身就走。 她走得风风火火,连背影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万氏这一走,相府正厅安静了下来。 宋令贞有些尴尬,她实在是没想到,今日登相府大门会闹出这种事。 她本来想着,大不了她就被姜家撵出去。 没成想现在被撵出去的是陆夫人万氏。 “世子夫人,请坐。” 姜文櫆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风度翩翩的抬手示意宋令贞坐下。 宋令贞浅笑颔首,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萧南瑜也默不作声的坐下。 姜沐言搀扶着愤懑又哀伤的陆巧,也坐了回去。 姜文櫆坐下后,温文尔雅道:“让世子夫人见笑了。” “没有没有。”宋令贞柔和一笑,歉意道,“是我感到抱歉才是,若非我儿莽撞,也不至于让姜家遭遇这些事,还伤了姜陆两家的情分。” “世子夫人太客气,令郎救我女儿一命,萧家无论如何都不该感到抱歉。”姜文櫆摇了摇手道,“至于姜家与陆家的事,暂且不提也罢,世子夫人不必替我们忧心。” 姜陆两家的事,不管亲事是否真的作罢,宋令贞确实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不能插手干预。 宋令贞登门是来致歉的,结果相府不需要萧家的道歉,还说要谢谢萧家。 于是乎,在尴尬又相对融洽的氛围中,姜沐言和父母一起送宋令贞、萧南瑜出门。 宋令贞留下了给姜家致歉的厚礼,也带走了陆巧准备去萧家道谢的厚礼。 双方长辈都在,姜沐言和萧南瑜没说上话,两人也没敢和对方说什么。 萧南瑜在一跃上马,准备离去时,转头朝姜沐言看去。 姜沐言也在看他。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眼神都有些复杂与沉凝。 萧南瑜几不可查的轻轻颔首,一夹马肚护在马车旁,和宋令贞一起离开相府。 目送着萧家马车离开。 立于相府朱漆大门前的姜文櫆,抬手拍了拍姜沐言清瘦单薄的肩膀,似安慰又似解释的说道: “乖女,像万氏这般厉害的婆母,若你与承彦的亲事不变,将来你真嫁入了陆府,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你可明白?” 姜文櫆的语重心长,姜沐言懂。 她微低着头,轻轻点头:“爹爹,我明白的。” 舅母万氏,往日待她挺好的,可往日的好,或许只因她是万氏的外甥女。 经历了文德门一事,当万氏用儿媳的目光审视她时,即使往日在她眼中的外甥女有多好多好,可失了名节的外甥女,即使再好,也是不够格当她儿媳的。 “阿言,你放心,你的亲事,为父定不会让你受苦。” 姜文櫆宽慰着情绪低落的姜沐言。 姜沐言嘴角浅浅扬起,乖巧道: “我知道的,爹爹疼我,定不会让我受委屈。” 女子名节被毁,也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像姜文櫆这般护着女儿的。 有些父母为了不让名节被毁的女儿,连累家族其他子女,有将人匆匆低嫁的。 有送去家庙清修,让女儿青灯古佛一辈子的。 也有直接将女儿浸猪笼,沉塘以死证清白的。 姜文櫆没有那么做,他不在乎姜沐言名节被毁,也不在乎旁人对姜家指指点点,姜沐言依然是他最疼爱的嫡长女。 姜沐言由婢女送回扶摇阁。 她走后,陆巧就小小声的对姜文櫆道: “夫君,阿言和阿彦的亲事,当真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姜文櫆反问她,“你想将自己如珠似宝的女儿送到陆府去给万氏这个婆母虐待?” “我当然不想,可这事阿彦应当不知晓,他能同意退……不定亲?” 退亲二字差点脱口而出的陆巧,想到姜文櫆的话,又连忙改了口。 退亲的名声总归不好听。 姜沐言和陆承彦若真的无法成亲,还是不要将退亲这两个字扣在女儿头上的好。 毕竟严格来说,她与陆承彦也确实没定亲,怎么也算不上是退亲。 “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氏不同意他和阿言的亲事,承彦他能如何?他敢忤逆父母,为了阿言与父母反目不成?” 姜文櫆并不担心,但也没他自己说的那么乐观。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0节 陆承彦是个什么性子什么样的人,姜文櫆心里有数。 陆承彦再冷心冷情,孝字当头,他或许会在某些地方忤逆父母,但绝不可能和父母反目。 他是陆家子,陆家的嫡长子,他肩头扛着陆家整个家族的期望与责任。 他就是再心悦姜沐言,也不可能为了她背弃整个家族、宗族,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且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即使再有才华,也不可能在仕途上走得远。 更何况陆承彦羽翼未丰,他还需要陆家的庇护。 陆承彦脱离不了陆家,但他也绝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这门亲事,不可能这么干脆果决的散了。 或者说就算两家父母都不同意成亲,陆承彦对姜沐言也绝不会轻易放手。 “哎,你说的我也都明白,就是这事太突然了,我总觉得……有点不真实。”陆巧长吁短叹着。 她刚得知萧南瑜为了救姜沐言而抱过她,结果万氏就来闹了这么一通。 闹得她脑子发胀,还没怎么捋清楚,大家话赶话,亲事就这么散了。 哎。 回扶摇阁的姜沐言,在回廊上走着走着,忽而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着开满了荷花的小湖,眼神有些空洞。 万氏得知她被萧南瑜抱了一下,且是为了救她性命的情况下才抱的,万氏都大发雷霆,无法接受。 若万氏知晓了萧以星、萧以舟的存在,知道她和萧南瑜还有两个孩子…… 姜沐言闭了闭眼。 她和陆承彦此生恐怕真的是无缘了。 闭眼良久的姜沐言,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恢复了清明,却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她好像已经窥见,她没能和陆承彦成亲的一些因素了。 或许除了姜家、萧家出了一些事,陆家本身也有一部分原因。 爹爹说的是对的。 舅母万氏其实没那么好相处,她若带着满身污点嫁进陆家,万氏这个婆母对她肯定不会好。 姜沐言又叹了一声,抬脚回扶摇阁。 姜沐言回扶摇阁没多久,今日并没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大丫鬟红桃,知道了正厅发生的事。 红桃火急火燎的冲进扶摇阁上房,啪的一下就跪在了姜沐言的面前,焦急道: “大小姐,你怎能与表少爷退亲呢?表少爷那般爱慕你,真心待你,退了亲他会伤心的!大小姐你快想想办法挽回亲事啊!” 姜沐言懒懒散散半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掀开眼皮就看到欲哭欲泣的红桃,她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和娘不看好这桩亲事,我有什么办法。” “可是相爷和夫人以前很看好的啊!大小姐,你去求求相爷和夫人吧,相爷最疼你了,他肯定会同意的!”红桃哀求道。 姜沐言看着情真意切,着急上火想要促成她和陆承彦亲事的红桃,杏眸微眯的反问道: “红桃,你为何非要我嫁给陆承彦?” 红桃眸光闪烁,心虚的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道: “奴婢是为了大小姐好,表少爷对大小姐真心真意,错过表少爷,大小姐一定会后悔的,这辈子肯定再也遇不到表少爷那般好的郎君了。” 姜沐言蹙眉,看着一心一意替陆承彦说好话的红桃,眸色深深地审视着她。 “红桃,你是我的丫鬟还是陆承彦的丫鬟?” 姜沐言半躺的纤细身子骨坐起身,神色凝重的看着红桃。 红桃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忙磕头回答道:“奴婢自是大小姐的丫鬟。” “既是我的丫鬟,便不能吃里扒外,做着姜家的丫鬟,拿着姜家的银子,操着陆家的心,你可明白?” 姜沐言敲打着红桃道。 “……奴婢明白。”红桃眼角沁出了泪水,不敢再多说什么。 当天傍晚。 陆承彦登上相府大门,先是见了姜文櫆,没多久又想见姜沐言。 消息传入芙蓉阁,姜沐言垂眸思量片刻,让小丫鬟去回禀,她不见。 红桃又错过了此事,当她得知姜沐言不见陆承彦之后,她瞒着姜沐言急匆匆的去了前院。 她自觉幸运的是,她看到了身影落寞正准备离府的陆承彦。 红桃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理了理发髻是否散乱,这才朝陆承彦走去。 “表少爷。”红桃走到陆承彦身旁,恭敬福礼。 陆承彦见来人是姜沐言的贴身丫鬟,以为是姜沐言派她来的,立即道: “你家大小姐可是愿意见我了?” 红桃看着想见姜沐言却见不到的陆承彦,在心里埋怨了一下姜沐言,这才掐着嗓子柔声解释道: “表少爷,大小姐并非是不想见你,只是她这些日子夜夜梦魇,形容憔悴,不想让表少爷看到她憔悴不堪的容颜,这才回绝了表少爷的请见。” 陆承彦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 女为悦己者容,她不是真的不想见他便好。 “她可还好。”陆承彦问红桃。 “……不太好,大小姐很伤心,相爷和夫人要退了表少爷的亲事,大小姐无能为力只能暗自神伤。” 红桃打着为了姜沐言好的名义,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挽回他们的亲事。 至少她得让陆承彦知道,姜沐言不想退亲,姜沐言也是心悦他的。 只有这样,陆承彦才不会轻易放弃这门亲事。 陆承彦听到姜沐言暗自伤心,眉头又蹙了起来,道: “你去回禀阿言,我真的想见她。” 有些事有些话,陆承彦必须亲自和她说清楚。 “……”偷偷跑来见陆承彦的红桃,哪敢去回禀这些话,她想了想只能道,“表少爷,大小姐今日不太方便见你,你改日再来可好?” 陆承彦见她为难,以为姜沐言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没再强求。 他又跟红桃了解了一下姜沐言的状态,这才形单影只的离开相府。 这一夜。 姜沐言许是白天发生了太多事的缘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的幔帐,眼皮子又轻又缓的眨啊眨,就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月上枝头,约莫子时的时候。 她忽听窗棂处传来细微动静,条件反射的朝窗棂看去。 结果这一看,她又看到了一个修长黑影翻窗闯入了她的闺房。 “……”姜沐言杏眸微睁,心里惊讶,嘴上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一点尖叫喊人的想法都没有。 心头只有疑问,又是萧南瑜? 除了他,也没人会夜闯她闺阁了。 熟练翻窗而入的萧南瑜,轻手轻脚关窗棂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耳力极好,听出了拔步床上的细微呼吸声不对,姜沐言好像还没睡。 萧南瑜关好窗棂,站在窗边看向垂在拔步床前的纱幔,轻声问: “你还没睡?” “……”姜沐言沉默了一瞬,果真又是萧南瑜,怕惊醒外间的红桃,她也轻声回道,“没。” 萧南瑜也默了一默,抬脚朝拔步床走去。 姜沐言看着一步步走到她床前的萧南瑜,再次轻声道: “你怎又来了?” 第41章 “……”萧南瑜没料到今夜过来, 姜沐言还没睡,他还得直面她的追问。 “我去把你的守夜丫鬟弄晕吧,可好?” 萧南瑜没有急着回答姜沐言的问题,而是担心他们会吵醒外间守夜的丫鬟, 想要先解决后患。 “……好。”姜沐言犹豫片刻, 点头同意。 就是绿蕉在外间守夜, 她也不太敢让绿蕉知道萧南瑜夜闯她闺阁。 更何况外间守夜的并不是知晓萧以星、萧以舟存在的绿蕉。 若像上次一样一再支走红桃,反而容易引人猜忌, 直接弄晕也算省事。 萧南瑜转身去外间。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软榻前,随意瞟了眼榻上安睡的守夜丫鬟, 又随手往她脸上撒了一把能使人晕厥过去的药粉, 转身回了内室。 重新站在拔步床前的萧南瑜,与纱幔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于黑暗中看着纱幔里的朦胧身影,语调轻缓却又郑重其事道: “文德门一事, 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污了你名节我很抱歉, 是我行事不够周全, 才会害了你,对不起。”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1节 萧南瑜说完抬起手臂,长揖到地的行礼道歉。 原本裹紧薄被躺在床上的姜沐言,连忙坐起身,对他道: “你不用道歉,是我应该谢谢你救了我。” 爹爹和娘说得对, 名节没有她的性命重要,她也一点都不想和李四郎一样命丧于文德门。 萧南瑜抿唇直起身。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 他没想到姜家人竟真的一点都不怪罪他。 两人各自沉默着,姜沐言提了提身上滑落的薄被, 将自己仅着单薄中衣的肩头都裹住。 朦朦胧胧的纱幔无法彻底阻隔萧南瑜的视线。 瞧见她小动作的他,默默垂下了眼敛。 “我好些日子没见星星和舟舟了,他们还好吗?” 室内太黑,姜沐言隔着纱幔只能看到萧南瑜修长挺拔的身影,看不清他隐匿在黑暗中的峻脸与神色。 但她隐约能感觉到,他好像微微低着头,眼睛并没有在看她。 “两个小家伙挺好的,就是日日都念叨着想你,想见你。”萧南瑜抬眸看向姜沐言。 姜沐言裹着薄被的小肩膀耷拉了下去。 她也挺想两个小孩的。 可她先是脚受伤,随后又是文德门遇刺,事情太多,她这几天状态也不好,都没时间出府去看他们。 萧南瑜看着似垂头丧气的姜沐言,他薄唇微张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清冷嗓音带着一□□惑与轻哄的意味,缓缓道: “你与陆承彦的亲事已然作废,等过段时间风波过后,我上门提、提……” 提亲可好? 最后三个字,几番犹豫的萧南瑜,不知怎的就说不出口了。 明明他心里下了决心,打定了主意。 可今日姜沐言与陆承彦的亲事刚被万氏搅黄,他晚上就跟她说要提亲,似乎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且亲事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私下问询姜沐言意见,而她为了两个孩子答应他,两人更是有了私下定情,私定终身的嫌疑。 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 但另一方面,萧南瑜又不希望将来某一日,她仅仅是因为萧以星、萧以舟两个孩子,才同意和他定亲。 所以他想要事先问问她的意思。 若她不想,他可以再等等,不会急着要和她定下亲事。 姜沐言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因为她听出了萧南瑜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想登相府大门提亲。 其实白日里在相府正厅时,姜沐言就隐约猜测到,萧南瑜被世子夫人强行打断的话是什么。 只是当时有万氏,情况太复杂转变的也太快,她没来得及去细思。 萧南瑜现下又提起此事,姜沐言也能猜出,他应该是为了萧以星、萧以舟两个孩子,才想要提亲求娶她的吧? 姜沐言唇瓣微张,也几番欲言又止的想回答。 可就跟萧南瑜最后没勇气将话说完一样,她几番犹豫与挣扎,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内心纠结了良久的姜沐言,最后干脆算了。 反正萧南瑜话也没说完,她也不用着急回答。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再次开口时已然岔开了话题,询问着萧南瑜道: “你今夜闯进来,就是为了跟我道歉?” 大半夜的跑到她闺房道歉。 她若睡了,他怎么道歉?道歉给谁听? “……听闻你梦魇。” 面对姜沐言坦然的追问,萧南瑜有干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错觉,他沉吟了一瞬才轻声细语的回答。 姜沐言眉尾轻轻挑了一下,萧南瑜竟然知道? 他如何得知的? 姜沐言忽而灵光一闪的想起,昨夜下半夜她突然睡得挺好,且她自己隐隐约约觉得,她好像看到过萧南瑜这张脸? 心神微凛的姜沐言,单薄的脊背都不由得挺了一挺。 “萧南瑜,你昨夜不会也来了我闺房吧?” 姜沐言犹豫着不确定的询问着,一动不动屹立在她床前的颀长身影。 “……”萧南瑜沉默了。 良久的沉默,萦绕着淡淡玉兰花香的女子闺房里,死一般寂静的沉默着。 沉默就是默认。 姜沐言醒悟过来后,也沉默了。 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幔,她看不真切萧南瑜的身影,想了想干脆伸手撩开纱幔。 她从纱幔缝隙里看出去,看到了黑暗中微微低着头的萧南瑜。 清隽傲骨的少年郎,此刻似乎也不再那么清冷疏离了,身上还隐隐散发着几丝懊恼的气息? 见他垂头丧气懊恼的样子,姜沐言也不跟他计较了,反倒嘴角好笑的微微扬起,她问: “昨夜你来干什么?” 他并未叫醒她,她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但她起床后闺房内是一切如常的,无半点他曾来过的气息与痕迹。 “你梦魇睡不好,我给你点了睡穴,你能睡得好些。” 低声回答的萧南瑜,头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去看姜沐言是何神色。 “昨夜下半夜我确实睡得挺安稳,原是你的功劳。”姜沐言幽幽道。 “不敢。”萧南瑜忽然对她作揖行礼,“是我那日杀人吓到你,才害你梦魇的,理应我想办法解决。” “所以你的解决方式,是准备夜夜闯我闺阁,每一夜都给我点睡穴?” 姜沐言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倒是挺有心的,但这个解决方法吧。 是不是太逾矩,太放浪不羁了些? 而且他若夜夜都来,难道他夜夜都不睡觉?长此以往身体能扛得住? 更关键的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夜夜闯她闺阁,指不定哪一夜就湿了鞋被人发现了。 这可不行。 “……”萧南瑜又沉默了。 目前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但更好的办法还没想出来。 姜沐言重新放下纱幔,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薄被,道: “大夫说,我梦魇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病,萧南瑜拧眉细思。 半晌后,他想了个法子道:“要不……我教你如何杀人?” 杀的多了,就不会害怕了,心病自然就解除了。 “……”姜沐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又不似你自幼习武,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让我去杀人?你不如一刀了结了我比较痛快。” 萧南瑜这哪里是解决问题,分明是为难她。 “……”萧南瑜抿唇,抿得紧紧的。 片刻后他道:“我一开始杀人时也害怕,后来杀的多了,慢慢就不怕了。” 法子虽然粗暴了些,但确实很管用。 可姜沐言不会武,也胆小,这个法子对她好像是不行。 姜沐言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十一岁。”萧南瑜道。 姜沐言眉头一下蹙起,越蹙越紧。 她有想到过,萧南瑜第一次杀人时或许年纪还很小,却没想到这么小。 她想象着年仅十一岁的萧南瑜,小小年纪就举剑杀人,心里似有一股郁气涌上来,憋得难受。 “是在战场上杀的人吗?”她轻声问。 “嗯。”萧南瑜抬眸看向纱幔里的姜沐言,缓缓道。 “十一岁那年征战蜀国,是我第一次随父上战场历练,下了战场就吐得昏天暗地,也做了好些天的噩梦。” 那一场仗,其实萧南瑜没怎么打。 他还小,父亲和萧家军的将军全程护着他,他主要是去战场上亲眼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金戈铁马的残酷战争。 他见识的很深刻。 触目所及皆是残肢断臂,尸骸遍地,血色漫天,一个个倒下的人,一条条逝去的生命,凶残血腥的一幕幕冲击着他幼小的心灵。 十一岁的萧南瑜吐得一塌糊涂,当夜还发起了高热。 “后来呢?后来就不做噩梦了吗?怎么好的?” 姜沐言敏感的抓住了关键点,萧南瑜说好些天。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2节 那就是只做了好些天的噩梦,几天过后就全好了。 “我祖父说,将士保家卫国,我杀的不是人。” 萧南瑜提起自己的祖父镇国公,脊梁骨都不自觉的挺直了一分。 “那是什么?”姜沐言疑惑。 “敌人。”萧南瑜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 姜沐言指尖微颤,她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敌人不死,死的就会是自己。”萧南瑜继续对她道,“敌军不死,死的更不止是自己,还会是大燕的无辜百姓,无数百姓会葬身于敌军刀下。” 萧南瑜看着缓缓低垂下小脑袋的姜沐言,缓缓道: “所以对待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那名刺客死的不冤,冤的是命丧刺客刀下的李四郎,冤的是被刺客断了一臂的许家嫡女,冤的是文德门受伤的所有人。” 耷拉着小脑袋的姜沐言,将萧南瑜的话听了进去。 他在开导她,想解开她的心结,她懂。 姜沐言低眉敛眸沉思了良久,再次抬起头时,话题已然转开道: “你是等我睡着了再离开吗?” “嗯。”萧南瑜点头。 等她睡熟,若还梦魇就给她点睡穴,确保她一夜好眠,他再在黎明到来之前离开。 “明晚你就别再来了,我想明日去相国寺一趟,或许还会小住几日,等回来应该就不会再梦魇了。”姜沐言道。 她说起相国寺,让萧南瑜想起一件事。 “之前我带两个小家伙去郊外,巧遇了相国寺的方丈光衍大师。” 不待萧南瑜说完,姜沐言的心就一下提了起来,她追问道:“光衍大师看到星星和舟舟了?” 两个小家伙这就要曝光了? “嗯。”萧南瑜点头肯定,紧接着又解释道。 “你别担心,就光衍大师一人看见,且他隐晦表示会替我们保密,还让我有空带小家伙去相国寺拜拜,说直接去找他就行。” 今夜之前,萧南瑜是不太想带萧以星和萧以舟去的。 但姜沐言既然要去相国寺,两个小家伙又成天念着想见她,他便带两个孩子去相国寺,让姜沐言见上一见也挺好。 听到光衍大师会保密,姜沐言顿时放心不少。 出家人不打诳语,光衍大师既说会保密,定然就不会告诉旁人的。 想到德高望重还会给人看相断命的光衍大师,姜沐言杏眸微转间,忽然对萧南瑜道: “你说,光衍大师那般超脱凡俗的高僧,会不会知晓星星和舟舟的来历?” 念头一起,姜沐言就忍不住发散思维的深想了下去。 或许他们能从光衍大师的嘴里,探听到两个小孩为何会从天而降。 萧南瑜见姜沐言兴致勃勃的样子,道: “明天我带他们去相国寺找光衍大师看看就知道了,但你别抱太大希望,免得失望伤心。” 多思多虑易伤身。 她这些天本就精神紧绷,形容憔悴,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嗯。”被小小泼了一盆冷水的姜沐言,默默点头。 确实不能抱有太大期望,免得空欢喜一场。 姜沐言的闺房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该说的说完,萧南瑜站在拔步床前,就跟个木头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安静的沉默中,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他却也没有想走。 最后还是姜沐言先打破沉默。 “我想睡了,你先回去吧。”她道。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萧南瑜道。 姜沐言知道他是担心她又梦魇了。 基于他是关心她,且他三番两次夜闯她闺房也都安分守己,并没有半分逾矩行为,她便没再赶他走。 她裹着薄被躺回床榻,闭上眼睡觉。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且萧南瑜是真的安安分分到可怕。 站在拔步床前的他,就那么站着,久久的站着没挪一步,连挺拔的身形都没有晃动分毫。 他就跟个顶梁柱一般直直杵着,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被他这么看着,虽说隔着一层纱幔,可姜沐言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床前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子。 一个夜闯她闺阁的男子。 一个夜闯她闺阁还盯着她睡觉的男子。 她若内心强大到这都能睡着,恐怕也就不会被吓到梦魇了。 于是乎,怎么睡都睡不着的姜沐言,干脆又坐起身,赌气般对萧南瑜懊恼道: “萧大公子,你杵在我床前看着我睡,我睡不着。” “……那我坐下?”萧南瑜说着朝床榻旁的绣墩走去。 “……”姜沐言沉默了。 他这一坐,离她更近了,他修长的身影她也看得更真切了。 “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里,我根本睡不着。”她道。 刚刚坐下的萧南瑜,一点也没有站起身离开的意思,只反问着她道: “我走了,万一你今夜又梦魇了,怎么办?” “……要不,你先给我点个睡穴?我昏睡过去应该就不能再梦魇了。” 梦魇的经历确实不好受,姜沐言犹豫着说道。 萧南瑜沉吟片刻,再次反问道:“你确定?” “……嗯,确定吧。”姜沐言不太确定的点头道。 萧南瑜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抬脚靠近拔步床。 姜沐言见他即将走到床榻边,纤弱的小身子一倒,跟个浑身僵硬的木头人一样,笔直笔直的平躺在了床榻上。 萧南瑜撩开纱幔,看到的就是杏眸睁得又大又圆,放大版比萧以星还可爱的姜沐言。 姜沐言却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立即闭上了双眼,闭得紧紧的。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一个男子大半夜走到她床榻前,还撩开纱幔垂首看她。 这简直是…… 一抹娇羞的红晕浮上姜沐言的脸颊,然后又一直蔓延到了她白净纤细的脖子,连两只莹白的小耳朵都红了一个透彻。 她恨不得就此晕厥过去。 可她尴尬又忐忑的等了又等,也没等来萧南瑜点她睡穴,让她昏睡过去。 “你、你倒是快动手啊。” 姜沐言一开口就结巴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有点紧张。 即使室内黑暗,萧南瑜也看出了她的娇羞与脸红,这让他清冷的眸光微微一闪,思绪也忍不住跟着飘飞。 她就这么躺在床榻上,一点也不排斥他的靠近的样子,就这么等着,等着他。 直到她紧张到结巴的催促响起,萧南瑜的眸光又是一闪。 未免她突然睁眼看到他的窘迫,他突然伸手,果断的点了她的睡穴。 顷刻之间,双眼死死紧闭的姜沐言,脸上神情都松缓了下来,变成了平静又安稳的睡颜。 她睡了。 萧南瑜却没有急着离开。 他静静看着她安睡的美好模样,看了良久才放下纱幔。 萧南瑜担心她还会被梦魇魇住,而外间的守夜丫鬟又被他迷晕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他想了想,复又坐回了床榻前的绣墩处。 萧南瑜于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又守了姜沐言一夜。 直至黎明即将到来,他才又悄无声息的翻窗离开。 第二日清晨。 睡得不错的姜沐言,醒得挺早。 醒来闺房里没留下萧南瑜昨夜来过的痕迹,守夜的红桃也一切如常,也没什么异样的样子,她这才放下心来。 姜沐言在用早膳时,小丫鬟来扶摇阁回禀。 “大小姐,表少爷来了,说想见你。”小丫鬟毕恭毕敬道。 姜沐言眉心微动,陆承彦这么早就来了? 他昨夜是一夜未睡吧? 伺候姜沐言用早膳的红桃,一听陆承彦竟一大早就来相府请见姜沐言,立马焦心不已的看向姜沐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3节 大小姐昨日就未见表少爷,今日可一定要见,不然表少爷定会伤心的。 食用着白粥的姜沐言,缓缓放下汤匙,对小丫鬟道: “去告诉表少爷,我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见他了。” 红桃一下就揪紧了心,忙后退几步一下跪倒在地,急切道:“大小姐……” “闭嘴!”姜沐言轻声一喝,严厉打断了红桃。 经过昨日傍晚红桃替陆承彦说的那一番好话,她不需要开口,姜沐言一看她这副急切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替谁心急,又是在替谁操心。 “红桃,我昨日跟你说过,你是我的丫鬟,若敢做出吃里扒外的行为,别怪我不容你。” 这是姜沐言第二次敲打红桃。 红桃还未来得及替陆承彦求情,就被姜沐言给堵了回来。 她哀泣着一张脸,不敢说话。 “出去,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姜沐言神色淡漠的收回视线,不想看到红桃受了天大委屈一样的脸。 红桃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她从小就是大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在扶摇阁也是最得脸的一等丫鬟。 今日竟然被大小姐撵出上房,她还从没有在其他下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 红桃哭着出去了。 她走后,要去前院回绝陆承彦的小丫鬟,却没急着走,而是一脸疑惑的对姜沐言道: “大小姐,表少爷一大早来请见你,不是你让表少爷来的吗?” 姜沐言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小丫鬟,反问道: “我什么时候让表少爷今日一大早来见我了?” 小丫鬟回头看了眼门口。 门口没人,连刚才哭着跑出去的红桃都不见了踪影。 “昨日傍晚大小姐不见表少爷,奴婢看到红桃姐姐特意去前院见了表少爷,还与表少爷说了好一会儿话。今日一大早表少爷又登门拜见,奴婢就以为昨日是大小姐让红桃姐姐去见表少爷,让表少爷今日一早再来的。” 小丫鬟不知道红桃是瞒着姜沐言去见陆承彦的,便一股脑儿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姜沐言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红桃竟敢瞒着她去见陆承彦,且是她前脚刚刚敲打过她,她后脚就去见的陆承彦。 且昨夜到今晨,红桃半点都未曾与她说过,她去见过陆承彦。 这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欺瞒她了。 一个小小奴婢,竟敢故意违背主子的意思,做出这等欺上瞒下之事。 “你先去前院回禀表少爷。”姜沐言对小丫鬟道,旋即起身往外走,唤道,“赵嬷嬷。” “大小姐,老奴在。”赵嬷嬷很快出现在上房门口。 她刚想打帘进去,就见姜沐言先打帘出来了。 “嬷嬷,我要去相国寺小住几日,扶摇阁就交由嬷嬷打理了。”姜沐言对赵嬷嬷道。 “大小姐放心,嬷嬷一定替大小姐守好扶摇阁。”赵嬷嬷笑着道。 “还有一事。”姜沐言神色冷淡的对赵嬷嬷道,“先将红桃降为二等丫鬟,不要让她出现在我面前,其他的等我回来再处理。” 赵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红桃是姜沐言的贴身大丫鬟,突然降等级,定然是做了大错事。 “老奴明白,大小姐放心。”赵嬷嬷收敛起笑容,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姜沐言的这一次相国寺之行。 两个贴身丫鬟都没带,只带了两个小丫鬟。 她以为自己去相国寺去的挺早的了。 没想到刚进相国寺的大门,就看到了萧南瑜的身影。 第42章 萧南瑜身着一袭白衣锦袍, 负手而立于廊庑下,气场沉稳又内敛,他矜贵清冷的身姿就那般立着,一动不动似在等谁。 他站在相国寺大门的右前方, 瞧见有人进来, 微微转眸看过去。 四目相对间, 许多话无需出口,姜沐言便心知肚明。 他在等她。 时辰尚早, 相国寺还没什么人。 姜沐言支走两个小丫鬟,见四下无人, 抬脚朝萧南瑜走去。 萧南瑜疏淡的眸子随着姜沐言的身影而动。 她今日着一袭累珠叠纱粉霞茜裙, 衬得她就如清晨枝头的娇嫩花苞,待晨光照下便会缓缓绽放,继而迸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萧南瑜凝视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清艳少女,负在身后的双手, 手心微微收紧, 像要抓住什么一样。 “你来的这么早?”微微拎起裙摆走上台阶的姜沐言,询问着几步开外的萧南瑜。 “嗯,担心天亮两个小家伙会被人发现,天未亮就出城了。” 大燕京城的城门,寅时便开了,萧南瑜昨夜从相府离开后, 没回镇国公府。 他是直接去的梨园,到了梨园也未小憩片刻, 和青石、绿蕉一起,将两个睡梦中的小家伙从床榻上捞起来, 抱上马车就出城了。 姜沐言看着清清冷冷,丝毫不觉着这有什么问题的萧南瑜,心里有些小触动,清甜的嗓音也跟着软下来,轻声细语道: “辛苦你了。” 为了让她和孩子们见上一面,萧南瑜那般早便要急着出城。 且昨夜他还闯了她闺房,这一来一去,估计他昨夜都没睡好吧? 萧南瑜不是没睡好,是压根就没睡,但他认为这是小事,肯定不会跟姜沐言说。 少女软绵绵的小甜嗓灌进耳中,酥麻地萧南瑜眼睛微闪,心尖都跟着颤了一颤。 他看着姜沐言的清冷眸光,眸底深处瞬间翻涌起一阵暗流。 然暗流再汹涌,也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声音略低沉的回答道: “不辛苦。” 简洁无比的三个字,带着某种压抑与克制。 姜沐言只觉他声线忽然压低了很多,别的深意却没听出来,四下看了看,没见到萧以星和萧以舟,便询问道: “娃娃呢?” “小家伙在光衍大师的禅房里,青石和绿蕉陪着。”萧南瑜道。 “我们快去吧。”姜沐言急着想见多日未见的两个小娃娃。 萧南瑜颔首,领她去光衍大师的禅房。 两人并肩而行,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并不亲近,却也不疏远,各自沉默着行走在寺庙中。 姜沐言用眼角余光悄悄瞄了萧南瑜一眼。 贵气天成的少年郎,许是多年沙场磨练的缘故,看着比同龄人要沉稳内敛得多。 几次相处下来,姜沐言发现萧南瑜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就像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清冷疏离又淡漠,不好亲近。 但真与他相处,却又发现他也没那么难以亲近。 “礼部尚书遭贬黜,与文德门刺杀之事有关吗?” 姜沐言不知怎的想到了徐非雪,又想到礼部尚书被贬官,徐家要举家离京之事。 姜沐言与徐非雪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矛盾。 徐家遭难,徐非雪跟着去蛮夷之地,日后怕是再无机会相见了。 想到徐非雪只比她大了一岁,去了南边之后,很大可能会嫁人留在南边,姜沐言心里就有些替徐非雪惋惜。 徐家若没倒下,徐非雪在京中定能嫁个门第不错的好人家。 这一去南边,便再可能嫁入高门府邸了。 可惜了徐非雪,若她早些定下亲事,此次或许还能躲过这一劫。 只是墙倒众人推,就算徐非雪有定下的亲事,徐家倒台,对方能不能如约娶徐非雪,又是另一说了。 “确实有一点关系,但关系不大,徐大人的罪责主要在其他案子上,他若参与了刺杀一事,就不只是贬官而已了。” 萧南瑜回答道。 原来徐大人身上还牵扯上了其他案子。 一部尚书身上不干净遭贬官,姜沐言并不意外。 只是她想到徐非雪觉得可惜的同时,不免又想到了自己。 她的爹爹丞相大人,在大燕朝堂上,可不是一个两袖清风众人称赞的好官。 若相府有朝一日倒下,也不知她会沦落到何种地步。 思绪有些飘远的姜沐言,于回廊转角时,忽见一团黑影速度飞快的急扑向她,她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后撤。 慌乱中她脚下踉跄了一下,身形瞬间不稳的往旁边摔倒。 “小心!” 姜沐言这一倒正好朝着萧南瑜的方向。 眼疾手快的他长臂一捞,就将姜沐言纤弱的身子骨牢牢抱进了怀里。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4节 “……”淡淡玉兰香扑面而来,又一次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萧南瑜,再一次全身僵硬住了。 他掌下是少女又细又软的腰肢。 她单薄的后背紧抵着他胸膛,头上戴的福禄考花丝绢布笄,随着她小脑袋细微的转动,绢布若有似无的在他脖颈处撩拨着。 柔软的绢布撩得萧南瑜脖子发痒,喉结颤动,继而引得喉咙干渴不已,可他身体却又持续僵硬着,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做。 ‘喵~’ 猫叫声在两人脚下响起。 姜沐言低头看去,福禄考花丝绢布笄从萧南瑜凸起的喉结轻轻拂到下巴,惹得他瞳仁一紧,一双幽暗深邃的瑞凤眼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地上,一只通体黝黑,体型肥硕,超大一只的大黑猫,正仰着圆滚滚的可爱猫头,对着姜沐言喵喵叫。 “原是狸奴。” 虚惊一场的姜沐言,捂着心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方才便是此物飞撞在她膝上,把她吓得不轻。 “黑枣子你莫跑,等等我,我不撸你尾巴了还不行吗?等……” 一个童音在回廊另一端响起。 很快,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和尚,小跑着转过转角,闯入了姜沐言的眼帘。 此时的姜沐言,还没发现自己是何处境, 她看到顶着一个小小光头的小和尚,只觉可爱,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想法与动作。 小和尚却在看到她时,惊讶地睁大了一双天真眼睛。 小小的他仰着头,看到抱在一起的男施主与女施主,立马双手合十,稚嫩童音脆生生的说道: “阿弥陀佛,佛门重地,还请两位施主……唔、唔……佛祖看着呢,这般不好,不好。” 小和尚小小的脑袋瓜里,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婉转劝说旁若无人抱在一起的施主。 他唔了两声,最后摇着小光头说不好不好。 劝说完施主,他又一溜烟去追看到他就跑的超大只黑狸奴了。 “黑枣子,你等等我,我去后山偷偷给你抓小鱼好不好?你莫要再跑了,黑枣子……” 姜沐言淡然的杏眸微转,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黑狸奴与小和尚,有点没弄明白小和尚是什么意思。 这般不好? 这般是哪般? “萧……” 姜沐言回头想问萧南瑜,却在回头的一瞬间就惊愕住了。 怎、萧南瑜怎离她这般近!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紧抿着的薄唇,脑子空白了一瞬。 一瞬后,她都不敢抬眸去看萧南瑜的眼睛,便咻的一下从他怀里弹了出去。 刚刚,她竟一直被萧南瑜抱在怀里? 姜沐言低垂着小脑袋看着地面,绣花鞋小碎步的挪了又挪,越挪离萧南瑜越远。 想到小和尚看着她和萧南瑜,连声说着不好不好。 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不好的姜沐言,懊恼的闭了闭眼。 她往日也不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为何今日不小心摔进萧南瑜怀里,她能迟钝至此? 竟一直都没发现她被萧南瑜抱在怀里。 甚至连小和尚提醒她时,她都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懊恼不已的姜沐言,有点想跟小和尚解释些什么。 她知道这里是佛门重地,她和萧南瑜也没有不尊重佛门的意思,一切只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可她朝小和尚看去,只能看到对方追着狸奴跑远的小光头了。 小和尚显然也没兴趣听她解释。 姜沐言尴尬,萧南瑜也有些尴尬。 怀里转瞬成空的他,默默放下了虚抱着她的手势。 萧南瑜看着小脑袋垂得低低的姜沐言。 她和昨夜一样,脸颊上的醉人红晕一直红到了小脖子,连两只小耳朵都红彤彤的可爱着。 萧南瑜将她羞赧的小模样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看得他自己也耳根发热,耳后泛起一层薄粉。 相对无言的沉默中,萧南瑜轻咳了一声,声线低低沉沉道: “走吧,小家伙还等着我们。” “嗯。”姜沐言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小脑袋依旧垂着,半点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光天化日之下,她又被萧南瑜抱了。 幸亏这一次没人看见。 不,有、有的,有一个小和尚看见了,但好在小和尚不认识她,此次应该不会再传得沸沸扬扬。 心中一直在懊恼的姜沐言,再次前往相国寺方丈禅房的途中,她没再和萧南瑜并肩而行了。 她默默跟在萧南瑜身后,低垂的视线只看着自己的裙摆,以及前方时不时就闯入她视野的白衣锦袍下摆。 相国寺方丈光衍大师的禅房。 檀香环绕中,此刻安静到落针可闻。 姜沐言和萧南瑜来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绿蕉和青石跟两尊门神一样,站在门内两侧。 禅房的中间,光衍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他的对面盘腿坐着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精致好看的小娃娃。 这一幕景象出乎姜沐言的意料,两个小家伙这一本正经打坐的样子,还挺像模像样的。 “大小姐。”绿蕉看到姜沐言,眉梢眼角立时染上了无数喜悦。 她都好些天没见到姜沐言了,从小到大,她就没离开姜沐言这么长时间过。 “公子。”青石也轻声唤着萧南瑜。 绿蕉和青石的声音再小,在安静的禅房里大家也都听见了。 一直闭着眼睛装模作样打坐的萧以星和萧以舟,猛的一下睁开眼睛。 “娘!” 萧以星看到姜沐言的第一眼,小身子立马一咕噜从蒲团上爬了起来,飞快倒腾着小短腿冲向姜沐言。 萧以舟也手脚麻利的站起身,开心的跑向姜沐言:“娘!” 小娃娃的童音又软又甜,听得姜沐言心都软了,俯下身一把抱住冲到她怀里来的两个孩子。 “娘,我好想你。” 扑过来的萧以星,漂亮的小脸儿埋进姜沐言肩头,依赖又贪恋的撒娇道。 “娘,我也好想你。” 萧以舟伸手搂住姜沐言的脖子,英俊好看的小脸庞贴着姜沐言的脸颊,亲昵的蹭了蹭。 “娘也好想你们。”姜沐言也蹭了蹭萧以舟的小脸蛋,心里有些酸涩却也很开心的说道。 从两个小孩的语气和行动上,她都能真切的感受到,他们对她的思念及依赖。 光衍大师也缓缓睁开眼,看着相拥在一起母子三人,慈眉善目的笑了笑。 萧南瑜跨进禅房门槛,对青石和绿蕉道: “你二人到门口守着,莫让人靠近。” “是。”青石拱手领命出去。 绿蕉先朝姜沐言看了过去,见姜沐言一心和两个小孩亲昵,并没有反对萧南瑜指令的意思,她便也走出了禅房。 青石见绿蕉出来,伸手关上禅房门,对她道: “你在门口守着,我去外边守。” 绿蕉点头,青石便走远了些在外面守着。 禅房里。 萧南瑜见两个小家伙窝在姜沐言怀里,一时半会儿估计拉不开,他便也没打扰他们团聚,抬脚朝光衍大师走去。 他在光衍大师对面,原先萧以舟打坐的蒲团上,跪坐了下去。 “光衍大师,姜大小姐我带来了。” 跪坐姿势极其端正标准的萧南瑜,神色也沉凝庄重。 今晨他抱着两个孩子来到这里,光衍大师看到萧以星、萧以舟的第一眼,双手合十说了一句话。 “阿弥陀佛,萧施主,这两个孩子不属于这个时空。” 萧南瑜追问,他们属于哪里,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光衍大师便不愿再开口了,还让他将两个孩子的母亲带过来。 现如今,萧南瑜依言将姜沐言带了过来,光衍大师也该履行承诺,告诉他们两个孩子的来历了吧? 姜沐言见萧南瑜要与光衍大师深谈的样子,她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也走了过去。 她和萧南瑜一样,跪坐于另一个蒲团上。 两个孩子则一左一右的黏在她身边,也跪坐了下来。 “方丈,你看,这就是我娘,是不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萧以星靠在姜沐言身上,对光衍大师绽放着开心又可爱的甜美笑容。 “是你长得和你娘一模一样。”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5节 光衍大师看着活泼可爱的小女娃,和蔼慈爱道。 “唔……反正都一样嘛,在我眼里娘就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 萧以星一脸骄傲的赞美着姜沐言,白嫩嫩的小脸儿还轻轻蹭着姜沐言纤细的手臂。 “光衍大师。” 姜沐言双手合十,朝着德高望重的光衍大师就是一拜,拜完她才诚恳道: “光衍大师,恕我冒昧,听闻您看相断命从无差错,能请您帮我看看,他们两个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她恳请完之后,萧以星和萧以舟就歪着小脑袋瓜看向了对方。 他们都不太明白,为何娘亲会问方丈这种问题。 他们当然是娘的孩子啊,这还用得着问吗? 两个小家伙睁着纯净澄澈的四只眼睛看着对方,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自己一样的疑惑。 但他们没有出声质疑,或替光衍大师回答什么。 两个小家伙对视完,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靠着姜沐言,和她一起看向了光衍大师。 光衍大师同样慈眉善目的看着姜沐言,缓缓点头肯定道: “是施主的孩子。” 虽然姜沐言心中已有猜测,但听到光衍大师如此肯定的回答,她内心深处还是震了一震。 既然问都问了,也不在乎问得更清楚仔细些。 于是姜沐言伸手指着自己,复又追问了一遍:“我生的?” 孩子也分好几种,亲生的、继子女、养子女,都可以称为自己的孩子。 虽然萧以星和她如出一辙的小脸儿,应该不存在继女、养女的可能性。 可保险起见,姜沐言还是谨慎的再次确认着。 “姜施主,这两个小娃娃确实是你与萧施主的血脉。” 光衍大师的回答,不只肯定的回答了姜沐言,还肯定了就是她和萧南瑜生的。 姜沐言指着自己的手指,无力垂下。 她再一次的接受了,萧以星和萧以舟就是她亲生孩子的事实。 “那他们是怎么来的?就算我最后真的会和……” 姜沐言不由得看了萧南瑜一眼,继续道: “会和萧大公子成亲,可这两个孩子从出生到长这么大,怎么也得是五六年后的事情。” “明明是五六年后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提前出现在这里?” 姜沐言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 最为要紧的一个,则是萧以星和萧以舟到底是怎么来到她面前的。 这很不可思议,说出去都没信那种。 姜沐言说了那么长一段,面对她疑惑又热切的目光,光衍大师只回答了她八个字: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姜沐言:“……” 萧南瑜:“……” 光衍大师看着少年少女同样无语的神色,沉吟片刻又补了一句。 “我只能告诉你们,他们想来就来了。” 姜沐言等了几息,见他没了下文,追问道:“然后呢?” “等他们想走的时候,他们也就走了。”光衍大师又道。 “……”姜沐言还是很无语。 大师就是大师,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她问过两个小家伙不下三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不论怎么问,他们都只说出门玩,回家在家门口遇到了萧南瑜,然后就没了。 问他们什么时候走,他们都一脸天真的说不走啊,他们要和爹爹娘亲在一起,哪儿都不去。 眉宇微蹙的萧南瑜,见姜沐言不想说话了,他便接着问道: “光衍大师,那他们什么时候会走?” “等他们想走的时候。”光衍大师道。 “……”萧南瑜也不想说话了。 又静默片刻,他才又道: “方丈,您特地叫我带两个孩子来相国寺,就是为了跟我们说这些?” 萧南瑜总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 “上次见你们,我便看出你二人乃是天赐良缘。”光衍大师不紧不慢的说道。 姜沐言的小心脏咯噔了一下。 她又被逼着去面对另一个事实。 萧南瑜的天赐良缘,果真就是她。 “你二人本就是天赐良缘,这本没什么,但我还看出有天机泄露在你二人身上。” 光衍大师说着看向了萧南瑜,又垂眸去看萧以星和萧以舟,继续道: “上一次京郊巧遇,我看到这两个小娃娃,便明白他们就是泄露的天机。” 萧南瑜细细琢磨了一番,道:“这跟您让我带他们来相国寺有何关系?” 天机天机,他们现在知道了,天机就在他们的眼前。 可知道了又如何? 不知道天机是如何来的,也不知道天机何时会走,更不知道天机是来干什么的。 这知道了跟不知道也没区别。 “自是有关系。”光衍大师在胸前竖起一掌,另一只手缓缓转动着佛珠。 “泄露天机必遭天罚,天机自己逃出生天,天罚更重。” 姜沐言的心一下紧缩,两只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抱紧了两个孩子,双眼警惕的看着光衍大师,道: “罚什么?大师您想干什么?” “阿弥陀佛。”光衍大师的双手又合起了十,宽慰着姜沐言道。 “施主勿忧,我佛慈悲,渡有缘人,两位小施主与佛有缘,常入佛门清修拜佛,于两位小施主只有好处,无坏处。” 姜沐言和萧南瑜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带两个孩子常来拜佛,倒也不是不行,他们担心的是天罚。 若真有天罚要降罪到两个孩子身上,他们还这么小,如何承受得住? 萧以舟见大人们都沉默着,似乎都聊了,他才说道: “方丈,您以前也说这句话。” 他这一开口,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哪句话?”光衍大师问。 “我和妹妹与佛有缘,您还给了我和妹妹一个护身符呢,您不记得了吗?” 萧以舟长着小奶瞟的小脸庞,一本正经的说道。 光衍大师捻动着佛珠的手一顿,明白是好几年后的他,曾给过这两个娃娃附身符。 “附身符可还戴在身上?我看看。”光衍大师道。 “在。”萧以舟点头。 “有。”萧南瑜也道,伸手去取萧以舟身上的附身符,“他们两个身上都有附身符,日日都戴着。” 因为是他们出现时就戴在身上的,所以萧南瑜没敢私自取下来,就让他们一直贴身戴着。 姜沐言也从萧以星身上取下来一枚护身符,和萧南瑜一起递给光衍大师。 光衍大师掌心捧着两枚护身符,先端详了一下叠得整整齐齐的三角形符纸,确实出自他手,是他亲手所画的护身符。 他将佛珠缠绕在手腕上,随手拿起一枚护身符,缓缓拆开。 当拆开看到自己几年后所画的符纸时,光衍大师枯槁的双手却是微微一抖。 符纸从他手中脱落,犹如了无生气的死物,缓缓掉在了地上。 萧南瑜见他神色不太对,忙捡起符纸摊开来看。 姜沐言也微微侧身探头过去看。 可她和萧南瑜都不懂画符,更看不懂符纸。 他们上看下看,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这符纸有什么不对劲。 可光衍大师的神情告诉他们,这护身符有大问题。 萧南瑜拿着从萧以舟身上取下来的符纸,神色凝重的询问着光衍大师: “光衍大师,可是出了何事?这符有何不妥?” 第43章 萧南瑜凝重, 光衍大师的神情比他还凝重。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6节 光衍大师用他枯槁的手,轻轻从萧南瑜手中抽走符纸。 他将两张符纸攥在掌心里,右手捻动佛珠,闭目开始念经。 清静人心的梵音低低响起, 姜沐言和萧南瑜对望一眼, 两人同样眉头微蹙, 眼神疑惑。 他们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出声烦扰光衍大师。 同样不明所以, 甚至听不太懂大人在说些什么的萧以星和萧以舟,也安安静静的窝在姜沐言身边, 一语不发的安静着。 梵音在禅房里萦绕了许久。 待光衍大师终于停止了念经时, 不知是否是姜沐言的错觉,她觉得禅房里原本淡淡的檀香,好似浓郁了不少。 光衍大师缓缓睁开眼, 本就慈眉善目的他越发平和了。 他神色平静的对姜沐言和萧南瑜道: “这两张护身符莫要再给他们戴了。” “为何?”姜沐言不明所以,萧南瑜同样是一头雾水。 “此符已无用, 我再画一张符给他们。”光衍大师道。 姜沐言和萧南瑜都敏感的发现, 符有问题,但光衍大师不想告诉他们到底有何问题。 不过按萧以舟所言,护身符本就是光衍大师所赠。 他收回重新赠一张护身符,应当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姜沐言一面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面又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不问清楚心里总是悬着, 她犹豫着还是询问道: “光衍大师,护身符为何无用了?” “阿弥陀佛。”光衍大师双手合十, 缓缓道,“此乃天机, 不可泄露。” 姜沐言:“……” 好嘛,又是白问一遭。 “我只能告诉二位施主,好好珍惜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光衍大师慈悲道。 萧南瑜见他话头又顿住,忍不住也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就一切随缘,这已是上天的恩赐了。”光衍大师回答道。 当姜沐言和萧南瑜从光衍大师的禅房出来时,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心中的疑惑非但没得到解答,反而增添了更多的疑惑。 没问出两个小家伙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却得知他们可能随时会走? 姜沐言和萧南瑜走后,光衍大师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倾注了他毕生修为的两张符纸,久久的陷入了沉思中。 他同样不明白,为何几年后的自己,会散尽一生的修为,为萧家两个小娃娃画符保命。 两个小娃娃带回来的符纸已损毁,想来符纸损毁之时,也是他生命走到尽头圆寂之时。 而两个小娃娃的命数…… “阿弥陀佛。”光衍大师缓缓闭目,轻轻叹息了一声。 逆天改命,代价终归太大。 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也不是两个小娃娃能承受住的。 姜沐言因为要在相国寺小住几日,光衍大师特意吩咐小和尚,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院子给她。 而她院子隔壁的寮房,也单独给了萧南瑜。 姜沐言带来的两个小丫鬟,看到绿蕉也在相国寺很意外,但有绿蕉照料姜沐言,两个小丫鬟被安排在其他寮房,还被绿蕉叮嘱不得随意靠近小院,倒也没起多大疑心。 她们两个只是扶摇阁的小丫鬟,从来都没有贴身伺候过姜沐言,只以为是姜沐言想要清净一些,所以才把她们支开。 小院子里。 姜沐言和萧南瑜的状态,跟在梨园差不多。 他们坐在一棵柿子树下,看着满院子跑着玩的两个小家伙。 青石和绿蕉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或陪两个小孩玩耍,或听从姜沐言、萧南瑜的吩咐做事。 “光衍大师神秘兮兮的,好像什么都知晓,却又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姜沐言看着满脸笑容,跑得衣摆飞扬的萧以星、萧以舟,只觉心头沉重。 这份沉重,除了萧南瑜,她也没第二个人可以分享了。 萧南瑜转眸朝她看去。 见她眼睛虽然在看两个小家伙,眼神却没怎么聚焦,似想透过两个小孩看到些什么。 神色有些凝重,也有些蔫蔫的。 萧南瑜伸手执起姜沐言面前的茶杯,将已然凉掉的茶水随手泼在柿子树下,又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才温声宽慰道: “大师自有大师的想法,他不想说,我们也没办法。你也莫要多思多虑,此事多想也无益。” 姜沐言淡淡然的杏眸看了萧南瑜一眼,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哎,我明白,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自打萧以星和萧以舟从天而降后,姜沐言就不知叹过多少气了。 真不想吧,也不可能。 但一深思起来,也深思不到哪里去,因为毫无头绪。 “光衍大师说,两个小家伙是天机,而且是自己逃出生天的天机。”姜沐言刻意加重了逃字的字音,小声询问萧南瑜,“你说,既是逃出来的,是要被抓回去的吧?” 姜沐言问得小心翼翼,萧南瑜听得也手心一紧。 “你说……”姜沐言伸出一根纤细白嫩的食指,往天上指了指,又指了指地下,声音更小了,“是天上来抓人,还是地下来抓人?” 萧南瑜双手一下紧握,死死攥成拳头。 其实萧南瑜是不信这些东西的。 他于千军万马的沙场上浴血奋战多年,斩敌无数。 按佛门不杀生的戒律,他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是不好的。 萧南瑜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好,他保家卫国,顶天立地,护无数黎庶的安危,哪里不好了? 所以萧南瑜不太信这些,可他虽不信,却也心存敬畏。 且凭空出现的萧以星、萧以舟,让他慢慢地不得不接受,某些毫无道理可言的事情。 “既是天罚,想来应该是上面的事吧?” 眉宇紧锁的萧南瑜,缓缓松开拳头回答道。 姜沐言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一样,轻声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上面的总比下面的要好,否则下面来抓他们的,要拉他们下十八层地狱,我可受不了。” 姜沐言看过一些专门讲下面之事的话本子。 什么十八层地狱下油锅煎啊,拔舌头啊的,她光想想就觉得恐怖。 她的两个小孩这么可爱,可不能被拉下去丢进油锅里煎。 “你别自己吓自己。”萧南瑜忙出言阻止姜沐言的胡思乱想。 她本来就梦魇,且是来相国寺清修,让自己不再梦魇的,万一又被两个小家伙天机、天罚之类的事情吓到,结果梦魇加重。 这一趟相国寺之行,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没想吓自己,我是怕两孩子出事。” 姜沐言见萧南瑜神色凝重的劝她,仿佛她做了多么严重的错事,便解释了一句。 “若命数天定,担心也无用,我们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萧南瑜面对此事的解决方法,贯彻了他以往的行事风格。 神佛之事,他们皆不懂,更无从插手干预,唯一能做的,除了等还是等。 既然无法事先干预扭转,只能一味的干等着,那就干等着。 等事情真正发生之时,再来结合实际情况解决问题。 “娘。” 萧以星和哥哥玩着玩着又跑回了姜沐言面前,她仰着圆圆的漂亮小脸蛋,笑容甜丝丝的对姜沐言道: “娘,等天冷了我们还来相国寺好不好?我记得上一次来相国寺的时候,天好冷要穿厚厚的棉袄,那时候我们也住在这个院子里,满满一树的柿子全都红了,我想吃柿子,方丈说想吃可以摘,这里的柿子可甜可甜了呢。” 萧以舟也走了过来,萧以星说完正好扭头问他: “哥哥,相国寺的柿子好甜好甜的,是吧?” “嗯。”萧以舟点头,补充道,“但那次娘没来,是祖母带我们来的,妹妹还说要把甜甜的柿子带回去给娘尝尝,结果柿子在路上巅坏了,娘最后也没尝到柿子。” 姜沐言看着萧以舟有些懊恼的小脸,心里暖洋洋的摸了摸他的小脸儿。 舟舟自己不喜欢吃甜食,却会因为没让她尝到甜柿子而懊恼,真是个会心疼娘的好孩子。 她伸手将萧以星搂到身边来,又安抚的抚摸着萧以舟的小脑袋,一脸温柔的对他们道: “以前没尝到没关系,今年冬天我们再来,就住这个院子尝尝甜柿子,好不好?” “好!”萧以舟重重点头。 “好耶!好耶!”萧以星开心的拍着小手儿。 小院子的院门处,绿蕉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 她看着柿子树下其乐融融,看着就像是一家四口的两大两小,不太忍心上前打扰他们。 但…… 绿蕉还是朝姜沐言走了过去,此事也没必要瞒着陆承彦,她便没有小声耳语,只音量放低了一些对姜沐言道: “大小姐,表少爷也追来了相国寺,此刻就在院子外候着,表少爷说想要见你。” 萧南瑜立即转眸看向姜沐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7节 姜沐言到相国寺不过半日,陆承彦就追了过来。 可见昨日万氏在相府闹的那一通,陆承彦是极其不赞同,且想要挽回亲事的。 姜沐言也没想到,陆承彦竟然会追来相国寺,还来得这么快。 她拒了两次不见陆承彦,他特地来相国寺相见,她若还是不见,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且逃避不是办法,她也不能一直躲着不见陆承彦。 “萧大公子。”姜沐言朝萧南瑜看去,道,“劳烦你先将两个孩子带离院子,不能让表哥看到他们。” 陆承彦已经在院子外了,仅仅一墙之隔,但只要院子门是关着的,姜沐言就不担心陆承彦看到两个孩子。 毕竟萧南瑜都能在相府来去自如了,带两个孩子悄悄离开院子,想来是很容易的。 萧南瑜颔首。 他未多言,起身走了两步来到姜沐言面前,哄着萧以星、萧以舟道: “乖,跟爹爹到隔壁院子玩一下。” 说完他也没等两个小家伙同意,一手一个抱起两孩子,身姿潇洒的一跃而起。 他和两个孩子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了墙头,轻轻松松翻墙入了隔壁院子。 绿蕉见他们走了,立马放松了下来。 她刚才一直提心吊胆,怕两个孩子和萧南瑜会被陆承彦看见。 “大小姐,我这就去请表少爷进来?”绿蕉询问姜沐言的意思。 “嗯,去吧。”姜沐言轻轻点头。 绿蕉朝院门走去时,看到还杵在角落里的青石,忙走过去小声道: “你主子都走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被表少爷抓吗?你赶紧走。”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青石,有点小委屈的道,“我正要离开,没有赖着不走。” 他哪能那么没眼力见儿。 “快走,翻墙的时候小心些,别让院子外的表少爷看到。”绿蕉急声催促的叮嘱道。 青石连连点头,他快速小跑着跑到墙下,一下就翻了上去消失不见。 不该在院子里出现的人都走了,绿蕉这才去打开院子大门。 院子外是一袭墨色长袍的陆承彦,还有一个带他来的小丫鬟。 “表少爷,大小姐让你进去。”绿蕉对陆承彦道。 陆承彦听见姜沐言终于肯见他了,面上不显,心下却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步进入院子。 小丫鬟见绿蕉转身又要进院子,却没对她有任何指令,忙唤了一句: “绿蕉姐姐,我要做何事?姐姐尽管吩咐。” 绿蕉转身的动作一顿,回身看着小丫鬟,道: “大小姐这里我一人伺候便可,你和小画安心待着,有事我会去隔壁寮房吩咐你们。” 小丫鬟点头,目送着绿蕉进了院子。 许是有外男进入院子的缘故,这一次院门倒是没有关上。 小丫鬟往院子里看了两眼,没看到姜沐言,就也乐得清闲的走了。 姜沐言再坐在柿子树下。 她起身走到廊下站着,朝进入院子的陆承彦看去。 陆承彦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气宇轩昂。 可姜沐言却发现了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昨夜,陆承彦肯定没睡好。 陆承彦目光牢牢锁定廊下的姜沐言,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他走到她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阿言,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 姜沐言明白,陆承彦是在替万氏致歉。 他本人没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 “表哥没有对不起我。”姜沐言轻声道,“是我不好,让表哥左右为难了。” 陆承彦夹在她和万氏中间,定然是难的。 姜沐言明白他的难处,所以前两次有些逃避,不太想见他。 因为她心里清楚,陆承彦不能拿万氏怎么样。 万氏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能怎么办? “是我不好,若那日我能再快点,救下你的人是我,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陆承彦是在万氏致歉,也是在为自己道歉。 他冷沉的眼眸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在文德门看到萧南瑜救下她之时,他就在后悔自己追得不够快,没有能第一时间救下她。 姜沐言轻轻摇头,她看着一如既往坚定的陆承彦,笑容有些苦涩的说道: “表哥,事情已经发生,就让它过去吧。” 她知道陆承彦懊恼没能救下她,可懊恼也无用,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你想让它怎么过去?”陆承彦蹙眉。 姜沐言微微低下头,似在下着某种决心,很快又抬起头来,同样眸色深深地看着陆承彦,道: “表哥,礼教教导女子,名节大过天。我能生于姜家,爹爹和娘将我的性命看得比名节重,是我的荣幸。我不怪舅母,世道如此,我能理解舅母的所作所为,但我心里也很清楚,舅母定然不会再让我当陆家妇了。” 陆承彦的冷眉蹙得越发紧了,面色也更沉重了。 他刚想要开口,就听姜沐言又道: “表哥,你自幼天资聪颖,舅母一直以你为傲,你若娶一个名节有污点的女子,污点也会转移到你的身上,让你变成一个身上有污点的人,舅母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这一番话,姜沐言说的很诚恳。 结合万氏的性情,也很在理。 姜沐言严谨的想象过,如果她和萧南瑜没有因为两个孩子而提前牵扯在一起。 文德门突然遇刺,萧南瑜因救她而抱了她,继而万氏嫌弃她、欺辱她,她应该会比现在更无助彷徨。 她会害怕。 害怕自己名节受污,万氏不让陆承彦娶她,她该怎么办。 她的一生难道要就此毁于一旦? 姜沐言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残忍,可对现在的她来说,萧南瑜就是她的退路。 如果陆家不同意她进门,她无法嫁给陆承彦。 她心里并不彷徨无助。 因为她知道,萧南瑜肯定会娶她。 就算萧南瑜是因为两个孩子,因为责任而娶她,终归是会娶的。 她不用担心自己会落得无人敢娶,遭人白眼的境地。 因为有了退路,所以万氏嫌弃她,不想让她嫁给陆承彦,她心里虽也难过,却也并非无法接受。 萧南瑜,好像成了她抵御万氏的底气。 “阿言。”陆承彦冷沉的嗓音,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你要放弃我了吗?” 没有人知道,一向克己自律的陆承彦,心碎的瞬间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一再隐忍着,轻声问出这样一句话。 他不怕来自父母亲族的压力,可他怕姜沐言在这股压力下退缩。 他不怕一人面对滔天巨浪,他怕的是身后没有她。 姜沐言看着神色隐忍,深沉如墨的冷眸隐隐透着股心痛感的陆承彦,她的心也揪了起来,语声微颤道: “表哥,不是我要放弃你,是你娘要放弃这门亲事,想来你爹也是要放弃的,而且我爹娘也不再同意我与你定亲。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父母都不同意定亲,你我要如何在一起?” 不等陆承彦回答,早已深思熟虑过的姜沐言,就继续轻声道。 “私奔吗?”她问完便轻轻摇了摇头。 “表哥,私奔代表着脱离家族、背弃宗族,那会毁了你一辈子,你不能自毁前程,我亦做不出舍弃父母,与你私奔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姜沐言想的很清楚。 她与陆承彦之间的阻力在陆家,而万氏的态度她也一清二楚的看在眼里。 万氏昨日能说出那些话来,就算万氏日后服软同意她嫁给陆承彦。 可万氏心底深处对她的不满,并不会随着服软而消失。 她名节受损一事会成为万氏心底里的一根刺,日日夜夜的刺痛着她。 一个让婆母不舒坦的儿媳,能在后院内院中过得舒坦? 万氏是一个性情强势之人,不被这种婆母喜欢,姜沐言光想想就知道,她若嫁给陆承彦,会有多少后宅内院的磋磨事等着她。 想要开口解释什么陆承彦,被姜沐言最后一句话打退了回来。 她说的清楚明白。 就算他想跟她私奔,她也不会跟他走。 “阿言,我会让母亲转变想法。”陆承彦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跟她说,“你不要退缩好不好?” “……”姜沐言看着陆承彦,粉润唇瓣紧抿着,没敢回答他。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8节 “阿言,至少在……” 陆承彦的话音,被隔壁院子传出的小奶音打断。 “爹爹,我想见娘亲嘛,你带我去娘那边好不好?”这是萧以星的声音。 “爹爹,我也要去娘那边,我们都好些天没见着娘了。”这是萧以舟的声音。 姜沐言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声音怎么这么明显? 她这里竟然听得一清二楚。 萧南瑜带着两个孩子在干什么?就在墙角下蹲着不成? 偷听她墙角? 不能够吧? 被打断话音的陆承彦,冷沉目光也朝一墙之隔的墙头望了过去。 他觉得小女童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第44章 一墙之隔的萧南瑜, 他很无奈。 他真没有偷听墙角。 是两个小家伙自己跑到墙边,矮矮的还没他腿高的小不点,也妄想翻墙过去找姜沐言。 他上前阻止,结果小孩儿就两脸认真的说要见娘。 萧南瑜无奈, 怕他们在这边嚷嚷会打扰到姜沐言, 干脆抱起两个小家伙直接回寮房, 然后又干脆利落的关上了门。 被关在寮房里的两个小家伙,高高仰着小脖子看萧南瑜。 萧以星率先发出了疑问: “爹爹, 是承彦舅舅来了吗?为何承彦舅舅一来,你就要带我和哥哥离开?我也好久没见承彦舅舅了, 让我和哥哥见一见不好吗?” 萧南瑜惊诧的挑了挑眉峰, 低头问两个小家伙,道: “你们认识陆承彦?” “认识啊。” “认识的。” 萧以星和萧以舟齐声回答道。 萧南瑜没想到他们这么小,竟连陆承彦都认识。 这也就从侧面说明, 姜沐言嫁给他之后,姜家和陆家还是有往来的。 “你们怎知, 隔壁来找你们娘的人是陆承彦?” 萧南瑜看着天真可爱的两个小娃娃, 也对他们发出了疑问。 “绿蕉姑姑说表少爷一般都指承彦舅舅,像是其他的承宇舅舅那些,绿蕉姑姑都会带上名字称承宇表少爷之类的。”萧以舟回答道。 “嗯嗯。”萧以星肯定的点头附和,她也注意到这点了。 萧南瑜琢磨着,连两个小家伙都看得出来,陆承彦和陆家其他兄弟相比, 在姜沐言那里是不一样的。 “……你们承彦舅舅对你们好吗?”萧南瑜沉吟片刻,又问了一句。 “好呀。”萧以星笑得甜甜的, 声音也软绵绵的,“承彦舅舅总给我带甜食吃, 对我可好了呢。” 萧以舟也沉吟了一息,才回答道:“承彦舅舅对妹妹比对我好。” “……”萧南瑜看着萧以舟和他如出一辙的小脸儿,沉默了。 他大概知道陆承彦为什么对萧以星比对萧以舟好。 萧以星长得和姜沐言一模一样,陆承彦心悦姜沐言,看着萧以星这张小脸儿,怎么可能不喜爱。 而萧以舟…… 他抢了陆承彦心爱之人,还顺利成亲生了娃,且生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若他是陆承彦,他看到萧以舟这张缩小版的情敌之脸,恐怕也喜爱不起来。 萧以舟见萧南瑜神色凝重的样子,忙又补充了一句道: “爹爹,你别担心,承彦舅舅虽然对我没有妹妹好,但对我也挺好的,承彦舅舅是个好人。” 虽然承彦舅舅一张冷脸看着不好亲近,但对他也确实不算差。 萧南瑜看着替陆承彦说好话的两个孩子,心情有些复杂。 他静默了半晌,对他们道: “等你们承彦舅舅走,你们再去找娘亲,现在先乖乖待在这里玩。” “为何呀?”萧以星不解的追问道,“爹爹,我们可以去隔壁院子远远看着娘就好了,不会吵闹打扰到娘的。” “嗯嗯,我们会很安静的。”萧以舟也连声附和着,拉着萧南瑜大手道,“下一次见娘亲又不知要等多少日了,爹爹,你就让我们再多看娘亲几眼吧。” 要隔好久好久才能见娘一面。 他们一刻也不想和娘分开。 两个眼巴巴求着多见娘亲几眼的小娃娃,让萧南瑜心疼的蹲下身子,将他们抱进怀里安抚道: “娘亲和承彦舅舅有正事要谈,等他们谈完,爹爹就带你们过去,而且接下来几天我们都住在相国寺,你们可以天天都见到娘亲。” 萧以星的双眸一瞬变得亮晶晶的:“爹爹,真的吗?我们终于可以天天都和娘在一起了吗?” “嗯,在相国寺这些天都可以在一起。”萧南瑜肯定道。 “爹爹真好。”萧以舟也浅浅勾唇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萧南瑜总算是安抚住了,一心想要爬墙翻过去见姜沐言的两个孩子。 隔壁院子的廊庑下。 陆承彦收回眺望墙头的目光,视线落回姜沐言的脸上。 方才那道软绵甜糯的小女娃声音,和小时候的她有点像。 小奶音软糯糯甜丝丝的,很是好听。 耳熟的小奶音吸引了陆承彦的注意力,却也仅仅只是吸引了一瞬而已。 小孩子声音相似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并未多想,注意力重新回到他和姜沐言的亲事上。 “阿言,我知晓我母亲的话伤了你的心,我会让她给你和姑姑、姑父致歉。可你应当明白,我不是那么想的,萧南瑜是为了救你,我不介意,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会一如既往的待你好,你别放弃这门亲事好不好?” 陆承彦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 他这一番话,极为诚恳的袒露了自己的心意及心声。 世道对女子严苛,他清楚就算自己不介意姜沐言名节受损,他娶她,也定然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不在乎被人指指点点,他只要她。 “表哥,哪有长辈给晚辈致歉的道理?我没有要让舅母给我道歉的意思。” “且我也与舅母说过,你不介意,可她不信。” 万氏那些刺耳的话,确实伤了姜沐言的心,但她并没有想要万氏道歉。 不过万氏所言,除了伤她之外,也确实动摇了她的心。 姜沐言对于自己和陆承彦的亲事,本就因为萧以星、萧以舟的出现,而变得惶恐不安。 但再惶恐不安,昨日之前,她也没有想要退了和陆承彦的亲事。 可现实太残酷。 万氏的刻薄之语,爹爹和娘亲的谆谆教诲,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她若嫁给陆承彦,成为陆家妇,她是要在万氏这个婆母的手底下讨生活的。 依照万氏昨日对她的嫌弃与欺辱之语,她日后在陆府的后宅内院里,定然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姜沐言知道陆承彦很好,也是个良配。 可陆府对文德门遇刺之后的她而言,是一个肉眼可见的火坑。 她若执意跳进去,定然日日被烈火梵烧。 陆承彦纵然有心护着她,又怎可能日日夜夜十二个时辰都护得住她。 且万氏毕竟是陆承彦的母亲,就算他发现万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欺辱了姜沐言,他又能拿万氏怎么样? 后宅内院的辛酸,陆承彦一个男子又如何能深切的体会。 各种辛酸与苦楚,都是要姜沐言一个人受着的。 姜府的后宅就不太平,姜沐言是真的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可她和陆承彦青梅竹马长大,陆承彦待她的真情实意,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但现在也不是她下不下决心的事情了。 是两家父母都不同意这门亲事,无需她的决心,这门亲事都成不了了。 因为内心的摇摆不定,姜沐言也有了龟缩的心态。 既然她无法决定和陆承彦的亲事,那便不决定了,让父母做主便好。 她听爹爹和娘亲的。 “她不信。”陆承彦冷眉微蹙,定定凝视着姜沐言,“那你是否信我?” “……”姜沐言没有闪躲,她也深深凝视着陆承彦,半晌缓缓点头道,“信,我信表哥。” 陆承彦人品高洁,心胸宽广,他自幼就克己自律到让姜沐言叹服。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79节 他说不介意,姜沐言信他。 可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大事。 她怕自己是飞蛾扑火的那只飞蛾。 她的理智,亦让她做不出背弃父母的事情来。 “你既信我,便不要放弃我好吗?”陆承彦眸色深深的望着姜沐言,轻声乞求道,“阿言,陆家的反对意见我会解决好,你爹娘那里我也会去劝说。我只求你不要放弃我们的亲事,好不好?” 得知万氏在相府那一番折腾,陆承彦虽然又惊又怒,却也没怎么影响到他的心态。 真正伤到他影响到他的,是姜沐言几次三番的拒而不见。 她拒绝沟通,便是有了放弃他的意思,这让陆承彦惶恐。 是的,惶恐,看似冷心冷情的冷面公子,内心深处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害怕失去姜沐言。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成了他的执念,岂能说拔除就拔除。 姜沐言看着陆承彦,心里难受得紧。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他隐隐透露出的卑微更让她于心不忍,也无法接受。 陆承彦不该这样,他不能是这样的陆承彦,陆承彦应该是光风霁月,冷峻清雅的端方君子。 他有原则,有底线,正直刚毅,无坚不摧。 他是一个顶天立地,襟怀洒落的儿郎。 他不该有卑微乞求的一面。 哪怕是为了她,她心目中的陆承彦,任何时候也不该有卑微的一面。 “表哥……”姜沐言再次开口时,杏眸浮上了一层水雾,眼角湿润,轻柔的嗓音微颤,“亲事在父母,阿言无权做主。” 一个‘好’字很简单,可她没勇气说出口。 她不敢给予陆承彦任何的承诺。 有萧以星、萧以舟的存在,她也给不起他任何的承诺。 姜沐言忍着心痛在婉拒。 可她于心不忍的婉拒,听在陆承彦的耳中,却自动解读成了另一番深意。 她虽没答应他不退缩,却也不算是拒绝? 只要她没有直接拒绝,陆承彦就当她答应了。 “阿言,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爹娘同意我们的亲事,也一定会让我爹娘同意,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陆承彦话语虽轻,承诺却重如千斤。 他说完对姜沐言作揖一拜,似在无声的承诺,他一定说到做到。 姜沐言想到一墙之隔的萧以星、萧以舟,还有萧南瑜。 她不忍心让陆承彦再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她不值得他这样费尽心力。 “表哥,你放手好不好?” 晶莹的泪水自姜沐言的眼角滑落,她忍又忍,却也没忍住声音里隐隐的哭腔。 “你这样会很累的,我没那么好,我不值得你这样。” 她边说边轻轻摇头,试图劝说陆承彦放弃。 光衍大师说的清楚明白,她和萧南瑜是天赐良缘。 也很肯定的告诉她,萧以星、萧以舟是她和萧南瑜所生。 她和陆承彦根本就没有未来。 陆承彦若执意将一腔深情付诸在她身上,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陆承彦很好很好,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郎君,姜沐言不希望他的深情付出,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不忍心,她希望他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哪怕他的幸福美满里没有她。 “你值得!” 陆承彦情难自已的握紧一双拳头,才没让自己和姜沐言一样落泪。 他看着双眸含泪的姜沐言,坚定无比的告诉她: “阿言,你值得,我不怕累,可我怕往后余生没有你。” 他与她自幼相识,他沉默寡言,她却从不觉得他无趣。 他天生冷脸,她却从小就懂他冷脸下的每一份真情。 他写的诗词,她看了会会心一笑,她看得懂他藏在文字里的情感。 他写的文章,她会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她懂他的胸襟抱负与志向。 陆承彦没遇到过比姜沐言更懂他的人。 她是天底下最懂他,也与他最契合之人。 在陆承彦心里,姜沐言是他的灵魂伴侣。 哪怕他们还没有成亲,也还未定亲,可他早已认定,姜沐言就是他的妻。 此生,他也只要她。 姜沐言再也绷不住的哭出声来。 她低下头,清瘦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压抑又悲悯。 可她的余生里没有陆承彦啊。 光衍大师亲口印证的,余生与她相伴之人不是陆承彦。 她和陆承彦根本就没有余生。 “表哥,你不要这样,你放手好不好,我不值得你这样。” 姜沐言抬手捂住自己双眼,却捂不住自她指缝淌下的泪水。 哭她对不住陆承彦的满腔痴情。 也哭她和陆承彦此生注定有缘无分。 曾经她也以为,此生她会是陆承彦的妻。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乞巧节那一夜的云雀楼,被扭转了命运的方向。 因为从天而降的萧以星和萧以舟,姜沐言提前得知了,她和陆承彦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在明知结局成悲的情况下,姜沐言无法平静对面陆承彦的深情。 她想劝他放手。 在还没有泥足深陷的时候,早点放手对他们两人都好。 可姜沐言不知道的是,她低估了陆承彦对她的感情。 青梅竹马,多年羁绊之下,他早已深深陷进去,难以自拔了。 “阿言,你莫哭。” 陆承彦上前一步想要安抚姜沐言。 “我说过你值得,阿言,我不会放手的,若你担心来自两家长辈的压力,你放心,我一人承担,我一定会解决好,不会再让你面对那些风浪……” 陆承彦见姜沐言哭个不停,说着又上前一步,犹豫着伸手想要轻轻拍一下,安抚她抽泣不止的肩头。 可哭得难以自己的姜沐言,却在看到他伸手之时,连连后退数步,避开他的触碰。 陆承彦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左胸口瞬间传来钻心之痛。 姜沐言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泪水被她抹去了大半,脸上泪痕却依然很重。 “表哥,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定不了亲,也无法成亲的。” 她满目悲切的望着陆承彦,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在陆承彦面前哭得这么凶。 泪水止都止不住。 陆承彦看着情绪起伏如此大的姜沐言,自己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她越长大越端庄,控制不住情绪的情况越来越少。 哪怕是小时候,在他面前也没有哭得这么凶过。 泪水止都止不住。 是他不好,一次粗心大意,让自己母亲伤了她的心。 从昨日到现在,陆承彦后悔过无数次。 他应该在万氏去相府时一起去的,不应该万氏保证说不退亲,他就真的放下心来。 若昨日他也在相府,事情定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是无用的,只能尽力去弥补。 陆承彦缓缓收回手,对哭得杏眸泛红的姜沐言道: “阿言,我们肯定能定亲,也一定能成亲。你别怕,一切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在相国寺好好散散心,过段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陆家父母不同意陆承彦和姜沐言定亲。 姜家父母因为万氏在相府那一闹,也不同意两人定亲了。 陆承彦以为姜沐言如此激动,还一心将他往外推的原因,是被来自两家父母的压力给压垮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0节 没关系。 他会扛起所有的压力,不会再让她受到波及的。 只要他解决好此事,两家父母不再反对他们定亲,她肯定也不会再将他往外推了。 姜沐言泪眼朦胧的看着陆承彦。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雾蒙蒙的,她看不太真切陆承彦的神情。 陆承彦没等她回答些什么,他就又道: “阿言,别怕,一切有我,我们的亲事一定不会作废的。” “……”姜沐言不敢言语,连哭泣都止住了。 他说得她更怕了。 亲事不作废,另一边还有随时会被曝光的萧以星、萧以舟,她该如何自处? 内心煎熬无比的姜沐言,好似心口处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重压之下压得她都快窒息了。 “你在相国寺好好清修几日,什么都别想,我们肯定会好起来的。” 陆承彦又安抚了姜沐言一句。 他见她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虽不舍,却也准备告辞道: “我先回去处理我们的亲事,阿言,你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陆承彦等了片刻,没等来姜沐言说信他,他也不强求。 他先付诸行动去做,等好结果出来,她自然就会开心了。 “阿言,我先走了,你保重。” 陆承彦叮嘱着白净脸上犹带泪痕的姜沐言。 “……”姜沐言看着他,未曾言语,就像是无声的拒绝着什么。 陆承彦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姜沐言望着他挺拔冷峻的身影,目送着他一步步离开。 陆承彦从柿子树下走过时,瞥了眼石桌上的茶具。 其中两张石凳的位置,石桌上放着两杯茶。 茶杯上都是半杯的茶水,说明有人喝过。 陆承彦冷眉微蹙。 这个院子就姜沐言一个人住,她与谁同坐在柿子树下饮茶? 陆承彦心中有些疑惑,但他虽然疑惑,却也没有转身去问姜沐言。 他走到院子门前,看着站在院门处给他开门的绿蕉,临走前叮嘱了一句。 “照顾好你家大小姐,山寺夜里气温低,小心伺候着莫让她着凉了。” “是,表少爷。”绿蕉恭敬福礼应声道。 陆承彦要迈出院子大门时,忍不住回头去看姜沐言。 她纤细清瘦的身影依然站在廊庑下,也在看他。 两人隔空对视良久,他浅浅颔首,转身离去。 陆承彦从相国寺离开时,心情是沉重的。 他想挽回亲事,唯一的办法,便是想尽一切办法解决家里的阻力,以及争得姜家父母的同意。 只有这样,他和姜沐言的亲事才不会作废。 可姜家那边先不论。 陆家的助力,确实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陆承彦走后,一墙之隔的萧南瑜并不知道他已经走了。 他又等了许久,等到两个小家伙不耐烦了。 他才遣了青石先去隔壁看看。 当青石带回消息,确定陆承彦走后,萧南瑜才又抱着两个小孩儿回到院子。 姜沐言还坐在柿子树下,但她垂着头,肩膀也耷拉着,显然是情绪不佳。 萧以星和萧以舟一被萧南瑜放下地,两人就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跑向姜沐言。 “娘亲。” “娘。” 姜沐言在陆承彦走后去洗了脸,又独自静坐了许久,自认为是收拾好了情绪。 但当她抬起头,萧南瑜看到她清艳白净的脸庞时,还是心惊了一下。 她眼尾红得厉害,显然是哭过,且哭得不轻。 萧南瑜朝她走去,眉心紧蹙,几番犹豫,还是担忧的询问道: “他……他莫不是虐待你了?” 他指谁,两人心知肚明。 姜沐言一手一个搂着小娃娃,闻言心惊的抬眸看向萧南瑜,反问道: “当然没有,你怎会这样想?” 陆承彦是个有风度的君子,怎会虐待女子,不可能的。 “你眼睛红肿的厉害。”萧南瑜说完垂下眼眸,没好意思再盯着姜沐言看。 “……”姜沐言抿了抿唇,道,“待会儿拿热鸡蛋敷敷就会好了。” 她哭过,为陆承彦哭的,萧南瑜心知肚明,关心之余却也没点破。 两个小家伙也察觉出姜沐言心情不太好。 这一下午的气氛,都显得不太欢快的样子。 但夜幕降临后,随着姜沐言心情的彻底好转,气氛就欢快得有些过头了。 姜沐言院子的寮房里。 萧以星和萧以舟想跟姜沐言一起睡,她同意了。 “太好了!能和娘一起睡觉觉了。” 萧以星开心到蹦起来,欢快的拍着小肉手。 她跳着跳着,看到坐在圆桌前默默喝茶的萧南瑜,一脸天真的对姜沐言道: “娘,爹爹也跟我们睡对不对?” 萧南瑜喝茶的动作一顿,慌得差点被呛到,他猛地转头去看姜沐言。 姜沐言搂着萧以舟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 察觉到萧南瑜在看她,她都不敢往他的方向看。 什么对不对,当然不对了! 小家伙给她出的什么难题,太吓人了。 脑子极速飞转的姜沐言,找了个借口敷衍两个小孩子。 “床、床榻太小,四个人睡不下,你们爹爹睡隔壁寮房。”她解释道。 萧以星和萧以舟同时回头去看床榻。 隔着屏风,看不到床榻的大小,但他们刚才看到的床榻分明很大啊。 萧以星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进内室,又很快跑出来。 “娘,床榻好大好大,肯定能睡四个人的!”萧以星对姜沐言说完,天真小脸又转向萧南瑜,发出了致命一问。 “爹爹,你不想跟娘一起睡吗?” 第45章 萧南瑜被问的, 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实在没想到,小家伙会有这样的惊人一问,着实吓人。 他与姜沐言还未成亲,如何能睡在一起? 这定然是万万不行的, 否则也太轻薄她了。 “爹爹还有其他事要忙, 待会儿便走, 今夜就不与你们一起睡了。” 有事要忙是萧南瑜的借口,但他确实得离开。 还未成亲便同住一屋显然不合适。 萧南瑜的回答, 姜沐言听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个小家伙听了,却是同时皱起了小眉头。 “爹爹, 怎么娘来了你又要走?” 萧以星恋恋不舍朝他走去, 小短手一把抱住他劲瘦的腰身,仰起五官精致的漂亮小脸蛋,可怜兮兮的软软撒娇道: “爹爹, 不走好不好?星星想和娘在一起,也想和爹爹在一起。为什么我和哥哥只能拥有你们其中一个?我想要娘、爹爹都和我们在一起嘛, 好不好爹爹?” 萧以舟也朝萧南瑜投去了眼巴巴的可怜小眼神。 “爹爹, 不要走好不好?”小男孩忍了又忍,没忍住也出声挽留萧南瑜。 萧南瑜很为难。 他看着两个小家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1节 可他留下于礼不合。 最终,萧南瑜朝姜沐言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让她来做决定好了。 她让他留下,他便留下,她让他走, 他便离开。 姜沐言内心里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不能让萧南瑜和她一起睡。 可她奈不住两个孩子哀求的小眼神, 可怜的让人越看越心疼。 他们以前定然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终日无忧无虑, 快乐成长的。 现如今到了她和萧南瑜的手上,她不能日日见他们不说,萧南瑜也不敢带他们回镇国公府,确实是委屈他们了。 姜沐言心软了,心里一软,底线与原则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她犹犹豫豫的朝萧南瑜看去,不确定道: “要不……你等他们睡着后再……”再走。 ‘走’这个字眼,姜沐言没有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出来,但她相信萧南瑜肯定懂她的意思。 萧南瑜确实懂。 他看着姜沐言也犹豫了片刻,最后缓缓点了下头。 把两个小孩哄睡,等他们睡着了,他离开他们也不知道。 临睡前,姜沐言要给两个孩子沐浴更衣时,萧南瑜非常自觉的离开了寮房。 他一人站在廊庑下。 就站在姜沐言见陆承彦时的地方,身影清隽,双手负于背后,清冷瑞凤眼冷寂的眺望着山寺中的夜色。 陆承彦来找姜沐言,他不知道她与他都谈了些什么。 但陆承彦离开后,她通红的眼睛他看在眼里,她哭过。 且在两个小家伙跑到墙边想要翻墙过来,他上前阻止之时,他隐约听到陆承彦在挽留她,让她不要退缩。 姜沐言的回答是什么? 她和陆承彦的亲事还会继续吗? 负手而立的萧南瑜,背后的手掌缓缓收紧,暗暗握成了一个拳头。 其实在他十六岁回京那一年,宋令贞也为他张罗过亲事。 只是那年他回京的时间太短,宋令贞还未相看好哪家千金,他就又急匆匆赶赴了边关,亲事便耽搁到了现在。 前些日子在梨园,萧南瑜看着两个小家伙活泼可爱的小家伙,忽然想起了一件以前未曾留心的事。 他十六岁那年,宋令贞曾问过他,是否认识相府嫡长女姜沐言。 萧南瑜未曾留意,摇头说不认识。 宋令贞告诉他,相府嫡长女年纪虽小,却端庄贵气,温婉如玉,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还说若萧南瑜也觉着好,趁着姜沐言年纪小还未有人上门提亲,她去早早定下来,等过几年她长成了正好成亲。 十六岁的萧南瑜无心亲事,一心扑在战场上,以姜沐言年纪太小回绝了宋令贞。 那日在梨园想起此事的萧南瑜,满心都是懊恼。 若十六岁那年,他未曾回绝自己母亲,或许他与姜沐言便会早早定下亲事。 她与他有亲事在身,也就不会再有今日这种糟糕情况。 不会有陆承彦。 他们也不会因为萧以星、萧以舟的出现,而惴惴不安的将他们藏在梨园。 后悔,萧南瑜一想起此事全是后悔。 他眺望着山寺夜景的瑞凤眼缓缓闭起,深呼吸平复着动荡起伏的心绪。 三年前他错过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的。 一定不会。 否则他和她也不会有萧以星、萧以舟这对双生子。 但错过了一次,他需要多走许多的弯路,才能和她走到一起。 “爹爹,你快回来,我们睡觉觉了。” 萧以星软糯甜软的声音响起。 萧南瑜回头,便看到她的小脑袋瓜从门缝里探了出来,甜美又可爱的冲他开心笑着。 “好。”萧南瑜心尖软了软,声音也跟着轻柔了一分,抬脚朝自己可爱的女儿走去。 同样沐浴更衣并绞干了头发的姜沐言,此时正坐在梳妆镜前。 她抬眸看到被萧以星牵着手进来的萧南瑜,眸色微愣,似乎忘记了萧南瑜还会再进来。 此时的她,身上仅做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白净细腻的清艳脸庞不施粉黛,俨然是一副准备入睡的装扮。 萧南瑜看到姜沐言被惊艳了一瞬时,也同样愣了一下。 他以为只是两个孩子沐浴更衣,没想到她也沐浴完毕了。 两人不期然的对视一眼,又默契的齐齐撇开眼,都不太好意思看对方。 姜沐言尴尬,很尴尬。 她怎么就忘了萧南瑜还会回房间来。 萧南瑜也有些手足无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屏风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有一个人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且尴尬。 是服侍完两个小家伙和姜沐言沐浴更衣,还没来得及出去的绿蕉。 她内心觉得,姜沐言和萧南瑜这样共处一室不妥当,却又尴尬的不敢出声提醒。 最后她干脆收拾收拾,赶紧溜出房间不打扰他们。 走时她还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绿蕉出来后。 不知躲在院子哪个角落的青石,也走了出来。 他走到绿蕉面前,悄声道问: “绿蕉,我家公子和你家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妥呀?” “我也知道不妥,你去让你家公子出来?”绿蕉叹气道。 “我可不敢。”青石连连摇头摆手。 大公子的事,他哪里敢质疑半分。 “我也不敢。”绿蕉又叹息一声,“算了,他们孩子都有两个了,真被人知道了,也不差这共处一室的清誉。” 绿蕉倒是想得开,但也纯粹是无奈之下的被迫想开而已。 不然还能怎么办? “哎,倒也是。”青石也叹息着附和,“也不知道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我都好久没回镇国公府了。” “我也想回相府,我是装病出来的,我娘肯定日日都担心。”绿蕉也跟着又叹气道。 这日子太难了。 屋外的人连连叹气。 屋内的人倒是没叹气,只是很尴尬。 萧以舟拉着姜沐言先上了床榻。 萧南瑜也被萧以星的小肉手拽着,拽一下挪一步,犹如上刑一般缓缓靠近床榻。 上了床的姜沐言没有直接躺下。 她坐在床榻的最里侧,抱着窝在她怀里不愿出来的萧以舟。 看着也朝床榻走来的萧南瑜,小心脏忽然就加速跳动了起来,抱着萧以舟的双臂也不由得紧了紧。 萧以舟被抱得小肚子往里凹了凹,抬起长着小奶瞟的小脸,奶声奶气道: “娘,抱太紧勒着我了。” 姜沐言细瘦的手臂忙松开他,低头看着可爱的小娃娃,歉意的揉着他小肚子,道: “抱疼了吗?娘给你揉揉。” 萧以舟微微抿唇,腼腆的摇了摇小脑袋表示不疼,却没拒绝娘亲给他揉肚子。 娘身上香香的,被娘抱在怀里最舒服了。 萧以星将萧南瑜拉到床前便松开了他的手。 她自己趴在床沿,抬着小短腿往上爬,爬的有点小艰难。 站在床榻前的萧南瑜,就这么垂眸看着小不点儿,半点没有帮忙把她抱上床榻的意思。 萧以星倒也争气,她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上了床榻,然后小身子咕噜一个翻滚,朝姜沐言爬了过去:“娘。” 姜沐言伸出手,将爬到跟前的萧以星也搂进了怀里。 两手各抱着一个娃的姜沐言,澄澈杏眸微微闪烁,忐忑的抬眸看向了萧南瑜。 萧南瑜还站在床榻前没动,他就这么杵着,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特别是现在。 他看到姜沐言坐在柔软的床铺里,散着一头乌黑长发,穿着雪白单薄的中衣,怀里抱着两个娃娃看着他。 这一幕画面太冲击萧南瑜的眼球了。 这是成亲后才会发生的事,甚至是成亲几年后才有可能发生。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2节 可他现在还未成亲,提前好几年看到这一幕夜间就寝的画面,让他内心深处有些慌,有些乱。 察觉到姜沐言看他,他鼓起勇气和她对视。 明明内心慌乱如野马狂奔,他清隽的面容却一点情绪都没有,什么都不敢外露出来。 他看着姜沐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似在等待她的某种指令。 这床榻,他不敢上。 可走,好像也不太合适。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姜沐言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抱着两个孩子,连挪一下位置都不敢。 她是因为不知所措,才犹豫着去看萧南瑜的,结果却发现,他好像也挺不知所措的样子?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又默默挪开眼,默契的沉默着,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萧以星知道。 “爹爹,你怎么还不上来?”她又从姜沐言怀里爬了出去,小肉手拍着床榻外侧道,“爹爹,快脱衣躺这里。” “……”姜沐言一下红了脸颊,偏开头看着床尾,不敢吱声。 萧南瑜:“……” 他更尴尬了。 “星、星星。”萧南瑜开口就结巴了一下,他定了定心神,才又道,“爹爹还未沐浴更衣,就不躺了。” “爹爹方才不是去沐浴更衣了吗?为何还未沐浴?” 萧以星跪坐在床榻外侧,仰着小脸儿疑惑不解的问着萧南瑜。 “……”萧南瑜实在是,他发现越是天真小孩儿的问题,越不好回答。 “爹爹还有事要忙,暂时还不能睡,但爹爹可以陪你们睡着之后再去忙,可以吗?” 萧南瑜反守为攻,用询问的语气问着萧以星。 “好吧。”萧以星不忍心拒绝爹爹,但又强调着,“我没睡着之前,爹爹不能走哦。” “好。”萧南瑜颔首,眉目含笑的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爹爹,坐。” 萧以星拉着萧南瑜的大手,想要他坐下。 因为姜沐言在床榻上的缘故,萧南瑜被她拉得弯下了腰身,却还是犹犹豫豫的不太敢坐。 “爹爹,坐嘛,快坐下,我想跟爹爹玩。” 萧以星小小的的两只小肉手,一只抓着萧南瑜的食指,一只抓着他的拇指,用力拉扯着非要他坐下。 她这小身板小力气,自然是拉不动萧南瑜的。 萧南瑜为了配合她,腰身又往下弯了弯,他顺势朝姜沐言看去。 姜沐言低头和怀里的萧以舟说着话,似乎……不太想管他的样子? “爹爹,快坐嘛,我想要爹爹背我。” 萧以星一边拉一边催促着萧南瑜。 萧南瑜见姜沐言并不排斥他也上床的样子,他便顺从着萧以星的拉扯,缓缓坐在了床沿。 他一坐下,萧以星就连滚带爬的爬起,接着在他背上又是爬又是踩,费了好大一番劲儿,终于爬上了萧南瑜的背,趴在了他宽阔的肩头。 “爹爹,偷偷告诉你,星星今天很开心哦。” 萧以星小短手用力环着萧南瑜的脖子,小嘴儿凑到他耳边小声耳语道。 “是吗?”萧南瑜反手在背后托着她,免得小家伙摔下去。 “嗯呢,因为今天爹爹和娘亲都在,星星还可以跟爹爹和娘一起睡,可开心了呢。” 萧以星边说边笑,说到最后自己乐呵呵的傻笑了起来。 小孩儿的声音很好听,又奶又甜,笑声更是传染力十足,听得萧南瑜嘴角也跟着扬起。 “星星开心就好。” 现在的萧南瑜,其中一个心愿,便是萧以星和萧以舟能开心快乐的长大。 只要两个小家伙好好的,他再辛苦也甘愿。 小孩儿闹腾,萧以星好像将萧南瑜当成了一个可以攀爬的架子,在他背后扑腾着小短手小短腿,硬生生倒腾到了萧南瑜的正面,爬进了他的怀里。 “爹爹,要抱住星星哦。” 萧以星踩在他腿上的小脚丫直接蹦了起来,小肉手扑抱着萧南瑜就将他往床铺上压。 她这小身板小重量想要压垮萧南瑜,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萧南瑜见她笑眼弯弯,开心不已的欢乐小模样,便配合她玩闹,顺从的被他扑得往后倒去。 身后是铺好被褥的柔软床铺,萧南瑜并不担心会磕碰到萧以星,所以他倒下时也没往后看。 但他没想到的是。 萧以星这一扑,她倒是没磕碰到。 可他这往后一倒,竟不偏不倚倒向了姜沐言,后脑直接枕在了她的腿上。 肢体相触的一瞬间,姜沐言和萧南瑜都是一惊。 两人一个抬眸,一个低头,视线一上一下的撞在了一起。 姜沐言眼神惊愕,不明白萧南瑜怎么会突然躺在了她腿上。 这也太出乎她意料,太逾矩了些。 萧南瑜也很意外。 但他的行动比脑子反应快。 在对上姜沐言惊愕的眼神,在反应过来他脑袋下枕的是她纤细的腿儿时。 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抱着萧以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 ‘嘭’的一声硬物撞击声响起。 “啊!” 伴随着萧南瑜起身的,是萧以舟的一声痛呼。 萧南瑜起的太快太猛了,且他注意力都在姜沐言身上,没注意到她怀里突然低下头来,好奇盯着看他的萧以舟。 急着从姜沐言腿上逃离的萧南瑜,就这么和萧以舟头碰头了。 他起的猛,这一下把萧以舟撞得不轻。 “啊……好疼!”萧以舟捂着自己被撞疼的额头,扭头就委屈的跟姜沐言告状,“娘,爹爹撞我!” 父子两额头相撞的声音很响,姜沐言听到都心惊。 眼下见萧以舟喊疼,她立马紧张起来。 “娘看看。”姜沐言赶忙扒拉下萧以舟的小手,仔细查看他的额头,蹙眉道,“都撞红了,娘给你揉了揉。” 姜沐言心疼的用掌心轻轻揉着小家伙的额头。 始料未及的萧南瑜也心惊回头。 “撞哪儿了?舟舟没事吧?” 他一手抱着萧以星,一手撑着床铺往里挪了挪,倾身去看姜沐言怀里的萧以舟。 享受着姜沐言温柔揉额头的萧以舟,转眸看到萧南瑜的脸,立马又委屈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对姜沐言道: “娘,爹爹撞我。” 姜沐言被他的小可怜样弄得心疼极了。 她抬眸看了眼神色紧张,眼神关切的萧南瑜。 明知他是不小心撞到萧以舟,纯属意外,但她内心里还是更心疼萧以舟。 “……坏爹爹,以后不跟他玩。”姜沐言沉默片刻,选择哄小家伙指责萧南瑜。 萧南瑜:“……” 他沉默着朝姜沐言投去略微幽怨的眼神。 他不是故意的好不好。 “好,我以后跟娘玩,不跟爹爹玩。” 萧以舟连连点头附和着,一副更愿意亲近姜沐言的小模样。 “还疼吗?”姜沐言抱着小家伙心疼的问。 萧以舟看着眉目温柔的娘亲,心里很甜,面上却委屈的点头:“疼。” 萧南瑜凝视着自己聪慧过人的儿子,有点怀疑他是装的,当即道了一句: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怎么能喊疼?” 他这话,姜沐言一听就不乐意了。 “舟舟还小,他是幼童,什么男子汉?你这是拔苗助长。” 她看着萧南瑜的眼神,颇为不赞同。 跟一个四岁的幼童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觉得为时过早了点吗? “……”萧南瑜看着她,不敢反驳。 半点都不敢。 萧以舟看着被娘训得无话可说的爹爹,抿嘴偷笑了起来。 怕自己偷笑被爹爹看到,他一扭头埋进了娘怀里,自己偷着乐去了。 娘最好了,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娘。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3节 “哥哥,很疼吗?” 一直没出声的萧以星,从萧南瑜怀里爬出来,小脑袋凑上前关心萧以舟。 萧以舟从姜沐言怀里露出半张脸,对满脸忧心的萧以星道: “妹妹别担心,哥哥不怎么疼了。” 萧南瑜听了他这话,更觉得小家伙是装疼了,忍不住低声道: “小不点儿,蔫儿坏。” 姜沐言不乐意的瞪他一眼,道:“到底谁坏?舟舟额头都被你撞红肿了。” “肿了?” 刚想起身的萧南瑜,忙又倾身回来查看。 因为担心萧以舟,他凑得很近,远远看去就像他也靠在了姜沐言怀里一样。 但他和姜沐言的注意力都放在萧以舟的额头上。 两人都没有留意到,两人此刻的距离与姿势,过于亲近,过于暧昧了。 姜沐言放下揉着萧以舟额头的手,给萧南瑜看小家伙的额头。 小孩儿白白净净的额头确实红肿了一块,且肿得挺高。 这么短时间就肿这么厉害,得赶紧抹点药才行。 “我去拿药。”萧南瑜从柔软的床铺里撑起身子。 “去哪儿拿药?你带药来了?”姜沐言追问。 “带了,小孩子容易磕碰到,我让青石带了一些药来。” 萧南瑜边说边往外走,急着去隔壁寮房拿药。 他走得急,回来的也很快。 姜沐言见他拿着一个小瓷瓶回来,抱着萧以舟也挪到了床榻边。 她抱着小家伙,萧南瑜坐在一旁给他上药。 “爹爹,这药味道不好闻,辣眼睛。” 额头肿了一块的萧以舟,觉得受罪的不是他额头,而是他的眼睛。 这药的味道又薰又辣,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忍着。”萧南瑜一副虎父无犬子的清冷姿态,“抹了药才会好,不抹你得疼好多天。” “是你把他撞成这样的,你还训他?” 孩子受伤,姜沐言满心满眼都是心疼,看不得萧南瑜这般待他。 萧南瑜疑惑不已的看着姜沐言,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不解道:“我哪里训他了?” 他没有吧? “哪里没有了?”姜沐言眨了下杏眸,连反问他的声音都是软软的,“你说话语气就不能好一点吗?孩子还小,你吓到他怎么办?” “……”萧南瑜顿时产生了自我怀疑。 他刚才语气不好? 应该没有吧? 坐在一旁的萧以星,小脸儿左看右看,视线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忧心道: “娘,爹爹,你们是在吵架吗?” 姜沐言和萧南瑜同时扭头看向她。 不等他们二人回答,萧以舟先替他们说了。 “没有哦,妹妹别担心,娘和爹爹没有吵架,爹爹不敢和娘吵架的。” 萧以舟纯真无邪的一句话,瞬间阐述了萧南瑜成亲后的家庭地位。 姜沐言和萧南瑜都沉默了。 姜沐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在萧以星和萧以舟的嘴里,她好像对萧南瑜很凶的样子? 她不是那样的人好不好。 萧南瑜则是觉得很无奈。 他不是不敢,也不是怕,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欺负自己妻子不成? 那是宠溺好不好。 奈何两个小家伙不懂。 “好耶,不是吵架就好。” 萧以星一咕噜站起身,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爹爹。”她走到萧南瑜的身后,又扑在了他背上。 给萧以舟上完药的萧南瑜,微弯着腰在收拾小瓷瓶,萧以星这一扑扑得他重心不稳,惯性下身体跟着往前倾。 姜沐言见他突然扑过来,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倒,想要避开。 她倒的又急又快。 情急之下,萧南瑜忘了她后背就是柔软的床铺,以为她要摔倒,条件反射的伸手就去抱她,想要将她捞回来。 结果就在他搂住姜沐言单薄的腰背时,他背上的萧以星猛地蹬了一下小短腿。 小家伙是想要爬上他的背。 结果她这一蹬,直接把重心前移的萧南瑜蹬得直往前扑。 前面抱着一个,后面背着一个的萧南瑜,重心彻底失控,背着萧以星就朝姜沐言扑了过去。 这一扑四个人全都倒下了。 姜沐言眼睁睁的看着萧南瑜扑过来,将她压在了床铺上。 萧南瑜的手臂及时撑在了她身体两侧,才没有直接压上她以及她怀里的萧以舟。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太让人意外。 猝不及防的姜沐言和萧南瑜,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庞,似乎都有些懵。 怎、怎么就成了这样? 第46章 几人这一摔, 摔得姜沐言后背抵着柔软的被褥,脑子一片空白的与萧南瑜对视着。 萧南瑜的脑子也不甚清明。 他凝视着姜沐言浓密纤长的眼睫,这个距离,他甚至能数清楚她的眼睫有几根。 他的黑发亦因姿势而垂落在她肩头, 与她乌黑发亮的柔软细发丝丝缠绕在了一起。 萧南瑜也不知自己怎么的, 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词。 青丝缠绕, 红绳结发。 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两人困在了一个亲密又尴尬的境地里。 萧南瑜的左手还搂着姜沐言的背, 被她压在了床铺里,他撑在她身侧还握着小瓷瓶的右手, 不自觉的收紧又收紧。 萧南瑜不敢动。 姜沐言也身子紧绷不敢动, 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一家四口,就这么倒在了一起,一个叠一个跟叠木桩子一样, 高高垒起,压得倒是不太紧实。 “咦, 哥哥, 你怎么在下面了?” 挂在萧南瑜背上的萧以星,小脑袋从他肩头探了出来,俯视着萧南瑜身下,被姜沐言抱在怀里的萧以舟。 “还不是你压的。”萧以舟无奈道。 他都看到了,就是因为妹妹爬到爹爹身上,爹爹才会突然倒下来压到他。 “我没压啊, 我只是想要爹爹背我而已,是爹爹自己倒下来的。” 萧以星眨巴着干净纯真的黑亮大眼睛, 一脸天真的辩解道。 “哦。”萧以舟顺着她话头道,“那就是爹爹想压娘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瞬间两脸爆红。 萧南瑜更是尴尬不已, 清冷眸子一连闪烁了好几下。 什么叫他想压姜沐言? 还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小家伙这口无遮拦的小嘴儿,是真的皮痒痒欠揍了。 可不能揍,他方才只是话音重一点让萧以舟忍着痛,姜沐言就说他训小家伙,肯定不会让他揍小家伙的。 内心几番气郁煎熬的萧南瑜,只能安慰自己。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你快起来。” 姜沐言偏开头看着床头处的枕头,清甜嗓音微颤微娇,羞得恨不能钻到床底下去。 萧南瑜看着少女冰肌玉骨的侧颜,一抹羞涩红晕从雪嫩脸颊透出来,犹如悄然绽放的娇艳花朵,诱人采摘。 萧南瑜顿觉喉咙干渴,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爹爹。”萧以舟突然伸手搂住萧南瑜的脖子,关心道,“你渴了吗?我看到你咽口水了。” “……”萧南瑜心头陡升起一股冲动,想把小家伙的嘴给封起来。 “……”听到萧以舟天真之语的姜沐言,也有点想把他嘴给捂起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4节 虽然她不太懂萧南瑜为何咽口水,但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且有点羞耻。 “你稍微起来一点,我手被你压着了。”萧南瑜声线清冷的嗓音,比平时略微低哑。 因为姜沐言主动偏开头,不敢看他的缘故。 萧南瑜倒是没挪开视线,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白里透红的清艳侧颜看。 少女的脸庞娇羞若桃花,萧南瑜真切的领悟到,为何古人喜欢把女子比作娇花。 确实像一朵娇滴滴的粉嫩花朵儿。 煞是好看,也极为诱人。 姜沐言这才反应过来,背后硌人的东西原是萧南瑜的手。 她拱起腰身,空出缝隙让萧南瑜将手抽出去。 但这一拱,她抱着萧以舟的手臂,就碰到了萧南瑜。 萧南瑜身子一下紧绷,下颚线也紧绷了起来。 姜沐言也手抖了一下,她碰到他了,她拱起的身子顷刻间又落了下去。 结果萧南瑜只抽出一半的手臂,又再次被她压在了背后。 “……”姜沐言瞬间浑身僵硬。 “你再起来一下。”萧南瑜凝着她莹白透粉的纤细脖子,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嗓音越发低哑了。 少女白净细嫩的肌肤泛着一层薄粉,极为好看,与月白色的交领相映成辉,好看到萧南瑜移不开眼。 姜沐言依言起了。 萧南瑜快速抽出手臂,背着萧以星就要起身离开。 结果他和姜沐言中间的萧以舟出了岔子。 萧以舟被姜沐言抱着,可他双手搂着萧南瑜脖子。 萧南瑜这一起,还没起到一半就被他小手搂得又跌了回去。 这一跌力道就不太好控制了。 萧南瑜的头坠得比刚才更低,姜沐言感觉到了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 “爹爹,你压到我了,好重,快起来。” 萧以舟一声惊呼,他快被压扁了。 萧南瑜什么都不敢多想,只想尽快逃离。 “我抱舟舟。” 他干脆搂着萧以舟的小肩膀,起身时将他也一起抱了起来。 身子敏捷的萧南瑜一下就起来了。 他不只离开了姜沐言,还离开了床榻,起得直接站到了床榻前。 且后背背着一个娃,胸前也抱着一个娃的他,是背对着他床榻的,根本就不敢去看床上的姜沐言。 姜沐言见他站在床前,她也不敢再躺着了,连忙坐起身来。 寮房里气氛安静到诡异。 姜沐言和萧南瑜都很尴尬,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挂在萧南瑜身上的两个小娃娃,一点也没发现气氛不对劲。 “爹爹,你快抱我一下,我要掉下去了。” 萧以星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萧南瑜背上,可她人小力气小,很快就扒不住了。 萧南瑜立马反手托住萧以星。 他没回头,不敢回头,因为回头就会看到姜沐言。 “诶。”被托住的萧以星,空闲下来的小手突然捏住了萧南瑜的耳朵,开心道,“爹爹,你耳朵好红啊,跟红柿子一样红耶!” 萧南瑜:“……” 这对双生子可以不要吗? 被萧南瑜抱在怀里的萧以舟,扭头看了眼萧南瑜红透的耳根,对萧以星道: “哥哥说过,爹爹耳朵红是害羞了。” “我知道呀,可爹爹为什么要害羞呀?”萧以星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的有多天真无邪,问出口的话对她爹就有多致命。 “不知道,但肯定是因为娘。”萧以舟似懂非懂的解释道。 萧南瑜快被这两个小家伙折磨疯了。 这是两个小魔星吧? 专门来折磨他的。 “我带他们出去喝口水。” 萧南瑜没勇气去看姜沐言是什么神色,他背对着她说了一句,抱着背着小家伙就往外走。 萧以星立马回头看了眼姜沐言,又对萧南瑜道:“爹爹,我不想喝水,我不渴。” 萧以舟善解人意道:“爹爹渴,你就让爹爹喝一口吧。” 萧南瑜:“……” 萧以星:“好吧。” 姜沐言坐在床榻上,听着两个小家伙的絮絮叨叨,看着走得干脆又果断的萧南瑜,不知为何突然就很想笑。 萧南瑜一定很窘迫,被小家伙折腾的很窘迫。 萧南瑜说要喝水,但姜沐言知道,他肯定不会那么快回来。 所以也没去管他和两个孩子在外间做什么。 她躺在床榻上等着,等萧南瑜把两个孩子送回来睡觉。 结果她这一等,等的她都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隐约察觉有人来了床榻前,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萧南瑜。 萧南瑜左手右手抱着的两个娃,都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们睡了?” 姜沐言轻声询问着,人也跟着坐了起来。 “嗯。”萧南瑜点头,对她道,“你接一个过去,两个不太好放。” 姜沐言顺手将离她近的萧以星,从萧南瑜怀里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她第一次和两个孩子一起睡。 看着怀里闭着眼,睡得香甜的萧以星,小家伙越看越可爱,她忍不住微微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 这是她的孩子呢。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她都还没有成亲,也未生过孩子,可看着萧以星和萧以舟,就是越看越喜爱,忍不住想要宠爱他们。 萧南瑜将萧以舟轻轻放在床榻上,抬眸就见姜沐言在亲萧以星,他眉目也跟着柔和起来。 两个小家伙醒着时再折腾人,睡着了的小模样也是极惹人疼爱的。 “把她放在床榻上睡吧。”他轻声道。 “嗯。”姜沐言颔首,轻手轻脚的将萧以星放在萧以舟的旁边。 萧南瑜扯过薄被给两个小家伙盖上。 弄好他们,萧南瑜清冷的眸子一转,目光便落在了姜沐言身上。 她方才小睡了一下的缘故,领口有些松散,凝脂般的雪肤露了一小片出来。 萧南瑜不敢提醒她,只恪守着礼数,默默移开了视线。 “两个小家伙今晚便与你一起睡,我会在外间,若有什么事,你唤我便可。”他小声叮嘱道。 姜沐言讶异的看向他,道:“你要在外间过夜?” “小家伙要起夜的,你可能不太熟练,还是我来的好。” 除了担心小家伙会吵到她,萧南瑜还担心的一点是。 姜沐言今夜不知道是否还会梦魇,不在这里守着,他不放心。 他这么说,姜沐言犹豫了片刻,没再多言什么。 不在她床前守着就好,外间……应该还好吧? 姜沐言心里这般想着,忽然惊觉一件事。 她的底线在萧南瑜面前,似乎有一退再退的趋势。 她一时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萧南瑜替床榻上的母子三人放下床幔,隔着床幔轻声对姜沐言道: “我出去一下再回来,有事你就叫一声,绿蕉应该能听见。” “好。”姜沐言点头,没问萧南瑜去做什么。 萧南瑜离开后。 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绿蕉,见他终于走了,悄无声息的来到正房,敲了敲房门,小声喊道: “大小姐?我进来了?” 姜沐言刚躺下还没睡,听到绿蕉的声音又坐起身,小声回道:“进来吧。” 绿蕉进去又关了门,进入里间。 她站在床榻前,于昏暗视线中看到了床榻上安睡的萧以星、萧以舟,以及坐在床铺里的姜沐言,心情有些复杂。 “大小姐,夜里我在外间守夜吧。”绿蕉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5节 往日在梨园,也是她守着两个小娃娃睡的。 “不用,萧南瑜说他会在外间守夜。”姜沐言道。 “啊?他守夜?”绿蕉心惊不已,小心翼翼道,“大小姐,这会不会不妥当?” 守夜是丫鬟仆从的活计,让萧家大公子给她家大小姐守夜,这于礼不合吧? “我也知不妥当,可你瞧瞧我现在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妥当的?” 姜沐言叹息着反问道。 她如何能不知,这不妥当,可走到这一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绿蕉跟着叹气,萧以星和萧以舟的出现,可真是给他们丢了一个大难题。 “大小姐,我听说老爷和夫人不在意你名节被毁一事,既如此,不若将小少爷和小小姐的存在告知他们?老爷和夫人应当不会责备你的。” 绿蕉站在床前低声商议道。 将两个孩子藏在梨园,也不是个办法,她总觉得,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 绿蕉都能这么想,姜沐言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她最担心的,便是萧以星、萧以舟的出现会毁了她名节,而她不知父母对此事的态度,甚至认为有可能会偏向于负面。 可经由文德门遇刺一事,她明白在父母心中,她的性命远比名节来的重要。 这让她稍稍放心了一些。 但要将萧以星和萧以舟扯出来,显然也不能冲动行事,这可是两个从天而降的炮弹,能炸得人面目全非,理智全无那种。 得好好地谋划一番,尽量让他们的出场方式稍微缓和一点,才不至于把人吓晕过去。 且她和陆承彦的亲事刚刚作废,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宜节外生枝。 至少得等她和陆承彦亲事作废的风波过去之后,再来细细琢磨此事。 这事她还得和萧南瑜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姜沐言对绿蕉道。 绿蕉见她如此说,便没再劝下去。 不用守夜的绿蕉走后,萧南瑜没多久就回来了。 沐浴更衣完的他在屏风前驻足片刻,里间一片安静,没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他便没有进里间去。 这一夜。 抱着两个娃娃入睡的姜沐言,没有再梦魇。 萧南瑜睡眠浅,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 甚至于萧以星、萧以舟要起夜的动静,都是他先发现的。 他轻手轻脚的将他们抱出来,又悄无声息的将他们抱回床榻。 两个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很乖很安静,没有吵醒姜沐言。 萧南瑜先抱萧以星起夜,躺下没多久又去抱萧以舟。 他将萧以舟放回去时,见姜沐言黑发散落在枕上,睡姿优雅睡得也香甜,清冷眉宇间不由染上一抹柔情。 她的睡颜,他定是第一个看到的男子,亦会是最后一个。 翌日。 姜沐言不想将两个小家伙一直困在院子里。 相国寺里陆陆续续有香客来上香,他们又不敢在寺里瞎走,一家四口外加两个仆从,便朝着相国寺人烟稀少的后山而去。 相国寺靠近后山的七星塔楼里。 一个风流倜傥摇着扇子的公子哥,忽然对身旁友人道: “你看那儿,好像是萧家大郎。” 友人顺着小侯爷扇子所指方向看去。 从高处往下俯瞰,树影斑驳的林间,隐约可见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衣身影。 从身形上看,确实有点像是萧南瑜。 但…… “应该不是萧家大郎,你看,他旁边还有个小孩儿呢。” 友人也指着萧南瑜的方向,对定远侯府的小侯爷道。 “小孩儿?哪里?”小侯爷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 在酷似萧南瑜身影的人抱起一个小孩儿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小孩儿的身影。 小侯爷眺望着树林中,抱着小孩儿往后山深处行去的挺拔身影,对友人道: “有小孩儿的男子,那就不是萧家大郎了,萧家大郎又不似我早早成亲,娃儿都能跑了。” 小小一个插曲,以为遇到友人却又不是的小侯爷,兴致半点没被影响到,闲情逸致的继续看山看景了。 后山。 萧南瑜抱着萧以舟追上了姜沐言。 她和萧以星在小溪边玩水。 “哥哥,快来,这水好凉快。” 萧以星看到萧以舟,连忙摇着小肉手招呼他玩水。 “爹爹,放我下去。”萧以舟看到水也开心的笑了起来,急着想要下去玩水。 萧南瑜俯身放下他。 萧以舟撒开脚丫子就朝溪边的娘亲和妹妹跑去。 “舟舟跑慢点,小心摔倒。” 姜沐言见小家伙在山路上跑得飞快,忙柔声叮嘱道。 萧南瑜也眉目含笑的看着跑得欢快的小身影。 然而,他眉眼间的淡淡笑意还未散去,眉头微拧,眸色陡然沉了下去。 他慢行的步伐顿住,凝神感受着四周围的环境,忽然喊了一声: “青石!护好她们!” 他喊得又急又快,似有大事即将发生,姜沐言急忙回头看他。 这一回头就看到萧南瑜身后的树林里,从树上窜下来好些个黑衣人,一个个提着寒芒闪闪的长剑朝他冲去。 姜沐言的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 刺杀? 又是刺杀! 冲着萧南瑜来的? “萧南瑜!身后!” 姜沐言来不及多想,冲着萧南瑜大喊一声,回身就去抱萧以星和萧以舟。 她将两个小孩紧紧搂在怀里,看着眨眼间就和黑衣人厮杀在一起的萧南瑜,紧张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萧南瑜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这才知道,原来他腰间的玉带另有玄关,竟还藏着一把软剑。 同样随身携带利剑的青石,抽出剑便护在了姜沐言和两个孩子,以及绿蕉的身前。 姜沐言的身后是溪水,刀光剑影中,萧以星往她怀里缩了缩,小声颤抖道: “娘,我害怕。” “别怕,有娘在,有你们爹爹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姜沐言自己心里惴惴不安,却还是强自镇定的安慰着小家伙。 “妹妹别怕,爹爹很厉害的,一定会把坏人都解决掉。”萧以舟也安慰着缩成一团的萧以星。 萧南瑜确实如萧以舟所言,很厉害。 他敏捷的身影在林中左移右闪,整个人就如同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在黑衣人的包围圈中游走自如的劈斩着,收割敌人性命。 且他剑势凶狠,几乎招招见血,几招下去便能取人性命。 很快就有四五名黑衣人倒地不起。 黑衣人首领见萧南瑜一把软剑使得神出鬼没,竟无人能近他身伤到他。 他眸光一转,看向了姜沐言。 虽然不认识姜沐言,但他认识青石,且姜沐言护在怀里的小男孩,那张小脸和萧南瑜如出一辙,定然是萧南瑜的儿子。 没想到萧南瑜竟然养了外室,还有了私生子。 黑衣人首领拔剑,朝着姜沐言就冲杀了过去。 只要活捉了萧南瑜的外室和他私生子,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青石的利剑早已出鞘,见黑衣人首领冲杀过来,立马挺身而出与他厮杀在了一起。 “大、大小姐,怎么办?” 绿蕉虽然也慌,但她张开双臂,坚定不移的护在了姜沐言的身前。 黑衣人足足有十二个,他们这边就萧南瑜和青石会打,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万一情况不妙就跑。” 姜沐言心里也没底,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原本半蹲半坐抱着两个小孩儿的她,立马站了起来,蹲着可不好逃走。 她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小家伙,想着若萧南瑜顶不住敌方攻势,她就是舍了这条小命,也得护好两个孩子。 但她好像白担心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6节 因为她注意力转到青石身上,紧盯着准备对她和孩子们行凶的黑衣人首领时。 萧南瑜那边一剑封喉,鲜血飞溅,很快解决了剩下的六名杀手。 他踩踏着树干飞身一跃,就朝黑衣人首领刺了过去。 寒芒闪烁间,和青石缠斗的黑衣人首领闪躲不及,被萧南瑜一剑从背后刺穿了心口。 萧南瑜抽剑,手腕翻转一甩,剑刃上的血珠全部甩落于地。 他手腕又一翻转,软剑回归于他劲瘦的腰间,变成了并不显眼的腰带。 “大公子,不留活口审问一下?” 青石也收剑,对于萧南瑜果决的杀招,心中有些讶异。 这些人来历不明,应该要留个活口好好查一查的。 “他们看到了我的双生子,必死。”事关两个孩子,萧南瑜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萧南瑜边说边朝姜沐言走去。 姜沐言连连点头,这里太危险了。 不知道这些黑衣人还没有同伴,早点离开为好。 萧南瑜抱起萧以星,青石抱起萧以舟,姜沐言和绿蕉跟着他们快速离开这片树林。 快要回到相国寺时,姜沐言远远看到相国寺的七星塔楼,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我们就这样走了,后山那些尸首怎么办?”姜沐言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回头我会让人处理,你别担心。”萧南瑜道。 话音刚落的萧南瑜,急走的步伐忽然一顿,蹙眉道:“不好,前方有人来了。” 第47章 姜沐言一听前方有人, 心神再次紧绷起来。 他们刚从杀手手里逃脱,不会又遇上另一波杀手吧? “怎么办?”姜沐言六神无主的看向萧南瑜。 她过往十四年的岁月里,除了文德门遇刺,何曾遇到过如此紧张又危险的时刻。 萧南瑜左手抱着萧以星, 右手一下抓住姜沐言的纤纤玉手, 果断拉着她往右侧的灌木丛走, 边走边说:“先躲起来。” 青石和绿蕉立即跟上他们。 在萧南瑜怀里的萧以星,扭头去看被青石抱着的萧以舟。 两个小家伙都感觉到事情不妙, 安安静静的,不敢出声打扰大人们。 几人在灌木丛后刚躲好, 前方传来几个公子哥由远及近的交谈声。 “小侯爷, 我听闻你家有意与镇国公府结亲?” “那是以前,现在是结不成了。” “为何?” “我爹本想将我二妹嫁与萧家大郎,结果萧家大郎在文德门前抱了姜家嫡长女, 现在姜家和陆家正在闹呢,原定的亲事估计要作废, 姜陆两家的亲事若作废, 我估摸着吧,萧家大郎得为这事负责,我爹也这么想,觉着萧家会逼迫萧家大郎娶姜家嫡长女,萧家大郎想娶别人是不成的。” “……”姜沐言顿觉无语。 怎么这种时候也能听到别人在谈论与她有关的事? 但不能否认的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小侯爷说的倒也在理。 镇国公府萧家,满门都是铁骨铮铮的武将, 行事更是光明磊落。此前宋令贞上门致歉,也确实是想为她名节被毁一事负责。 姜沐言不由朝萧南瑜投去了探究的目光。 若萧家逼他娶她, 撇开两个孩子不论,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会是什么? 萧南瑜似乎知道姜沐言在想什么,他坦然回视,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着: “我没有被逼迫的意思。” 没有被逼迫,那就是自愿的,心甘情愿的意思了。 换而言之,便是他真心想娶她。 领悟过来的姜沐言,与萧南瑜对视的杏眸飞速挪开。 她偏过头去,偏得太过,是用耳朵对着萧南瑜的,却也正好让萧南瑜看到,她日光照射下莹白到透光的耳朵,泛着一层薄薄的粉晕,又可爱又好看。 她害羞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萧南瑜,嘴角禁不住轻轻上扬,愉悦之情溢满心口。 萧以星的黑亮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好奇地看看娘又看看爹爹,最后在心里努努嘴。 哼,爹爹又在和娘亲说悄悄话。 肯定是在说羞羞人的话,娘的耳朵都听害羞了,比爹爹昨夜的耳朵还红。 “这一来萧家大郎岂不是很亏?好心救了姜家嫡长女,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倒也不能那么说,姜家嫡长女才貌双全,谁娶她都不能算是亏,且我可听说了,姜沐言虽然名节被污,但陆承彦没想退亲,可见这个姜家嫡长女除了美貌,还是有过人之处的,要不能迷得陆大公子神魂颠倒?” “陆承彦是真的大气到令人佩服,未婚妻名节被毁都还想娶,换做是我,我可没这份心胸,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名节都没了,谁还要。” “所以说你成不了陆承彦,明年的状元你也拿不到手。” “要是状元得附赠一个失了名节的未婚妻,这个状元我宁可不要。” “说得好像你若想要,你就能考得到状元一样。” “你可不要小瞧我,说不定我祖坟冒青烟,明年我真就成了状元郎呢?” “那你祖坟恐怕得冒至少八次青烟,才能把你捧上状元郎的位置。” “……” 几个公子哥说说笑笑的声音渐行渐远。 萧南瑜眉目清冷,愉悦的心情早没了踪影。 文德门一事过后,他知道自己、陆承彦、以及姜沐言的名节,成为了京中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除了在相府那次,这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议论姜沐言的名节。 跟杜小侯爷一起玩的几个公子哥,都是有涵养的世家子弟,倒没有出口成脏辱骂姜沐言的名节。 但那些话听在萧南瑜的耳朵里,还是入了心,动了气,只觉刺耳极了。 低眉敛眸的姜沐言,听到那些话倒还好。 他们说的,已经比万氏温和许多了。 “对不起。”萧南瑜看着姜沐言,轻声愧疚道,“是我让你置身于风口浪尖,那些不堪之语你不要听,你很好。” 姜沐言心中微微讶异的抬起头,对上萧南瑜内疚的清冷眼眸,反而绽放出一抹淡然浅笑。 “我没有为他人之语伤心,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说对不起,你没错,我也没错,错的是名节大过天的封建礼教。” 世人重礼教,姜沐言最后一句话,可谓是大逆不道。 可这句话,是她爹爹丞相大人姜文櫆告诉她的,所以和礼教相比,她选择站在自己爹爹这一边。 面容清冷的萧南瑜,心里翻涌起一阵暗流。 他在心里重复呢喃了一遍,‘错的是名节大过天的封建礼教。’ 片刻后,他看着姜沐言,似是顿悟了什么,对她轻笑了一下。 千百年来,世人重礼教,萧南瑜从没想过这是一件对或错之事。 但就女子名节一事,他认为姜沐言说的没错。 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于名节一事,更是苛刻到能吃人。 就算当初在文德门不是他救的姜沐言,就算他和姜沐言没有从天而降的两个孩子,他也不希望姜沐言的一生毁于名节二字。 看着萧南瑜的姜沐言,突然杏眸微睁,她看到了什么? 刚才萧南瑜笑了? 待她想仔细确认一下是否看错时,看到的就是萧南瑜清清冷冷的峻脸,嘴角半点笑意都无。 果真是她看错了吧。 “公子,小侯爷他们前行的方向,很可能会遇上溪边的尸首。” 一直观察着杜小侯爷几人的青石,低声对萧南瑜道。 萧南瑜也发现了,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送姜沐言和两个孩子回相国寺。 “先不管他们,我们先回去。” 萧南瑜牵着姜沐言从灌木丛后出来,继续走上前往相国寺的山路。 姜沐言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垂眸,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手。 萧南瑜牵着她的手! 她手是什么时候被他牵上的? 姜沐言回想了一下,竟想不起细节了,但应该是杜小侯爷几个人出现时,萧南瑜急着带她躲进灌木丛,或许是那时候在情急之下牵了她。 “你、你放手。”走在萧南瑜右侧的姜沐言,小小声的对他道。 绿蕉和青石似乎没发现,她不能大惊小怪弄得所有人知道,最好是萧南瑜悄无声息的松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嗯?”萧南瑜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放手? 放什么手? 姜沐言见萧南瑜似也没发现,满目娇羞的暗瞪他一眼,气恼小声道:“你牵我做什么?快放手。”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7节 光天化日之下,男未婚女未嫁,他这般牵着她手,成何体统。 萧南瑜被瞪得心头一凛,垂眸看去,这才发现他的手竟牢牢抓着姜沐言的手。 她的手很小,柔若无骨握着很舒服,软软的还很细滑,跟他的手完全不一样。 萧南瑜盯着两人相握的手看了好几眼,猛地松手放开她。 几乎是在他松手的一瞬间,姜沐言就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抽回的左手被她用右手捂着,似乎只要她捂得够快、够牢,就不会有人知道,萧南瑜牵过她的手一样。 萧南瑜看着自己转瞬之间就空空如也的掌心,心头忽然有种空了一角的感觉。 他缓缓收紧空落落的手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 相国寺最靠近后山的建筑是七星塔楼。 快要到达七星塔楼时,萧南瑜停下来,指着林间最多人走的山路小径,对姜沐言道: “我们几人一起太惹眼,得分开走,你和你婢女从这条路回去,直接回寮房,哪儿都别去。” “那你呢?”姜沐言下意识反问道。 “我和青石抄小路翻墙进去。”萧南瑜道。 他说翻墙的语气,跟吃家常便饭一样,一点都没当回事。 “孩子也你们带着?”姜沐言听到萧南瑜说翻墙,就担忧的看向他怀里的萧以星。 昨日陆承彦突然过来,他带着两个孩子翻墙的一幕她也看过。 他身手好倒是不至于出意外。 但姜沐言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嗯。”萧南瑜肯定点头,见姜沐言恋恋不舍又满目担忧的样子,便又问一句,“孩子给你,你有办法避过人安然无恙的带回寮房?” “……没办法。”姜沐言瘦弱的肩膀耷拉了下来。 孩子给她,估计她踏入相国寺的后门没多久,就会被人发现了。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回去,我看你入了相国寺后门再走。”萧南瑜道。 姜沐言点头,后山不知道还有没有杀手,她也不敢多待。 她和绿蕉一起,主仆二人快步往相国寺后门走去。 萧南瑜和青石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见姜沐言和绿蕉进了相国寺的后门,这才从岔路离开。 萧南瑜身手敏捷的在林中穿梭着,像一只成长于山林间的猛虎,速度又快又稳。 在他怀里的萧以星,被山风刮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爹爹好快,我们是要飞起来了吗?” 萧以星眯着眼睛,小手紧紧搂着萧南瑜的脖子,怕自己抱不稳被甩下去。 萧南瑜闻言轻笑出声:“星星想飞?” “想。”萧以星肯定的点头。 “改天爹爹带你飞上最高的楼顶,给你看皇城最美的夜色。”萧南瑜哄着娃儿道。 “好。”萧以星高兴的连连点头,“还要带上娘,还有哥哥。” “……好。”萧南瑜想到姜沐言,语气肯定的承诺着。 不走寻常路的萧南瑜,回到寮房时,姜沐言和绿蕉都还没走回去。 “舟舟,星星。”萧南瑜俯身下来蹲着,对萧以星和萧以舟道,“爹爹出去一下,你们娘很快就回来了,你们乖乖在院子里不要出去,等娘回来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经历了林中刺杀,此刻倒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他们乖乖地点头。 “好,我会乖乖等娘回来的,爹爹你也要快点回来哦。”萧以星的小奶音软糯糯的说道。 “爹爹,你放心,我会看着妹妹的,我们不会瞎跑,也不会出去的。”萧以舟一脸郑重的点头。 萧以星猛地扭头看向萧以舟,小嘴儿一噘,不满道: “哥哥,我不用你看着也不会瞎跑出去的,我很乖的。” “好,我们星星很乖。”萧南瑜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拍了拍萧以舟的小脊背,“舟舟也很乖。” 叮嘱完两个小家伙,萧南瑜起身看向了青石。 “公子。”青石大概猜到了萧南瑜要去办什么事。 后山那些杀手,万一真被杜小侯爷他们撞见,就没法悄悄处理了。 他们肯定会报官的。 “我去找方丈,相国寺里相对安全些,但你也要多加留心,护好两个孩子……还有姜家大小姐,我尽快回来。” 萧南瑜交代着青石,务必要护孩子们周全,以及姜沐言。 “是,公子放心。”青石拱手道。 后山那些杀手,来路不明,萧南瑜不想牵扯到自己身上,他担心会连累到当时一同在后山的姜沐言和两个孩子,他须尽快去找光衍大师。 事情出在相国寺的地界上,也只有找相国寺的方丈光衍大师,才能替他遮掩过去。 萧南瑜一刻也没敢耽搁,翻墙又离开了小院。 他走后没多久,姜沐言和绿蕉就回来了。 姜沐言踏入院门,看到院子里的萧以星和萧以舟很是意外。 “娘。” “娘,你回来了。” 两个小家伙小短腿捣腾的飞快,开心的朝她跑来。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比我还先到。”姜沐言惊讶不已的朝他们走去。 她进相国寺后门时,还特意回头看了看。 当时萧南瑜确实还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她回了相国寺。 她从后门一路回来,哪儿都没去,也什么都没耽搁,结果她回到小院,两个孩子竟然都已经在等她了? 姜沐言开始怀疑,他们是飞回来的,要不就是萧南瑜会遁地术,带着他们从脚下的土里蹿出来的。 这也太快了。 “娘,爹爹会飞,飞得可快可快了,风好大,刮得我脸疼。”萧以星乐呵呵道。 “嗯,你爹爹会飞,下次让你爹爹飞慢点,省得我们星星脸疼。” 姜沐言俯身摸了摸小娃娃嫩呼呼的小脸蛋,安抚她被风刮疼的脸。 “唔。”萧以星摇头,手舞足蹈道,“还是要飞快点才好玩,星星现在脸不疼了。” 姜沐言看到活泼可爱的小家伙,眉目含笑的牵着他们往前走。 院子不大,她左右张望了几眼院子,只看到青石,没看到萧南瑜,她问青石: “你家公子呢?怎么没见到人?” “姜大小姐,我家公子去找光衍大师了。”青石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姜家大小姐,以后就是他主子的妻室了。 未来的镇国公世子夫人,未未来的镇国公夫人。 他恭敬着点准没错。 姜沐言颔首,没去追问青石,萧南瑜找光衍大师做什么。 她猜应该是为了处理后山那些尸首。 待孩子们没有围在她身边的时候,姜沐言将青石唤了过来,问他: “后山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家公子?” “……”青石看着未来的主子夫人,犹豫着要不要说,能不能说,他斟酌过后,道,“后山这一拨人,目前不知是何人,因为杀手的剑法和以前刺杀公子的人明显不是一路的。” 姜沐言的背脊一下坐得更直,更端庄了。 和以前的不一样? 以前也有人刺杀萧南瑜? “很多人要杀你家公子?”姜沐言的一颗心,鼓跳如雷,惴惴不安。 萧南瑜身边这么多危险的吗? “……也不是很多,回京这一路,确实有人刺杀公子,但靠近京城之后,那些人就自动消失了,这一次追杀过来的人,我感觉和以前的人不是同一拨。” 青石想着,犹豫着,这些也不算机密事,告诉姜沐言应该没什么,他们家公子应该不会介意的。 姜沐言提心吊胆了起来。 以前有一拨人要杀萧南瑜,现在又来一拨,这么多人要杀他。 他又天天去梨园看望两个孩子,会不会已经有人顺藤摸瓜,发现了萧以星和萧以舟的存在?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家公子?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梨园,知道他有两个孩子了?那些人不会也要杀星星和舟舟吧?” 姜沐言越想越担心。 方才后山那些杀手,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只冲着萧南瑜而去。 但有一个人眼看着他们打不过萧南瑜,就转而朝她攻了过来,也不知是想杀她还是想杀两个孩子。 姜沐言这么一想,觉得两个孩子放在梨园就不安全了,一点都不安全。 若有人知道了梨园,知道了两个孩子是萧南瑜的,而萧南瑜又不能日夜在梨园保护他们。 姜沐言一下揪紧了手中的手帕,越想越害怕。 万一想杀萧南瑜的人追杀到了梨园,两个孩子焉能有命活? “……”青石没法回答姜沐言这些问题。 因为他也不知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8节 姜沐言见青石低着头不敢看她,忧心忡忡的她又追问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心里清楚却不告诉我?” 青石不说,她就只能去问萧南瑜了。 事关两个孩子的安危,她放心不下。 “姜大小姐,梨园和小公子、小小姐有没有被人知道这事,我真的不知,但想来应该是没有暴露的。”青石恭敬回答道。 他家公子身手好又一向谨慎,且从来都是一个人去梨园的,不可能被人跟踪了还不知道。 姜沐言见青石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是等萧南瑜回来了。 后山。 “杀人了!” “死了好多人!” “啊——快救命啊!” “……” 一声又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惊得林中树梢的鸟儿振翅高飞。 渐渐逼近相国寺的哭嚎,也惊醒了檀香缭绕的相国寺。 相国寺逐渐热闹了起来。 越来越热闹以及慌乱的气氛中。 萧南瑜还没回来,有人先敲响了小院院门。 绿蕉去开的门,门外是两个焦急的小丫鬟。 “绿蕉姐姐,外面闹哄哄的,我听到有人说杀人了,死了好多人!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赶紧回府去?” 其中一个名唤小画的小丫鬟,神色慌张的对绿蕉道。 先是文德门有刺客,她们家大小姐惊险躲过一劫。 怎么来相国寺又遇到杀人了。 太吓人了。 小丫鬟心神不宁,怕出事,怕连累到她们大小姐,也害怕会连累到自己小命不保。 小画说外面闹哄哄的,绿蕉往外张望并侧身细听,发现相国寺确实没有昨日安静了。 想来是后山死的那些杀手,被杜小侯爷几人看到,并且消息已经传回相国寺了。 亲身经历了后山杀人事件的绿蕉,心态倒是还能稳得住。 她知道人是萧南瑜杀的,所以并不慌。 她慌的是,担心暗处还有人要杀萧南瑜,继而连累到她们家大小姐和两个小孩子。 “你们别慌,相国寺有这么多大师在,我们在寺里肯定是安全的,你们先回寮房去待着,没事别出来。我问问大小姐的意思,若是要回府我会去告诉你们的。” 绿蕉安抚着姜沐言带来相国寺的两个小丫鬟。 “绿蕉姐姐,你劝劝大小姐,连相国寺都不太平,我们还是早日回相府的好。”小画心里还是很慌。 文德门刺杀,她们家大小姐就丢失了名节。 谁知道这相国寺一行,会不会又丢个什么重要东西,最坏的就是丢了小命。 相爷那么疼爱大小姐,要是大小姐在相国寺丢了小命,她们这几个小丫鬟就算侥幸逃过一劫,恐怕也会被相爷拉去给大小姐陪葬。 “我会劝的,你们快回寮房躲着,不太平就别出来,照顾好自己。”绿蕉半安抚半催着她们回去。 两个小丫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绿蕉关上院门。 她出来开门时,萧南瑜还没回来。 她关门一回头,却看到了萧南瑜站在廊庑下。 绿蕉:“……” 萧家这位大公子,怕不是翻墙翻惯了,来无影去无踪的。 萧南瑜也是刚回来。 坐在柿子树下的姜沐言,朝他走去。 “后山的事传开了?”姜沐言问他。 即使不出院子,姜沐言也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嘈杂声。 能让安静平和的相国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就只有后山那些尸首还没凉透的黑衣人了。 十二个黑衣人,突然横死在佛门重地的后山。 事情传开定然会闹大的。 “嗯。”萧南瑜点头,心情有些不好的样子。 “杜小侯爷胆子小,看到那些尸首后疯跑回相国寺,还边跑边惨叫,把事情给闹大了。” 萧南瑜有想到事情会闹大,但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都怪杜小侯爷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现在弄得所有来相国寺上香的香客都知晓了。 一个男子汉,胆子怕是比老鼠还小。 “那现在怎么办?”姜沐言杏眸连连眨巴着,担心的看着他,“他们会不会知道人是你杀的?会不会连累到你?” 萧南瑜见姜沐言眸中尽是担忧他的神色,心情突然就好了一些。 “我去找过光衍大师,事情相国寺会处理,不会波及到我们。”他安抚着姜沐言。 但姜沐言听完,并没有被安抚到,因为她更担心另一件事。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她问。 “这次的杀手来历不明,还需详查。”萧南瑜摇了摇头道。 这意思便是,目前他也不知道了。 “青石说,之前也有人要杀你,他们肯定是详查过你才会追杀到相国寺来,你说,两个孩子会不会也被那些人知道了?” 姜沐言担心萧南瑜的安危,更担心萧以星和萧以舟的安危。 要是两个孩子出事,她想都不敢想。 曾几何时,她希望从天而降的双生子一夜消失,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好让她的生活归于平静。 可现在,她害怕两个孩子会消失。 更无法接受他们受到他人的恶意伤害。 姜沐言的担心,萧南瑜也担心。 他眸色幽深的凝着姜沐言,只能承诺道: “我一定尽我所能保护好两个孩子,拼尽全力也不让他们出事。”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深邃幽沉的瑞凤眼,被他眸中的镇定与坚定震慑住。 她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对的,萧南瑜肯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两个孩子。 若连他也保护不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心态逐渐平和下来的姜沐言,心头浮上了四个字。 听天由命。 反正两个孩子是天赐的,老天爷应该会保佑他们的吧? 姜沐言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忽然又想到光衍大师说。 萧以星和萧以舟是逃出生天的天机,逃出来是要受到天罚的。 心口一下揪疼的姜沐言,又深呼吸着安慰自己。 若真有天罚,她一个凡人同样是无能为力。 最终还是只能听天由命。 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除了听天由命,好像也没别的法子自救了。 既如此,那就放宽心,听天由命吧。 “有小和尚去报官了,官府很快会来人,届时相国寺所有人都会被盘查审问,你要不要趁现在离开相国寺?” 萧南瑜提前给姜沐言说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让她做决断是去是留。 “那你呢?要现在走吗?”姜沐言反问他。 两个孩子她是没办法带着的,萧南瑜要走,定然是要带走两个孩子的。 “嗯。”萧南瑜颔首,“得趁着还没人注意到,尽早将两个孩子送出相国寺。” 萧南瑜唾弃杜小侯爷胆小的原因,有一部分就因为这个。 若事情没闹大,两个孩子还能在光衍大师的帮助下,继续藏在相国寺里,和姜沐言好好团聚几日。 可事情闹这么大,官府重视程度越高,两个小家伙留在相国寺就越危险。 以防万一,萧南瑜只能提前将他们带走。 姜沐言是来相国寺散心,诚心礼佛清净几日治梦魇的,突发杀人事件,按常理她确实应该尽早离开相国寺。 趋利避害,远离是非之地总是没错的。 但姜沐言听到萧南瑜要带两个孩子先行离开,她反倒是不想走了。 “我在相国寺不会有事,我就留下多住几日,你带两个孩子先离开,若过两日风波平静了,我又还没回府,你看看有机会的话,再带两个孩子来相国寺?” 姜沐言和他商量道。 萧南瑜眉心微动,沉默着与姜沐言对视良久,颔首。 他们凑在相国寺,原定计划是能好好相处几日的,这次走得太匆忙,两个孩子肯定很舍不得她,他也……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89节 萧南瑜抿唇,强行压下心中纷乱的念头。 “那我带孩子先走,你多保重,若有事就去找光衍大师,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他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萧南瑜叮嘱着姜沐言,幽深的瑞凤眼停留在她清艳绝伦的脸庞上,似想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牢牢地记在心里。 “好。”姜沐言点头。 萧南瑜给青石使了个眼色,他都没有跟萧以星、萧以舟解释一声,抱起萧以星就一跃而起,率先翻墙走了。 青石抱起萧以舟紧随其后,眨眼间也翻墙离开了。 角落里一直沉默没说话的绿蕉,看着萧家主仆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谁会想得到,堂堂萧家大公子,未来的镇国公,日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翻墙头了。 姜沐言的目光从墙头收回,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轻轻叹了口气。 没了两个小家伙,院子安静了,院子外的相国寺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这一日的傍晚时分。 赶来相国寺的顺天府尹衙役,便敲响了姜沐言所在的院门。 有两个衙役进来跟姜沐言了解情况。 姜沐言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一直待在院子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相国寺和尚多,香客多,衙役审问香客也就走个形式,见没什么异常就离开了院子。 否则真要一个香客一个香客详细盘问,衙役就这么十几二十名,盘查个三天三夜也盘查不完。 姜沐言在相国寺住到第五日的时候。 相国寺后山杀人事件已经平息,萧南瑜却迟迟没有带两个孩子回相国寺。 姜沐言又多住了两日等他们。 结果萧南瑜还是没来。 她第一夜在相国寺和两个孩子一起睡时,便不梦魇了。 在相国寺住的这七日也没再梦魇过。 她估摸着萧南瑜是有事要忙,被绊住了脚,才没有带萧以星、萧以舟回相国寺。 姜沐言住了这么多日,也不好再住下去了。 迟迟等不来萧南瑜和两个孩子的她,在第八日从相国寺启程回府。 被萧南瑜和青石落在相国寺的绿蕉,这次跟着姜沐言一起回府。 马车进城后。 姜沐言想起她之前在琉璃阁打造的首饰还没去拿,便让赶车的刘泉去琉璃阁。 琉璃阁是大燕京城最大的一间首饰铺子,各种首饰做工精美,造型别致高雅,极受京中贵女贵妇们的喜爱。 特别是即将出嫁的贵女们,出嫁前到琉璃阁打造一副独一无二的首饰,已然成了既定章程。 绿蕉陪着姜沐言进入琉璃阁。 琉璃阁客人多,铺子大,姜沐言没注意铺子里都有谁,绿蕉先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陆文芸。 她对姜沐言道:“大小姐,表小姐也在。” 姜沐言闻言,顺势看去,果真看到了和丫鬟说笑着的陆文芸。 虽说她和陆承彦的亲事作废,但姜家和陆家毕竟是有亲戚关系在的。 且姜沐言觉着她和陆文芸一向关系不错,在同一间铺子里巧遇,理应上前打个招呼。 所以她朝陆文芸走了过去。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没走到陆文芸面前。 陆文芸的贴身丫鬟看到了她,并且提醒了陆文芸。 然后她就看到,陆文芸看了她一眼,随即收敛起笑意,冷漠的转开脸,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背对着她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姜沐言正要朝陆文芸展露的微笑僵硬住,脚步也顿住,不明白陆文芸这是怎么了。 没看到她? 不像啊,陆文芸方才分明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疑惑不解的姜沐言,绣花鞋顿了一顿后,继续朝陆文芸走去。 “表姐。” 她走到陆文芸身后轻声唤着。 陆文芸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也没回头,转身从侧边走了。 姜沐言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发现不对劲了。 陆文芸不是没有看到她,也不是没听到她叫她,陆文芸是故意躲着她。 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没得罪陆文芸啊。 “表姐。”姜沐言又唤了陆文芸一声。 在陆文芸继续装没听到,装不认识她的时候。 姜沐言十分果断的几步上前,直接拦在了陆文芸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让陆文芸不得不面对她。 陆文芸看着堵在她面前的姜沐言,她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表姐,你为何装没看到我?我何时开罪你了?” 姜沐言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的直视着陆文芸。 陆文芸见姜沐言询问的这么直接,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知道的,姜沐言看似柔弱,其实性子很倔,比他长兄陆承彦也差不了多少。 陆文芸内心里几番煎熬之后,终是叹了口气,解释道: “表妹,你别怪我,其实我没有要疏远你的意思,但我娘不让我与你走得太近,我很快就要成亲了,你也知道的,我娘担心与你走太近会影响我名节,所以……你别怪我。” 陆文芸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算是解释清楚了,她为何装作不认识姜沐言。 姜沐言听完,却是微微错愕。 与她走得太近,会影响到名节? 这话是陆家人说的? 陆承彦的家人都这么想她? 姜沐言的小脸沉了下来。 万氏是陆承彦的亲生母亲,万氏看她不顺眼,是以看儿媳的目光看的。 可陆文芸的母亲只是陆承彦的婶娘。 她没有嫁进陆家,和陆承彦的婶娘可以说关系不大,甚至没什么关系。 可陆承彦的婶娘却交代自己的女儿,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以免被她带坏名声? 姜沐言的唇也紧紧抿着,心里涌起一股子郁气。 “我懂了。”姜沐言面无表情的对陆文芸道。 她懂了,不只万氏,陆家所有人都不待见她。 姜沐言看着陆文芸,也不为难她,转身就走。 陆文芸见她走得果决,又忍不住唤她:“表妹……” 陆文芸似想要再解释什么,却又张口无言,除了唤姜沐言表妹,也解释不出来什么了。 “表姐莫与我走得太近,免得被毁了名节,影响你亲事。” 姜沐言声音冷漠,头也不回的走了。 跟在姜沐言身后的绿蕉,心里也气得不轻。 姜沐言没了再挑首饰的心情,拿了定做的一套首饰便离开了琉璃阁。 绿蕉捧着首饰盒子跟在她身后,忍不住替她委屈。 “大小姐,表小姐也太过分了,说得好像沾了你就会倒大霉一样,太过分了!” 绿蕉愤愤不平的说道。 姜沐言嘴角扯起一抹淡然略冷的笑意,心情无波无澜道: “也不怪她,她只是听她娘的话而已。” 姜府马车停在琉璃阁门前。 绿蕉搀扶着姜沐言上马车。 姜沐言踩上马车,要弯腰钻进马车内时,突然动作一顿,抬头直起腰来。 琉璃阁斜对面的酒楼里。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出来,清隽傲骨的矜贵公子气质清冷。 萧南瑜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不经意的一个回眸,视线猛地停在了姜沐言脸上。 第48章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姜沐言眸色淡淡,清艳脸庞无一丝表情。 萧南瑜则定定凝视着她,清冷面容同样没什么神色变化。 看似平常的一个对视,萧南瑜却在第一时间发现。 她好像生气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0节 不待萧南瑜细看, 姜沐言两人对视的收回目光, 俯身进了马车。 她看到他, 毫无表示甚至连轻轻颔首都没有,直接就进了马车。 这更让萧南瑜断定。 她生气了, 在生他的气。 萧南瑜清冷的眉宇微拧,有股冲动, 想要此刻就上前去跟她解释。 但他们现在是在大街上, 以两人的身份,显然不适合在明面上走得太近。 萧南瑜想去追姜沐言,理智却又制止着他。 他站在酒楼前, 突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时,正要进酒楼的杜小侯爷看到他, 立马一脸喜意的上前问候。 “萧家大郎, 今日竟在此处与你相遇,可真是巧了。” 杜小侯爷手上拿着折扇,朝萧南瑜拱手作揖。 萧南瑜收回看向姜府马车的目光,转眸去看杜小侯爷,拱手回礼,不咸不淡道: “杜小侯爷。” 萧南瑜只要一想到, 前些天就是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杜景,胆小如鼠的在相国寺鬼哭狼嚎死人了, 把事情闹大,他才不得不提前离开相国寺。 他现在看着杜景, 心情就莫名不爽。 若非杜景的大嗓门,他和孩子都能在相国寺多住几日,与姜沐言好好相处许多时光。 “大郎,我与你说,前几日在相国寺,我看到一个人以为你。” 杜景丝毫不怵萧南瑜的冷脸,自来熟般和他侃侃而谈起来。 镇国公府与定远侯府的府邸在两隔壁,杜景年幼之时常去镇国公府串门,找萧家小郎君们玩,和萧南瑜自然也是熟的。 只不过萧家儿郎稍大一些后,就全都被镇国公带去边关历练了。 虽说这些年不常见,但杜景自认为和萧南瑜这些萧家儿郎们,交情还是很不错的。 相国寺这三个字,让萧南瑜欲走的步伐收了回来。 他眸色凝重的朝杜景看去。 只见杜景眉飞色舞道: “我前几日在相国寺见到一个人,那人的身形与你非常相似,我以为是你,还想唤你来着,结果看到对方抱起了一个小娃娃,我才知是认错人了。” 萧南瑜眸光微闪,他心知杜景没有看错人。 “你看到那人的脸了吗?也与我很像?”萧南瑜试探着问道。 “没看到。”杜景摇头,折扇一打,兴致很高的继续道,“不过那人身形确实非常的像你,若非知晓你还未成亲没有孩子,我都要以为那日你也在相国寺了。” 话落刚落的杜景,又补了一句:“哦,对了,就是相国寺发生命案那一日。” “世上之人何其多,偶有几人身形相似,倒也不足为奇。”萧南瑜镇定自若的解释道。 “我知道,所以我说我差点认错人了嘛。”杜景豪爽道。 萧南瑜看着他,冷不丁又开口道: “听闻那日在相国寺,你鬼哭狼嚎叫的特别凄惨?” “……”杜景摇着折扇的动作一顿,这就有点尴尬了。 “呵呵……连你也知道了?” 杜景干笑着赶紧解释,试图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 “其实我没有鬼哭狼嚎!我只是被吓了一跳,叫的声音稍微大了点而已。” 杜景说最后一句话时,伸出食指,用拇指在食指上掐出一小点的位置,暗示他的惨叫真的不大声。 萧南瑜睨了眼杜景比划着的手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我有事先行一步,小侯爷回见。”萧南瑜冲他拱拱手,抬脚离开。 “行,好,慢走,回见。”杜景也拱了拱手,冲着萧南瑜的背影又喊道,“萧家大郎,改日我去镇国公府找你玩。” 萧南瑜并不想跟他玩,他也没空玩。 所以他没回应杜景,身姿飒爽的一跃上马,骑着一匹纯黑色的汗血宝马走了。 萧南瑜是追着姜府马车的方向去的。 姜府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角拐了一个弯儿,他不紧不慢的骑马跟上。 行至较少人处,萧南瑜本想上前和姜沐言说几句话。 然而长街的另一端,也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萧南瑜远远看到马车上挂着一个‘陆’字徽记,清冷眉宇微微一凝。 是陆府的马车。 萧南瑜本就不快的骑马速度更慢了。 前方,两府马车即将迎头碰上。 萧南瑜却看到陆府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姜家马车也停了下来。 马车上的人似乎有话要说? 萧南瑜担心自己骑马停在街边太过显眼,干脆调转马头离开。 他走得很快,英姿飒飒的矫健身姿顷刻间从拐角处消失了。 姜府赶马车的人是刘泉,他是看到陆府的马车示意他停下,他才停下来的。 马车突然停下,姜沐言疑惑,同样在马车内的绿蕉正要询问刘泉怎么回事。 姜沐言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车上可是沐言?” 是姜沐言的舅舅,吏部尚书陆如纪的声音,也就陆承彦的亲生父亲。 姜沐言掀开马车帘子,看到隔壁马车上,同样掀开帘子看她的陆如纪。 “舅舅安好。”姜沐言恭敬请安。 陆如纪颔首,打量了她几眼,道:“你刚从相国寺回来?” “是。”姜沐言回答着。 “阿彦去相国寺找过你?”陆如纪又问。 “……是。”姜沐言颔首。 她能感觉得出来,陆如纪对她的态度,同样没有以前热络了。 陆如纪久居上位,气场威严,姜沐言又是晚辈,他看着姜沐言,态度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不好。 他先夸她一句:“沐言,你是个好孩子。” 话锋一转又道: “以后不要纠缠你表哥,他前途似锦,你会毁了他的,想来你也不愿看到阿彦因为你,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吧?” “……我明白。”姜沐言垂下了眼眸。 “光是明白无用,明白之后也要言行一致,说到做到。” 陆如纪这句话,便隐隐暗含着警告的意味了。 姜沐言抬起眼眸,清浅冷淡的杏眼无波无澜,不避不闪的直视着陆如纪,清甜嗓音似也带着一丝冷感,她道: “我知道了,我不会纠缠表哥的,舅舅放心。” 陆如纪盯着她审视了好几眼。 见她目光坚定,竟敢眨也不眨的与他对视,似带着某种决然的心意。 “希望你真的能让舅舅放心。”陆如纪说了最后一句话,放下帘子走了。 姜沐言也紧跟着放下马车帘子,淡然杏眸泛着冰冷之色。 绿蕉看着她,不敢说话,只轻轻拍了拍马车车门,示意刘泉可以走了。 马车继续行驶,朝着相府的方向前进。 姜沐言一语不发的坐在马车里,垂着眸子,让人无法窥见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在陆家所有人眼中,她好像成了瘟疫,避之唯恐不及。 她没有纠缠陆承彦,她也想断,不想断的是陆承彦。 舅舅劝她莫纠缠,他可有劝过陆承彦莫纠缠? 姜沐言哪里会知道,陆如纪就是劝不动陆承彦,才想从她这边下手,劝她不要纠缠陆承彦的。 陆如纪想着,只要姜沐言这边主动放弃,陆承彦一厢情愿再想定亲也无用。 但让陆如纪没想到的是,姜沐言竟然答应的那么痛快。 他准备了一堆威逼利诱的话,竟都没机会说出口。 姜沐言从相国寺回府的路上。 先是偶遇陆文芸,被陆文芸疏远装不认识。 又是被陆如纪拦住马车,警告她不要纠缠陆承彦。 虽然姜沐言在相国寺之时,便已下定决心要和陆承彦彻底断了。 但一路上被陆家人接连嫌弃、警告,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偏偏她刚回府,在扶摇阁还没坐稳当,就有小丫鬟来禀,说陆承彦登门请见她。 姜沐言忽然就笑了,笑容复杂略带讽刺。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笑陆如纪,还是笑陆承彦,亦或者是笑她自己。 陆如纪把手伸得那么长,管到她身上,警告她不要纠缠陆承彦。 陆如纪怎么不费心管管自己的儿子,还让陆承彦跑到相府来请见她。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1节 陆承彦知道陆府所有人都不待见她,视她如瘟疫吗? 他越是来见她,陆家人对她就越反感。 他们怕她缠着他,怕她最后会以失去名节的身份嫁入陆家,给陆家所有人蒙羞。 “去回绝了,我不见。”姜沐言对小丫鬟道。 她这话,有点冷硬,小丫鬟犹豫着又确认一遍,道: “大小姐,就直接跟表少爷说,你不见表少爷吗?” “对。”姜沐言沉声肯定道,“就说我不见他。” “是。”小丫鬟领命出去了。 小丫鬟走了,姜沐言也没能清净,因为小丫鬟刚走,姜雅朵就来了。 “长姐。”她进门就笑盈盈的对姜沐言道,“我听说表哥来了?” “你想见他?”姜沐言一看姜雅朵这笑容,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姜雅朵心虚的闪躲了一下姜沐言的目光,复又笑着道: “我见表哥做什么?我是来看看长姐的。” 看姜沐言这个样子,怕是不打算见陆承彦了。 姜雅朵本是想着,她来姜沐言这边,陆承彦请见,她正好也能跟着见见陆承彦。 但姜沐言不见陆承彦也挺好的。 她见不着陆承彦,姜沐言也见不着了。 “我身子乏了,你既是来见我的,这也见到了,那便回去吧。” 小丫鬟还没来得及上茶,姜沐言就赶客不想留姜雅朵了。 “是见到长姐了,可我还没来得及关心关心长姐,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姜雅朵不走,甚至不请就入座的坐在了对面。 姜沐言坐在软榻上,她和姜雅朵之间就隔着一张矮几。 姜雅朵手搭在矮几上,倾身略靠近了她一些,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对她道: “长姐,你在相国寺住了这么久,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日徐非雪嫁人了。” 姜沐言侧目看向姜雅朵,这个她倒是真的不知道。 “嫁人了?嫁的谁?”她问。 礼部尚书遭贬官,举家搬离京城,徐非雪若不想去蛮夷之地,嫁人确实是一条可行的路。 可这么急匆匆的嫁人,找的人家恐怕不会有多好。 “嫁了一个寒门出身的九品芝麻官,好像是什么京畿县尉。” 姜雅朵说的眉梢飞扬,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她之前就看徐非雪不顺眼,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对她这个庶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现在好了,老天有眼,赐给了徐非雪一门好亲事。 姜沐言蹙眉,九品的京畿县尉,官职确实不高。 但这样一来,徐非雪也算是留在了京都,不用去蛮夷之地了。 否则去了南边再嫁人,就真的要一辈子都待在蛮夷之地回不来了。 “长姐,你是不知道,徐非雪嫁人可寒酸了,连嫁衣都来不及绣,是去成衣铺子里买的,一点都不合身。” “听说喜宴也只摆了几桌而已,就请了一些亲朋好友,京中没有一个世家去贺喜,连徐非雪的外祖家都只去了一个小郎君。” 姜雅朵想想就开心。 从昨天到现在,她的心情别提多好了。 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徐非雪,她倒要看看,徐非雪以一个九品芝麻官夫人的身份,还如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可相府千金,就算只是一个庶女,那也是高门府邸的贵女。 姜雅朵幸灾乐祸的说了好一会儿,见姜沐言不搭话,没兴趣和她一起对徐非雪落井下石,她便止住了话头。 “长姐。”姜雅朵换了一个话题道,“爹爹的生辰快到了,给爹爹的生辰礼你可准备好了。” “嗯。”姜沐言点头。 “长姐给爹爹准备的是何礼物?可否让我瞧瞧?我不知该送爹爹什么礼,长姐让我参考一二吧。”姜雅朵道。 “从相国寺请回来的一份佛经。”姜沐言倒没有瞒着。 佛经是她在佛前求了七日,光衍大师亲手给她的。 徐家倒台,让姜沐言有些不安。 她怕徐家只是前车之鉴,相府有朝一日会落到更凄惨的境地。 佛经是她的一份心意,希望能保佑爹爹平安。 她不求荣华富贵,不求相府荣耀依旧,只求她的爹爹能平安。 奈何姜沐言的心意听在姜雅朵耳朵里,只觉得她抠门。 平日里爹爹给姜沐言的银钱是最多的,结果爹爹生辰了,姜沐言只送一份不要钱的生辰礼? 太抠了。 爹爹白疼她了。 姜雅朵越想越觉得,姜沐言是个白眼狼,爹爹白疼她这么多年了。 “长姐,全府上下都说,你和表哥的亲事作废,再无瓜葛了,是吗?” 姜雅朵看着姜沐言,自以为不留痕迹的开口,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姜沐言冷冷淡淡的瞥她一眼:“嗯。” “真的啊!” 姜雅朵瞬间喜上眉梢,她早就知晓,可得到姜沐言的亲口确认,她还是喜不自禁。 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作废,是不是说明,她的机会就更大了? 陆家嫌弃姜沐言失了名节,可姜家和陆家的亲事完全可以继续的,大不了换一个人就是了。 她名节还在,她没有被萧南瑜抱过,她清清白白的,陆家人没道理嫌弃她。 只是她庶女的身份,恐怕有点配不上陆承彦。 不过也没关系,等生米煮成熟饭,就是配不上,陆承彦和陆家也不得不八抬大轿迎娶她进门了。 这还是文德门刺杀,姜沐言丢失名节一事,给到了姜雅朵启发。 陆承彦从不正眼看她,她使用常规手段是很难嫁给陆承彦的。 姜雅朵从扶摇阁离开后,就开始琢磨着,她该如何才能和陆承彦生米煮成熟饭。 她能和陆承彦接触到的机会,最近的一个也就是姜文櫆的生辰宴了。 姜文櫆是朝廷大臣,他的生辰宴,每年都贵客众多,陆承彦也一定会来。 等她失身给陆承彦,再当众闹开,人言可畏,陆承彦就是不想负责也必须得对她负责。 否则一个强要了未出阁女子的身子,却又提裤子不认的无良之辈,御史台弹劾陆承彦的奏折都能堵了他半条仕途。 陆承彦是个聪明人,就算再不喜欢她,为了自己的仕途,定然也会同意娶她的。 姜雅朵打定主意,接下来就是怎么才能在生辰宴当日,让陆承彦乖乖钻进她的圈套之中了。 姜雅朵正琢磨着,突然看到前方提着一桶水,艰难行走的红桃。 红桃是姜沐言的贴身丫鬟,在扶摇阁一向很得脸。 但姜沐言去相国寺之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把红桃给降成了二等丫鬟,现在干的都是一些粗使活计。 姜雅朵看着红桃,心中缓缓生成一计。 她乐得一拍手,开心的回了自己院子。 夜幕降临后。 姜沐言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 她没睡,她有预感,今夜萧南瑜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的是,她等的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突然福至心灵的睁开眼睛。 这一睁,她就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颀长黑影。 得亏萧南瑜不是第一次来,否则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肯定会被吓一跳。 “你醒了?” 萧南瑜站在床榻前悄声问。 他站得位置很巧妙,不远不近,不会太近给姜沐言压迫感,也不会太远。 至少他隔着纱幔,依然能看清床榻上的姜沐言睁开了眼睛。 “你真的来了。”姜沐言缓缓坐起身。 萧南瑜眉尾微微扬了一下:“你在等我?” “……”姜沐言闭嘴不言了。 弄得好像她很想他来一样。 “你怎没去相国寺?”姜沐言沉默了几息,问萧南瑜。 “我被圣上派出京去办事了,昨日关城门前回来的,今日入宫面圣,今晨打听到你还未回府,本想明日去相国寺的,结果你今日便回来了。” 萧南瑜跟姜沐言解释,他为何没去相国寺找她。 他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 姜沐言心下了然了,心头似乎有一股莫名的郁气散去,顿时轻松了不少。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2节 萧南瑜不是不想去找她,而是被圣上派出去办事,脱不开身了。 “星星和舟舟怎么样了?在梨园没事吧?”姜沐言又问两个孩子。 “没事,你放心,他们在梨园很安全。”萧南瑜回答道。 姜沐言稍稍放心,又问:“那些追杀你的人呢?” “已经查清楚了,那些杀手是冲着胡珣来的,他们想活捉我,以此交换救胡珣,你放心,余党一网打尽都被我抓起来了,没人知道两个孩子的存在,星星和舟舟不会有事的。” 萧南瑜知道姜沐言担心两个孩子,能说的都尽量跟她解释清楚。 “那就好。”姜沐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不会危及到两个孩子,其他的都好说。 姜沐言坐在拔步床里,看着站在她床前的萧南瑜,总觉得这一幕太过熟悉了。 萧南瑜夜闯她闺阁,每一次都站在床榻前和她说话。 她看着萧南瑜挺拔的黑影,忽然歪头朝外间张望:“你进来没吵醒绿蕉吧?” 绿蕉回来,在她外间守夜的就变成绿蕉了。 “你的守夜丫鬟被我弄晕了。”萧南瑜回答道。 他直接撒了一把药粉弄晕的,没看守夜丫鬟是谁。 姜沐言:“……” 放倒她的守夜丫鬟,萧南瑜倒是干脆又利索,还手法熟练。 “对了,绿蕉之前一直和我在相国寺,现在又跟着我回了相府,梨园那边两个孩子怎么办?青石能照料得过来吗?” 在相国寺的时候情势所逼,绿蕉没法跟着萧南瑜、青石走。 姜沐言想着,也许过两日萧南瑜就会带萧以星、萧以舟回相国寺,便没让绿蕉下山回梨园。 结果绿蕉这一留,就和两个小丫鬟一起跟她回了相府。 “买回梨园的小丫鬟照料得挺好,绿蕉教小丫鬟做的羊乳,两个小家伙也挺喜欢喝,你这边若是不方便,让绿蕉留在相府也成。”萧南瑜道。 姜沐言想了想,点头道: “那便让绿蕉留在相府吧,她出府比我方便,有事也能及时帮我传递一下信息。” 萧南瑜颔首,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萧南瑜今夜前来,主要是跟姜沐言解释,他为何没有带两个孩子去相国寺找她。 现在解释完了,其他的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两人之间,好像就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各自沉默了半晌,萧南瑜轻声问姜沐言: “你爹生辰快到了,相爷生辰宴那日,我可以来吗?” 那一日,陆承彦肯定也会到。 萧南瑜担心若他也在场,姜沐言心里会别扭。 “当然可以啊。”姜沐言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来的,“你想来便来,我爹爹肯定也会给镇国公府下帖子的。” 得了她的允准,萧南瑜唇角微微扬了一下。 奈何夜色太黑,室内又没点灯,姜沐言看不到他清隽面庞上的表情变化。 姜沐言和萧南瑜两个人,要说熟悉,好像不太熟。 要说不熟悉吧,好像又挺熟的。 两人每次碰面,十有八九是围着孩子转,或是与孩子相关之事才会聚到一起。 一旦该说的事情说完,两人就会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有点点尴尬,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尴尬。 似乎各自沉默对他们而言,已经不算是尴尬了。 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 他们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及一床纱幔。 萧南瑜每次来姜沐言的闺房,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玉兰香。 今夜不知为何,似乎这股玉兰香格外的浓郁。 以前,他对玉兰花的香气没什么特殊感觉,对他而言就只是一种花香而已。 可现在,他闻到淡淡的玉兰香,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姜沐言清艳夺目的脸庞。 哪怕她就在他眼前,他脑子里也还是有她。 一张张或笑或哭的白净小脸,有时候还会暗暗瞪他一眼,生动极了。 “你还会梦魇吗?” 萧南瑜隔着朦胧纱幔,看着床榻里裹着薄被的少女,嗓音轻柔的问。 “不会了。”姜沐言摇头。 萧南瑜又默了片刻,继续问:“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姜沐言想了想,摇头。 “若没有……”萧南瑜突然不是很想说那个字眼,但他还是得说,“那我便走了?” “……”姜沐言看着床榻前朦朦胧胧的黑影,片刻后才缓缓点头,“嗯。” 她点头让他走,萧南瑜便不敢再留下,怕自己再不走就更不想走了。 他还是翻窗走的,敏捷的身影一跃而出,眨眼便消失了。 姜沐言看着恢复如初,阻隔了窗外月光的窗棂,清瘦的小肩膀缓缓耷拉了下去。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姜沐言从相国寺回相府的第二日。 陆承彦和万氏一起登门来到了相府。 姜文櫆在去正厅见他们之前,特意先来扶摇阁见姜沐言。 “阿言,承彦今日带着万氏登门,应当是来致歉的,你要去正厅见见他们吗?” 姜文櫆坐在主位上,询问着身旁的姜沐言。 姜沐言没有犹豫,轻轻摇头道:“爹爹,我就不去了。” “乖孩子。”姜文櫆伸手轻拍了拍姜沐言的手背,神色认真对她道,“承彦待你是真心的,他不想亲事作废,他一心一意想娶你,你可知?” 姜沐言看着姜文櫆,再次轻点了点头:“爹爹,我知。” “你知,却还是不愿见万氏,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不嫁承彦了,是吗?” 经过文德门一事,姜文櫆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入陆府了。 但亲事是姜沐言的亲事,事关她终身的幸福,姜文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她的心意。 “爹爹,我与表哥有缘无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亲事没有必要继续。” 姜沐言本就下定了决心。 从相国寺回府先后遇到陆文芸、陆如纪之事,更是让她看得清楚透彻。 若她执意嫁给陆承彦,婚后在陆府定然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跳入火坑。 且她若嫁给陆承彦,这世上便不会再有萧以星、萧以舟。 她现在已经舍不得两个孩子了,所以她绝对不能嫁给陆承彦。 不能嫁,便不能给陆承彦希望。 要断就得彻底断了。 “爹爹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 姜文櫆又拍了拍姜沐言的手,示意她安心,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相府正厅。 久候多时的陆承彦和万氏,终于等来了姜文櫆和陆巧。 陆承彦见姜沐言没有来,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却还是立即起身行礼: “姑父、姑姑。” 万氏也站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待姜文櫆和陆巧在主位上落座,陆承彦看了万氏好几眼后,万氏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道歉: “相爷,那日是我太冲动,说话难听了些,对不住了,我并非是对相府有意见,您大人有大量,莫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姜文櫆端起茶杯,沉着脸没接万氏话。 并非是对相府有意见,潜台词便是,她有意见的是姜沐言一个人,并不是要针对整个相府。 姜文櫆在心中冷笑,他相府的嫡长女,跟其他府邸的嫡女可不一样。 万氏以为不针对相府就能不得罪他了? 他的嫡长女可容不得别人这么欺负。 万氏见姜文櫆不搭腔,转而看向了陆巧,露出了尴尬又讨好的笑容。 “阿巧,你也知晓大嫂心直口快,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嫂这不是登门来道歉了吗?你也姓陆,陆家是你娘家,我们终归也是一家人,你就莫跟大嫂一般计较了。” 万氏说是道歉,可话里话外,有拿整个陆家来逼陆巧接受她道歉的意思。 一个外嫁的女子,没有娘家撑腰可不行。 万氏觉着陆巧还是得依靠陆家,才能在相府挺直腰杆,所以记恨着陆巧当日骂她那些话。 陆巧那日说得硬气,似乎要为了姜沐言,和陆家断绝关系一样。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3节 可陆家要是真的和陆巧断了关系。 陆家倒不会怎么样,届时哭的还不是没了娘家的陆巧。 陆承彦冷眉紧锁的看着万氏。 在陆府时,她答应他的道歉可不是这样的。 “阿巧……” 万氏被儿子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又再次开口对陆巧说了起来。 但这一次,姜文櫆没让她把话说完。 那些棉花里带刀子的所谓道歉,他不想再听,纯粹浪费他时间。 “行,你的道歉相府接受,但亲事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一回事,以后姜陆两家只是亲戚,其他的一概不论。” 这个面子,姜文櫆不是给万氏的,而是给陆巧的。 当今世道,一个有权势的娘家,对陆巧而言还是很重要的。 若非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姜文櫆并不想陆巧和陆家闹翻。 “姑父!” 陆承彦连忙起身。 “承彦。”姜文櫆打断陆承彦,道,“你的亲事不管跟谁定亲,也是明年定,你不必急你的亲事。阿言也只是你表妹,其他的都与你不相干。” 万氏怕陆承彦又说出什么话来,连连点头,不能更赞同的说道: “对对对,一切等明年阿彦春闱后再说,本来就不急着定亲的,我们两家也没正式定亲过,就当没有这门亲事,大家以后就以亲戚的身份照常往来。” 陆巧见万氏如此急切想要撇开姜沐言的态度,更让她坚定了,不能把姜沐言嫁进陆家的想法。 否则万氏不得百般磋磨姜沐言这个儿媳。 还照常往来,亲事作废,在姜文櫆的心中,怕是就没有陆家这门亲戚。 陆承彦蹙眉,冷眸极不赞同的看了万氏一眼。 但再不赞同,他却也明白,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两家能缓和到的最好局面了。 虽然他和姜沐言的亲事作废,但也不是绝没有转圜的余地,明年还是有重新议亲的可能性的。 万氏被陆承彦凌厉的冷眸看着,用手帕虚虚沾了沾嘴角,似在掩饰自己的某种情绪,眼神却根本不敢往自己儿子的方向瞟过去一眼。 她整个人的姿态显得很心虚。 在万氏的心虚中,陆承彦朝姜文櫆和陆巧行礼,郑重其事道: “姑父、姑姑,阿彦有一不情之请。” “你说。”姜文櫆道。 “明年春闱放榜之前,先不要给阿言议亲,可好?” 陆承彦想要重新议亲,就得断了姜沐言和别人议亲的可能。 他这是要预定的意思了。 姜文櫆看着一心想求娶姜沐言的陆承彦,在心里叹了口气。 陆承彦是个好孩子,但陆家其他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虽然姜文櫆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姜沐言嫁进陆家,姜沐言本人也不打算嫁了,但总归姜沐言还未及笄,亲事也不着急。 陆承彦执意如此,未免扰他心神,影响他明年春闱,姜文櫆点头应许道: “好。” 春闱放榜之前不给姜沐言议亲,不代表春闱放榜之后,他会同意将姜沐言许给陆承彦。 这是两码事。 陆承彦心里也明白,但这已经是他能解决到的最好境地了。 陆家母子从相府出来之时。 陆承彦冷沉着脸,万氏则眼角眉梢都隐隐带着一分喜意。 她还以为此番登门道歉,相府会给她难堪。 没想到这么顺利。 虽然姜文櫆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她。 但无所谓,不正眼瞧她,也比让她下不来台要强。 “娘,您真让儿子失望。” 万氏的暗喜,被陆承彦一句话全泼灭了。 她看着眼神冰冷的陆承彦,心里怵了一下,又拿长辈压他道: “我是你娘!” “娘,我知晓您是我娘,就因为您是我娘,所以您才让我失望。” 陆承彦说完,转身便走。 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驾马离开,根本没有陪万氏回陆府的意思。 万氏见他说走就走,将她一个人丢在相府门口,气得指着他背影,却一个字也没骂出来。 她还不是为了他好! 真娶了姜沐言,他一辈子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一日过后,陆家人再也没有去过相府。 姜文櫆生辰这一日。 相府张灯结彩,喜庆洋洋,来来往往的仆从也都是喜眉笑脸。 姜文櫆的庶长子姜元明跟管家一起,在相府门口迎接贵客。 京中世家有头有脸的基本都到了。 陆家人来得倒也挺齐。 陆如纪、万氏、陆承彦都来了。 姜元明先将陆家人迎进了相府,态度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的样子。 当姜元明一抬头看到镇国公府也来了人祝寿时,心里惊讶了一下。 往年姜文櫆的生辰宴,也给镇国公府下帖子,但镇国公府从来都是礼到人不到的。 今日世子夫人竟然来了,且萧南瑜也来了。 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就是因为萧南瑜才没的,萧南瑜今日竟然还敢来? “世子夫人,萧大公子,里面请。” 姜元明也不敢怠慢,赶紧将宋令贞和萧南瑜往里请。 相府前厅宾客云集,萧南瑜却一眼看到左前方的陆承彦。 陆承彦面前站着一个婢女,那婢女萧南瑜认得,是姜沐言的贴身婢女,但不是绿蕉。 萧南瑜不留痕迹的朝陆承彦的方向靠近了些。 嘈杂的人声中,他清楚听到陆承彦反问了婢女一句: “阿言要见我?现在?” 第49章 萧南瑜眉心动了动, 面色越发的清冷了。 姜沐言要见陆承彦? 她想做什么? “表少爷,小姐确实现在就想见你,若你也想见她,奴婢这便领你去后院, 你若不想见……” 心虚的红桃, 没点名说‘大小姐’, 她只说是小姐。 几次请见都被姜沐言的陆承彦,许是急着见姜沐言, 没发现红桃言语上的细微变化,不待她说完便打断她道: “我见, 走吧。” 陆承彦的回答很果断。 萧南瑜侧对着陆承彦, 余光瞥见他身影移动,跟着姜沐言的贴身婢女走了。 垂眸思索片刻的萧南瑜,在人来人往的宾客中, 不留痕迹的跟了上去。 他跟到没法再跟,眼看着陆承彦跟随着婢女进了垂花门, 去了相府的后院。 一道垂花门, 隔绝着前院与后院。 他一个外男,若没有相府婢女仆从领着,贸然闯入一府垂花门,显然是不合适的。 光天化日之下,相府今日又宾客云集,萧南瑜不能贸然行事, 也于礼不合。 他最后看了眼垂花门,转身回了宴席。 后院一处小院子。 红桃先跨进了院门, 走在她身后的陆承彦却没有跟进去。 红桃察觉到他跟上,心虚又紧张的停下脚步, 回头道: “表少爷?” “这不是扶摇阁,阿言在里面?” 陆承彦虽然很想见姜沐言,但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之前就发现,红桃带他走的路,并非是去扶摇阁的路。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4节 这会儿将他领到一个陌生的小院子,红桃也没有任何的解释。 “表少爷,小姐此刻并不在里面,但你进去后我会立即去请小姐过来。相爷和夫人不想让小姐见你,小姐此次见你,也不想让相府和夫人知道,这才没有在扶摇阁见表少爷。” 说辞是红桃早就想好的,她虽然心里紧张,毕恭毕敬的低着头怕陆承彦看出什么,但说得倒也还算利索。 陆承彦闻言静默了几息,抬脚跨入了院门。 这个院子很小,收拾的倒也还算干净,但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红桃将陆承彦请进屋里,又从桌几上准备好的茶水中,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福礼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时,顺手关门。 “为何要关门?”陆承彦看着关门关到一半的红桃,出声质疑。 他面容冷沉,一双眼睛更是冷厉,红桃被他看得心里发抖,连忙垂下眼眸。 “小姐交代的,说是担心有人误入院子,瞧见表少爷。”红桃回答道。 红桃等了片刻,见陆承彦未再质疑什么,也没有阻止她关门的意思,这才关上房门匆匆离开。 她离开小院子后,确实是去请相府小姐了。 但请的却不是大小姐姜沐言,而是三小姐姜雅朵。 红桃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离开小院子,后脚就有一个小厮偷偷溜了进去。 静谧只有陆承彦一人的房屋里。 他端起飘着茶香的白瓷茶杯,茶水很烫,他轻轻吹拂着,杯沿抵在唇边正准备小抿一口,喝茶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抬眸看向房门处。 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陆承彦凝神细听,隐隐听到了落锁的细微声响? 他没出声,只定定看着紧闭的房门。 片刻后,门外安安静静,再无任何响动。 陆承彦盯着房门的冷眸,越看越冷,越看越沉。 他缓缓放下茶杯,起身走向房门。 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他抬起手,试着轻轻拉了拉。 拉不动,房门被从外锁住了。 陆承彦冷沉陡然一沉,冷着脸又用力试了一次,房门还是拉不开。 一个人就是再蠢,这时候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更何况陆承彦根本就不蠢。 肯定不是姜沐言要见他。 姜沐言就算不想让姜文櫆和陆巧知道,她和他见了面。 也断断然不会做出偷偷锁门的行径。 只要她想见他,多久他都会等,他不会跑,又何必落锁。 明白自己落入陷阱的陆承彦,面无表情的站在房门前,眼神森冷。 他突然回头看向桌几上的热茶。 茶水太烫,他还没来得及喝。 陆承彦走回去端起茶杯,垂眸仔细看了看,茶汤清亮,茶香袭人,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端着茶杯走到屋里一个盆栽前,倒了半杯茶水进去。 随后。 他坐回桌几前,桌上放着看似喝过的半杯茶。 发现自己不小心钻入了别人的套中,陆承彦一语未发,镇定如常的等待着。 他没等多久。 门外就又传来了动静。 当姜雅朵急匆匆的赶来小院子时。 一直守在院外的小厮,一脸谄媚的迎上前,讨好道: “三小姐,按你的吩咐,我锁了门保准他逃不了,而且我亲眼看到他饮下了茶水。” 姜雅朵脚步一顿,面露喜色:“他真喝茶了?” “喝了!我亲眼所见!”小厮连连点头。 “太好了!”姜雅朵心中升起一股‘天助我也’的兴奋感。 她好像已经看到,金灿灿的陆夫人名头在向她招手了。 “等我进去后,你一样锁上门,我不让开门,你打死都不能开,听到没有?” 姜雅朵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叮嘱着小厮。 “小人明白。”小厮再次连连点头,忍不住搓了搓手道,“三小姐,你答应给小人的银子……” “少不了你的,我身上现在没银子,等我事成给你翻倍。”姜雅朵不耐烦道。 这种时候跟她讨银子,太没眼力见儿了。 小厮一听到翻倍,又搓了搓手,点头哈腰道:“好好好,三小姐那可说好了,你可得给我翻倍。” “我堂堂相府小姐,不缺那点银子,你还怕我赖账不成?”姜雅朵急急走到被锁上的房门前,对小厮道,“快开门。” 小厮拿出钥匙开门。 他怕被陆承彦看到,开了锁就连连后退躲到一旁。 陆承彦是吏部尚书府的嫡长子,又不是一个平庸无能的软柿子,姜雅朵有胆量算计陆承彦,他拿银子办事,可不想被陆承彦报复。 姜雅朵懒得管他,推开门就跨进门槛进入屋里。 陆承彦身形板正的坐在椅子上,神色冰冷的看着推门进来的姜雅朵。 原是相府三小姐。 姜雅朵见陆承彦看到她竟一点也不意外,她心下是欢喜的。 “表哥。” 她故作娇柔的掐着嗓子,拖长了尾音,迈着柔柔弱弱的步伐朝他走去。 陆承彦看着姜雅朵,冰冷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端起只有半杯的茶杯,往前递去,问她: “喝茶吗?” 姜雅朵有些惊讶,陆承彦不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还给她递茶喝? 而且这杯茶只剩半杯了,显然是陆承彦喝剩下的。 他把喝剩下的半杯茶递给她,难道说,其实陆承彦心里也是有她的? 这么一想,姜雅朵顿时就喜不自禁起来。 她就知道,她逮着机会就往陆承彦跟前晃悠,他肯定会对她印象深刻的。 “不喝吗?”陆承彦面无表情的又问一句。 “喝。”姜雅朵连忙上前去接茶。 这可是陆承彦第一次向她示好,她怎么能浪费他一番心意。 姜雅朵接茶杯时,陆承彦冷眼注意着没让她碰到他。 见姜雅朵捧着茶杯却不喝,只两眼痴痴地望着他,陆承彦冷着脸道: “怎么不喝?” “喝。”姜雅朵忙点头道,“这就喝。” 陆表哥今天对她也太好了。 以前他话都不怎么和她说的。 今日,他竟然让她和他同饮一杯茶,陆表哥心里估计也是有她的。 肯定是他和姜沐言的亲事作废,他想转投到她的怀抱了。 姜雅朵想到陆承彦以前对姜沐言的好,以后全都会转移到她的身上,她就幸福得被迷了眼。 迷得一口饮尽稍微有点烫的茶水。 见她喝完,陆承彦冷声问她:“好喝吗?” “好喝。”姜雅朵点头。 陆承彦坐着,姜雅朵站在他面前,见他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她都快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了。 陆表哥长得真好看,冷着脸也俊美无双。 姜沐言不知好歹,自己搅黄了亲事,正好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这是什么茶?”陆承彦问。 “龙井茶。”姜雅朵乖乖回答。 “龙井茶里面加了什么料?”陆承彦又问。 “加了合欢……”乖乖回答的姜雅朵,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合欢二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瞬间神思清明过来。 她什么时候花痴不好,竟然在这种看着陆承彦的俊颜发呆。 陆承彦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的冷沉。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5节 他就这么看着姜雅朵,除了脸冷一点,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 至少姜雅朵没有从他脸上看出生气的表情。 “你算计我,想和我生米煮成熟饭?”陆承彦这是明知故问。 姜雅朵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事已至此,她心一横,干脆道: “表哥,反正你也喝茶了,我不怕告诉你,这茶里确实加了点东西,对,是我算计你,是我让人把你带到这里来没错,但你已经没退路了。” 她已经交代好她姨娘了。 等她和陆承彦恩爱缠绵的时候,她姨娘会去前厅把宾客引过来。 届时众目睽睽之下,她失身于陆承彦,陆承彦无法抵赖,不想娶她也得娶。 “所以呢?”陆承彦稳坐不动,依然很镇定。 “所以……所以表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我真心心悦表哥,一定会当一个好妻子服侍好表哥的。” 姜雅朵突然表起了真心。 面对她掏出来的真心,陆承彦冷声提醒她: “你没发现门还没关吗?” 门? 姜雅朵惊疑了一下,小厮还没帮她锁门? 她连忙回头去看门。 就在此时,陆承彦突然起身上前,直接一掌劈晕了她。 姜雅朵只觉脖子一痛,眼一闭就失去了意识。 她身子软绵绵的往地下摔去,陆承彦理都没理她,只将从她手中脱落的茶杯接住,随手放在了桌几上。 陆承彦悄无声息的走到半开的房门前。 此时,门外有一个猫着腰的小厮,探头探脑的露了头。 小厮看到突然走到门口的陆承彦,惊讶的睁大了眼。 他本来就在气恼,连红桃出门都知道要顺手关门,姜雅朵进去竟然不顺手关门,还得他小心翼翼的来关门再上锁。 陆承彦趁小厮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伸手揪住小厮的衣领,用力扯了进来。 “啊!”小厮惊呼一声,脚下踉跄差点跌倒的他,连忙解释道,“表少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你放过我吧!” 陆承彦不跟他废话。 他将小厮拽到桌几前,甩到桌面上摁住,拎起茶壶就往他嘴里灌茶水。 “唔……我不喝……唔……表少爷……” 小厮被陆承彦掐着下颚,闪躲不了,一整壶还有点烫的茶水,全灌进了他肚子里。 陆承彦冷着脸甩开茶壶,从小厮身上搜出锁和钥匙,转身就往外走。 得了自由的小厮掐着被烫到的喉咙,咳嗽了好几下。 这茶有问题,他不能喝! 小厮惊慌中,看到陆承彦已经出了门正在关门,他忙朝房门冲去,边冲边喊: “表少爷!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陆承彦在门外将房门牢牢锁死,没理会疯狂拍门的小厮。 他冷着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迈着沉稳步伐走出了小院子。 趁着没人看见,他快速离开相府后院。 从垂花门出来之前,他顺手将钥匙丢进了一个草丛里。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相府前厅。 泪流满面的周姨娘冲进前厅,边哭边喊道: “老爷!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老爷!” 原本热闹的前厅,被周姨娘哭嚎得很快安静下来。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周姨娘。 周姨娘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又委屈又悲愤,深怕别人听不见一样,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老爷!妾身不活了啊!陆家也太欺负人了!我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就这一个女儿啊!陆家欺人太甚了!” 陆家? 一头雾水的众人,很快抓住了哭嚎声中的重点。 哪个陆家?吏部尚书府的陆家? 一时间,很多人都朝陆如纪和万氏看了过去。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前来祝贺的各位大人,携带的女眷也很多都在前厅。 转瞬成为众人焦点的陆如纪和万氏,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他们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但陆如纪很快反应过来,环视周围一圈,急切的悄声问万氏: “阿彦呢?去哪儿了?怎没看到他?” 万氏心头一跳,小声道:“我不知道啊,进了相府后我和他就分开了。” “估计要出事了。”陆如纪蹙眉道。 万氏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姜沐言,当即恨恨道: “姜沐言又搞什么幺蛾子?她和阿彦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妄想纠缠他?” 陆如纪眉头紧锁未回答,目光朝周姨娘看去,只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姜文櫆被周姨娘哭嚎的沉了脸,沉声道: “哭什么喊什么?给我闭嘴!” 周姨娘被姜文櫆吼得心神一震,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硬着头皮继续喊道: “老爷!求你为妾身做主,为雅朵做主啊!她好歹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怎能如此被人糟蹋!求老爷为我们母女做主啊!” 周姨娘此番来前厅,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的。 为了能让姜雅朵嫁进陆家,她不惜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抹黑自己女儿的名节。 被人糟蹋这四个字眼一出,整个前厅瞬间闹哄哄起来。 宾客们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显然对这件事兴趣极大。 姜文櫆脸都黑了。 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周姨娘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 她还口口声声说陆家,陆家今日来的儿郎只有陆承彦一人。 周姨娘母女这是算计陆承彦来了。 同样在前厅的萧南瑜,朝姜文櫆看去,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姨娘。 他想到了被姜沐言的贴身婢女带走的陆承彦。 可此刻跪在地上喊冤求做主的人,是相府庶女的姨娘? 相府庶女被陆承彦糟蹋了? 萧南瑜不信陆承彦会那么饥不择食,十之八九是陆承彦被相府庶女给算计了。 但领走萧南瑜的是姜沐言的贴身婢女,她的贴身婢女……背叛了她?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姜文櫆黑沉着脸看向管家,命令道,“还不快让人把她拖下去!” 姜沐言是不可能嫁给陆承彦的。 姜文櫆也没有再和陆家做亲家的打算。 他的庶女也不能嫁进陆家。 周姨娘一听姜文櫆要将她拖下去,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点名道姓的喊道: “老爷!求你了,雅朵被陆家大公子糟蹋了,陆承彦他太过分了,雅朵和他男未婚女未嫁,都没有成亲他怎么能那么做,老爷您不能不管啊!求老爷为我们母女做主啊!” 周姨娘这一喊,满厅震惊。 “什么?陆承彦糟蹋了相府千金?” “不能够吧?陆承彦不是心悦相府嫡长女吗?怎么又和相府庶女搞在了一起?” “陆承彦呢?他怎么没出来澄清?他不在前厅?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没成想今日来相府还能听到这种事,也太劲爆了。” “相府最近怎么总出事?还全出在相府女儿郎身上,这要是真的,陆承彦不还是得娶姜家的女儿?” “……” 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声中,陆如纪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砰’的一下拍桌而起,怒指着周姨娘道: “你个贱妇休要血口喷人!我儿清清白白,怎可能糟蹋你女儿!休要抹黑我儿!” 周姨娘就等着别人质疑她了,当下喊道: “陆大人,我没有抹黑令郎,不信你自己去后院瞧瞧,陆承彦都把我女儿糟蹋成什么样了!” 姜文櫆儒雅的脸再不见儒雅,脸色黑得不成样子。 有哪个当娘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说自己女儿? 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6节 相府的护院在管家的指使下,几人冲上去,又是捂着周姨娘的嘴,又是拖着她走。 陆如纪见姜文櫆想息事宁人,他却是不干了。 就这样把相府妾室拖下去,他儿子的名声就全完了。 “相爷!” 陆如纪转而朝姜文櫆拱手,黑着和姜文櫆一样的黑脸,道: “既然相府姨娘口口声声指责我儿糟蹋了相府庶女,不如就让我等去后院瞧瞧,看看到底是否是我儿行事孟浪!” 心里没底的陆如纪,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陆承彦可千万不能出事。 这事必须当众揭开才能还他儿名声。 可若当众揭开的结果不如人意,他儿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但不这样做的话,陆承彦的清白被周姨娘这么一污蔑,同样是洗不白的。 周姨娘为了能让姜雅朵嫁进陆家狠得下心。 陆如纪为了陆承彦的名声,同样狠得下心。 为了挽回陆承彦的名声,他只能拼了。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听陆如纪邀请众人去后院看真相,深怕姜文櫆不答应,一个个就嚷嚷了起来。 “相爷,此事蹊跷,让我等也去看个明白吧。” “是啊相爷,此事不弄个清楚明白,陆大公子和相府庶女的名声就全毁了。” “……” 宾客们一声又一声的催促着,试图让姜文櫆同意他们去后院。 姜文櫆见陆如纪执意如此,又见周姨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当下也狠了狠心。 “好,既然你们都想看,那便都去后院看个清楚明白。” 姜文櫆不信陆承彦会被姜雅朵算计成功。 这一去,怕是毁的只有姜雅朵的名声。 可周姨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再想捂也确实是捂不住。 周姨娘母女非要飞蛾扑火,他拦都拦不住,那就成全她们,让她们扑个痛快。 于是乎。 众人跟着姜文櫆,呜泱泱一群人全通过垂花门,涌向了后院。 萧南瑜也跟着人群往后院而去。 但他没跟其他人一样往前挤,他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宋令贞听到事情和陆承彦有关,和其他贵夫人闲聊的她,朝萧南瑜走了过来。 “阿瑜,你老老实实跟着娘,哪儿都别去。”宋令贞小声叮嘱萧南瑜。 萧南瑜看了眼母亲,低声道:“娘,你怕我被人算计?” “……高门府邸后宅阴私多,不得不防,你常年在边关可能不懂,总之跟紧娘就行了。” 相府后宅不太平之事,宋令贞是知道的。 但能不太平到这种程度,她也是完全没想到。 陆承彦是一个什么样的儿郎,京城许多人都了解一二。 别说他和姜沐言青梅竹马,还差点定亲。 就算没有过这些亲事,他也不是一个乱来的人,更不可能在别人家主生辰宴的时候,跑到别人家去糟蹋别人女儿。 行事再放浪之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事情根源不是出在陆承彦身上,那就只能是出在相府庶女身上。 宋令贞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相府也是挺奇怪的。 能把姜沐言养得那么好,直接养成了京中世家贵女的典范,但相府其他庶女对比之下,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众人在周姨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刚进院子,就隐约能听到屋里传出来的暧昧动静。 周姨娘听着男男女女的这些声音,心里只觉高兴。 她女儿的事情果然是办不成了。 陆承彦马上就要成为她的乘龙快婿了。 姜文櫆和陆如纪的脸色,则是同款的锅底黑了。 陆如纪情急之下,甚至顾不得姜文櫆才是相府的主人。 他急匆匆的快步进去,推门却发现门锁住了。 “来人!把门给我砸开!” 离得近了,陆如纪听着屋里姜雅朵的叫声,是又羞又气。 屋里的男子只有喘息声,没说话,他听不出来是不是陆承彦。 姜文櫆没有阻止陆如纪的意思,但陆如纪显然指使不动相府的下人。 姜文櫆给一个护院使了个眼色,护院提刀上前,拔刀就朝锁头砍去。 离得近的人,一个个围在门前,伸长了脑袋想往里看。 在人群最后面的宋令贞,跨进院门听到屋里男女的声音时,就不让萧南瑜再进去了。 “阿瑜,把耳朵捂上。” 她一把扯住往前走的萧南瑜,蹙眉对他道。 “……娘,我就站在这里,我不会去看的,但也不用特意捂住耳朵吧?” 听觉灵敏的萧南瑜,确实也不太想听屋里的动静。 但其他人都没有捂耳朵,他捂耳朵会很奇怪。 “让你捂住耳朵就捂住耳朵,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萧南瑜不捂,宋令贞抬起手就要帮他捂。 她儿还未成亲,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过,怎么能听这些污秽声音。 “娘,我不捂耳朵,我出去,我到院子外站着行不行?” 萧南瑜拉下宋令贞要捂他耳朵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别人都不捂耳朵,就他一个人捂着,太另类了。 而且他都十九岁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被其他郎君看到会笑话他的。 “也成,那你在院外别进来。” 宋令贞叮嘱着萧南瑜,她看着堵在院子里呜泱泱的一群人,心里也堵得慌。 陆承彦之前要和姜沐言定亲,虽然没定成,但要是陆承彦和相府庶女真有个什么,姜沐言得多尴尬啊。 小姑娘也是可怜。 走出小院子的萧南瑜,碰到了匆匆而来的姜沐言。 两人一进一出的撞见,都讶异了一下。 “你怎么也来了?还是别进去了,里面乌糟糟的,别污了眼睛。” 萧南瑜站在院子的正门口,似乎有堵在门口不让姜沐言进去的意思。 姜沐言朝他身后看去,这才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 恐怕今日来参宴的所有宾客都来了。 “我听说我三妹……” 有些话,姜沐言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在扶摇阁待的好好的,绿蕉突然急匆匆的跑来跟她说。 周姨娘一路哭着跑去了前厅,说是姜雅朵让陆承彦给糟蹋了。 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陆承彦不可能主动做那种事。 姜雅朵若主动做那种事,陆承彦定然不从,也不可能让她做成功。 但事情太大了,她还是得来看一眼。 “应该不是陆承彦,你不用担心。” 萧南瑜看着神色有些焦急的姜沐言,宽慰着她道。 “……”姜沐言默了一瞬,道,“我不担心他,他不会轻易被人算计成功的。” “你很了解他?”萧南瑜问出这句话时,心里突然有些不太舒服,闷闷的。 姜沐言看着他清冷沉静的眸子,似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沉默着没回答他。 她和陆承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的。 但她隐约明白,她若说了解,萧南瑜可能会不高兴,所以她沉默着没说话。 两人于院子门前沉默对视。 跟在姜沐言身后的绿蕉,头垂得低低地,一副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院子里‘砰’的一声大响,似乎是房门被砸开了。 “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7节 一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紧接着就是惊呼声、惊叹声,各种哇哇哇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嘈杂不已。 “啊!别看!你们别看!快把门关上!” “快关门!” 周姨娘声音急切的嘶吼着。 姜沐言被喊得朝里张望,可院子里呜泱泱的人挤人,她根本就看不到周姨娘,只能听到她仿佛要冲破云霄的声音。 “啊!不可能!不可能的!陆承彦呢?陆承彦呢!这不可能!” 周姨娘关上门,堵在房门口不让人看屋里的情况。 她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不可能,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其他,无法接受现实的她,喊着喊着突然就眼一闭晕了过去。 “快,请府医来给她看看!” 跟在姜文櫆身旁一直没做声的陆巧,看着晕倒的周姨娘也突然喊了起来。 同样在房门口最前位置的陆如纪和万氏,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匆匆几眼,但他们夫妻二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屋里和姜雅朵纠缠的男子,并不是陆承彦。 “你个疯婆子!污蔑我儿名声!屋里玷污你女儿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儿!” 万氏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周姨娘,恨不得唾她几口。 害她提心吊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除了姜陆两家的长辈,以及围堵在房门口的少数宾客,看到了几眼屋内的香艳画面,其他宾客都没能一饱眼福。 后面没看到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气。 “不是请我们来看吗?怎么把门给关上了!” “看到了吗?是陆家大公子吗?” “你看到没?” “没。” “快把门打开,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不是陆承彦糟蹋了你女儿!” “……” 纷乱中,晕过去的周姨娘没法回答这些追问,或者是逼问。 姜文櫆黑沉着脸,不待他开口,陆如纪和万氏就急切替自己儿子洗清嫌疑了。 “不是我儿!你们以后莫要污蔑我儿名声!”万氏又是气又是庆幸的说道。 “不是陆承彦!你们记住了,糟蹋了姜家庶女的人不是陆承彦!”陆如纪喊的很大声。 “确实不是陆承彦,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可以作证,屋里的男子不是陆大公子!” 也有看到屋内情况的人帮陆家夫妇说话。 “不是陆承彦?那是谁?” “陆承彦呢?怎么没看到他?” “对啊,我记得陆承彦也来相府了,他人在哪儿?怎么一直没出来?” “陆大人,令郎呢?他去哪儿了?” 一时之间,在澄清了屋内和姜雅朵缠绵的人不是陆承彦之后,众人就开始寻找起了陆承彦。 姜文櫆没管陆家夫妇和其他宾客,他对管家吩咐道: “进去两个人,把他们分开,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姜文櫆的脸色很难看。 他有想到过,陆承彦不会糟蹋姜雅朵,却没想到姜雅朵会失身给其他人。 姜雅朵肯定不会是自愿失身给小厮的。 陆承彦又不在这里,那就只有说明。 姜雅朵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陆承彦没成功,反被陆承彦给算计了。 虽然姜文櫆一直都很欣赏陆承彦。 虽然是姜雅朵先算计的陆承彦,又是周姨娘故意把事情闹大,怨不得陆承彦。 但里面失身于小厮,被人看笑话的人,是他的庶女,他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好。 “陆承彦!陆承彦在那儿!”人群中突然有一人惊呼道。 “哪儿?” “门口!院门口!” 姜沐言就站在院门口,她正歪着头,从萧南瑜身侧往院子里看。 突然见院子里的全都朝她看来,她疑惑地收回视线,先抬眸对上萧南瑜清冷疏淡的目光。 萧南瑜眼眸微动,示意她看向身后。 姜沐言回头,就看到陆承彦一袭墨黑衣袍,气质沉冷的站在她身后。 第50章 中午加更一章 “表哥。”姜沐言看到陆承彦, 下意识唤了一句。 陆承彦看着她,轻轻颔首。 姜沐言突然想起什么,上下快速打量他一眼,询问道:“表哥, 你没事吧?” “放心, 我无事。”陆承彦冷沉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无事便好。 姜沐言看着陆承彦, 忽然觉着两人站得有点近,她不留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 又半步。 可她在面对陆承彦的时候,没有回头看的是, 萧南瑜就站在她身后。 她这一退又退, 看在陆承彦眼中,就是她在疏远他,一步一步的靠近了萧南瑜怀里。 陆承彦本就冷沉的眼眸, 神色瞬间更冷了。 他看着姜沐言的眸子抬起,落在了萧南瑜的脸上。 萧南瑜自然也发现了姜沐言在悄无声息的后退, 且是往他怀里退。 他看到了, 但他没避开,修长挺拔的身躯稳稳屹立不动,任由姜沐言往他怀里躲。 在陆承彦朝他投来冷沉目光时,他也不躲不避,瑞凤眼清冷的回视他。 一场没有实质的隔空交锋,在这一瞬间一触即发。 不需要言语, 陆承彦看着萧南瑜的眼睛,便明白他也是心悦姜沐言的。 这让他很莫名, 也很不爽。 萧南瑜才从边关回来没多久,除了在文德门遇刺之时, 萧南瑜救过姜沐言一命,陆承彦想不明白,他和姜沐言还有何交集。 再加上之前在聚仙楼的巧遇。 算来算去,萧南瑜和姜沐言之间,应该是仅仅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陆承彦不明白,萧南瑜是何时喜欢上姜沐言的。 对于萧南瑜仿佛要宣战般的眼神,陆承彦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可他不痛快之余,忽然惊觉了一件事。 他已经没有了阻止萧南瑜喜欢姜沐言的立场。 先前,他和姜沐言明年要定亲之事,是京城世家中不算秘密的秘密。 可现在,他和姜沐言的亲事作废,是整个京城都传扬的沸沸扬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陆承彦心中清楚,这其中有陆家在背后做推手,故意将事情闹大,为的是彻底拆散他和姜沐言,想要绝了他的退路。 陆承彦眸色深深地冷凝着萧南瑜,目光又缓缓落回姜沐言脸上。 她低眉敛眸,不看他,似乎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陆承彦薄唇微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院子里越来越嘈杂的嚷嚷声就直冲他而来。 “陆大公子,你怎么现在才出现?之前你在哪里?怎么一直没看到你?” “是啊,陆家大郎快来解释一下,你之前去了何处?” “你先前有和姜家庶女见过吗?” “屋里那个庶女叫什么名字?” “我夫人说好像叫姜雅朵。” “陆承彦,你和姜雅朵有没有什么关系?她姨娘说你糟蹋了她,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她和别人鸳鸯戏水?” “……” 纷乱的声音中,句句点着陆承彦的名,要他一个解释,陆承彦不得转眸看向院子里。 原本在房门口的万氏,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她看到安然无恙的陆承彦,开心不已,边走出院子边对他道: “阿彦,你快跟大家解释清楚,否则姜家庶女就要赖上你了!” 万氏走出来才发现,背对着院子的颀长身影是萧南瑜。 再然后,她又看到萧南瑜的身前,竟然站着一个姜沐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8节 姜沐言骨架小,身子纤瘦,而萧南瑜的身量修长又挺拔,在她背后一站,就将她的身影给挡得一丝不漏了。 万氏从院子里走出来,只看到了萧南瑜的背后,完全窥不见姜沐言的影子。 也正因为此,她看到姜沐言的一瞬间才会惊讶,继而脸色又沉了下来。 瞧瞧他们这个站姿! 大庭广众之下,站得如此近,亲密得都快贴在一起了。 她之前就猜测,姜沐言和萧南瑜之间肯定早就不清白了。 果不其然啊,她儿子和姜沐言的亲事刚刚作废,姜沐言就迫不及待的和萧南瑜亲近了。 就陆承彦这个痴儿看不穿,满心满眼觉得姜沐言哪哪儿都好。 “娘,发生了何事?” 陆承彦看着万氏,似乎对众人聚集于此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快进去跟大家解释你去了哪里,不解释清楚有损你名声。” 万氏抓住陆承彦的手腕,拉着他就将他推进院子,她自己倒没有跟着进去。 姜沐言在这里,得让他离姜沐言远点。 陆承彦倒没有抗拒,顺势进入了小院子,一人面对好奇看着他的所有人。 万氏送走陆承彦后,回头看了眼姜沐言,朝她走去。 姜沐言一直低敛着眉目,也没有回头看,所以她至今不知道,萧南瑜就站在她身后,她若再退半步,就该踩到萧南瑜的鹿皮靴子了。 “阿言,舅母问你,你与萧家大郎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亲近的?” 万氏端着长辈的架子,语气听着倒是挺正常,但话语间隐隐有点质问的意思。 姜沐言蹙眉的同时,心下也沉了一沉。 她不喜欢万氏这种说话的语气。 但万氏为何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姜沐言下意识的去寻找萧南瑜,结果一扭头就看到萧南瑜站在她身后。 距离很近,她就像是靠在他怀里一样。 “……”姜沐言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南瑜,沉默了。 难怪万氏会那么问她。 萧南瑜垂眸凝视她,见她终于回头,终于发现了他和她离得如此近,他依然没有挪步避开,与她保持距离的意思。 万氏眼睁睁看着他们深情对望,越发替自己儿子不值。 “阿言……”她再次开口。 然而这一次,姜沐言不等她把话说完,淡然沉静的杏眸一转,出声打断了她。 “舅母,我晓得你想说什么,还请舅母放心,我没有缠着表哥,若舅母不放心,应该去找表哥解决问题,而不是来找我说教。” 有了陆文芸、陆如纪的前车之鉴,姜沐言已然不想再听万氏的废话。 他们哪只眼睛看到她缠着陆承彦不放了吗? 是,在陆家人眼中,陆承彦顶顶优秀,是陆家的未来,是万氏和陆如纪的心头肉。 可她姜沐言难道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吗? 她也是姜文櫆和陆巧的掌上明珠,陆家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教训她。 她再不好,也有爹娘会管教,轮不到陆家人把手伸到她面前来管教她。 还未开口就被怼了的万氏,脸色顿时很难看。 姜沐言一个晚辈,竟然也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舅母并非是要对你说教,只是想问你,你和萧家大郎关系很好、很亲近?” 万氏忍着不悦没有发作出来。 院子里还有许多宾客,她若当众为难一个晚辈,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太好。 “我与表哥除了表亲关系,已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与萧大公子是何关系,亲近与否,与表哥无关,也与舅母无关,阿言无须跟舅母解释。” 姜沐言的回答很冷硬,一点也不担心会和万氏撕破脸。 在她看来,这脸早在那一日的相府正厅,就已经被万氏撕破了。 可陆家是陆巧的娘家,姜沐言不想让自己母亲夹在中间难做人。 是以万氏、陆如纪、陆家对她的态度再差,她也一直隐忍着,以为风波过后,可以息事宁人。 可亲事已经作废,她和陆承彦也不再有任何联系了。 万氏还摆出一副质问她,想要对她指指点点的姿态,这让姜沐言很不悦。 她不会再嫁给陆承彦了,万氏凭什么还想以未来婆母的身份,对她指手画脚。 姜沐言沉静如水的杏眸定定望着万氏,眼中再也没有了晚辈该有的谦恭示弱神色。 万氏的脸色极其难看。 她是看着姜沐言长大的,十几年了,这是姜沐言第一次用这么硬气的口吻和她说话。 “你和阿彦的亲事是作废了没错,但我还是你的舅母,我连问一句都不行?” 万氏咬牙忍了又忍,才没有让自己发出火来。 她儿子就在院子里,若她真的和姜沐言起了冲突,就陆承彦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性子,他十之八九是会帮着姜沐言的。 万氏不想落得一个被人看笑话,还要被儿子厌恶的境地。 那日亲事作废从相府回去之后,陆承彦整整十天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万氏不想再和自己儿子冷战了。 “不行。” 姜沐言看着面色难看又咬牙隐忍的万氏,半点亲戚面子也不给她,态度很坚决冷硬。 “我是姜家女,我和任何男子的任何关系,都与陆家无关,舅母没资格过问。” 姜文櫆私底下和她说过,以后就当没有陆家这门亲戚,但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陆巧毕竟也姓陆,以后见到陆家人,明面上不弄得太难堪就行,但对方若不给脸,也不必给对方面子。 “哼!”万氏再也忍不住了,冷哼一声讥讽道,“我没资格过问?你以为你的事我很想过问?你……” “既然不想,那便言行一致不要再问,免得让人以为舅母口是心非。” 姜沐言再次打断气急败坏的万氏。 她神色冷淡的看着万氏,嘴里唤着舅母,眼里的冷漠却是不再把万氏当亲戚了。 “好!”万氏被气得差点七窍生烟,抬手怒指着姜沐言。 “好你个姜沐言!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竟敢顶撞长辈还口出狂言教训长辈?就你这样的还世家贵女的典范?我看是全京城的人都被你伪装出的端庄娴雅给欺骗了!得亏我儿不用再与你定亲,否则真把你娶进门,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我陆家!” 万氏就算再气,也注意着控制音量,虽然声音里饱含愤怒,却没有大声呵斥出来引人侧目。 萧南瑜的面容陡然一冷,瑞凤眼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向万氏。 “陆夫人,慎言。得不到就肆意抹黑,这是陆家人的作风?陆家高尚至此,当真是让萧某意外。” 萧南瑜冷声讽刺回去。 他虽然只有十九岁,但他是血战沙场斩杀过无数敌人的少年将军,身上杀气是很重的。 当他不再刻意收敛身上的凛冽杀气,那股子杀伐气场顿时让万氏后背发寒。 万氏看着萧南瑜泛着森寒杀气的清冷瑞凤眼,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窜过脊梁骨直击天灵盖,吓得她心神都哆嗦了起来。 她觉得萧南瑜想杀她! 那个眼神太吓人了,就好像她在萧南瑜眼中是一个死人一样。 万氏猛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萧南瑜,她又瞥了眼一脸淡漠的姜沐言。 “我懒得管你们。” 万氏丢下一句话急匆匆转身离开。 她进入小院子的步伐有些凌乱,跟身后有恶狼追杀一样逃也似的走了。 姜沐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淡然又沉静。 万氏怎么想她不重要,以后别再到她跟前指手画脚就好。 萧南瑜收敛起自己的怒意与杀心,垂眸看向身前的姜沐言。 她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是何神色,但他看到她纤弱的小肩膀微微耷拉了下去。 “你还好吗?”萧南瑜轻声问。 姜沐言浑身一个激灵。 因为萧南瑜的声音就响在她头顶、她耳畔。 太近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萧南瑜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吹拂在她发髻上。 姜沐言的行动快过脑子,她猛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又飞快转过身来面对萧南瑜。 萧南瑜:“……” 他好像吓到她了? 姜沐言看着身姿挺拔的萧南瑜,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他身后的小院子里,宾客很吵闹,可她好像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心神全落在了萧南瑜身上。 “你、你怎么不往后退几步?”姜沐言忍不住问他。 万氏就是看到她和萧南瑜站得太近了,才会突然对她发难。 幸亏大家都在院子里,没多少人看到她和萧南瑜过于亲密的站姿。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99节 “……我为什么要退?” 屹立不动的萧南瑜沉吟片刻,反问她。 “……”这让姜沐言怎么回答,她没法回答。 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我没注意到我们两人站得太近,你看到了,你就应该主动后退,在外人面前与我保持距离。’ 姜沐言没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因为她隐隐感觉到,若她真的说了,萧南瑜可能会不高兴。 “你想要我退?”萧南瑜看着沉默不语的姜沐言,又追问了一句。 “……”姜沐言再次沉默。 他是不是太刨根问底了点? 萧南瑜看着少女低眉敛眸,白净清艳的脸庞,突然轻声唤她名字: “言言。” 姜沐言心神一震,猛地抬眸看向萧南瑜。 这好像是萧南瑜第一次叫她名字? 且他叫的竟然是……言言? 是不是太亲昵了点? 第51章 她父母亲人都是唤她阿言的。 从来没有人唤过她言言…… 姜沐言越想越觉得言言这个称呼太亲昵了, 亲昵到她莹白耳垂不自禁的泛上一层薄粉。 萧南瑜注意到了她在日光下白里透红的小耳朵,耳垂上的那一抹红娇艳欲滴,似能掐出水来一样粉嫩,极为惹眼。 看得萧南瑜喉咙莫名发痒, 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两下, 终是痒得咽了口口水, 才止住莫名的痒意。 “言言。”萧南瑜再次开口时,声音更轻更柔也更低沉了, “你和陆承彦的亲事已经作废了。” 她身上现在没有亲事,他就算与她走得亲近了一些, 也无人可以置喙什么。 且姜沐言对万氏的态度, 萧南瑜刚才也看在了眼里。 会对万氏说出那样一番话,她是打心底里,放弃与陆承彦定亲了。 既然她心里已经放弃了陆承彦。 那他是不是就可以…… 绿蕉早在萧南瑜喊第一声言言时, 就默默地后退又后退,不敢听也不敢打扰他们。 整个相府, 她是最了解姜沐言和萧南瑜到底是何关系的人。 她也早就预料到, 姜沐言迟早会和萧南瑜走到一起。 可萧南瑜眼也不眨盯着姜沐言看的眼神,她不小心瞟到一眼就连忙垂下了眼眸。 那眼神好像和陆承彦看姜沐言的眼神一模一样。 萧南瑜定然是倾心她们家大小姐的。 但倾心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嗯,我知道。”姜沐言也被萧南瑜过于幽深的眼神,看得敛下了眼眸,不太敢再与他对视。 她似乎猜到了萧南瑜接下来想说什么。 但她低垂着眉眼等了又等,却迟迟没等来萧南瑜的下一句话。 有些话, 萧南瑜不是不想说,只是话要出口的瞬间, 忽然觉得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太对。 院外两人的静默, 渐渐被院子里越来越高昂的嘈杂声打破。 “我可以给陆家大郎作证!他确实是去更衣了,因为我去更衣的时候遇到他了,他闹肚子,更衣时间自然要久一些。” 情绪高昂给陆承彦作证的声音,是定远侯世子杜景的。 喊的太大声了,听得姜沐言忍不住抬起眼眸,朝院子里看去。 她虽然后退离萧南瑜稍微远了一点,但娇小的身量依然被萧南瑜遮挡住了大半。 姜沐言需得微微偏头,才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萧南瑜的目光就跟黏在她脸上一样,半点都舍不得从她清艳夺目的白净小脸上挪开。 她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的动作,跟萧以星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偷看他的小动作一模一样,可爱至极。 萧南瑜半点都不关心院子里的热闹情况,陆承彦会怎么处理,能不能彻底摆脱别人的陷害,与他无关。 他的注意力与目光,全都落在了姜沐言一个人的身上。 他看她,她看院子里的热闹。 陆承彦被众人包围在中间,声音太杂乱,姜沐言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她视线越过众人,看向了房屋门口的姜文櫆和陆巧。 管家打开门从屋里出来,和姜文櫆低声禀告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合欢春?”姜文櫆蹙眉看着管家。 “是,相爷,我仔细查过,确实是合欢春,三小姐和小厮都服用了。”管家语声肯定的回答着。 “尽快把他们弄清醒。”姜文櫆吩咐道。 管家立即去做,姜文櫆转头朝人群中的陆承彦看去。 姜雅朵和小厮食用合欢春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肯定跟陆承彦有关。 但陆承彦此时已经跟众人解释清楚了。 他从前厅离开后去更衣了,闹肚子所以去的久了点,还有杜小侯爷给他作证,没有人再质疑他什么。 院子里的嘈杂还未平息,屋子里的姜雅朵和小厮被管家喂了解药之后,很快从只想与人苟合的状态恢复了神智。 当姜雅朵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满身狼狈的裹着薄被,发现和她缠绵悱恻的男子不是陆承彦之后,整个人就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啊——”姜雅朵尖叫一声。 “滚!你给我滚!怎么是你?陆承彦呢?陆承彦在哪里!我是和陆承彦的……不是和你,你给我滚开!” 姜雅朵当然也看到了屋子里的管家和两个护院,但她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无法接受现实的她,一边尖声叫嚷一边裹进了身上的被子。 她叫的太凄惨大声,院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一刹那间,众人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屋子后,视线又齐刷刷的射向陆承彦。 陆承彦于人群中镇定自若的屹立着,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屋子里的人不要血口喷人!我儿跟你可没有丝毫关系!” 万氏的尖锐喊声不比姜雅朵冷静多少。 她拨开人群急匆匆的回到屋子门口,冲着屋子里的姜雅朵就喊了起来。 “姜雅朵你自己不要脸和下人苟合,休要诋毁我儿!我儿清清白白,你少来沾边!” 姜雅朵的姨娘周姨娘,被扶起坐在房门口。 不知是府医医治的及时,还是万氏太大声吵醒了她,她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晕厥过去又醒来的周姨娘,猛地一下站起身。 她强忍着眼前一黑的眩晕感,摇摇欲坠的扶住椅子,待眩晕过去,立马就冲万氏喊了回去。 “陆夫人!我亲眼看到是陆大公子玷污了我女儿,我不知道怎么会一转眼会变成其他人,但你儿子肯定糟蹋过我女儿,你们陆家得对我女儿负责!” 周姨娘在知道姜雅朵想要做的事情之后,就已经豁出去拼一把了。 现在事情出了岔子。 变成了姜雅朵和小厮苟合被众人看到,但姜雅朵绝不能嫁给一个小厮,否则姜雅朵这辈子就完了,她也完了。 周姨娘没办法,只能死咬着陆承彦不放。 万氏看着没有半点证据也敢胡搅蛮缠的周姨娘,差点被气到直接升天。 “做人做事要讲证据!我儿跟你女儿没半点关系!他去更衣了,从没到过这个院子,有杜小侯爷给他作证!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 两个为了各自儿女的妇人,就这样怒不可遏的对喷了起来。 屋子里的姜雅朵听到门外的动静,裹着薄被就冲了出来。 她都失身了,不是失身给陆承彦,没法嫁进陆府,而是失身给了一个小厮,一个下人。 她没有当场疯癫,还能尚存一丝理智,就已经很不错了,又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形象。 “三小姐!”管家看到姜雅朵突然往外冲,想要去却来不及了。 闭紧的房门突然打开,众人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神色癫狂,身上裹着薄被,形如疯子的姜雅朵。 姜雅朵没理会众人震惊的目光,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找到了陆承彦。 “陆承彦!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太过分了!是你害得我!你必须对我负责!” 姜雅朵和周姨娘一样,无法接受她被下人玷污的事实,都想不管不顾的赖上陆承彦。 众人看着疯婆子一样嘶喊的姜雅朵,目光又齐刷刷的转回到陆承彦身上。 怎么感觉,陆承彦没有他说的那么清白,好像真的和此事有点关系的样子? 否则姜雅朵和周姨娘怎么谁都不污蔑,偏偏污蔑他? 而且他也确实是离开众人视线最久的一个人。 面对众人或怀疑、或探究的目光,陆承彦镇定如常,眼神冷沉,不紧不慢的说道: “陆某听不懂姜三小姐在说什么,今日入了相府后,我从前厅离开去更衣,回来看到前厅宾客全都不在,询问了相府下人才寻到这个院子来,此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你撒谎!”姜雅朵双眸猩红的怒喝道,“你来过这个院子!你还给我喝被下了合欢春的茶水!”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0节 姜雅朵此刻看着陆承彦,满心满眼都是后悔。 她就不该喝那杯茶! 她知道那杯茶有问题,她本可以不喝的。 可她以为陆承彦已经喝过茶了,所以她不介意和他一样中上合欢春。 “姜三小姐知道自己中了合欢春?还知道药是被下在茶水里的?知道茶水有问题你还喝了下去?这说明姜三小姐是自愿和屋中之人缠绵悱恻的,与我何干?” 面容冷沉的陆承彦,条理清晰的冷静反驳着姜雅朵。 众人一听陆承彦这话,顿觉有理。 “姜三小姐,你既是自愿的,我们又没指责你什么,你又何苦拉他人下水。” 杜景看不过去的踢陆承彦说了一句话。 他确确实实是看到陆承彦去更衣了,身为京中正义好儿郎,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陆承彦被人污蔑。 “我不是自愿的!”姜雅朵怒声一喝,突然想起什么,忙道,“陆承彦真的来过这里,是他给我喝的茶,我有人证!” 院子外的萧南瑜。 听到姜雅朵说人证时,眉心动了动。 “言言。”萧南瑜扫了眼姜沐言身后,只有绿蕉一个头垂得低低的贴身婢女,“你另一个贴身婢女呢?” 姜沐言的目光从越来越热闹的院子里,转回到萧南瑜清隽面容上,没有瞒他的回答道: “红桃被我降成二等丫鬟了,我现在就绿蕉一个贴身婢女。” 听到那个婢女不再是姜沐言的贴身婢女,萧南瑜稍稍放下心来。 “那个婢女可能背叛了你,你还是别留在院子里,把她发卖出去的好。”萧南瑜提醒着她。 姜沐言眸光微闪,又侧头先看了眼院子里,这才压低声音询问他: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南瑜看着她,不确定陆承彦是否先见了她,才又被姜雅朵算计的,他轻声反问着她道: “言言,你今日有让人去请陆承彦来见你吗?” 第52章 “没有。”姜沐言摇头。 萧南瑜见她摇头, 清冷眉宇间似染上了一层柔情。 “先前在前厅,我看到红桃去请陆承彦,说是你想见陆承彦,随后她就领着陆承彦进了垂花门去后院。” 萧南瑜将自己看到的, 说给姜沐言听。 姜沐言面色沉凝, 这才知道红桃这个不安分的奴婢, 竟和姜雅朵同流合污陷害陆承彦。 “你那个婢女,不要留在身边的好, 以免后患无穷。” 萧南瑜再次叮咛着姜沐言,胳膊肘往外拐的婢女, 决计不能放在身边。 “嗯, 我明白。”姜沐言颔首。 她从相国寺回来之后,红桃没出现在她面前晃悠过,她倒是差点忘记红桃这个人了。 院子里。 众人听到姜雅朵说她有人证, 顿时又兴致高昂了起来。 “什么人证?” “你怎么证明陆家大郎来过这里?” “……” 姜雅朵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她,眼睛死死盯着陆承彦, 咬牙切齿般喊出一个名字。 “红桃!红桃是我长姐的贴身婢女, 是她去前厅带陆承彦来后院的,就来的这个院子!红桃可以给我作证!” 姜雅朵以为她喊出红桃的名字,陆承彦会慌。 可看着陆承彦冷如寒霜,没有一丝一毫慌乱之色的峻脸,她自己先心慌了。 陆承彦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他不怕红桃指证他吗? 随着姜雅朵话落,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阵阵的窃窃私语。 有人小声和身边之人道: “之前在前厅时, 我确实看到过一个婢女在和陆承彦说话,陆承彦还跟着她走了。” “什么?难道姜雅朵说的是真的?” 姜文櫆看着一旁形容狼狈, 状如癫狂的姜雅朵,很想把她塞回屋里去锁着。 但相府都丢脸丢到这个份上, 也不差这一点点的面子。 为今之计,是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去!让人把红桃叫过来!”姜文櫆阴沉着脸说道。 “是。”管家立即遣了两个人去找红桃。 周姨娘泪流不止的抱着自己女儿,这可怎么办啊。 “老爷,你要……”她朝姜文櫆看去,嗓子一开就哭嚎起来。 “闭嘴!”姜文櫆厉声一喝,眼神像有无数把冰刀子扎向了周姨娘。 周姨娘吓得浑身一僵瞬间闭嘴了,连哭都不敢哭了。 众人要找的红桃,其实就躲在院子外不远处,惴惴不安的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当她知道周姨娘跑去前厅,到底嚷嚷着陆承彦玷污了姜雅朵时,她就知道出大事了,也后悔了。 她也被姜雅朵给算计了! 姜雅朵请她帮忙把陆承彦请去小院子时,根本不是这样说的。 姜雅朵说她只是想单独和陆承彦说句话而已。 红桃想着,只是说几句话,应该没什么大碍,且陆承彦是男子,姜雅朵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关键的是,姜雅朵跟她说,只要她帮了这个忙,就到姜沐言跟前替她求情,让她重新做回姜沐言的贴身丫鬟。 红桃也是没办法了才答应帮忙的。 她莫名其妙被降成二等丫鬟,赵嬷嬷还不准她靠近姜沐言,她想替自己伸冤求情都没机会。 可她再想回到姜沐言身边,如果事先知道姜雅朵算计陆承彦,想失身给陆承彦借机嫁进陆府,她就是被打死都不会帮姜雅朵的。 就姜雅朵那样的,根本就配不上陆承彦。 内心无尽后悔的红桃,很快被护院找到,两个护院一人抓着她一条胳膊,扯着就往小院子去。 红桃挣扎喊冤,护院不理不睬,拉着她就走。 红桃心里害怕,看到院子门口的姜沐言,哭喊着求情道: “大小姐,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小姐救我!” 姜沐言杏眸淡漠,袖手旁观的看着红桃被拉进院子里。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声声喊冤的红桃,被拉着从陆承彦身旁经过时,忽然就噤了声。 她看着屹立在人群中,光风霁月的陆承彦,内心深处更是后悔加后怕。 幸亏他没有被姜雅朵算计成功,否则她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红桃被护院拉到屋前台阶下,一下按跪在地上。 “红桃,你快跟大家说,是你去前厅请陆承彦,然后将他带到了这个院子里,对不对?” 姜雅朵不等姜文櫆发话,急切的冲红桃喊了起来。 哆哆嗦嗦的红桃,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姜雅朵,又去看面色阴沉的姜文櫆。 她心里清楚,一旦她开口承认,她带陆承彦来过这个院子,陆承彦肯定会被姜雅朵想方设法的缠上。 姜雅朵就算不失身给别人,想嫁给陆承彦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都失身给别人了,竟还妄想逼陆承彦娶她。 红桃想到陆承彦,心一横就重重磕头道: “求老爷明鉴,奴婢确实是去前厅见了表少爷,但奴婢是去替大小姐传话的,奴婢并没有领着表少爷来后院,三小姐是在污蔑我和表少爷!” 一刹那间,姜雅朵只觉五雷轰顶。 “你撒谎!”她气得就要冲下去撕烂红桃,却被周姨娘死死抱住,“红桃你个贱蹄子!你撒谎!陆承彦明明是你领着来这里!” 眸色冷沉从没看过红桃的陆承彦,淡淡睨了眼跪在地上的婢女。 陆承彦没想到红桃会帮他说话。 其实不必红桃帮他,他也有法子自救,但红桃选择站在他这一边,事情就要简单的多了。 “老爷明察,红桃没有领表少爷来后院,红桃去前厅真的只是替大小姐传话的!除此之外奴婢什么都没有做!” 红桃是在帮陆承彦,也是在帮自己。 若她和姜雅朵同流合污,诓骗陆承彦带他入后院的事情暴露,姜文櫆肯定会让人打死她的。 院子外。 萧南瑜闻言朝姜沐言看去。 姜沐言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连忙摇头否认道: “我没有。” 急着否认完,姜沐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萧南瑜还什么都没说呢,她为什么要急着否认?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1节 萧南瑜见她摇头摇得步摇轻轻晃动的模样,嘴角几不可查的弯了弯。 “嗯,我信你。”萧南瑜轻轻点头。 院子里姜文櫆的话传了出来。 “大小姐让你传什么话?” 姜沐言心思一转,对萧南瑜道:“我进去看看。” 萧南瑜见她抬脚进入院子,他也默默跟了上去。 跪在地上的红桃,刚才只是急中生智,扯姜沐言的名头为她和陆承彦开脱。 这会儿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之间想不出理由来。 “大小姐、大小姐……”她呢喃了几声,实在想不出合理的理由来,忍不住扭头朝院子外看去。 看到姜沐言走进院子,红桃只觉看到了希望在向她走来。 就算姜沐言和陆承彦亲事作废,可陆承彦也还是姜沐言的表哥,姜沐言肯定也不忍心看到陆承彦被人陷害。 肯定会帮她和陆承彦的。 姜沐言倒也没有让红桃失望,她走到台阶前,对姜文櫆道: “爹爹,我确实让红桃去前厅给表哥传话了。” 陆承彦目不转睛的看着姜沐言清瘦的身影。 她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就那般淡漠无情的,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萧南瑜没有跟到前面去,他站在陆承彦的侧后方,视线也落在姜沐言身上。 “撒谎!”姜雅朵不待姜文櫆开口,立马就指责起了姜沐言。 “姜沐言你撒谎!你们全都撒谎!是我让红桃去请陆承彦来这个院子的!是我让她去的!” 姜雅朵气到跺脚,恨不得将姜沐言和红桃的嘴都撕烂。 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她,全都欺负她。 姜文櫆无视撒泼的姜雅朵,对姜沐言道: “你让红桃去传的什么话?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去传话?” 姜沐言纤细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似一株坚韧不拔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掷地有声道: “舅舅曾警告我,不要纠缠表哥。陆家长辈也吩咐晚辈,不要与我走得太近,会被我带坏名声。我自知文德门遇刺之后,我与表哥再无可能,我也没有要纠缠表哥,妄图嫁进陆家的意思。” “可表哥日日给我写信,我从未回信他也风雨无阻的写。” “我不想让陆家人误会我纠缠表哥,也不想让表哥再给我写信,所以我让红桃去给他传话。” “说我与他有缘无分,这辈子不可能定亲,也不可能成亲,让他放手莫强求,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姜沐言这一番话,只有最后一句是不曾发生过的。 可也算不得是假话,她确实想跟陆承彦这些话。 没有让红桃传话,她就亲自说给陆承彦听。 正好今日当着京中各世家的面,她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众人作证,她和陆承彦一刀两断,也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陆承彦眉头紧锁的盯着姜沐言的身影。 这些话太刺耳,于他而言太令人伤心。 他情愿她当众否认,她没有让红桃给他传话,也不想听她为了帮他圆场,说出这样一番锥心之语。 窒息感从陆承彦的心口传来,痛到他难以呼吸。 她当真是绝情,一丝余地都不留。 陆承彦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悲痛,冷沉沉的眸子缓缓朝陆如纪看了过去。 父亲去找过她,警告她不要纠缠他? 所以她才一直不给他回信,今日还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 人群因为姜沐言这些话,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状态。 片刻后,窃窃私语嗡鸣一般响起。 杜景杜小侯爷看着冷如冰雕的陆承彦,跟身旁友人啧啧了两声,低语道: “真看不出来,陆承彦竟如此痴情,亲事都作废了还日日写信。” “痴情有什么用?再痴情也挽回不了姜家大小姐了,你没听她说,陆大人警告她不准纠缠陆承彦吗?”友人也低声回复着杜景。 “可惜可惜。”杜景折扇一打,摇头叹气道,“陆家人不同意,姜沐言今日又把话说得这么绝,陆承彦一腔痴情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杜景嘴上说着可惜,心里却还挺高兴的。 都说老天爷给你打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他这回信了。 陆承彦打小就惊才绝艳,京中世家子弟在他的光彩照耀下,一个个被他比下去不说,还被他给衬得灰头土脸的。 这下好了,老天爷有眼。 给了陆承彦一身耀眼夺目的才华,就让他在情路上狠狠地栽一个大跟斗。 不错不错,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杜景潇洒风流的摇着扇子,眸光这么一闪,突然瞥到了萧南瑜的身影。 他扭头看去,见果真是萧南瑜,当即抬脚走过去。 “我说萧大郎,你怎么现在才来?好戏都快演完了。” 杜景说得好戏,自然是姜雅朵这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虽说杜景不太了解这个姜家三小姐,但他还是相信陆承彦的人品的。 就算他没有遇到去更衣的陆承彦,他也不信陆承彦会和姜雅朵有一腿。 陆承彦心仪之人明明就是姜沐言,怎么可能会和姜沐言的妹妹勾搭在一起,想也知道里面有鬼。 “我又不像你,喜欢看戏。”萧南瑜清冷清冷的瞥了眼杜景,态度实在说不上热络。 一看到杜景,萧南瑜就想到被他搅黄了的相国寺之行,以至于怎么看杜景都不顺眼。 “不可能!”姜雅朵的一声尖叫像是要冲破云霄一般,炸得人耳膜都震了震。 “姜沐言你撒谎!” 姜雅朵无法面对自己算计陆承彦失败,还失身给了一个下人的现实,声嘶力竭的尖叫了起来。 姜文櫆不想再让她闹下去,事已至此,真相也算是大白了。 他对护院首领道:“把她嘴堵起来拖进去!” “是。”护院首领和另一名护院立即动手,冲上前一边捂姜雅朵的嘴,一边把她往屋子里拖。 “老爷!她可能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做,对她太残忍了!老爷……” 周姨娘眼看着攀不上陆承彦,事情就要这样落下帷幕,她又不甘心的嘶喊了起来。 然而姜文櫆已经彻底没了耐心,厉声一喝: “把她的嘴也堵起来拖下去!” 他好好的生辰,让这对母女给搅黄了不少,还将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今日过后,相府又会再次被推到风尖浪口,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闹事的一对母女被关进屋子里。 看热闹的众人也就没热闹可看了。 “家丑一桩,让各位看笑话。”面色沉沉的姜文櫆站在台阶上对众人道,“请诸位移步前厅。” 姜雅朵闹的这一出,没能攀诬上陆承彦,就确实是相府一家的家事,外人也不好置喙什么,众人便掉头走出院子。 从小院子回前厅的路上,各种议论声就没断过,谈论的自然还是相府姜雅朵的丑事。 宋令贞今日来相府,除了贺喜,本是还想与陆巧商议一件事的。 可姜雅朵这事一闹,陆巧怕是也没什么心情了。 落于众人之后的她,叹了口气往外走。 “阿瑜,快走,这是相府家事,你杵在这里不合适。” 宋令贞转身前看到萧南瑜还没走,上前就去拉他。 萧南瑜看了眼姜沐言,又看了眼同样还没走的陆承彦,默默跟着宋令贞走了。 眨眼之间,院中除了相府奴仆,主子就剩姜文櫆、陆巧、姜沐言,以及陆如纪、万氏、陆承彦。 陆如纪和万氏还没走,是因为陆承彦不肯走。 把陆承彦一个人留下,他们又不放心。 “阿言。”陆承彦出声唤姜沐言。 “表哥不必多说。”姜沐言第一时间截断他话头,转身看着他,杏眸淡然又沉静,语气坚定道,“你我缘分已尽,强求不来。” 陆承彦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 “阿彦,人都把话说得这么绝了,你还在奢望什么?你又不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除了她就娶不到妻子了,你干嘛非得在她这棵树上吊死?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陆如纪恨铁不成钢的怒斥着陆承彦。 这应该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陆承彦说这么重的话。 陆承彦这个儿子太优秀,从小就不需要他操心。 不成想第一次让他操这么大的心,就碰上这种丢人之事。 堂堂男儿,一心痴恋一个姑娘家算是什么事。 天底下女子何其多,但凡权柄在握的男子,又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区区一个女子而已,也这么上心,真是糊涂。 陆承彦看了眼陆如纪,又深深地凝望了姜沐言好几眼,他未再发一言,落寞的转身离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2节 姜沐言看着他孤寂走远的冷沉背影,眼一闭不忍再看,微微偏开了头。 她与陆承彦,此生注定无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终是她负了他。 外人都走了。 姜沐言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红桃,对姜文櫆道: “爹爹,把她发卖了吧,我不需要这样的婢女。” 她这么说,姜文櫆就更明白,红桃去前厅见陆承彦,并不是帮她传话的。 “嗯。”姜文櫆点头,但后宅之事都是陆巧在管,他又扭头对陆巧道,“把这个婢女的家人也一并发卖了。” “老爷!不要!奴婢真的不知道三小姐想干什么,老爷明察,奴婢是冤枉的!” 红桃哭喊着连连磕头,用力到额头都嗑出血了也没停。 “不想发卖也行。”姜文櫆阴沉着脸。 红桃立马抬起头,泪眼饱含希翼之色的望着他。 “那就直接打死。”姜文櫆声音冰冷。 红桃的身子颓然一倒,面如死灰的歪坐在地上。 她求助无门之际,余光瞥到姜沐言,又立马跪好求情: “大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帮着三小姐诓骗表少爷,真的没有!求大小姐救救奴婢!大小姐……” 姜沐言看也不看她,径自转身离开。 她给过红桃机会,不止一次。 是红桃自己要往绝路上走,现在才来求她,晚了。 姜雅朵这事,姜文櫆和陆巧现在都没空处理,只能先放一边。 前厅。 气氛依旧很热闹,甚至比之前更热闹了。 在姜文櫆和陆巧重新回到宴席上时,姜文櫆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巧回到贵妇人的席间,也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招待着各位夫人。 姜文櫆今日这一场生辰宴,除了姜雅朵那一场闹剧,看起来和往年也没什么不同。 宴席即将结束时。 宋令贞见陆巧气色还好,心情也没怎么受影响的样子,一如往常的和各位夫人说说笑笑。 在其他夫人都离开后,她终于等来和陆巧单独相处的机会。 “姜夫人。”宋令贞走得陆巧面前,施施然福了福礼。 她是镇国公世子夫人,怎么也轮不到她先给陆巧行礼。 陆巧忙还礼道:“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怎可这般客气,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宋令贞并没有端着自己世子夫人的架子,反而是热络的上前拉住陆巧的手,温和道: “姜夫人不必客气,是我心中有愧。” “世子夫人这话可说不得,萧家与萧家大郎于我姜家只有恩情,万万不可有愧。” 陆巧能感觉到,宋令贞是真心觉得有愧,这让她感动。 萧家家风果真是清明刚正,明明是有恩于人,却还因救人时的一点瑕疵而心中有愧。 她亦是真的感谢萧家和萧南瑜,没有萧南瑜,谁都不知道文德门之后的姜沐言会如何。 两位夫人谦和有礼的恭维了一番,又在一旁坐了下来。 “姜夫人,是这样的。” 宋令贞见陆巧的状态并没有被姜雅朵影响到,这才决定说明来意。 “你家沐言的亲事作废,是因阿瑜才导致作废的,萧家心有愧疚,可以对此事负责。” 宋令贞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见陆巧脸上并未有何异色,这才接着道: “我家阿瑜也还未定亲,不如就让两个孩子……定下来?姜夫人意下如何?” 姜陆两家亲事作废,在陆家的推波助澜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一刀两断了。 眼下亲事作废也有一段时日了。 宋令贞担心萧家迟迟不表态,有推卸责任的嫌疑,这才趁着姜文櫆生辰,来和陆巧谈一谈此事。 陆巧看着宋令贞望向她的柔和眼睛,她能看得出来,宋令贞是真心想将姜沐言和萧南瑜凑成一对。 并非是因为姜沐言被萧南瑜抱过,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门来商议这门亲事。 可就因为萧家的这份真心,陆巧才又叹了口气。 她缓缓道: “世子夫人,萧家大郎是个好儿郎,但我先前问过夫君,他说和陆家的亲事刚作废,不适合立即给阿言议亲。” “而且姜家不能狭恩图报,萧家大郎救了阿言,姜家已是感激不尽,若姜家还要因此事逼萧家大郎娶阿言,有恩将仇报之疑,这不好,姜家也做不出来此事。” “再者,我夫君承诺过,明年春闱放榜之前,不给阿言议亲。” 宋令贞一听便明白,明年春闱放榜这个承诺,应该和陆承彦有关。 难道说,姜家还准备再给陆承彦一个机会? 宋令贞心里琢磨了一下,陆承彦能等,可萧南瑜都十九岁了,再拖下去就真的有点晚了。 “姜夫人,冒昧问一句,沐言和陆家大郎……可是还有再次定亲的可能?” 宋令贞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问清楚。 若姜家仍然打算将姜沐言留给陆承彦,她这边也就不用暂停萧南瑜的议亲了。 “不可能了。”陆巧坚定摇头,回答的非常果断,“我姜家女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嫁给陆家儿郎的。” 这句话,不止断了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还断了所有姜家女和陆家郎君的亲事。 宋令贞这下懂了,却又还有一事不明。 “那相爷为何还要承诺,明年春闱放榜之前不给沐言议亲?” 宋令贞是真的想不明白,既然姜陆两家断断然不可能再议亲,姜家为何要拖着姜沐言的亲事? “哎。”陆巧叹了口气道。 “承彦那个孩子,待我家阿言确实是一片真心,他亦不想放弃这门亲事,我夫君虽不打算把阿言嫁给他,却也不想因此事影响到他春闱应试,且阿言还未及笄,亲事确实也不着急,所以他提出请求,我夫君便应允了。” 在陆巧心里,陆承彦也一样是个好孩子。 可陆家……哎。 陆巧本就是从陆家出来的,陆家的情况她又如何会不懂。 发生了文德门一事,她也确实不放心再把姜沐言嫁进陆家。 但陆承彦没有对不起姜沐言,他若因为姜沐言春闱考砸了,毁了自己前途,陆巧也会觉得愧对于他。 所以春闱放榜前不给姜沐言议亲,稍微安一安陆承彦的心,她也是同意的。 陆巧这一解释,宋令贞便也明白了。 明年再给姜沐言议亲,并非是姜沐言和陆承彦还有可能,纯粹是为了陆承彦的前途着想罢了。 但姜沐言今日在院子里那一番绝情之语,陆承彦听了,难道会认为他还有机会吗? 宋令贞从相府出来后,唉声叹气的。 萧南瑜见状忍不住问她:“娘,你叹气作甚?” 宋令贞看着自己清隽无双的儿子,心下又叹了口气,认真问他: “阿瑜,你急着成亲吗?” “……不急。”萧南瑜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担心她又想让他看各家贵女的丹青,实诚的给出了心中答案。 他和姜沐言之间的事都没理清楚,又还有萧以星、萧以舟两个孩子。 若宋令贞再给他弄一个定亲对象出来,太乱了,不合适。 且姜沐言这边还未定下的未婚夫刚作废,他这里不能再弄一个未婚妻出来了。 否则真要乱成一锅粥了。 “哎,不急便好,那便再等等。”宋令贞拍了拍萧南瑜的肩膀,心疼道,“就是苦了我儿。” “娘,我不苦,我的亲事你就先别操心了,明年再说吧。” 萧南瑜善解人意的宽慰着宋令贞。 “好,明年再说。”宋令贞点头,“也只能明年再说了。” 萧南瑜忍不住多看了宋令贞几眼。 今日,他娘这么痛快就答应,先不给他议亲了? 镇国公府。 宋令贞回府修整片刻,去了镇国公老夫人的院子。 自打萧家儿郎回京,萧南瑜的亲事就是镇国公府的头等大事,镇国公老夫人自然也是时常关心的。 上房里。 宋令贞将从陆巧口中得知的,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事,告诉了镇国公夫人,最后道: “母亲,我想着,就先不给阿瑜议亲了。” 宋令贞放下茶盏,对上首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解释道。 “明年姜家嫡长女若无人求娶,萧家还是得为此事担起责任。” 老夫人闻言倒也没反对,浅浅颔首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3节 “我们家确实得负起责任,姜家长女我也见过几回,确实是个好孩子,否则陆家大郎也不会不顾全家反对,执意求娶她。” 老夫人看着连连叹气的宋令贞,反过来安慰她。 “那孩子本就是世家贵女的典范,人品才情无可挑剔,以往有意求娶之人数不胜数,现今她名节是毁在阿瑜身上的,于萧家而言她就还是清清白白的,若能因此嫁入我镇国公府,也是我们萧家的一桩幸事。” 相府姜家的名声,在京城褒贬不一。 包括今日相府整出的一场闹剧,姜雅朵失身给一个下人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相府自然也没什么面子。 可镇国公老夫人对出身于相府的姜沐言,却是赞誉的,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她并没有因为相府其他人、其他事就对姜沐言有偏见。 “娘,我并非是对沐言不满意,我之前也曾动过念头,想让她嫁与阿瑜,若是她当我儿媳,我自是满意的。” “我忧心的是,阿瑜今年都十九了,明年春闱之后再去姜家议亲,之后还得定亲再成亲,这一拖阿瑜都二十、二十一了。” 宋令贞叹的气,每一口都是心疼儿子的亲事一拖再拖,迟迟不能成亲。 她没有对姜沐言有意见。 “你也莫要太过担忧,阿瑜十九未成亲确实有些晚了,但都十九了,也不差再拖个一年半载的。” 老夫人宽慰着宋令贞,既然都晚了,那再晚一点也没什么。 “母亲之言,儿媳明白,儿媳也是这样想的,但……儿媳私心里,其实更想让阿瑜娶一个他自己心仪的女子,而不是因各种形势,被迫娶一个他必须负起责任之人。” 宋令贞虽然满意姜沐言当她儿媳,但她担心萧南瑜不喜欢姜沐言。 虽然之前在相府,萧南瑜有主动求娶姜沐言的意思,但宋令贞同样担心,他是为了责任才想求娶姜沐言。 “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你既也认为姜沐言是个顶好的女儿郎,你就应该相信,哪怕他们成亲之时没有感情,婚后的朝夕相处中,阿瑜也会慢慢心悦于她。” 镇国公老夫人用过来人的眼光,开导着宋令贞。 宋令贞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当即笑了笑道:“母亲说得是,儿媳想的还是不够多,不够周全。” “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镇国公夫人道。 宋令贞从老夫人院子出来后,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算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 反正姜家那边一拖,萧南瑜的亲事怎么也得明年春闱后,才能提上日程了。 且她看陆巧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让姜沐言嫁给萧南瑜。 只不过因为姜家承诺过陆承彦,所以暂时不好松口答应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 姜沐言和萧南瑜都丝毫不知道,他们两人的亲事,被姜家和萧家长辈通过气。 萧南瑜送宋令贞回府后,没多久就又骑马离开,去了梨园。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去梨园不到半个时辰,姜沐言竟也到了梨园。 “娘!”被萧南瑜抱在怀里的萧以星,冲进入院子的姜沐言开心喊道,“娘,我要娘抱抱!哥哥,快出来,娘来了!” “星星。”姜沐言看到萧南瑜在梨园,也有些意外,抬脚朝他们走去。 萧南瑜抱着萧以星也朝她走去,将萧以星递给她抱着,清冷眉目隐隐含笑的看着她,问道: “相府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第53章 一更 姜沐言先捏了捏萧以星肉嘟嘟的可爱小脸, 这才笑盈盈的对萧南瑜道: “就是因为出了事乱糟糟的,没人有空管我,我才能偷溜出来。” 萧南瑜被她笑得晃了晃神,本就幽深的眼神越发深邃了, 定定凝视着她的笑颜挪不开眼。 “娘, 星星好想你。” 萧以星的小肉手捧着姜沐言白净细腻的脸庞, 甜糯糯软绵绵的说着想姜沐言,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儿凑上去, 吧唧一口亲在了姜沐言脸颊上。 被女儿又乖又软的亲一口,姜沐言笑颜绽放的越发璀璨了。 她满目疼爱的看着萧以星, 也凑过去吧唧一口亲了下小家伙的小脸颊。 “啊!娘亲亲我了。”萧以星幸福到冒泡泡, 开心地一头扎进姜沐言颈窝,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蹭啊蹭,“娘身上香香的, 星星好喜欢。” 姜沐言被她蹭得脖子发痒,银铃般清脆愉悦的笑声轻轻溢出。 萧南瑜站在两人面前, 看着她们亲来亲去, 又看着萧以星在姜沐言怀里一个劲儿的撒娇,心里莫名有些羡慕。 “娘。” 萧以舟从屋子跑出来,小小身影跑得飞快,冲过来就一把抱住姜沐言的纤细大腿。 他仰起长着小奶瞟的英俊小脸儿,内敛又开心的笑着道:“娘,舟舟也好想你。” “娘也好想你们。”姜沐言揉了揉萧以舟的发顶, 牵着他的小手儿往里走去。 萧南瑜的目光像是黏在姜沐言身上一样,她走一步他目光追随一步。 眼睁睁看着她右手抱着一个, 左手牵着一个,温柔浅笑着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她迈上台阶, 跨过门槛,进入屋子,一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被孤零零遗留在院子中的萧南瑜,心里越发的羡慕两个小家伙了。 她眼里只有两个小娃娃,哪里还看得到他。 心中有些发酸的萧南瑜,默默抬脚朝屋里走去。 他即将踏上台阶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福,你确定是这里?” 耳力极好的萧南瑜眉目微动,猛然回头看向紧闭的院门。 刚才是杜景杜小侯爷的声音。 他怎么会突然来离醉巷? 萧南瑜盯着院门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屋内的姜沐言和两个孩子,他脚步一转朝外走去。 萧南瑜走到了银杏树下,抬头看了看高高耸起的老银杏树,矫捷身姿一跃而起,英姿飒爽又悄无声息的上了树。 他站在树干上,透过银杏翠绿的叶子,看到了骑着马慢悠悠走到隔壁院落的杜景。 “阿福,去敲门看看是不是我表弟。” 杜景吩咐着同样骑在马背上的小厮,他自己倒是在马鞍上坐的稳稳当当,一点也不急着下马。 杜景的小厮阿福,翻身下马就去敲门。 藏在银杏树上的萧南瑜,眉头微拧的看着这一幕。 前两日,隔壁院落搬来了一个赴京赶考的士子。 难道住在梨园隔壁的人是杜景的表弟? 这可不太妙。 杜景认识他,也认识姜沐言,万一他频繁来离醉巷,指不定哪天就撞上了。 不多时。 隔壁院落的书童出来开门,将杜景请进了宅院。 萧南瑜清冷的眉宇蹙得更紧了。 隔壁的士子竟真的和杜景认识。 “爹爹!爹爹你在哪儿?怎么不进来?快进来和娘玩!” 萧以星的小奶音在屋里喊了起来。 “……”萧南瑜眼皮子抽了一下,他和姜沐言可没法玩。 在树上的萧南瑜又等了片刻,见杜景进了隔壁院落的屋子,才从树上一跃而下。 干脆利落稳稳定定落地的萧南瑜,稍稍拎起直裰下摆抖了抖并无多少的灰尘,这才身姿矜贵的迈着沉稳步伐回屋。 屋内。 姜沐言跪坐在一张书案后,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腻歪在她怀里,画面温馨又美好。 萧南瑜默默地走过去,在姜沐言对面跪坐了下来。 笑容甜丝丝歪着小脑袋靠着姜沐言的萧以星,看到萧南瑜忽然道: “爹爹,娘的玉镯子呢?” 萧南瑜不明所以的先看了眼姜沐言,见她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清冷目光才回到萧以星脸上,问:“哪只玉镯子?” 姜沐言的玉镯子,他自然是不知晓的。 但小家伙问了,他还是得顺着话接下去。 “就那只爹爹亲手雕的玉兰花的玉镯子啊,白色的,可好看了,娘好像弄丢了,爹爹你有找回来吗?” 萧以星眨巴着可爱大眼睛,小奶音软绵绵的说道。 “……我亲手雕的玉镯子?”萧南瑜看着一脸认真的萧以星,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雕刻玉石这个手艺,他可从来没学过。 “是啊。”萧以星肯定的点头,天真反问道。 “爹爹你不记得了吗?就在云开院的书房里,你瞒着娘偷偷雕了好些日子,还雕废了好些玉石,才赶在娘生辰前雕刻好一对玉兰花的手镯,可漂亮了,爹爹还答应我,等我长大也雕一对玉镯子给我戴呢。” 一旁的萧以舟也默默点头,跟着附和道: “我见爹爹雕过的,爹爹还让我瞒着娘,说是要给娘一个惊喜。” 姜沐言:“……” 两个小家伙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她不敢说话,只能选择沉默。 萧南瑜也沉默了,他看了眼低眉敛眸的姜沐言,继续沉默,半晌后他选择找借口糊弄小家伙: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4节 “爹爹在找了,还没找到。” “爹爹也真是的,娘那么喜欢那对玉镯子,都不见了爹爹也不赶紧找回来。”萧以星噘了噘小嘴儿。 玉兰花的玉镯子娘可喜欢了,不见了娘肯定伤心,爹爹都不心疼心疼娘,赶紧把玉镯子找回来哄娘开心。 萧南瑜眉心微动,朝姜沐言看去。 她很喜欢雕成玉兰花的玉镯子? 姜沐言虽然垂着眼眸,可她依然感觉到了萧南瑜在看她。 姜沐言密长的眼睫颤了颤,抬眸跟他解释道: “方才星星抓着我手问,我怎么没戴玉兰花的玉镯子,我没想到会跟你有关,也没想到那么多,就说了句我没有玉兰花的手镯子。” 姜沐言确实是没有雕成玉兰花的手镯,没想到随口一答惹出来这样一件事。 早知道她就随便找个借口,说今天没戴而已了。 萧南瑜幽深的瑞凤眼定凝着姜沐言,轻声道:“我给你雕一对玉兰花的手镯子。” “嗯?”姜沐言惊了一下,神色错愕的看着他。 萧南瑜说什么,要给她雕一对玉镯子? “你、你会雕刻?”姜沐言忍不住好奇道。 “不会,但我可以学。”萧南瑜语气坚定。 “……”姜沐言抿了抿唇,对他道,“不用那么麻烦,小孩子过两天就忘了。” 哪能因为娃娃的一句随口之言,就让萧南瑜专门去学工匠才会的手艺。 萧南瑜轻轻摇了下头。 小家伙可能会忘,可他不会忘记。 梨园的小丫鬟翠柳,进来给姜沐言和萧南瑜上了两杯茶,又静默恭敬的退了出去。 萧南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到进了隔壁院落的杜景,抬眸问姜沐言: “言言,你和杜景熟吗?” 这已经不是萧南瑜第一次唤她言言了。 可姜沐言听着,还是不太习惯,耳根也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一层薄粉。 她忽略心中的异样感,回答着萧南瑜的问题: “你说杜小侯爷?算一般吧,虽然从小到大和他见过很多次,但没怎么交谈过。” 姜沐言和京中各世家的公子,最熟悉的就是陆家的郎君们,其他的都算不得多熟。 “梨园隔壁的院落,前两日搬来了一个赴京赶考的士子,好像是杜景的表弟。” 萧南瑜将自己刚刚了解的信息,第一时间告知姜沐言。 她虽然没法和他一样天天来梨园,但她来的时间也不固定,总得提醒她一下,以后避着点隔壁的人。 “啊?”姜沐言杏眸微睁,惊得单薄背部一下坐得更直了,略有些紧张地看着萧南瑜,道,“那怎么办?杜小侯爷的表弟认识你吗?” 萧南瑜摇了摇头道: “我没见到他表弟,不知是他哪位表弟,但刚才,杜景来了离醉巷,此刻就在我们隔壁的宅院里。” 一刹那间,姜沐言清亮的杏眸睁得更大了。 杜景现在就在隔壁! 几个时辰前,他们可都在相府见过面,这会儿又都来了离醉巷。 姜沐言越想越觉得危险,好似杜景马上就会看到她和萧南瑜,两个孩子也要藏不住了一样。 “你别紧张,他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萧南瑜见她杏眸连连眨动,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忙宽慰道。 “可这也太危险了,怎么会这么巧,他表弟竟租住在我们隔壁,而且杜小侯爷也来了,万一被他看到,我们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杜景的表弟,姜沐言应该不认识,就算见着了面,想来暂时也不会有事。 但萧南瑜就不一定了。 镇国公府和定远侯府本就是两座相邻的府邸,他和杜景是邻居,肯定熟络的很,杜景的表弟说不定见过他。 萧南瑜又几乎天天都来梨园。 万一哪一次被杜景的表弟撞见,杜景的表弟又和杜景那么一说,杜景知道了萧南瑜会往梨园跑,梨园可就不安全了。 “是有点危险,但也没那么危险,你先别慌。” 萧南瑜刚安慰完姜沐言。 梨园的院门就被人叩响了。 杜景和他的表弟于墨此刻就站在梨园的门外,还有两人的小厮和书童,一共四人。 “表哥,你实在不必跟着来,我只是来借个梯子,你莫要吓着人家。” 身穿一袭青墨色长衫的于墨,无奈地对锦衣华服,叩个门都仿佛要仗势欺人的杜景说道。 叩门声传进院子,屋内的萧南瑜听到后,起身对姜沐言道: “我去看看。” 第54章 二更 “嗯。”姜沐言颔首, 却忍不住叮嘱他一句,“小心些。” 他们这个院子,最好是谁都不知道住的人是谁,甚至连邻里邻居都不要见面的好。 否则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 就和邻居在大街上遇到了。 站起身的萧南瑜动作微顿, 看着细心叮咛他的姜沐言。 她怀里抱着两个孩子, 忧心忡忡的望着他,就好似一个妻子不放心丈夫出门办事一样。 萧南瑜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忽然对她作揖一拜,认真回应道:“好。” 姜沐言看着莫名其妙对她行礼的萧南瑜, 目送他转身出了房门。 院门外。 “表弟你不懂, 你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有表哥给你撑腰, 你莫怕。” 杜景拍了拍于墨的肩膀,抬手就继续叩门。 他抬头看了看院落的门匾, 还冲里面喊道: “梨园的主人在吗?在下有事请见, 可否开门一谈?” 杜景喊的太大声了。 就连屋里的姜沐言都听到了。 她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惊得一下抱紧了两个孩子,整个身体也一下绷紧。 杜景! 怎么是他来敲的门? “娘?” “娘,你怎么了?” 两个孩子感受到姜沐言的紧张,不明所以的询问她。 “娘去看看,你们两个在屋里别出来。” 姜沐言慌忙松开两个孩子, 起身就往外走。 “娘?”萧以舟见她神色慌乱,也跟着她紧张了起来。 “乖, 听话。”姜沐言回头安抚着两个小家伙,温柔浅笑道, “没事,娘很快就回来,你们别出来。” 两个小家伙目送着姜沐言快步走出了屋门。 萧以星小眉头皱得紧紧地,对萧以舟道:“哥哥,娘好像有点慌张。” 就是有个敲门而已,为何要慌张? 萧以星小小的脑袋瓜,想不明白为什么。 “妹妹,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声音有点耳熟?” 萧以舟沉着奶嘟嘟的小脸儿,神色凝重的反问萧以星。 “什么声音?”萧以星回想了一下,忽然睁大了一双纯净大眼,“哥哥,你说院外叫门的声音?是有点耳熟的样子,好像有点像我们隔壁的小侯爷叔叔?” “我听着也像他的声音。”萧以舟点头。 小侯爷来访,娘为何要紧张? 小侯爷人挺好的,不是坏人啊。 萧以舟也想不明白,扭头朝临窗软榻看去,小小的身影边一边爬起来一边道: “妹妹,我们去看看。” “娘不让我们出去。”萧以星没有跟着起身,还蹙着小眉头阻止萧以舟。 “不出去,我们去榻上,趴在窗棂上看。”萧以舟道。 萧以星想了想,觉得可行,也跟着一咕噜爬起来,朝软塌小跑过去。 急忙忙追出来的姜沐言,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萧南瑜。 连屋里的姜沐言都听到了杜景的声音,萧南瑜自然也听到了。 所以他看着紧闭的院门,并没有继续靠近。 姜沐言快步下了台阶,走到萧南瑜身边,满目担忧的小声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5节 “小侯爷怎么会过来敲门?不会是看到了你或我在这里吧?” 她不知道杜景是何时到的离醉巷,万一碰巧看到了她进梨园,而她又不知道,这可就糟糕了。 “不会。”萧南瑜肯定的摇头,低声安慰着她,“我看着他来的,他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在哪儿看着他来的?”姜沐言心惊了一下,“有没有可能你也不小心被他看到了?” “不可能。”萧南瑜再次摇头,更为肯定的回答道,“我藏在银杏树上,他就没朝梨园的方向看过一眼。” 萧南瑜如此肯定,姜沐言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她又看向紧闭的院门,蹙眉凝思: “小侯爷来拜访亲友,突然过来敲门做什么?” 不用姜沐言琢磨,院外的声音给了她答案。 “请问梨园的主人在家吗?我是隔壁院落的士子,想来借个梯子,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院门外,于墨对着紧闭的院门,谦和有礼的询问道。 梨园的小丫鬟翠柳,此时正拿着一个扫帚在打扫院子。 萧南瑜冲她招了招手,将银杏树下的翠柳唤了过来。 翠柳放下扫帚,迈着小碎步过来,恭敬福礼:“公子。” “把梯子给门外的人,其余的什么都不要说。” 萧南瑜吩咐着翠柳。 “是。”翠柳点头。 要打开院门给梯子,萧南瑜和姜沐言就不能再站在院子里。 他转身回屋之际,顺手就自然而然的牵上了姜沐言细嫩无骨的玉手:“走,我们快回去。” 姜沐言的心思还在院外的杜景身上,没留意到这一细节,就这么被他牵着手,跟着他走了。 绿蕉和青石站在廊庑下,他们也是听到了杜景的声音才出来的。 萧南瑜挥手示意他们躲起来,一转眸又看到两个可可爱爱的小脸儿趴在窗棂边,他再抬手一挥,示意他们别露头。 两个小家伙心领神会,两个小脑袋瓜嗖的一下从窗棂消失了。 “哥哥,爹爹和娘有点奇怪,小侯爷叔叔来了,他们怎么不开门让他进来?” 萧以星坐在软榻上,眨巴着懵懂大眼对萧以舟道。 “嗯。”萧以舟颔首表示赞同,但又接着道,“爹爹和娘这些日子一直很奇怪,但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听爹爹和娘的话就好了。” 萧以星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爹爹和娘亲有点奇怪,但再怪也不会伤害他们的,听话一点总是没错的。 同样一溜烟回到房间的绿蕉,没有忽略萧南瑜牵住了姜沐言的手。 “你家公子怎么牵我家小姐的手?这也太孟浪了。” 绿蕉忍不住蹙眉,对正在关门的青石道。 “……”青石倒没有注意到这个,但他关好房门站在门前,还是替自家公子说了一句好话,“他们孩子都有了,牵个手也没什么吧?” “……哎。”绿蕉又忍不住叹气,“可孩子是他们几年后才生的,他们现在可还没成亲呢。” 没成亲先有了几岁的孩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主子们自有打算,我们是操心不过来的,好好地伺候好主子们就是了。”青石道。 他从小跟着萧南瑜,一向是听从萧南瑜命令行事的。 萧南瑜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该他操心的事,他再操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绿蕉没他乐观,青石可以说服自己不操心,她却没办法不担心姜沐言。 “青石,你说,如果镇国公府的主子们,知道了星星和舟舟的存在,他们会怎么样?” 相府和镇国公府一向没什么来往,绿蕉对镇国公府的主子们,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们老夫人肯定很欢喜,老夫人早就想抱曾孙了,奈何我们家公子长年累月在边关,亲事一直没着落。” 青石如实回答道。 大燕朝京中世家的儿郎们,大都十六七岁就成亲了,像他们家公子拖到十九岁还未定亲的郎君,当真不多。 镇国公老夫人的年岁一年比一年高,盼着早点抱曾孙也情有可原。 绿蕉听到镇国公府是有人不排斥的萧以星、萧以舟的,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镇国公老夫人地位高,只要她喜欢,真到无法隐瞒的那一天,她们家小姐的处境就没那么艰难。 隔壁正屋。 姜沐言跨进门槛后,想去关门,免得院门打开后不小心被杜景看见什么。 结果抬手时,她才发现手被抓住了。 姜沐言垂眸,看到自己的手被萧南瑜修长宽大的手紧握着,她沉默了。 他什么时候牵的她手? “你手……”姜沐言抬眸朝萧南瑜看去,默默提醒他。 萧南瑜见她眼神有些复杂,顺势垂眸一看,也这时候才发现,他们的手竟然牵在一起。 她的手好小,手指纤长,莹白细嫩,握起来软软地柔若无骨,手感非常的好。 “抱歉。”萧南瑜嘴上说着抱歉,手却没有立即放开她,而是又过了几息才放开她小手,道,“我不是故意的。” 萧南瑜确实不是故意占她便宜,但这手他牵的并不后悔,甚至不太想放手了。 他道歉道得如此真诚,姜沐言也不好多说什么,眸光闪烁的伸手去关门。 两扇门,她关一扇,另一扇是萧南瑜关的。 萧南瑜关完就盯着她看。 姜沐言却没敢回视他的目光,耳根微红的抬脚朝两个小家伙走去。 她突如其来的躲避,非但没让萧南瑜失落,反倒让他清冷眉宇柔和了一分。 她害羞了。 姜沐言走到软塌前,伸手将窗棂也给关上了。 “娘,为何要关门关窗?是因为小侯爷叔叔来了吗?我们不见一见他吗?” 萧以星在软榻上爬了几步爬到姜沐言身前,小肉手一把抱住她。 “你认识杜小侯爷?”姜沐言惊讶垂眸。 萧南瑜也朝着这边走来,主动给姜沐言解释: “镇国公府和定远侯府的府邸就在隔壁,两家关系也一向不错,我若有了孩子,杜景肯定是认识的。” 话是这么说,但两个小家伙的关系网之大,认识的人之多,还是超出了萧南瑜的意料。 之前闲聊,萧以舟竟然说,他认识三皇子的嫡长子。 今岁的三皇子,和他一样还未成亲…… 且他还问出了三皇子的正妃,乃是文国公府的嫡女秦瑶。 想到秦瑶,萧南瑜忽而问姜沐言: “你和文国公府的秦四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嗯。”姜沐言不明白萧南瑜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也没隐瞒,“秦瑶是我手帕交。” 萧南瑜在软榻上坐下,伸手将萧以舟抱了过来。 “舟舟说,秦瑶是三皇子的正妃。”他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立马转眸去看萧以舟。 秦瑶会嫁给三皇子? 自古皇家夺嫡都是成王败寇,败了,可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大燕朝太子之位悬空,朝中党派的立储呼声中,相比较于大皇子和二皇子,三皇子是最没存在感的。 且三皇子看似温和不争,可身为皇子,又有几个会真的对至尊之位无意。 如果秦瑶真的嫁给三皇子,万一三皇子夺嫡失败,秦瑶十之八九会跟着他一起,葬身在血流成河的夺嫡之路上。 思及此,姜沐言的手微微收紧,开始担心起好友来。 “舟舟,你确定三皇子的正妃出自文国公府?是四小姐秦瑶?” 事关重大,姜沐言确认了一遍。 “是啊。”萧以舟十分肯定的点头道,“娘还经常带我和妹妹去三皇子府和小弟弟玩呢。” 如果三皇子的正妃是秦瑶,以姜沐言和秦瑶的关系,她确实有可能会成为三皇子府的常客,时常带着孩子去见秦瑶。 但姜沐言看着言之凿凿的萧以舟,又追问了一句: “小弟弟是谁的孩子?秦家四小姐的?” “是啊,就是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好可爱的,就是好重,我想抱都抱不住。” 回答姜沐言的,是扒在她身上仰头看她的萧以星。 想到三皇子府的小弟弟,萧以星又摇了摇姜沐言的手臂,撒娇道: “娘,改天带我去三皇子府找小弟弟玩好不好?好久没见小弟弟,我也有点想他了。” 姜沐言:“……” 三皇子府的小弟弟还没出世呢,上哪儿去和小弟弟玩。 萧南瑜忽听院子里的动静不对劲,低声对姜沐言和两个孩子道: “先别说话。” 姜沐言一看他神色不对,也立即凝神细听窗外的动静。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6节 两个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爹爹和娘亲,又互看一眼,四只干净澄澈的眼睛里全是迷茫。 娘和爹爹怎么突然神神秘秘的? 虽然好奇,但两个小家伙都很乖,没有出声询问,而是和他们一起听窗外的声音。 院中。 翠柳本想将梯子搬出去给于墨,但梯子太重了,她搬不动,只能先打开院门,让借梯子的于墨自己进来搬。 杜景一点也不客气的跟着进了院子。 他四下打量着梨园,和隔壁于墨的院落差不多,都挺清幽雅致的。 就是怎么没人呢? 好几个房屋都门窗紧闭,除了一个小丫鬟,他就没看到其他人了。 “小丫鬟,你家主子呢?不在家吗?” 杜景姿态风流的摇着折扇,自来熟的询问着翠柳。 翠柳记着萧南瑜的叮嘱,除了借梯子给他们,别的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面对杜景的询问,她只冲着杜景微笑,摇了摇头拒绝回答。 “不在家?”杜景又环顾了一圈院落,“就你一个小丫鬟在家?那你还敢开门让我们进来?不怕我们是坏人把你吃了?” 翠柳年纪小,被杜景吓得瑟缩了一下,默默后退远离他一步,怯生生的说道: “公子莫要吓人。” 若是她一个人在家,定然是不敢开门,也不敢把梯子借出去的。 翠柳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她只是一个下人,主子家的物件儿,她一个奴婢哪里敢私自做主外借。 于墨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且他今日在院中时,听到梨园是有动静的,是小孩子的声音,男童女童的都有。 现在进来看到一片安静的院落,于墨心中也觉有些奇怪。 梯子廊下一角放着,于墨的书童和杜景的小厮去搬了。 杜景站在院中,肆无忌惮的四下审视着梨园。 他总觉得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又说不上来,反正一踏入这个院子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目光四下打量的他,视线忽然顿在一处。 “咦。”杜景折扇一收,抬脚朝廊庑下走去。 廊庑下,有一把剑靠在一个花坛上。 在正屋透过窗棂缝隙往外瞧的萧南瑜,心道坏了。 那把剑是他的清风剑。 杜景是认识的。 第55章 杜景走到花坛前, 他并没有伸手拿起剑,而是俯身细看静靠在花坛处的长剑。 翠柳在廊庑下留意着小厮和书童搬梯子,没注意到杜景在看剑。 于墨看到了,上前提醒他: “表哥, 我们是来借梯子的, 你莫要四处乱看, 太失礼了。” 于墨说完,杜景还是弯着腰盯着长剑看, 他伸手将他扯起来。 杜景倒是很配合的直起腰身,但他指着靠在花坛上的长剑, 小声对于墨道: “这是我好友的佩剑, 没道理会在此处,我怀疑这处宅院的主子是个窃贼。” 清风剑是萧南瑜的佩剑,他一向不离身的。 肯定是被人盗走了, 才会出现在这里。 可杜景心里也有些疑惑,得是什么样的窃贼, 才能从萧南瑜的手中偷走他的佩剑? “……不能够吧?”长相俊逸的于墨看看他, 又垂眸看看长剑,不确定的蹙眉道。 哪能这么巧,盗窃的物件儿就被杜景给认出来了。 且离醉巷这一片富裕人家不少,宅院也都不便宜,能住得起这种院落的人家,应该不至于去盗窃。 “千真万确, 我不可能认错!这把剑叫清风剑,真的是我好友从不离身的佩剑。” 杜景又低头看了眼靠在花坛处的长剑, 百分百肯定的对于墨道。 他言之凿凿,就差举手发誓了。 于墨看着他, 不由得也产生了一丝怀疑。 可他还是偏向于自己的判断,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若是窃贼,偷盗了赃物应该会立即销赃,亦或者藏起来,怎会光明正大的放置在院中?” “……虽然你说的挺有道理,但这把剑就不应该出现在此处!它在这里就说明一定有问题。”杜景执拗的说道。 杜景和于墨的交谈声传进屋里。 姜沐言眉头紧锁,朝萧南瑜倾身过去,低声耳语道: “杜景认识你的剑?” 萧南瑜闻到一股淡淡的玉兰香袭来。 转头便看到姜沐言近在咫尺的清艳脸庞,他心跳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这靠得……也太近了。 他和她脸的距离,恐怕连一个拳头都放不下去。 姜沐言凑这么近,主要是杜景就在窗外,她怕不凑近一点说话,会被杜景听到。 “认识。”萧南瑜咽了口口水,凝视着触手可及的少女,同样低声耳语道。 “清风剑是我祖父送我的,我小时候练剑,杜景非要和我过两招,他是越战越败,越败越执拗,没少被清风剑打,我估摸着清风剑化成灰他都认得出。” 萧南瑜此话属实。 杜景小时候,经常整日赖在镇国公府和萧家郎君们玩耍。 镇国公或者萧南瑜的父亲、叔父们教小儿郎习武时,他也跟着学几招。 可杜景吃不得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武艺跟萧家儿郎远远没法比。 但杜景偏生又爱玩,招惹这个招惹那人,没少挨萧家郎君们的打。 打他最多也最凶的,就属萧南瑜的清风剑了。 萧南瑜说话时,姜沐言能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炙热的气息。 她这时候才惊觉两人距离过近,默默地往后撤了撤。 “那、那怎么办?杜景认出了你的剑,他会猜到你在这里的吧?”姜沐言忧心忡忡的小声道。 “别怕。”萧南瑜见姜沐言默默后撤,他就默默拉近距离,又凑近了些才低声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继续看看外面的情况再做处理。” 他靠得比刚才还近了。 两人眼对眼鼻对鼻的盯着对方。 姜沐言微微瑟缩了一下纤弱肩膀,羞得垂下眼眸,轻轻点了下头。 他们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看着他们的萧以星和萧以舟,也捂着小嘴儿说起了悄悄话。 “哥哥,你看爹爹,他是不是想亲娘?” 萧以星凑到萧以舟的耳边,用细若蚊子的气音说道。 萧以舟瞄了眼萧南瑜幽深暗沉的瑞凤眼,点头道:“应该是。” “那爹爹为什么不亲?想亲就亲不好吗?为什么要忍着?” 萧以星眨巴着明亮又懵懂的大眼睛,一脸的不理解。 “不知道。”萧以舟摇头,他也不懂。 两个小家伙的交谈声非常非常小,姜沐言知道他们在说悄悄话,可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耳力极好的萧南瑜,是能听到的。 他垂眸看着窝在身旁的小家伙,内心深处升腾起深深地无奈感。 生的孩子太聪慧,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情。 这么小一点的小不点,竟然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窗棂外。 “慢点慢点,小心别摔倒了。” 翠柳的声音忽然传进杜景的耳中。 他转头看去,翠柳正提醒阿福和于墨的书童小心搬梯子。 “小丫鬟,你过来一下。”杜景冲翠柳招手。 翠柳闻声回头,看向衣着光鲜,一看便不是普通富贵人家公子的杜景。 她有点怕他,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公子,梯子已然借于你们,若无其他事,你们便请回吧。” 翠柳走到正屋门前的廊庑下,不敢离杜景太近的对他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7节 “小丫鬟,我问你,这把剑是谁的?” 杜景指着靠在花坛上的长剑,神色正经的询问翠柳。 翠柳看了眼清风剑,想回答,又想起萧南瑜叮嘱她,除了借梯子,其余的什么都不能说。 她便闭嘴不言了,看着杜景不知该如何应对。 杜景见她沉默,越发断定剑的来历有问题了,他步步紧逼道: “这剑是你家主子偷来的吧?” 翠柳露出了惊愕的神色,连忙摇头否认。 她的主子虽然不住在梨园,且她也不知晓自己主子的真正身份,但不管是男主子还是女主子,她瞧得出来都是极贵重的贵人。 他们不缺银子,两个小主子的一应吃食用具,全都是档次最好的,公子怎么会去偷东西。 “你还否认,就是你家主子偷来的,这剑叫清风剑,是我好友的佩剑,跟你家主子可没关系。” 杜景恨不得现在就去把萧南瑜找来。 他自己佩剑丢了,都不找着急不找的吗? “不是的。公子,你定是认错剑了,我家公子不是窃贼,他不会偷东西的。” 翠柳也很想让正屋里的萧南瑜出来亲自解释,但萧南瑜不出来,她也不敢私自叫他出来。 她虽然年纪小,脑子也不够聪明,但在梨园伺候两个小主子这么久,她也看得出来一些。 两位主子来梨园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避着人,应该是不会出来见外人的。 “我不会认错,这清风剑就是我好友的剑,定是你家公子偷来的。”杜景万分肯定的说道。 翠柳被逼急了,如实解释道: “不是偷的,这剑就是我们家公子的!” 翠柳被青石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梨园,第一次见萧南瑜的时候,萧南瑜就佩戴着这把剑。 这段时日他只要来梨园,都随身携带着这把剑。 若真是偷的,谁敢那么大胆整日带在身边招摇过市。 “你个小丫鬟撒谎!”杜景环顾一圈梨园。 整个院落非常的安静。 除了和他说话的小丫鬟,只有一个同样年龄不大的小丫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却生生的站在屋子角落,看着他们不敢上前。 “你家公子呢?把你家公子叫出来,我倒要和他当面对峙对峙,这剑到底是谁的。” 杜景一心认定清风剑是梨园的主人偷的。 他好像从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比如萧南瑜就是梨园的主人。 翠柳为难的瞥了眼正屋方向。 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是大主子小主子都不准备出面了。 “这不方便,公子你请回吧,莫要再大吵大闹了。” 再闹下去,翠柳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局面,只能请杜景离开。 翠柳朝正屋看去的小动作,被于墨看在了眼里。 于墨也朝门窗紧闭的正屋看了眼。 确实是有点古怪。 但再古怪,他身为客人,也不好刨根问底。 且他是来借梯子的,并非是梨园主人主动请来的客人。 “表哥,你莫要再闹了,不管这剑来历如何,和你我都无关。” 于墨拉了拉杜景的手臂,提醒他不要胡闹。 “这怎么能和我无关呢?这可是我好友的佩剑,他要知道了他肯定急。” 杜景甚至有股冲动,想直接把清风剑拿走,带回去给萧南瑜。 但不问自取便是偷。 虽然他认定了清风剑是梨园的主人偷的。 但他不跟梨园的主人对峙清楚,便私自拿走清风剑,便也成一个盗贼了。 “那你便回去找你的好友,问他是否佩剑丢了,若他真的丢了佩剑,你再带他来此处找。”于墨理智道。 “万一这梨园的人把剑藏起来,或者跑了呢?”杜景还是不太放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者,若这剑真是偷的,你好友会收拾不了偷剑之人?”于墨又道。 杜景的好友,想也知道,家世背景不会低。 找回丢失的剑,外加收拾偷剑之人,根本就不是问题。 根本就用不着杜景在这里争论。 杜景这回沉默了。 于墨说的倒也有道理,萧南瑜可是未来的镇国公,他想收拾区区一个盗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走吧。”于墨见杜景不再纠缠,拉着他就走,走之前不忘对翠柳道,“多谢借梯子于我,待我用完即刻送还。” 翠柳点头,见他们终于肯走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走,翠柳立马关上院门并落锁。 院门关上。 翠柳一转身,就看到绿蕉和青石都从屋里出来了。 翠柳心里其实也觉奇怪。 公子小姐和两个小主子,以及绿蕉和青石,似乎都很怕见到外人。 可她一个卖了身契的下人,心里疑问再多,也只能闭紧嘴巴多做事,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 正屋的门被拉开。 萧南瑜从屋里出来,他走到花坛前拿起清风剑。 是他随意了些,不该把剑放在院子中的。 随后出来的姜沐言,看着萧南瑜手中的剑也发愁。 在梨园发愁的他们,不知晓的是,皇宫中的大燕皇帝,也在为他们的事发愁。 御书房。 一个太监跪在地上,向燕帝禀奏,姜陆两家亲事作废,萧家原本热火朝天给萧南瑜的议亲,也于前些日子暂停了。 燕帝疑心重。 萧家世代手握兵权,萧家军更是大燕朝无人能敌的军队,他本就忌惮萧家功高震主。 眼下丞相府和吏部尚书府的亲事被萧南瑜搅黄。 燕帝便开始疑心,萧南瑜当日在文德门救姜沐言时,是否是故意抱她,为的就是毁了她名节,让她无法嫁给陆承彦,而萧家也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娶姜沐言。 丞相和吏部尚书都是文臣,他们两家联姻,燕帝不会插手。 在燕帝眼中,兵权才是一个皇帝能坐稳帝位的前提。 没有兵权的乱臣贼子,想谋反也没有刀把子能砍人,成不了气候。 镇国公府手中的萧家军,是整个大燕朝最大最重的兵权。 姜文櫆这个丞相,在大燕朝堂之上,更是堪称一手能遮半天的权臣。 丞相府和镇国公府若成了亲家,就等于是姜家和萧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要兵权有兵权,要文臣有顶级权臣,这是要干什么? 为谋反铺路? 要颠覆大燕朝的余氏江山? 禀奏的太监离开后,大太监轻声禀着沉思中的燕帝: “皇上,大皇子和二皇子求见,二位皇子都已在御书房外等候了。” 燕帝闻言,收敛起心神,帝王气场威严道:“让他们进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想同对方一起入宫,同时求见纯属巧合。 “儿臣参见父皇。” “儿臣参见父皇。” 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起朝主位上的燕帝行礼。 燕帝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平身。 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禀奏了燕帝交代给他的事,任务都完成的不错,燕帝满意的颔首。 他看着自己最优秀的两个儿子,忽然问道: “姜家和陆家的亲事作废,此事你们怎么看?” 大皇子和二皇子暗暗看了对方一眼,都想等对方先回答。 萧家手握兵权,他们都曾想方设法的拉拢过萧家,但萧家立场太坚定,不涉党争就是不涉党争,谁都拉拢不了萧家。 大皇子无法拉拢萧家,又担心萧家会在关键时刻倒入二皇子的党羽。 同样的,二皇子的想法也和大皇子一样。 拉拢不了萧家,又担心萧家会在关键时刻立场不坚定,倒入对方阵营。 所以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心态,和燕帝差不多,都对萧家有些忌惮。 忌惮中又带着点无可奈何。 原因还是在兵权身上,铁血悍勇、所向披靡的萧家军太过忠心,这个忠是指忠的萧家人。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8节 在萧家军,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萧家人的号令比圣旨还管用。 这也是燕帝忌惮镇国公府,却又迟迟没有夺了萧家兵权的原因。 因为萧家军姓萧。 因为大燕朝的边境,还需要骁勇善战的萧家军来镇守。 “父皇,姜陆两家的亲事作不作废,其实不打紧,关键的是作废之后,姜家的女儿郎会和谁定亲。” 二皇子见大皇子迟迟不语,他便先开口了。 “那你认为,姜沐言会和谁定亲?”燕帝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神色沉凝的反问道。 “姜沐言的亲事作废,全因当日在文德门,名节被萧南瑜毁了,儿臣觉着,依照萧家人勇于承担的责任感,他们会和姜家商议,替萧南瑜求娶姜沐言。”二皇子道。 不得不说,二皇子的猜测很准。 但他话音刚落,大皇子便来摘桃子了。 “父皇,萧家是世代武将之家,手握重兵不说,萧家儿郎更是每一个都能征惯战,这样一个满门武将的世家,儿臣认为不合适与丞相之女联姻。” 大皇子义正言辞,一副全然为了大燕朝廷,为了余氏江山安稳的姿态,仿佛不知道燕帝对萧家的忌惮。 二皇子顿起一口郁气憋在胸腔。 他在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正要说到关键处,好嘛,大皇子跳出来了。 他会不知道,不能让萧南瑜娶姜沐言吗? “父皇,儿臣也认为不能让姜沐言嫁入萧家。” 二皇子赶紧表态,补充了一句,免得桃子全被大皇子给摘走了。 燕帝看着自己两个儿子,不动声色的又问道: “既然你们都认为,姜沐言不能嫁给萧南瑜,那么你们认为,她嫁给谁合适?”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其实早在知道姜陆两家的亲事可能要黄后,他们都曾想过,是否要去相府提亲。 毕竟娶了姜沐言,也就等于拉拢了姜文櫆,拉拢了整个相府的势力。 姜文櫆其实也不涉党争,但他给人的感觉吧,立场没有萧家那么坚定。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感觉再努力努力,再争取争取,是能够拉拢到他的。 二皇子在心里严谨的琢磨着。 这次可不能再让大皇子摘桃子占他便宜了。 “父皇,不如让姜沐言嫁入皇家?”二皇子行礼一拜道。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微微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燕帝是否会同意这个建议。 燕帝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只又问道: “嫁给哪位皇子?” 二皇子眉心一跳,父皇没否决,那便是此计可行。 “回父皇,四弟五弟还小,定然是不合适的,大哥和我、以及三弟虽然都还未娶正妃,但自古以来,一般都是长子先娶妻,底下的弟弟才能娶妻,是以儿臣认为,可让丞相之女入大皇子府。” 二皇子明明也想娶姜沐言,一开口却是把姜沐言往大皇子的身上推。 大皇子在听到长子先娶妻开始,眉头就皱了起来。 待二皇子说完,他立马接着道: “父皇,儿臣已有侧妃,且有了庶长子,相爷疼爱嫡长女京中人尽皆知,怕是不会同意让姜沐言入大皇子府,不若让二弟娶姜沐言吧,二弟没有侧妃,再合适不过了。” 燕帝不到五十,还属壮年时期。 他疑心重这件事,几个皇子都是心知肚明的。 立储之争可以有,但不能太白热化,不能争得太明显。 说自己想娶姜沐言,也就等于直白的告诉燕帝,自己想拉拢丞相姜文櫆,这显然不合适。 “大皇兄谦虚了,大皇兄已有庶长子,待姜沐言入府,庶长子正好有嫡母教导,是最合适娶丞相之女的人选了。” 二皇子说着好话,又将姜沐言往大皇子身上推。 燕帝是过来人,立储之争也没少争过。 他看着明明自己想娶姜沐言,却还故意推给对方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当场表态什么。 待大皇子和二皇子离开御书房。 约莫半个时辰后,燕帝召见了三皇子。 一个时辰后。 一道圣旨从御书房颁布出去。 三皇子余鹤心仪丞相之女姜沐言,求燕帝赐婚,燕帝准了。 随圣旨一起到相府的,还有皇帝给未来三皇子妃姜沐言的大批赏赐。 姜文櫆生辰这一日。 相府先是因姜雅朵失身下人而沸腾,后又因姜沐言突如其来的赐婚,而沸腾的更厉害。 但这个更厉害是对其他人而言的。 对姜文櫆和陆巧而言,只觉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冷的他们不能更冷静了。 传旨太监离开后。 姜文櫆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看着满院子的赏赐,眉宇越发的阴沉了。 此事来的太突然了。 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阿言呢?不在府内?”姜文櫆转头询问陆巧。 陆巧摇头道:“扶摇阁的嬷嬷说,阿言出府去买书籍了。” 此时的姜沐言,还在梨园陪两个孩子玩耍。 她笑颜璀璨,根本就不知道有一桩婚事,哐当一下就砸在了她的头上。 萧南瑜从屋内出来,对坐在银杏树下的姜沐言道: “言言,我去街上采买一些东西,很快回来,你等我回来再离开,可好?” “好。”姜沐言点头。 因为姜雅朵的事,相府现在是鸡飞狗跳,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她,她晚点回府也没关系。 萧南瑜出门前,特意走到墙下听了听隔壁院落的动静。 隔壁一片安静,应该是没有人在院中,他这才放心打开院门。 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时,被姜沐言抱在怀里的萧以星,忽然抬头对她道: “娘,我想吃糖葫芦,让爹爹给我买一串回来好不好?” 姜沐言看着奶呼呼可可爱爱的小女儿,哪里能不同意,温柔道:“好。” 她抱着萧以星想起身,一旁的萧以舟道:“娘你坐着,我去跟爹爹说。” 他说完就滑下石凳,小小身影朝院门跑去。 只是说一声而已,很快就回来了,姜沐言便没有阻止他。 梨园的院门口。 翻身上马的萧南瑜刚准备策马离开,就见萧以舟跑了出来。 “舟舟,有事?”他道。 “爹爹,妹妹想吃糖葫芦,你买一串回来给他。” 小小的萧以舟站在院门口,高仰着头对马背上的萧南瑜道。 “好。”萧南瑜颔首。 “还有爹爹,我想吃八仙辣糕,你也给我买好不好?”萧以舟又道。 “好。”萧南瑜再次颔首。 见他答应,萧以舟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还有吗?”萧南瑜问他。 “没有了。”萧以舟摇头。 “那回去吧,爹爹很快就回来。”萧南瑜对他道。 “好。” 萧以舟应声点头的同时,隔壁的院门吱呀一声也打开了。 他转身准备回院子时,隔壁走出来的杜景,正好看到了他。 杜景见隔壁的梨园门口竟然有人,下意识看过去。 他先是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看清小小男童的脸时,他惊得一下瞪大了眼睛。 不巧的是。 他看见了萧以舟,萧以舟也看见了他。 因为萧以舟认识他的缘故,所以萧以舟停了下来。 他看了眼杜景,扭头对萧南瑜道: “爹爹,是小侯爷叔叔。” 萧南瑜:“……” 他早在听到隔壁院子传来开门声之时,就知道事情要大不妙了。 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09节 “哇!你、你……” 杜景惊呼一声,手中折扇一下指着萧以舟。 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他,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抬脚就快步朝萧以舟走去。 萧以舟看着满脸震惊,看到他仿佛看到怪物的杜景,小小人儿颇为有礼的打着招呼。 “小侯爷叔叔。” “……”杜景瞬间石化了。 他站在两座院落的中间位置,不远不近的瞪着萧以舟。 他听到了什么? 对方叫他叔叔? 小侯爷叔叔,小屁孩儿知道他是小侯爷? 心头冒出一个又一个大疑问的杜景,视线艰难的从萧以舟酷似萧南瑜的脸上移开。 缓缓落在骑在马背上,背对着他的修长身影身上。 杜景看着极其眼熟的背影,他感觉到自己特别的紧张,从未有过的紧张,甚至紧张到结巴: “你、你是萧南瑜?” 第56章 “……”萧南瑜在心里叹气。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杜景这道坎,怎么就跨不过去了。 杜景这一出来,萧南瑜暂时是没法走了。 才上马的他,复又翻身下马。 萧南瑜转过身来, 矜贵清冷的冲着杜景就是作揖一拜, 称呼也从之前客客气气的小侯爷, 转变成了更为亲近的: “杜兄。” “……”杜景听着这声久违的杜兄,鸡皮疙瘩瞬间根根直立。 他和萧南瑜同岁, 且是极有缘分同一天出生的。 从小到大,萧南瑜一叫他杜兄, 准没好事。 杜景看看萧南瑜, 又看看站在梨园门口的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长着一张和萧南瑜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 绝对是萧南瑜的种! 杜景只觉晴天霹雳,这次的好事好大发了。 他突然就后悔了。 早知道他就不出来,不大惊小怪了。 知道了萧南瑜这种大秘密, 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萧兄。” 杜景稍稍回过神来,赶紧也给萧南瑜行礼, 他作揖一拜到地, 可见诚意,且他也语气亲近的唤萧南瑜为兄。 “萧兄,愚弟有事急着回府,不若就当你我二人今日未曾见过。” 杜景拱手说完,转身就要开溜。 萧家家风清正刚直,萧南瑜还未成亲就弄出一个私生子, 这趟浑水他还是不要蹚的好。 “站住!”萧南瑜低声一喝。 杜景开溜的脚步立即顿住,半步也不敢走了。 不是他怕萧南瑜, 只是实力不允许,他溜不了几步准会被萧南瑜提溜回去。 这种经验教训, 杜景特别的丰富。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一次从萧南瑜手上成功开溜过。 院子里的姜沐言,发现了院门口的情况不太对,且她似乎听到了杜景和萧南瑜说话的声音? 杜景! 姜沐言心神一凛,抱着萧以星就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挪步往院外张望。 倒是没有看到杜景,但她看到了门口背对着她的萧以舟,还有站在汗血宝马旁边的萧南瑜。 他们父子二人,脸都是冲着另外一个方向的。 杜景看到他们了? 姜沐言心思翻转间,眼看着事情不妙,她抱紧怀里的萧以星就快速回正屋。 且她手脚麻利的,放下萧以星就再一次关门关窗。 “……”又一次被关在正屋的萧以星,睁着大大的迷茫双眼,完全搞不懂自己娘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她很乖,就安安静静的待着,也没有质疑什么。 梨园门口。 杜景慢腾腾又浑身僵硬的转过身来,尴尬的冲萧南瑜扬起笑脸: “哈哈……萧兄,我发誓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就当今日没有见过你。” 说完之后,杜景余光瞥到院子门口的小小身影,立马又指着萧以舟道:“也没见过他!” “不行。”萧南瑜轻轻摇头。 “我发毒誓!我拿我人格担保!”杜景挺起胸膛,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 “抱歉,我不信你人格。”萧南瑜语调清冷。 杜景:“……” “你跟我进来。”萧南瑜对杜景道。 “……”杜景一脸菜色的迈开腿,心如死灰的朝他走去。 天要亡他啊! 他今日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呢。 心里懊恼悔恨不已的杜景,忽又想起一事,神色激动的对萧南瑜道: “难怪你的清风剑在里面院子,原来你就是梨园的主人,亏我还以为你的剑被人偷了,你刚才就躲在屋子里看我笑话吧?” 杜景只要一想到,他好心且一脸正义想替萧南瑜拿回清风剑,结果萧南瑜就在屋子里看他笑话,他心里就不住的呕血。 萧南瑜当时看他,肯定像在看一个大傻子。 “没有。”萧南瑜确实没有杜景的笑话。 当时的他担心自己会被杜景发现,哪有空去笑话杜景。 “你的小厮呢?”萧南瑜朝杜景身后落看去,并没有看到杜景的小厮阿福。 隔壁院落的院门打开着,并没有其他人出来。 “我让阿福去办点事,他先离开了。”杜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萧南瑜颔首。 正好,少一个人知道,他和姜沐言还有孩子就少一分暴露的风险。 “赶紧进去。”萧南瑜催促着杜景进梨园。 萧以舟看看萧南瑜,又看看唉声叹气神色怪异的杜景,也默默进了梨园。 萧南瑜关上梨园的院门。 他转身时朝银杏树下看去,见姜沐言和萧以星已经没坐在那里了,且正屋的房间也门窗紧闭。 他便明白,姜沐言是发现了杜景,先躲起来了。 请杜景进门的萧南瑜,目光从正屋收回,默默抱着萧以舟,领着杜景朝偏房走去。 同样事先躲起来的人,还有绿蕉和青石。 但青石见萧南瑜都暴露了,他也就没必要躲了,所以他打开门想出去。 出去之前,他看向稳坐不动的绿蕉,道: “出来吧,已经被发现了,没必要再躲了。” 绿蕉连连摇头,对青石道: “我家小姐都躲起来了,我当然也得躲,被看到的是你家公子又不是我家小姐,且小小姐也藏起来了,只要你和你家公子不说,小侯爷就不会知道我们,我们肯定不会暴露的。” “……你这时候倒是分得挺清。”青石是真的没想到,关键时刻绿蕉脑子转得这么快,撇得这么干净。 也得亏跑出院门的是萧以舟,要是萧以星也跑出去,就是姜沐言此刻不在梨园,小侯爷看到萧以星那张脸,不用猜都知道是姜沐言和萧南瑜生的。 “你赶紧出去把门关上,记得不要提我家小姐和小小姐。”自我安慰不要紧的绿蕉,对着青石是赶人加叮嘱。 “知道了,我不会说的,公子都把小侯爷带到偏房去了,肯定也不会说的。” 青石让绿蕉放心,抬脚走出了房间,顺手把门也关上。 偏房。 翠柳端着黑漆描金托盘进来上茶。 她给杜景上茶时,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原来他没有认错剑。 原来他的好友就是梨园的主子。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0节 翠柳上完茶出来,见青石站在门口守着,她轻声道: “青石哥哥,我也要在这里守着吗?” “不用,你去忙你的,我守就行。”青石道。 翠柳应声拿着黑漆描金托盘走了。 屋内。 杜景看着坐在主位上,俊美非凡又清冷疏淡的萧南瑜,视线下移,看向他怀里的小小幼童。 小屁孩儿的脸,越看越像萧南瑜,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萧南瑜不动声色,任由杜景打量他和萧以舟。 萧以舟也沉默不语,任由小侯爷叔叔跟看猴一样审视他。 盯着父子二人看了良久的杜景,率先打破沉默。 “萧兄。”他在巨大的震惊过后,感慨道,“看不出来啊,你瞧着一本正经的,没成想竟然也会养外室?” 养外室? 萧南瑜清冷的眉宇当即皱起。 他不喜欢这个词,也不喜欢别人将这个词套在姜沐言的身上。 但…… 若不想在这个时候牵扯出姜沐言,似乎默认便是最好的选择。 “此事你得保密,绝不能告诉第二个人。”萧南瑜直接点明重点。 “放心,我肯定帮你保密,谁都不说。”杜景点头如捣蒜,语气非常的坚定。 杜景此刻表现得再坚定真诚,光凭他一张嘴,萧南瑜是信不过的。 所以,他开始了威逼。 “杜兄,此事若是从你嘴里透露出一点风声,你欠了赌坊几十万两银子,不敢告诉定远侯之事,定远侯一定会知道。” 杜景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瞒得那么死,萧南瑜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萧南瑜见他神色微变,没有利诱,继续威逼道: “还有你私放印子钱,数额不小,此事若被告到官府,你身为定远侯世子,或许用不着享受牢狱之灾,但定远侯定会被你牵连,若有人推波助澜将事态闹得严重些,丢官罢爵也不是不可能。” 老底被人一下揭穿的杜景,惊得猛一下站起身。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萧南瑜!不带你这样威胁人的!” 杜景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瞪着萧南瑜。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不是才回京没多久吗?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萧南瑜稳坐不动,抱着同样安静镇定的萧以舟,神色清冷的望着杜景。 杜景被他清冷幽深的瑞凤眼凝视着,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站起身的他也不坐了,冲萧南瑜又是长揖到地的一拜。 “萧兄,愚弟对天发誓,你与梨园之事,我绝对绝口不提,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杜景这次发誓,除了坚定,还显得多了一分真诚。 萧南瑜的把柄落在他手上,可他也有把柄被萧南瑜捏在了掌心里。 这应该叫互帮互助,相互替对方遮掩。 “希望杜兄说到做到。”萧南瑜颔首。 想要让一个人乖乖闭嘴,打蛇打七寸,直接捏住对方把柄是有效的处理方式。 “我的事,也请萧兄替我多保密。”杜景这就是恳请了。 两人虽然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但把柄的大小与分量不一样。 萧南瑜养外室有私生子这事,充其量就是一桩风流韵事,败坏一点名声,其他的其实影响不大。 至少不会对萧南瑜的身份地位造成致命打击,也不会连累镇国公府诸人的官职兵权。 但杜景的事就不同了。 欠赌坊钱倒还好说,除了会被他爹狠揍一顿,其他的也影响不大。 但大燕朝严禁民间私放印子钱,此事也可大可小。 可像萧南瑜说的那样,若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一下,也确实会给定远侯府带去不小的灾难。 “杜兄放心,今日之前我一直替你保密的很好,只要你不将梨园之事往外说,我这边一切都好说。” 刚还一连威胁了杜景两次的萧南瑜,此时倒是一派平和温煦,很好说话的样子了。 “……”杜景看着萧南瑜这姿态,心里腹诽了一句老奸巨猾。 明明年龄和他一样大,但萧南瑜少年持重,还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了老谋深算的智谋,让杜景栽过不少跟头。 但以前栽的跟头全都没有今天的大。 他老底究竟什么时候被萧南瑜知道的,他一点都不知道。 杜景想到就郁闷。 但好在把柄是攥在萧南瑜的手上,就像萧南瑜说的,今日之前,他一直保密的很好。 且萧南瑜的人品,杜景是信得过的。 他说不会说出去,肯定就不会说出去。 “哎。”杜景叹气一声坐回了椅子上,满目幽怨的对萧南瑜道,“好歹是兄弟,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调查我底细呢?” “我没有调查你,纯属意外知晓。”萧南瑜坦诚回答道。 他说的是真话,但看杜景想翻白眼的眼神就知道,杜景是不信的。 杜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压压惊。 他思来想去,还是很好奇,便问萧南瑜: “萧兄,我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才回京没多久吗?京城的事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萧南瑜用四个字堵住了杜景的嘴:“无可奉告。” 杜景:“……” 他越看萧南瑜,越觉得萧南瑜腹黑。 瞧着是个清风朗月的君子,内里不知道有多腹黑,坑死他算了。 重要的事情商议完,双方交换完把柄,只能是舍身陪君子,拼命替对方遮掩私隐了。 杜景这颗心,起起伏伏之后,总算能稍微平复下来了。 他一盏茶进肚,人又恢复到一派风流,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轻松状态。 “萧兄,你这娃……长得可真像你,你可得藏好了,否则谁见了他,一眼就知道是你萧南瑜的娃。” 杜景自己的事不用操心,看着安安静静坐在萧南瑜怀里的萧以舟,就开始替萧南瑜操心了。 “嗯,我知道。”萧南瑜淡声道。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双生子。 今日若非凑巧,哎,巧的是真倒霉,否则也不会被杜景知道。 杜景看着萧以舟,看着看着突然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萧南瑜竟然有了私生子。 杜景因为和萧南瑜是邻居,两人又同一天出生的缘故,定远侯没少拿萧南瑜和他比。 可偏偏他从小到大,除了吃喝玩乐,就没几样能比得过萧南瑜。 私生子此事若曝光,镇国公府炸翻天不说。 他也能到自己老爹面前,好好地嘚瑟一番。 萧南瑜有私生子,他可没有,他这回比萧南瑜厉害了吧? 杜景转瞬又想到了陆承彦。 陆承彦也是个情路坎坷的,萧南瑜还未成亲就先弄出来一个私生子,以后情路更坎坷。 思来想去,还是他最幸福。 杜景摇着自己的折扇,越想越觉得自己幸福。 萧以舟看着嘴角上扬,笑了又笑的杜景,抬起小脑袋询问萧南瑜: “爹爹,小侯爷叔叔笑什么?” “傻乐,别管他。”萧南瑜回道。 事情该说的说完,两人也达成了一致意见,萧南瑜便要开始赶人了。 “小侯爷,没事就先回吧,我得出去一趟。”他对开心不已的杜景道。 “这就要赶我走了?那、那个……”杜景四下看了看,音量稍微压得低了些,道,“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嫂嫂呢?我这来都来了,不让我见一见吗?” 一个外室,按理说不该称呼为嫂嫂。 可萧南瑜还未成亲,这个外室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几率,成为萧南瑜的正妻的。 且杜景看萧南瑜很宝贝自己的私生子,从进屋就一直抱着。 既然萧南瑜疼爱外室和私生子,杜景也就给对方一个面子,勉为其难的称呼一声嫂嫂。 “不方便。”萧南瑜一口回绝。 姜沐言怎么可能会见杜景,是万万不可能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1节 “你这么护着?我见一眼都不行?”杜景有点小小的不满。 他虽然风流,但朋友妻不可欺,他是有底线的人,又不会吃了萧南瑜的外室,用不着这么防着他吧? “不行。”萧南瑜依然是果断拒绝。 杜景:“……” 真是够冷漠无情的。 杜景被萧南瑜请出门之际,回头又看了眼他怀里的萧以舟,忽然想起一件被他忽略的事。 “我说萧兄,你跟这小子提起过我?他竟然认识我,开口就喊我小侯爷叔叔。” 可就算提过,应该也没见过他,不至于认得他吧? 杜景心里觉得有些怪异。 “算是吧。”萧南瑜随口敷衍着。 “可……”杜景还想说什么。 “杜兄快请吧,改日再聊,我得失陪了,今日我赶时间。” 萧南瑜是真的没时间陪杜景闲聊。 他爹镇国公世子,今日会从郊外军营回府,他得赶回去用晚膳。 杜景见状,只得先行离开梨园。 他走后,萧南瑜没有急着骑马上街。 他抱着萧以舟回正屋。 萧南瑜刚走到正屋门前,门就被人拉开了。 是姜沐言出来了。 “你怎么跟杜小侯爷说的,他不会把舟舟的事说出去吧?” 姜沐言澄澈的杏眸里全是担忧。 “娘放心,爹爹威胁了小侯爷叔叔,小侯爷叔叔会替我们保密的。” 回答姜沐言的是萧以舟。 萧南瑜和杜景的话,萧以舟听了全程。 虽然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但爹爹和娘将他和妹妹藏在梨园,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他和妹妹早就发现了。 今日也一样,爹爹不准小侯爷叔叔将他的存在泄露出去。 萧以舟小脑袋想不懂,为何要突然把他和妹妹藏起来。 可爹爹和娘都这么做,他便只好说服自己,爹爹和娘是为了他们好。 反正爹爹和娘肯定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琢磨不透的萧以舟,只能在心里感慨,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你威胁小侯爷?” 姜沐言以为萧南瑜是和杜景好好商议去了,没想到是威胁。 “别管用的什么手段,有效果就行,你放心,杜景不知道你和星星,他也不会把舟舟和梨园的位置说出去。” 萧南瑜一边解释,一边安抚着姜沐言,让她别太担心。 萧以星跟在姜沐言身旁,小脑袋高高仰起,看着全都比她高的三个人。 “小侯爷能替我们保密就好。” 萧南瑜说得这么肯定,姜沐言也只能信他了。 不信也没别的法子了。 萧南瑜将萧以舟交给姜沐言,他出门继续去街上。 此时,燕帝突然给姜沐言和三皇子赐婚一事,还没有大肆传扬开。 镇国公府就还没有人知道。 二夫人肖氏来到秋水苑,她见宋令贞在院中赏花,笑着走过去道: “大嫂今日倒是闲情逸致的很。” “二弟妹。”宋令贞唤着肖氏,也笑道,“闲情逸致谈不上,难得空闲,这才侍弄一下花花草草。” 二夫人肖氏与宋令贞闲聊了几句后,话锋一转,询问道: “大嫂,我今日听三弟妹说,你有意将阿瑜和相府的大小姐凑对?” 宋令贞微笑着颔首。 此事不能在外人面前明说,但自家人面前倒也无妨。 “大嫂,可姜家的家世,会不会太高了点?丞相是可以一品大臣。”二夫人肖氏担忧道。 镇国公下令,不许萧家孙辈嫁娶的门第太高。 二夫人肖氏倒不是觉得,自己儿子娶妻往底了娶,而萧南瑜现在往高了娶,心里不平衡。 她是真的担心会因为此事,给萧家带来灾祸。 “哎,你的担忧我明白,我也同样担忧。”宋令贞叹息着解释道。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姜家女儿郎的名节毁在阿瑜手上,和陆家的亲事也作废了,萧家不管会显得太凉薄、太不仁义,阿瑜还是得担起责任来,此事公公婆婆也是点了头的。” 没有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的允许,宋令贞也不敢贸然登相府大门,去和陆巧说,萧南瑜可以对姜沐言的亲事负责。 “大嫂说的倒也在理,撒手不管确实不太好,只是姜家那边得明年春闱放榜之后再议亲,阿瑜的亲事岂不是也得拖到明年再议?” 这是二夫人肖氏担忧的第二个问题。 萧南瑜是长子,他的亲事往后拖,她儿子的亲事就得跟着延后。 “事已至此,只能是这样了。” 宋令贞宽慰着二夫人肖氏,也是在宽慰自己的心。 萧南瑜的亲事,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急。 可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阻拦着萧南瑜早早定亲成亲,她急也没办法。 两位夫人正说着话,宋令贞的贴身嬷嬷急匆匆的走进秋水苑。 “世子夫人不好了。” 夏嬷嬷神色焦急的走到宋令贞面前,福礼后道: “世子夫人,二夫人,姜家大小姐被圣上赐婚给三皇子了。” “什么?”宋令贞惊愕反问道。 二夫人肖氏更是被震惊的差点没反应过来。 就在刚刚,她还和大嫂说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怎么一转眼,姜沐言就和三皇子被赐婚了? “姜家哪位小姐?大小姐姜沐言?被赐婚给三皇子了?” 惊疑过后的宋令贞,看着夏嬷嬷就是一连串的追问。 “世子夫人,老奴听得千真万确,就是是相府大小姐姜沐言和三皇子被圣上赐婚了。”夏嬷嬷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怎么会这样?”宋令贞眉头紧蹙,心头隐隐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事态发展。 姜沐言名节受损,三皇子不介意吗? 圣上也不介意? 还亲自下旨把姜沐言赐婚给了三皇子? 为何? 宋令贞脑中灵光一闪,顿觉脊梁骨窜起一股寒意。 圣上这是担心萧南瑜会把姜沐言娶进门,所以早早给姜沐言赐婚,绝了萧家的后路。 宋令贞的十根手指搅在一起,揪紧又揪紧。 她明白萧南瑜在文德门前,因为救姜沐言而抱了她的举动,被圣上疑心且忌惮上了。 心思飞快翻转的宋令贞,紧绷的心神突然一松,叹了口气。 “哎,罢了。” 萧家本也是秉承着担起责任的目的,才想向姜家提亲的。 且现在也还未正式提亲。 皇家插上这一手,萧家和姜家也就再无可能了。 这样一来,萧家没法对姜家的亲事负责,也算不得是萧家的过错与凉薄。 毕竟圣上都赐婚了,谁还敢和皇子抢亲事。 罢了罢了。 姜家的门第太高,娶了姜家女容易遭圣上忌惮。 不娶也好。 宋令贞思来想去,此事也算不得太坏。 姜沐言现在名花有主,萧南瑜不可能再娶她,也就不用再继续等着她,等到明年春闱过后再替他议亲了。 梨园。 上街回来的萧南瑜,递给萧以星一串冰糖葫芦,给萧以舟一包八仙辣糕。 他走到姜沐言身旁,低声道: “我在街上看到相府的下人四处寻人,似乎是在寻你,你要不要先回相府?” 姜沐言眉头微拧,先看了眼各自吃东西的两个小家伙,才轻声反问着萧南瑜:“相府又出事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2节 “不清楚,你先回去看看吧。”萧南瑜道。 姜沐言颔首。 她起身,看着吃得眉眼弯弯,笑容比冰糖葫芦还甜的萧以星,忽然就不忍心告诉小家伙,她要走了。 可她之前也答应过两个小家伙,不会再偷偷离开的。 “星星,舟舟。”姜沐言蹲下身去,揉揉萧以星肉嘟嘟的小脸儿,又摸摸萧以舟的小脑袋,不忍心却还是得开口,“娘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好不好?” “……”嘴里还含着一口糖葫芦果肉的萧以星,突然就觉得冰糖葫芦一点都不甜了。 刚咬了一口八仙辣糕的萧以舟,也突然不想吃辣糕了:“娘……” 姜沐言看着不想让她离开的两个小家伙,鼻尖发酸的将他们拥入怀中。 “宝宝乖,娘过些天就来,或者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姜沐言眼眶微红的哄着两个小家伙。 “好。”萧以舟闷声闷气的回答着。 “嗯。”萧以星也闷闷的点了一下头,粉嫩嫩的小嘴儿瘪着,隐忍着没哭出来,干净大眼却泛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水雾。 姜沐言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脸颊,心疼的不忍心再看,站起身就转身离开。 要走就得干脆点快点走,否则她就不想走了。 萧以星和萧以舟目送着姜沐言离开。 当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时,萧以星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终是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悄然滑落。 晶莹的泪水划过她婴儿肥的小脸颊,可怜兮兮的惹人心疼。 可她硬是忍着没哭出声来,只默默流着眼泪。 萧南瑜心疼的抱起她,也将萧以舟一并抱起,温柔又耐心的哄着娃。 “乖,娘还会回来的,爹爹在呢。” 萧以星用泪眼朦胧的干净大眼看了他一眼,一头扎进他肩窝,闷声闷气的抽泣着。 不想娘走,一点都不想,想天天都和娘在一起。 相府。 急匆匆回到相府的姜沐言,一跨进相府大门的门槛,就看到了满院子的箱笼。 一个又一个箱笼满满当当快将院子塞满了。 且箱笼全都打开着,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布匹绸缎等等贵重物品。 “长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姜兰芝看到姜沐言,语气酸得不行的恭维道,“不对哦,以后得唤长姐三皇子妃了。” 第57章 三皇子妃? 姜沐言眉头微拧, 目光紧盯着姜兰芝:“什么三皇子妃?” 按照两个小家伙所言,未来嫁与三皇子为妃的应该是秦瑶,跟她可没有关系。 可姜兰芝此话的意思,怎么感觉三皇子妃是她? “长姐还不知晓吧?圣上给长姐赐了一门好姻缘, 长姐要嫁入皇室成为皇家之人了。” 姜兰芝语气很酸, 酸得满院子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酸味儿了。 可她看到一脸懵的姜沐言, 突然就发现自己有点嫉妒不起来了。 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 别人再怎么跟她争跟她抢, 也是争不过她的。 也许姜沐言就是这样的人。 生下来就占着嫡长的名头,从小就受尽了宠爱。 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对她死心塌地。 和表哥的亲事没了, 还没伤心两天, 又有天家亲自送上一门更好的亲事。 让人羡慕又嫉妒。 但姜沐言嫁给三皇子,姜兰芝在羡慕嫉妒之余,心里还挺乐见其成的。 姜沐言名节受损全因萧南瑜。 姜兰芝之前一直在担心, 姜沐言没法嫁给陆承彦之后,是不是会逼萧南瑜娶她。 毕竟是萧南瑜毁了她的亲事, 让萧南瑜为此负责似乎也挺在理的。 现在好了。 萧南瑜不用被逼娶姜沐言了。 一心倾慕萧南瑜的姜兰芝, 又可以继续幻想,她和萧南瑜也不是全无希望。 “圣上给我和三皇子赐婚?”姜沐言听得秀眉紧锁,看着一脸艳羡的姜兰芝反驳道,“这不可能!” 这个赐婚对姜沐言而言是晴天霹雳。 她被劈懵了一瞬间后,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第二反应还是不可能。 很多事情都证明,萧以星和萧以舟之语不假, 他们说的就是真的。 两个小家伙今日还跟她说,秦瑶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还和三皇子生下了一个嫡长子。 她现在回到府中就被告知,她被赐婚给了三皇子, 她怎么可能会信。 可她不信,这满院子的赏赐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可能?你看看这满院子的赏赐,这可全都是赏赐,并不是聘礼。” 姜兰芝见姜沐言面上并无惊喜,反而是惊吓难以接受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 嫁给皇子,多大的荣耀,且是正妃,姜沐言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她一个失了名节的人,天家不嫌弃她,反倒给她赐婚嫁入皇室,她不应该感恩戴德吗? 且看看这些赏赐,贵重到随便一样都可以当传家宝了。 之后的聘礼,还不知道得贵重成什么样。 姜兰芝想到此又眼热了起来。 她若也能得这些赏赐该有多好,以后出嫁当嫁妆,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姜沐言看着满院子的金银珠宝,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这不对。 事态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她怎么可能会嫁给三皇子?这不可能的。 脸上愁云密布的姜沐言,看到从前厅出来的陆巧,忙走过去。 “娘,怎么回事?圣上当真给我和三皇子赐婚了?” 姜沐言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从陆巧的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奈何她看到陆巧点头了。 “是。”陆巧肯定道,脸上的忧愁不比她少,安抚的拍了拍她手,道,“你也别太担心,你爹爹入宫去了,或许能带回来好消息。” 姜文櫆和陆巧不想姜沐言嫁入皇室,姜沐言自己也不想嫁,陆巧是知晓的。 一旁的姜兰芝,越听越不对劲。 什么叫别担心,还带回来好消息? 难道说,爹爹火急火燎的入宫,不是去谢恩的? “母亲。”姜兰芝也走到陆巧的面前,试探道,“嫁入皇室是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大好事,难道爹爹不想让长姐嫁入皇家?” 陆巧看了眼佯装乖巧的姜兰芝,低声呵斥道: “谁跟你说过,你爹爹不想你长姐嫁入皇家?此话若传入天家耳中,天家觉得相府竟胆敢嫌弃皇子,你是怕整个相府倒得不够快吗?” 姜兰芝被训得心神紧绷,自知是自己失言了。 就算她看不得姜沐言好,也绝不会想要相府因姜沐言而出事。 “母亲教训的是,兰芝日后一定谨言慎行。”姜兰芝低头认错。 “不该你问的你莫多问,也莫要在外人面前瞎说。” 陆巧端着主母的架子敲打姜兰芝。 敲打完她拉着姜沐言的手进入前厅。 姜兰芝看着陆巧、姜沐言携手入厅的背影,心中又升起一丝不满。 陆巧只会训斥她,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娘,圣上怎么会突然给我和三皇子赐婚?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爹爹事先也不知晓此事?” 姜沐言确认赐婚一事,心里就开始焦急起来了。 她和陆承彦的亲事刚作废,怎么又凭空掉下来一桩亲事,老天爷没看到她和萧南瑜还有两个孩子,已经过得很艰难了吗? “你爹爹确实不知,所以他急匆匆入宫去了。”陆巧回答道。 她拉着姜沐言坐下,明明自己也很担忧,却还是柔声安抚着姜沐言: “不过你爹爹临走前说,让我不要太过担心,此事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赐婚圣旨都下了,爹爹要怎么回旋?”姜沐言没法不担忧。 哪怕她已经从小家伙的口中得知,嫁给三皇子当正妃的人是秦瑶。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3节 可现在她和三皇子被捆绑在一桩亲事上,她又怎么能不焦心。 且这婚事还是圣上敲定的。 姜沐言想不明白,她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相府小姐,怎么就得了圣上的另眼相待被赐婚了。 且三皇子……她和三皇子更不熟。 “你爹爹自有办法,等你爹爹回来便知晓了。”陆巧道。 姜沐言坐在厅中,看着厅外院中一箱箱的赏赐,眉头紧锁。 眼下她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了。 等入宫的爹爹回来。 皇宫,御书房。 姜文櫆跪在地上,对着燕帝行跪拜礼重重叩首后,抬起头就一针见血道: “皇上是否担心小女会嫁入萧家,所以才匆匆赐婚?” 这个赐婚圣旨来的太突然了。 姜文櫆身为丞相,朝中权臣,竟然都没人提前和他透个口风,或者询问他是否同意婚事,直接就下旨赐婚了。 这就只能说明,赐婚这事对燕帝而言,或许也是临时起意。 他才会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燕帝应该担心事先问询他的意见,他会不同意。 所以干脆问都不问他,直接就下旨赐婚了。 “爱卿似乎不满意这桩婚事?”燕帝不动声色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文櫆。 姜文櫆是权臣,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宠臣。 燕帝很欣赏他,也挺信任他的,这对多疑的燕帝而言,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满朝文武大臣中,也只有姜文櫆一个臣子,能得到燕帝断档层次的信任。 由此可见,姜文櫆这个丞相有多不一般。 “皇上,三皇子是天子之子,人中龙凤,若能成为三皇子的岳父,是臣的荣幸。” 姜文櫆先夸了三皇子一通,紧接着话锋一转道。 “但皇上,臣向皇上保证,小女绝不会嫁入萧家,求皇上收回成命,小女年岁尚小,又自幼被臣宠坏了,堪当不了皇子妃的尊位。” 姜文櫆这就是在婉拒了,婉拒燕帝赐下的婚事。 他拒绝,燕帝看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威严,瞧着倒没有多生气的样子。 “天子一言九鼎,圣旨岂可收回?”燕帝不咸不淡的说道。 姜文櫆或许是所有朝臣中,最了解燕帝心性的臣子了。 所以他看着燕帝,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 因为他猜测的不错,燕帝不想姜沐言嫁入萧家,至于姜沐言最终会不会嫁入三皇子府,燕帝似乎不太在意。 “皇上,若臣之女嫁与三皇子,臣便与三皇子绑在了一条船上,三皇子参与争储,臣该当如何?” 姜文櫆挺直脊背,一身忠肝义胆的正气,就这么直视着燕帝反问他。 “有老大和老二在,老三当不了太子。”燕帝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 在他的心中,似乎从没考虑过,要立三皇子为太子。 “皇上!” 姜文櫆再一次叩首,铿锵有力道: “可臣若成了三皇子的岳父,就算不为了小女日后的荣华富贵,为了大皇子或二皇子登高位后,小女不会守活寡或跟着三皇子陪葬,臣也必定会劝三皇子争储,且一定会全力助三皇子!” “所以皇上若没有立三皇子为太子的意思,请不要将小女指婚给三皇子!” 姜文櫆这一番话皆是心声。 若燕帝执意将姜沐言嫁给三皇子,他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将三皇子推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你敢威胁朕?”燕帝双眸微眯,眼神危险的看着姜文櫆。 姜文櫆这番话,换作任何一个臣子都不敢说,更不敢当着燕帝的面说出来。 可就因为姜文櫆敢说,好听的不好听的他都敢说,所以燕帝才喜欢他的直抒胸臆。 且燕帝心里清楚,姜文櫆不是一个只会满口仁义道德的文臣,他是一个有谋算有手腕还能干实事的能臣。 他说会助三皇子登高位,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臣不敢!”姜文櫆再次重重叩首,“臣是在劝陛下三思。” “朕三思过了,待老三成婚后,朕便给他封王,让他自去封地。将来不论是老大还是老二登位,依爱卿之才,必定也会受新帝重用,老三和令嫒在封地不会有危险。” 燕帝将姜沐言赐婚给三皇子,其实也有保三皇子的意思。 姜文櫆只要在朝中一日,他就一定会全力阻止新帝动三皇子,因为动了三皇子也就等于动了姜沐言。 姜文櫆极其宠爱嫡长女之事,燕帝也是有所耳闻的。 “皇上,三皇子虽仁厚宽和,可皇上当真以为三皇子就真的温和不争,一点都不想坐上九五之尊之位?” 燕帝想让三皇子去封地,以为三皇子就会安安分分的去? 在姜文櫆看来,就算三皇子去了封地,早晚也是会杀回京城来的。 “你此话何意?”燕帝听出了姜文櫆的弦外之音。 “皇上,臣有本要奏!” 姜文櫆再拜,并从官服宽大的袖中掏出了一本奏折,显然是有备而来。 姜文櫆为了不让自己女儿嫁入三皇子府。 为了不搅合进几位皇子的争储斗争中,只能选择背后捅三皇子一刀了。 御书房的君臣,还在为姜沐言和三皇子的婚事操心。 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也在为此时操心,或者说是气愤。 大皇子、二皇子差点气到跳脚。 他们提出将姜沐言嫁入皇家,是想自己占便宜,结果没想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三皇子捡了一个大便宜。 但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气多久,宫中又再次传出旨意。 第二道颁布给相府的圣旨,倒没有直接说姜沐言和三皇子的婚事作废。 只说翰林院编修听错圣意,写错了圣旨。 正确旨意是圣上念丞相姜文櫆劳苦功高,赈灾任务圆满完成,特地嘉奖相府,封相府嫡长女姜沐言为端福县主,赏赐金银珠宝无数,且最后特意提了一句,端福县主的婚嫁事宜一切由相府做主。 姜沐言的婚嫁由相府做主。 潜台词便是,此前的赐婚圣旨可以不作数,若相府不想让姜沐言嫁与三皇子,那便可以不嫁。 当然了,若姜文櫆想让姜沐言嫁三皇子,自然也可以继续嫁。 可姜文櫆入宫后,求来的是这样一道圣旨,所有人便都明白,相府是绝对不会让姜沐言嫁给三皇子的。 各皇子府听闻旨意。 大皇子、二皇子自然是欣喜若狂。 否则真让姜沐言嫁进三皇子府,也等于三皇子背后多了一个丞相府的巨大助力。 三皇子听闻后,倒也没有多失落,只温和一笑道: “哎,相爷不厚道,定是把我给卖了。” 从三皇子此话可以听出,他和姜文櫆在私底下,是有过不为人知的交易的。 只是这交易是什么,又交易过多少次,恐怕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三皇子的贴身长随听他这么说,当下焦急道: “殿下,相爷背后捅刀,这可如何是好?” 三皇子看了眼神色焦急的长随,他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急。 姜文櫆只是不想将姜沐言嫁给他而已,肯定不会把他所有老底都揭露给燕帝。 否则,姜文櫆也讨不了什么好。 “无妨,赐婚没了便没了,我本也没想娶相爷之女,是父皇不想让姜家女嫁与萧家郎罢了。” 三皇子温润和煦的俊逸面庞上,是一双看透一切的深邃眼眸。 姜文櫆看似老奸巨猾,其实和镇国公很相似。 党争这种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干涉的。 但只要能登上帝位,不管是哪位皇子以何种手段登上的帝位。 那不管是镇国公还是姜文櫆,都会为了大燕国的百姓黎庶,支持新帝,辅佐新帝。 所以三皇子从不去拉拢镇国公和姜文櫆。 因为他心里清楚,只要他能坐上帝位,镇国公和姜文櫆都会成为他最忠心的臣子。 相府。 姜文櫆还在宫中,第二道圣旨是比他还先到相府的。 亲自接了第二道圣旨的姜沐言,看着捧在掌心的明黄色圣旨,人都快傻眼了。 端福县主? 她和三皇子的赐婚没了不说,圣上还封了一个县主给她? 陆巧亲自将传旨太监送出门,还笑容满面的塞给对方一个大红包。 陆巧是真的开心,她回来看到姜沐言跟傻了般呆站着不动,不免好笑道: “我儿这是高兴过头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4节 “……娘,这圣旨是真的?我怎么有种不安的感觉?”捧着圣旨的姜沐言,心神真平静不下来。 赐婚圣旨还可以收回? 爹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收回不说,竟还让圣上给她封了一县主。 “这有什么不安的?”陆巧的心态比较好,安抚着她道,“你爹爹出门前就让我别担心,娘知道他一定能解决这件事,你也别再担心了。” 姜兰芝站在一旁,看着姜沐言手中的圣旨,感觉自己嫉妒疯了,又感觉自己快嫉妒不起来了。 县主! 姜沐言竟然被封县主了! 为何她不是相府嫡女,若她是相府嫡女,这个县主就会是她的了。 先是三皇子妃,现在又是县主。 姜兰芝眼睁睁的看到,她和姜沐言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远了。 相府的主子们,一个个心思各异。 相府外。 有两匹马一左一右的疾驰而来。 萧南瑜在告知姜沐言相府可能出事,让她回相府之前,就派人去打听相府出了何事。 他从梨园离开后,去问了问情况。 得知圣上竟然给姜沐言和三皇子赐婚了。 他连镇国公府也不急着回来,骑马就直奔丞相府而来。 此时,传旨太监刚离开不久,萧南瑜并不知道宫中已经下达了第二道旨意。 他在相府门口一跃下马,看向同样急奔而来的另一匹马。 骑在那匹马背上的人,他认识。 稍微慢了一步的陆承彦,翻身下马后也朝萧南瑜看了过去。 “……”萧南瑜静默不语的看着陆承彦。 陆承彦这时候疾驰而来,应该是和他一样,为的同一件事。 “萧大公子为何来此?” 陆承彦看着风骨清隽的萧南瑜,率先开口道。 “陆大公子又为何来此?”萧南瑜神色自若的反问他。 陆承彦冷沉如冰的眸子,深深凝视着萧南瑜,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萧南瑜也眸色幽深的看着他,不甘示弱的定定回视着。 半晌后。 还是陆承彦先开口。 “萧南瑜。”陆承彦直呼萧南瑜的名字,带着点不客气的意味,“你心悦姜沐言?” 陆承彦问出的是疑问句,可他心里清楚,答案是肯定句。 萧南瑜抿了抿唇,就在相府门口,肯定回答道:“是。” “……”陆承彦这回沉默了。 萧南瑜看着他,却又道: “陆大公子,你与姜大小姐的亲事已然作废,就算我心悦于她,与你也无关吧?” 陆承彦薄唇一下紧抿,身侧的手也暗暗握成了拳头。 “亲事作废,不代表我就没有任何机会了。”陆承彦冷声道。 萧南瑜也不与他争论,只道:“你若还有机会,那你我便是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四个字,也不过是萧南瑜的安慰之语罢了。 他太清楚,姜沐言最后所嫁之人一定是他。 哪怕现在有圣上的赐婚,她最后嫁的人也必定是他萧南瑜。 萧南瑜的安慰刺痛了陆承彦的心。 公平竞争。 陆家内部的阻力太大,他的竞争哪里公平了。 “你别忘了,还有三皇子,圣上给阿言赐婚了,你也是为了这事来的吧?”陆承彦的声音更冷了。 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萧南瑜,就够让人烦的。 现在又弄出来一个三皇子,还是圣上赐下的婚事。 陆承彦看着萧南瑜,忧心的是,他和萧南瑜在这里争锋相对,怕是最后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姜沐言会花落三皇子府。 萧南瑜确实是为了赐婚之事而来。 他还没来得及入相府了解详细情况,就在相府门口和陆承彦遇上了。 两人对峙间。 前方巷子口,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萧南瑜眼力好,远远认出是相府的马车,且看马车规制,马车里的人应该是姜文櫆。 陆承彦见萧南瑜看向他身后,他也回头看去。 他也看出马车上的人应是姜文櫆,便不急着入府了,就在相府门口等着。 入宫归来的姜文櫆。 没想到自己一下马车,会在家门口看到萧南瑜和陆承彦。 “相爷。”萧南瑜朝他行礼。 “姑父。”陆承彦也向他行礼。 “你二人怎会在此处?”姜文櫆看看左边的萧南瑜,又看看右边的陆承彦,询问道。 陆承彦会来,姜文櫆能猜到原因,定是听说了圣上给姜沐言和三皇子赐婚了。 但萧南瑜……他来做什么? “姑父,圣上怎么会突然给阿言和三皇子赐婚?此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承彦不拐弯抹角,也一点废话都不少,直截了当的就问出了心中疑惑。 姜文櫆看着陆承彦,轻轻一笑道: “圣上颁发了第二道旨意,你还不知道吧?” 萧南瑜眉心微动,听姜文櫆语气轻松,似有转机? “相爷,敢问第二道旨意是什么?”萧南瑜急忙追问道。 姜文櫆的目光转到萧南瑜身上。 这小子这么急,莫不是……也心仪他女儿? 姜文櫆审视着萧南瑜,以过来的睿智眼光,越看越像那么回事。 萧南瑜姓萧,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子,未来的镇国公。 他喜欢姜沐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对萧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对姜家也不太好。 哎。 姜文櫆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萧南瑜他倒是很欣赏,可惜了,他姓萧。 且他已经在御书房跟燕帝保证过,不会把姜沐言嫁进萧家。 既然姜家和萧家无法成为亲家,姜文櫆就权当没有看出萧南瑜的心意。 他对萧南瑜和陆承彦道: “翰林院编修写错了圣旨,圣上是要封阿言为端福县主,她的婚事由相府全权做主,圣上不会插手。” 萧南瑜和陆承彦闻言,齐齐静默了下来。 他们都没想到事情转变的这么快。 翰林院编修写错了圣旨? 这一听就是个借口。 但不管怎么说,姜沐言不用嫁给三皇子就好。 “姑父,所以阿言和三皇子的婚事作废了?”陆承彦想再确认一遍。 今日之前,他一点都不喜欢亲事作废这四个字。 因为这四个字就像是在说他和姜沐言。 可今日,他听到姜沐言和三皇子的婚事作废,顿觉婚事作废这四个字,也没那么难听。 “也不能说是作废,毕竟阿言和三皇子从来就没有过婚事,乌龙一场而已。” 姜文櫆纠正着陆承彦的用词。 姜沐言还未及笄,在婚嫁一事上,就接连弄出两次亲事作废的事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所以姜文櫆坚决否认,姜沐言和三皇子有过婚事。 萧南瑜这下放心了。 乌龙了最好,省得他还得跟皇子抢妻子。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5节 三人在相府门口说着话。 姜文櫆似乎没有要请萧南瑜、陆承彦入府的意思。 在前厅院中的姜沐言,捧着圣旨想去给陆巧,却在走到一半时,忽然扭头朝门外看去。 眼角余光似瞥到一抹熟悉身影的她,这一看就看到了萧南瑜在相府门口。 萧南瑜来了? 那他怎么不进来? 进不来? 姜沐言犹豫了一瞬,拿着圣旨朝外走去。 她走到相府的朱漆大门前,才看到府外高阶之下,不只有萧南瑜一个人。 陆承彦也在。 她爹爹也回来了。 姜沐言看到陆承彦和姜文櫆,没有抬脚跨出门槛,拿着圣旨的纤细玉手轻扶着门框,软绵绵的甜嗓清脆唤道: “爹爹。” 一时之间,高阶之下的三个人全都扭头看向了她。 萧南瑜清冷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视线下移落在她手中。 她手中明黄色的是圣旨。 是她和三皇子婚事作废的圣旨吧? 思及此,萧南瑜目光上移又落在姜沐言脸上,清冷疏淡的瑞凤眼似铺上了一层温柔之色,旁若无人的凝视着她。 姜沐言知道萧南瑜在看她。 也感受到了他略微炙热的目光。 可就因为他的目光有些炙热,所以她才不敢当着姜文櫆的面回视他。 “乖女,你怎么出来了?” 姜文櫆看到姜沐言,立即撇下萧南瑜和陆承彦,拎起官服下摆走上高阶。 被留在高阶之下的萧南瑜和陆承彦:“……” 他们好像被故意冷落了。 “爹爹,这是圣旨。”姜沐言将手中的圣旨双手捧着递给姜文櫆。 “嗯,爹爹知道。”姜文櫆接过圣旨,并没有打开看的意思。 “爹爹,我和三皇子的婚事……”姜沐言说着说着,忍不住看了眼高阶之下望着她的萧南瑜,有些心虚道,“当真就这么没了?” “自然当真,圣旨已下,还能有假?”姜文櫆肯定点头。 姜沐言:“……” 她和三皇子的婚事,不也下了圣旨,还不是转眼间就没了。 虽然姜沐言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 但爹爹都这么肯定的说没了,她应该可以放心了。 “乖女放心,日后爹爹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姜文櫆抬手轻轻抚了下姜沐言的发髻,满目都是疼爱。 “嗯嗯,我信爹爹。”姜沐言甜笑着点头。 她一直都知道爹爹待她好,最疼她了。 “乖,我们回府吧。” 姜文櫆右手拿着圣旨,左手随意一挥,示意姜沐言转身回府。 姜沐言看着自己爹爹,有些惊讶。 这就回府? 门外还杵着两个人呢,不管了吗? “爹爹。”姜沐言想了想,又看了眼高阶之下眼也不眨望着她的萧南瑜,忍不住开口提醒姜文櫆,“萧大公子和表哥还在外面呢。” 第58章 陆承彦能感觉的到, 姜沐言嘴上说着他和萧南瑜,可她刚才看下来的目光,只给了萧南瑜,并没有看向他。 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他了吗? 陆承彦本就冷沉的眉眼, 越发的沉了下来。 萧南瑜的关注点, 却和陆承彦不同。 他隐隐觉得姜文櫆那一句话。 ‘日后爹爹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句是说给他听的。 姜家不再让姜沐言嫁进陆家,难道将萧家也排除在外了? 姜文櫆的佯装看不见被姜沐言戳破,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萧南瑜、陆承彦一眼,只对姜沐言道: “他们只是路过, 马上就走了, 阿言乖,跟为父回府。” 姜文櫆拍了拍姜沐言的肩膀略作安抚,旋即轻推着她转身, 强势让她跟他回府。 被迫跟着姜文櫆回府的姜沐言,忍不住回头往门外看去。 萧南瑜站在相府大门的高阶之下, 视线紧随着她。 哪怕两人在梨园见过, 刚分开不久,可她依然能感觉到,萧南瑜还不想离开,似想再多看她几眼。 但爹爹不让他进门,她也没办法。 姜沐言也感觉到了陆承彦在看她。 可她不敢去看陆承彦,不敢给陆承彦任何的回应,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 她和陆承彦绝无可能。 可陆承彦执拗,她若给出一丁点的回应, 让他看到两人还有一丁点的希望,他都绝对不会放手的。 所以姜沐言仅看了萧南瑜一眼, 便收回了视线,没往陆承彦的方向看过去一丝一毫的眼神。 陆承彦待她一向细腻贴心,所以她这种细微动作落在他眼中,便成了一根根细针扎进他的心脏,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陆承彦心中明白。 她又一次在行动上,无情的拒绝了他。 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了。 陆承彦冷沉沉的漆黑眼眸,深深凝视着姜沐言清瘦的背影,哪怕她不看他,眼中再无他,他也舍不得收回视线。 相府大门在姜文櫆的示意下,被门童缓缓关上,无情的阻隔了萧南瑜和陆承彦望向姜沐言的眼神。 姜文櫆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都无可能,那就都不要来打扰他的女儿。 萧南瑜是这样,陆承彦更是这样,最好日后都和他的女儿再无瓜葛。 相府大门一关。 被留在门口的萧南瑜和陆承彦,就显得有些孤独落寞了。 被迫收回目光的两人,忍不住朝对方看去。 视线对上的一瞬,两人眸中神色都更冷了一些。 萧南瑜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一跃上马,调转马头,一夹马肚就策马离开。 陆承彦见他走得干脆利落,他冷沉的目光忍不住又投向相府大门。 朱漆大门紧闭,无声又无情的拒绝着他靠近姜沐言。 深深凝视相府大门的陆承彦,又看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上马。 他离开的也没萧南瑜那么潇洒,他只轻轻夹了夹马肚,马蹄慢腾腾的哒哒着,不紧不慢的走在相府门前的巷子里。 相府内。 因失身给小厮而整个人处于崩溃状态的姜雅朵。 在慢了一步听到圣上旨意,说是姜沐言被赐婚给了三皇子,以后要当三皇子妃,圣上还赏赐无数珍宝之后,就疯魔了一般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收拾穿戴整齐来了前厅。 当她看到一箱又一箱耀眼夺目的珍宝,满满当当摆了整整一院时,巨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她人都傻眼了。 好像也就在这一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姜沐言被赐婚要当三皇子妃,是真真切切的摆在眼前的事实。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满满一院子。 要是能拥有这些金银财宝,她不得想打多少首饰就打多少首饰,想买多少衣裳就买多少衣裳。 “三妹,你怎么出来了?” 姜兰芝看到姜雅朵,眼神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做出那般丢人的事情,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反省,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姜兰芝深觉自己以前小看了姜雅朵。 姜雅朵是真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相府女儿郎的名声被姜雅朵凭一己之力全败坏了。 “二姐,这些都是圣上给未来三皇子妃的聘礼?” 姜雅朵指着满院子的珍宝,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6节 嫁给皇子,待遇也太好了。 “不是聘礼,是赏赐,长姐已经不是三皇子妃了,长姐被封为端福县主了,这些都是圣上给端福县主的赏赐。” 姜兰芝看着神色震惊,眸底难掩贪婪的姜雅朵,她自己语气也酸溜溜的。 如果她也被封一个县主,她就不会在身份上配不上萧南瑜。 萧家肯定也不会再嫌弃她只是一个庶女了。 “什、什么?”信息量太大太震惊,姜雅朵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是三皇子妃了? 端福县主? 姜沐言被封了县主? “为什么?”姜雅朵激动不已的朝姜兰芝走去。 她伸手想拉姜兰芝的手臂,却被姜兰芝十分嫌弃的躲开。 姜雅朵可是被下人玷污过的,她可不想被姜雅朵碰到。 “二姐,圣上给长姐封了县主,那我们呢?也给你和我封县主了吗?” 姜雅朵心存着一丝希翼,眼巴巴的看着姜兰芝,似乎在看着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她也成了县主,或许她就不用被迫嫁给一个小厮了。 “三妹,你异想天开什么呢?我倒也想成为县主,可圣上凭什么一下子给我们相府封三个县主?姜家能出一个县主就已经是天恩了,痴人说梦也不是你这样的,你想的倒挺美。” 姜兰芝虽然也很想成为县主,可她没姜雅朵这么天真,这么荒唐的话也说得出口,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赐婚呢?不是说圣上给长姐赐婚了吗?怎么长姐又当不了三皇子妃了?” 姜雅朵径自忽略姜兰芝话语里的讽刺,心急的追问道。 “那你得去问爹爹,爹爹入宫后,圣上又颁了第二道旨意,长姐从三皇子妃变成端福县主,和三皇子的婚事没了。” 陆巧不让姜兰芝瞎说,姜兰芝自认为她没有瞎说,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姜雅朵细细一想便明白。 姜文櫆不想让姜沐言嫁给三皇子,才会入宫去斡旋,将赐婚圣旨扭转成了册封县主的圣旨。 再看看这满院子的赏赐,姜雅朵心里就越发的嫉妒姜沐言了。 爹爹那么疼姜沐言就算了,怎么被赐婚这种好事也降临到姜沐言的头上。 如果被赐婚的是她,这满院子的财宝也就全都是她的了。 满心满眼都是嫉妒的姜雅朵,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更是愤恨不已。 都是相府小姐,凭什么她和姜沐言要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快要嫉妒疯的姜雅朵,一扭头看到姜沐言和姜文櫆一起走进相府。 他们父女两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又温馨。 姜雅朵瞬间眼红到想哭,爹爹对她从没有过这样慈爱宠溺的神色。 觉得自己人生一片灰暗,未来全毁了的姜雅朵,气愤与冲动上头,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朝着姜文櫆和姜沐言就冲了过去。 “爹爹!” 姜雅朵双目赤红的冲到姜文櫆面前,张嘴就又委屈又愤怒的说道。 “爹爹不想让长姐嫁给三皇子,我可以嫁啊,爹爹为何宁愿毁婚,也不愿让女儿嫁一个好人家?女儿也是您的女儿啊!” 姜雅朵这番话一出,前厅所有人顿时安静无声。 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全都不敢说话。 姜兰芝更是心惊不已的看着姜雅朵。 姜雅朵是真的疯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她都不敢妄想嫁给三皇子,姜雅朵都被下人玷污了,竟然还敢肖想三皇子。 “我看你是疯魔了,哪个皇子会娶一个庶女当正妃,还是一个失了身的庶女,你休要异想天开。” 姜文櫆黑沉着脸训斥姜雅朵。 “当不了正妃,侧妃女儿也是愿意的!”姜雅朵这会儿也不怕姜文櫆了,声音很大的喊道。 妾室怎么了,再怎么样都比嫁给一个下人要好。 “你愿意,三皇子可不愿意!”姜文櫆的脸色越来越黑沉了。 “爹爹又没有问过三皇子!怎知三皇子不愿意?” 姜雅朵为了不嫁给玷污她的小厮,也是豁出去了。 这时候还要什么脸面,她的脸面早就没有了。 姜文櫆真是被姜雅朵气得不轻。 堂堂皇子,若娶一个庶女当侧妃,已经是抬举庶女了。 娶一个失了身的庶女当侧妃,傻子皇子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我看你是真疯了。”姜文櫆黑着脸训斥姜雅朵,转眸命令护院,“将三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 “是!” 两个护院领命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姜雅朵就走。 “爹爹!爹爹就算嫁不了三皇子,我也不要嫁给一个下人!爹爹……” 姜雅朵踢蹬着踩不到地面的双脚,不想走却还是被架走了,眼看着离姜文櫆越来越远,她哭喊了起来。 姜沐言就这么看着姜雅朵哭喊着,被护院强行带了下去。 待前厅安静下来后,姜沐言轻声问姜文櫆: “爹爹,真的要将三妹嫁给那个小厮吗?” 失身给一个小厮,还被当众揭穿,相府脸面丢尽,定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京中世家会娶姜雅朵进门了。 虽然做出那种龌龊苟且之事,也算是姜雅朵咎由自取。 可姜雅朵毕竟也是相府的小姐,把她下嫁给一个小厮,确实也是委屈了她。 “此事你不必担心,爹爹自会处理。” 姜文櫆拍了拍姜沐言的手背,让她勿为这件事忧心。 没了姜雅朵的大吵大闹,姜文櫆看着满院子的奇珍异宝,让人全部抬回姜沐言的扶摇阁。 “爹爹,这些赏赐让娘收入库房便好,不必放在我那边。”姜沐言对姜文櫆道。 “既是圣上给你的赏赐,你便自己好好收着。”姜文櫆摇了摇头,让人继续往姜沐言的扶摇阁搬。 一旁的姜兰芝,听得眼热不已。 这么多的金银财宝,爹爹就真的全都给姜沐言一个人了? 要是给她一半该多好,不,就是给她三分之一也好啊。 姜文櫆让姜沐言先回院子,他自己朝陆巧走了过去。 姜沐言和抬着一箱箱珍宝的下人,朝扶摇阁而去。 姜兰芝犹豫片刻,跟上了姜沐言的步伐。 “长姐。” 姜兰芝放软了语调,想要亲近亲近姜沐言去挽她手臂,却被姜沐言不留痕迹的避开。 姜兰芝也不恼,正巧看到好几个硕大的红石榴宝石,被人抬着从身旁走过,她用闲聊的口吻道: “长姐,你瞧那个红石榴宝石,又大又红,石榴象征着多子多福,圣上赐这样的宝物给长姐,定是希望长姐多子多福。且那般大的红石榴宝石竟足足有五六个,都可以当作传家宝传下去了。” “嗯。”姜沐言觉得姜兰芝有些聒噪,淡淡应了一声。 姜兰芝亦步亦趋的跟在姜沐言身旁,看着一箱箱的财宝被下人抬往扶摇阁,羡慕又眼红。 这么多珍宝,姜沐言难道不应该送她几件吗? “长姐,这个蓝宝石竟被做成了一个狸奴的样子。” 姜兰芝忽又指着其中一个箱子,难掩惊喜的感叹道。 “好惟妙惟俏的狸奴,仿若真的一样,这也当作一个传家宝了。” 姜兰芝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沐言,却见姜沐言看也不看她说的珍宝,只轻轻颔首敷衍了她一下。 是她说的不够明显吗? 姜沐言听不出来她想要这些珍宝吗? “长姐,你看那个绿宝石,我从小就最喜欢绿宝石了,若我能得那样一个绿宝石做嫁妆就好了,有了这些奇珍异宝做压箱底的嫁妆,日后嫁了人在婆母手底下讨日子过,也得过得有底气些。” 姜兰芝说完也不看姜沐言了,眼睛像是黏在了从身边走过的一箱箱宝物上,看得眼花缭乱,各个奇珍异宝都想要。 那一箱箱的金子、银子,她也想要。 姜沐言终于肯看姜兰芝了。 她眸色淡淡地瞥了姜兰芝一眼。 原来她是想要这些赏赐。 这可不行。 姜沐言继续装不懂,不给姜兰芝半点回应。 这一日过后。 丞相府再次成了京城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姜雅朵失身一个下人,到姜沐言被赐婚给三皇子,又紧接着取消婚事被封为县主,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全都出自相府。 有人言,相府最近多灾多难,姜沐言的亲事更是多灾多难。 且圣旨岂可儿戏,可一天之内,先是赐婚,后又收回成命,不就跟儿戏一样。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7节 不论外界如何议论相府,相府内倒是挺平静的。 只除了姜雅朵的院子。 姜雅朵被姜文櫆下令关在院中,晾了她好几日后,姜文櫆才踏入了她的院子。 姜文櫆跨入门槛,看到披头散发躺在软榻上,衣裳也松松垮垮没穿戴整齐的姜雅朵,顿时连进去坐一坐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就站在门口,对姜雅朵道: “不想嫁小厮?” 姜雅朵知道有人进来,但她以为是下人奴婢,便连眼睛都没睁开。 乍然听到姜文櫆的声音,她猛一下睁开眼并坐起身。 “爹爹?”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文櫆,她盼了那么多日他都不来,她以为爹爹再也不会来见她了。 “你不想嫁给那个小厮?” 姜文櫆看着颓废如一滩烂泥的姜雅朵,温雅脸庞面无表情的又问了一遍。 “不想!”反应过来的姜雅朵,摇头摇得很快很坚定。 “还想拥有荣华富贵?”姜文櫆又问。 “嗯!”姜雅朵点头如蒜。 爹爹不会再逼她嫁给下人了是吗? 呜呜,她就知道爹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毁了一辈子的。 “行。”姜文櫆轻轻颔首,道,“有一个江南富商愿意娶你,他人在京中,过些天你跟他回江南,他会好好待你,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不堪的过往。” 这是姜文櫆能为姜雅朵寻到的,最好的一门亲事了。 姜雅朵失身给下人之事,京中人尽皆知,不会有任何一个京中世家娶她。 寒门出身官职低的青年才俊,像徐非雪所嫁的京畿县尉,九品芝麻官一类的小官,也都嫌娶她丢人,在同僚中抬起头来做人。 所以,要想姜雅朵婚后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姜文櫆只能将她远嫁。 她还想要荣华富贵,也只有富商能满足的了她。 姜雅朵一听就懵了。 她万万没想到,姜文櫆会安排她嫁给一个低贱的商人。 “爹爹!商人低贱!我不嫁!”姜雅朵难以接受的大喊着。 “不嫁也得嫁,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嫁小厮,要么嫁富商,你自己选。”姜文櫆面无表情的说道。 “爹爹偏心!长姐也失了名节,你却还尽心尽力的护着她,换我失了名节,你就要一脚将我踢出府!爹爹偏心!” 姜雅朵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她不想嫁给小厮,也不想嫁给低贱商人。 她可是相府千金,就算嫁不了陆承彦,嫁个门当户对的庶子当正妻,或者高嫁当一个妾室,也是可行的。 要她低嫁,还是低那么多的嫁人,她不要。 “你们名节失得能一样?阿言可没有失身给别人,还被人当众看见。” 姜文櫆看着拎不清的姜雅朵,话都不想和她多说了。 “爹爹偏心!爹爹就是偏心!如果换作是长姐失身,爹爹绝对不会将她嫁个一个低贱的商人!” 姜雅朵想要自己凄惨的命运,眼泪绷不住往下流。 “对,我就偏心了,你今日才知道?” 姜文櫆知道自己偏心,也从没否认过自己偏心,他看着状如疯癫的姜雅朵,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给你三日时间准备,三日后你跟江南富商离京,不走你就嫁给那个小厮。” 姜文櫆说完,转身就走。 “爹爹不要!我不要嫁给低贱商人!” 姜雅朵想要追出去,急着下软塌的她一个不慎,从榻上摔了下来。 她急忙爬起来往外追,门却被一直守在门外的粗使婆子关上,锁住。 “爹爹!”姜雅朵猛拍房门,却始终没有唤回姜文櫆。 陆巧在院子外等姜文櫆。 姜文櫆看到她,忽然想起和姜雅朵同流合污,妄图陷害陆承彦的婢女红桃。 那个婢女之前还是姜沐言的贴身婢女。 “你昨日说,红桃一家还没来得及发卖出去?”姜文櫆询问陆巧。 “嗯,前两日事多,我忘了叫人牙子来。”陆巧回答道。 “不必发卖了,把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给姜雅朵,让他们跟着去江南伺候她。” 姜文櫆最终还是心疼姜雅朵,去了江南会孤立无助。 既然她和那个婢女合得来,那便一并打发去江南。 “好。”陆巧点头,反正只要红桃一家子能打发出相府就行。 姜雅朵此番嫁去江南,往后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相府,再也见不到她。 跟着她去江南的红桃一家子,自然也不会再出现在姜沐言的面前碍她眼。 “相爷,周姨娘如何处置?” 陆巧跟在姜文櫆身旁,和他一道走在回廊下,轻声询问道。 姜雅朵的生母周姨娘,这些天也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但姜文櫆一直没说要如何发落她。 “送她去家庙清修,给她不成器的女儿祈福,终生不得离开家庙。”姜文櫆眸色沉沉道。 “好,此事我会安排好。”陆巧默默点了一下头。 相府后院妾室多,但陆巧轻易不会动那些妾室。 前两日,老夫人将陆巧唤了过去,话里话外的暗示陆巧,让她替周姨娘在姜文櫆说说好话。 老夫人怕姜文櫆一怒之下,直接让人打死周姨娘。 陆巧没有听老夫人的话,在姜文櫆面前给周姨娘求情。 因为她心里清楚,姜文櫆应该不会要了周姨娘的小命。 这么些年来,被姜文櫆下令送去家庙的妾室,周姨娘是第一个。 姜沐言知道姜雅朵要嫁去江南,且是嫁给一个商人时,垂眸静默了许久。 她虽然不太喜欢姜雅朵,但从没想到过,姜雅朵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是夜。 许是因为姜雅朵的事,她躺在拔步床里,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她起身下床,披着一件外衣朝窗棂走去,想看看窗外的夜色。 可她还没走到窗棂前。 窗棂忽然就开了。 她脚步猛地顿住,惊愕看着从窗棂闯进来的修长黑影。 姜沐言:“……” 这道黑影她太熟悉了,不用仔细看,她都认得出来是萧南瑜。 这人到底是翻窗翻习惯了,还是夜闯她闺阁夜闯习惯了? 不过,今夜的萧南瑜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他的上身格外的大,似乎膨胀了一圈。 “娘?” 萧以星的声音轻轻响起,旋即惊喜道: “娘,你是不是知道我和哥哥要来,所以特地起来等我们呀?” 第59章 乍然听到萧以星的声音, 姜沐言人都懵了一瞬,随后就也惊喜了起来。 “星星?你和哥哥都来了?” 黑暗中看不太真切的姜沐言,一脸惊喜的朝萧南瑜走去。 稍微走近后,她便看到萧南瑜怀里抱着两团黑影, 不就是两个小家伙嘛。 黑暗中姜沐言也没看清哪个是萧以星, 哪个又是萧以舟, 她抬手就朝其中一个伸过去要抱。 萧南瑜顺势将右边的小家伙给她,萧以舟还被他留在怀里抱着。 “娘, 我也来了哦。”萧以舟的小奶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也想被娘抱抱,娘的怀抱香香的, 被娘抱着可舒服了, 可娘力气没爹爹大,没法在站着的时候同时抱他和妹妹。 姜沐言抱好萧以星,摸黑伸手去摸了摸萧以舟的小脸儿, 温柔浅笑道:“舟舟乖。” “娘,我和哥哥都很乖的, 爹爹说, 只要我们乖乖的,就带我们来见娘。” 萧以星奶声奶气的解释,她和萧以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们超级乖哦。 “嗯,娘知道我们星星和舟舟都很乖。” 姜沐言眉眼间都是笑意,凑到萧以星面前, 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又嫩又滑的小脸蛋,再深深吸一口。 小家伙身上的奶香味怎么闻都闻不够, 越闻越舒心。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8节 “娘~”萧以星被吸得软软撒着娇,搂着姜沐言脖子也凑到她脸上猛亲了好几口。 ‘啵~啵~啵~’的亲吻声, 听得萧南瑜是羡慕不已。 奈何室内漆黑,他眸色再幽暗,以姜沐言的眼力就是看他一百眼,也是看不出他深藏起来的心思意欲为何的。 萧南瑜不敢表达出来他想干什么,他怀里的萧以舟,却是敢说的。 “娘,我也要亲亲。” 萧以舟人被萧南瑜抱在怀里,心思都飞到姜沐言身上去了,小小身子也一个劲儿的朝姜沐言倾去。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和她撒娇,姜沐言哪舍得拒绝。 她脚步往前挪了半步,靠近萧以舟一些,也更靠近了萧南瑜。 远远看去,就好像姜沐言也被萧南瑜抱在了怀里一样。 长发披肩,衣着单薄的姜沐言,微微垫脚凑到被抱高的萧以舟面前。 她粉润唇瓣在小家伙长着小奶瞟的脸颊上吧唧一口,亲出了‘啵~’的一声轻响。 “哈哈……”萧以舟奶呼呼的小脸儿当即笑开,高兴的笑声轻轻溢出,“娘,还想要亲亲。” 娘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亲过他了。 “……”萧南瑜看着在他怀里咯咯笑的奶团子,只觉小家伙也太得寸进尺了。 亲了一次不够,竟然还要再亲? 他还一次都没有呢。 姜沐言被萧以舟的笑声感染,也轻轻笑了起来,小家伙这么可爱,她当然乐于满足小家伙的心愿,便又踮起脚尖凑上去亲。 姜沐言怀里是抱着萧以星的。 她凑过去亲萧以舟,怀里的萧以星也跟着凑到了萧南瑜的怀里。 萧南瑜清冷幽深的目光,于黑暗中紧盯着姜沐言。 她们母女一起凑过来,他除了闻到奶团子身上的奶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玉兰香扑面而来。 萧南瑜心里清楚,这是姜沐言身上的味道。 很淡很淡的香气,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得到。 ‘啵~’姜沐言又亲了萧以舟一下。 “哈哈……”萧以舟这回笑得更开心了,开心到小脑袋瓜摇来摇去,小奶音乐呵呵道,“娘,不够。” 萧南瑜:“……”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萧以舟也这么会撒娇? “不够呀?”姜沐言也被小家伙乐得轻笑出声,“那就亲个够。” 她复又凑过去亲萧以舟,吧唧吧唧一下又一下的亲着,把萧以舟亲得笑声不停,开心地在萧南瑜怀里一个劲儿的扭着小身子。 萧以舟扭着扭着笑着笑着,不知是太过高兴还是被亲害羞了,小脑袋一歪就笑着蹭进萧南瑜肩窝。 姜沐言本着满足小家伙,亲他亲个够的心思,脑袋也跟着往前凑想再亲几口。 结果她这一前倾就重心不稳了。 她连人带萧以星一起扑向了萧南瑜。 萧南瑜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见她突然扑过来,空闲着的右臂就条件反射的往前一搂。 他牢牢抱住姜沐言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她扑进他怀里的重量。 更为要命的是。 姜沐言这半摔不摔的一个前倾,额头竟磕到了萧南瑜。 且是磕在了……他的薄唇上? 黑暗中被萧南瑜抱住的姜沐言,根本不敢动。 她睁着清亮澄澈的杏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黑影轮廓,好像是萧南瑜的脖子? 那她额头上碰到的是萧南瑜的下巴? 可触感似乎不对,下巴应该会很硬,她额头碰到的物体却很软,好像是萧南瑜的嘴唇? 这个想法一闯入脑中,姜沐言顿时浑身一僵,更不敢动了。 萧南瑜也不敢动。 他不用猜,他眼睛清楚的看到,自己亲上了姜沐言的额头。 甚至于她额前细碎柔软的胎毛,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一根又一根若有似无的撩拨着他嘴角。 萧南瑜修长挺拔抱大又抱小的身体不敢动,一双瑞凤眼却一连闪烁了好几下,可见他的心绪一点也不平静。 看姜沐言亲两个小家伙,萧南瑜心里着实羡慕,也很想知道,被她亲会是什么滋味。 可没想到,她还没亲他,他先亲了她。 虽然只是亲的额头,可这也是目前为止,他和姜沐言之间最亲密的行为了。 “大、大小姐……” 在外间守夜的绿蕉,听到内间动静醒来,没想到绕过屏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她是又震惊又紧张,紧张到都结巴了。 黑暗中站在窗棂前的那一大团黑影,她虽然一时没认出来,但她听出了萧以舟奶声奶气的笑声。 萧以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是相府,不是梨园! 而且姜沐言和萧南瑜怎么贴的那么近? 就好像他们是抱在一起的一样。 突然听到绿蕉声音的姜沐言,被吓得一个激灵。 此刻她整个人还扑靠在萧南瑜怀里,急于从萧南瑜身上起来的她,抬手一搭就搭在了萧南瑜的手臂上,她推着他手臂借力站好,立马就连连后退好几步,一副要和他保持距离的姿态。 “……”萧南瑜看着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绿蕉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朝他们走近两步,又不敢走得太近,提心吊胆的小小声道: “大小姐,萧大公子怎么来了?两个小主子也来了,这要是被人看到,可怎么得了?” 萧家这位大公子也太大胆了。 夜闯相府就算了,竟然还带着两个孩子来,他就不怕出个意外什么的? “绿蕉,你去外面守着,真有人来就提醒一声。” 姜沐言朝绿蕉看去,吩咐道。 她也知道这样不妥,可怀里抱着萧以星,她确实不舍得就这样让他们走。 而且都子时了,整个相府一大半都陷入了沉睡中,一般情况下,没人会突然来扶摇阁。 “……”绿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她在黑暗中看不清姜沐言是何神色,犹豫片刻最终默默退了出去。 罢了。 她去外面守着,真有人来再让萧南瑜和两个孩子躲起来。 但绿蕉心中还是很不安,总觉得这样不妥。 太危险了。 在梨园就算了,在相府萧南瑜怎么也敢乱来? 而且刚才……他们是抱在一起吗? 内心忐忑的绿蕉,越想越忧心,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姜沐言的闺房里。 短暂的安静过后,萧以星的小奶音打破了沉静。 “娘,星星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星星想和娘一起睡。” 萧以星的小肉手紧搂着姜沐言,似乎只要她搂得够紧,姜沐言就会答应她一样。 姜沐言没有立即回答萧以星,而是朝萧南瑜看了过去。 就像她不知道萧南瑜会带两个小家伙来一样,她同样不知道,萧南瑜准备什么时候带他们走。 萧南瑜似乎知道姜沐言看她是何意思,轻声道: “天亮前我带他们回去。” 就是可以让两个小家伙陪她一整晚了。 姜沐言心里挺开心的,抬手揉了揉萧以星奶呼呼的小脸蛋,温柔道: “好,星星今晚就跟娘一起睡。” “我也要,娘,我也要和娘一起睡。”萧以舟立马接话道。 妹妹都一起睡了,不能落下他。 “好。”姜沐言柔声应着,抱着萧以星朝拔步床走去。 不敢说也要一起睡的萧南瑜,抱着萧以舟默默跟在她身后。 姜沐言走到床榻前撩开纱幔,将萧以星放了进去。 萧南瑜犹豫了几息,上前也将萧以舟放在床榻坐着,俯身给他脱鞋脱衣裳。 脱去外衣的萧以星,开心地在姜沐言床上翻滚着。 “娘的床榻好香啊,和以前一样香。”萧以星抱着柔软的薄被,蒙头就盖在了自己脸上。 “你以前也在这张床榻上睡过?”姜沐言轻笑着询问。 “睡过呀。”萧以星掀开薄被,两只干净大眼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小手一伸指着萧以舟道,“哥哥也睡过。”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19节 然后她小手指再一伸,指着站在床前的萧南瑜:“爹爹也睡过。” 姜沐言:“……” 刚才她就不该多问。 “……”萧南瑜只能沉默再沉默。 姜沐言看着在她床榻上翻滚的两个小家伙,不得不再面对另一个问题。 她斟酌片刻,转头对站在她身旁的萧南瑜道: “今晚他们两个跟我睡,你怎么办?” “……”萧南瑜看着姜沐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随手往她床头一指,回答道,“我坐床边靠着小睡一下就行。” “你这样睡不好的,也太累了。” 姜沐言蹙眉,不忍心让萧南瑜在她床头坐一晚上。 萧南瑜见她不太赞同的样子,清冷眸光闪了闪,声音压得极低极暧昧道: “那总不能……我与你一起睡吧?” 第60章 二更 姜沐言被萧南瑜的反问吓了一跳, 立马摇头如拨浪鼓。 一起睡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都还没有成亲,怎么能一起睡,断断然是不行的。 萧南瑜也一直在克制着,他只是这么问, 并没有真的想和姜沐言睡一张床榻上, 毕竟对他而言也太越轨了。 可见她摇头, 还摇得这么坚定,他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要不你去外间软塌上睡?”姜沐言几番犹豫后, 对萧南瑜提议道。 萧南瑜摇头拒绝:“外间是你的守夜丫鬟在睡。” “让绿蕉进来我床边打地铺,在外间给你换个新床铺。”姜沐言再次提议道。 “要不……我在你床边打地铺?” 萧南瑜也犹豫着, 反向提了一个建议。 虽然他没打算睡, 但相比在外间软榻上睡,他更想在她床边打地铺。 “……”姜沐言没有立即松口。 萧南瑜是萧家大公子,让他打地铺, 总觉得委屈了他。 “为什么呀?”听到他们对话的萧以舟,不解追问道。 “娘, 爹爹以前都是和我们一起睡的, 娘的床榻大,能睡下四个人的,为什么不让爹爹一起睡?” 小孩儿天真的问话,让姜沐言和萧南瑜再次沉默了起来。 没法跟小家伙解释。 以前,姜沐言从没想过要和两个小家伙解释,因为她一直认为他们还小, 应该听不懂,解释不清楚。 可这些时日的相处, 她发现两个小家伙是很聪慧的,或许解释后之后, 他们是能听懂一二的? 姜沐言看着停止翻滚,同样睁着天真大眼,用疑惑眼神看着她的萧以星,忽然扭头低声对萧南瑜道: “你有没有跟他们解释过,其实我们还未成亲?” “一开始提过一次,但他们不信,两个都很坚定的跟我解释,是先成亲才有了他们的。”萧南瑜也低声回答道。 两个小家伙反驳他的时候,语气太过坚定,眼神也太过于认真,似乎只要他反驳,就是在伤害他们幼小的心灵。 所以那次之后,萧南瑜就没再试图跟他们解释了。 “或许仔细跟他们说说,他们能听懂?” 姜沐言这话的意思,就是她想跟两个小家伙坦白了。 萧南瑜清冷的眸子定凝她片刻,缓缓点头:“可以试试。” 他也同意,姜沐言就准备付诸行动了。 她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对翻滚到床榻里侧的萧以星道: “星星,你过来些,娘有话和你们说。” 萧以舟见状,四肢并用也朝她爬了过去。 姜沐言抱住先爬到她面前的萧以舟,眼角余光瞥到萧南瑜还站在一旁,便抬头对他道: “你也坐下吧。” 这一说不知要解释多久,他一直站着也太累了。 萧南瑜看了她好几眼,这才慢腾腾的俯身,也坐在了床榻边沿。 距离较远爬得比较慢的萧以星,见姜沐言已经抱着萧以舟了,她便调转方向爬进了萧南瑜怀里。 “舟舟。”姜沐言抬手揉了揉小家伙可爱的小脸蛋,像怕吓着他们一样,声音很轻的询问道,“你们知道娘和爹爹,为什么要把你们放在梨园吗?” 姜沐言对萧以舟说完,抬眸又朝萧以星看了过去。 室内没点灯,触目所及昏暗一片,但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视野还是有一些清晰的。 萧以星见姜沐言看她,她紧接着抬头看了看抱着她的萧南瑜,又低头和萧以舟对视。 两个小家伙看着对方,似乎在黑暗中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他们双双静默了片刻后,萧以舟先开口: “不知道,我们一直觉得娘和爹爹有点奇怪。” 萧以舟和萧以星早就觉得奇怪了,但两个小家伙只敢在私下里交流,没有和萧南瑜或是姜沐言表露过。 “哪里奇怪?”姜沐言语气柔和,循循善诱的追问道。 “就比如让我们住梨园,不让我们回镇国公府,现在来相府也要偷偷摸摸的,就很奇怪。” 话题是姜沐言和萧南瑜主动提起的,既然他们询问,萧以舟也就坦诚的说了出来。 萧以星软绵绵的小奶音也紧接着道: “还有不让我们见外人,像上次小侯爷叔叔去梨园,娘就不让我见他,娘和爹爹也不带我们上街玩了,就好像我和哥哥见不得人,所以要把我们藏起来一样。” 见不得人这四个字,瞬间就让姜沐言和萧南瑜心疼了起来。 “我们星星和舟舟很好,是很乖很好很聪明的孩子,你们没有见不得人。” 姜沐言连忙安抚两个小家伙,语声柔和的解释着,不想给他们幼小的心灵留下什么阴影。 “爹爹和娘让你们住在梨园,是因为别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们不好,你们也没有见不得人,是爹爹和娘的原因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知道吗?” 萧南瑜也安慰着两个懵懂又敏感的小孩儿。 萧以星和萧以舟听了他们的解释,又朝对方看去。 这一次对视,两个小家伙的眼神与面色,都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半晌后,小眉头紧锁的萧以舟,一脸痛心又语出惊人道: “娘,爹爹,你们是和离了吗?” 这回轮到姜沐言和萧南瑜对视了,两人猛然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带着惊愕之色。 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瓜里,竟然是这样想的? “没、没有。”姜沐言连忙解释道,“没有和离。” “没有和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萧南瑜也赶紧解释,语气非常笃定,绝对没有半分敷衍。 萧以星和萧以舟再次对视,两个小家伙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没有和离就好。 只要他们还是一家人,其他的都不是大事。 “娘,爹爹。”萧以星先看看姜沐言,又抬头看萧南瑜,天真懵懂的干净大眼写满了疑惑,道,“不是我们想的这样,那是怎样的?” 姜沐言也朝萧南瑜看了过去,又看看两个迷茫不解的小家伙,怕吓到他们一样,小心翼翼地轻声解释道: “其实呢,娘和爹爹还没有成亲。”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姜沐言话落之后,她的整个闺房就陷入了针落可闻的死寂之中。 萧以星和萧以舟都怔怔地看着对方,眼里的疑惑更加的多了,且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娘,怎么可能没成亲?你和爹爹没成亲,那我和妹妹从哪里来的?” 萧以舟抬头反问着头顶的姜沐言。 “是啊。”萧以星也连连点头赞同,“娘,我和哥哥虽然还小,但记得不少事情,娘明明也住在镇国公府,唤祖父爹,唤祖母母亲,娘就是嫁给了爹爹呀,怎么会没成亲呢?” 姜沐言看着一脸天真连连反问的两个小家伙,突然就有些头疼了。 等下解释了,他们真的能听懂吗? “娘和你们爹爹……”姜沐言说着下意识看向萧南瑜,却在目光触上他清冷眼眸的一瞬,话语莫名的顿了下。 她复又垂眸,对两个小家伙道: “娘和你们爹爹要明年才会成亲,现在还没有成亲,所以娘现在还住相府,不住镇国公府。” 明年成亲这个事,姜沐言是按两个小家伙的年龄推算出来的。 如果不出意外,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萧以星和萧以舟这对双生子,看着黑暗中的对方,四眼迷茫,显然没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不对呀。”萧以舟皱紧了小眉头,“没成亲娘为什么会住镇国公府,还和爹爹生下了我和妹妹?”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0节 萧以星夜想不明白,娘和爹爹明明就已经成亲了嘛,为什么明年还要再成亲一次? “你们别急,爹爹和娘一点一点给你们解释。” 萧南瑜伸长手臂,细心地揉了揉萧以舟皱紧的小眉头,给他揉得抚平之后,才收回手。 萧以星和萧以舟点头,认真听姜沐言和萧南瑜解释。 “你们现在是四岁对不对?” 姜沐言换了个方式,垂眸询问着萧以星和萧以舟。 “嗯。” “是四岁。” 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 “那你们记得娘和爹爹多少岁吗?”姜沐言再次反问两个小家伙。 “记得。”她怀里的萧以舟道,“娘二十岁,爹爹二十五岁。” “但娘现在才十四岁哦。” 姜沐言声音很轻,语气很柔,但听在萧以星和萧以舟的耳朵里,却跟晴天霹雳差不多。 两个小家伙瞬间睁大了眼睛,似震惊又似不信,更多的是茫然与懵懂。 “你们爹爹今年也才十九岁。”姜沐言对萧南瑜怀里的萧以星道。 萧南瑜看着两个懵懵的小家伙,接着道: “也就是说,爹爹和娘要明年才能成亲,后年才会生下你们,且要六年之后,你们才会长到现在这么大。” 萧以星:“……” 萧以舟:“……” 两个小家伙的脑子一直在转,却又怎么都转不明白,转来转去最终成了一摊浆糊,更迷茫懵懂了。 “我、我好像明白娘和爹爹的意思了。” 萧以舟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缓缓道: “就是十四岁的娘和十九岁的爹爹,不应该有我和妹妹。” 他们的娘和爹爹,现在应该是二十岁和二十五岁。 姜沐言立即点头表示肯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家伙聪明的小脑袋瓜。 “那我和妹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遇到十四岁的娘和十九岁的爹爹呢?”萧以舟疑惑道。 这个问题,姜沐言和萧以舟也很疑惑。 他们去相国寺,也没能从光衍大师的口中找到答案。 “这个问题娘和爹爹也不清楚,但现在的问题是,十四岁的娘还没有和你们爹爹成亲,所以不能住在镇国公府。不应该在今年出现的你们,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你们的存在,所以得安排你们住在梨园。” 姜沐言解释道。 她这么说,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能不能听懂。 萧以星的小眉头也紧紧皱着,似懂非懂道: “因为娘没成亲不能住镇国公府,所以我和哥哥也不能住镇国公府,是吗?” “嗯。”萧南瑜点头,大掌扣在她头顶轻抚着,无声的安慰小家伙。 “哎。” 萧以星虽然还是不太懂,但接受的挺快,小肩膀一耷拉,叹气道: “我就说嘛,为什么有家不让我们回,梨园虽然也挺好,但没有镇国公府住着舒服,原来是娘才十四岁,还没有和爹爹成亲,所以我和哥哥不能回家住。” “哎。”萧以舟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也很想回镇国公府。 姜沐言见两个小家伙虽然唉声叹气,但已然是接受了现实的样子,便顺势追问起一直没搞懂的事情。 “星星、舟舟,你们仔细想想在找到爹爹前,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姜沐言询问道。 按萧南瑜的说法,两个小家伙是突然出现在镇国公府门口的。 可到底怎么出现的呢? 难道真是从天而降的? “就出门玩啊。” 萧以星回忆着以前的事,口吻天真又认真道: “我们一家人全都一起出去玩,然后娘让我和哥哥闭眼,说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能回家了。” “嗯。”萧以舟跟着点头。 “等我和妹妹睁开眼睛,就出现在了巷子里,然后娘和其他人全都不见了,就我和妹妹两个人,我认出那个巷子离镇国公府不远,就牵着妹妹的手回家,然后在家门口遇到了爹爹,再然后爹爹把我们塞进马车,之后就不让我们回镇国公府了。” 萧以舟条理清晰的说道。 “那个巷子是荣安巷,就在镇国公府前面一条巷子,他们突然出现的时候是正午,巷子里没人,所以也没人看到他们是怎么出现的。” 早就仔细调查过的萧南瑜,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从两个小家伙的话语里,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她问道: “一家人全部出去玩?是镇国公府所有人都去玩吗?” “是啊。”萧以星点头肯定道,“我们家所有人都出门玩呢。” 萧南瑜这一听也觉得不对劲了。 镇国公府因为镇国公和镇国公老夫人还健在的缘故,一直没分家,三代同堂人口众多,不可能整个镇国公府所有主子都出门玩。 “星星,你详细说说都有谁一起出门玩?一个一个数。” 萧南瑜眸色严谨的对萧以星道。 “就太婆、祖母……”萧以星很听话的开始数人,从辈分大的往下数,她嘴里的太婆是镇国公老夫人。 “二叔婆、三叔婆、四叔婆、娘、二婶婶……” 萧以星念的好几个婶婶,都是萧南瑜兄弟的妻子,现在都还没娶进镇国公府。 “还有二弟、三弟、四弟、二妹妹、三妹妹,全都一起出门玩了。” 后面这些和萧以星同辈的弟弟妹妹,显然是还没有出生的。 “你听出问题了吗?”姜沐言神色凝重的看向萧南瑜,轻声道,“除了没出生的小弟弟,星星数的家人里,没有一个镇国公府的男丁。” 第61章 一更 如果是白日里, 姜沐言应该可以看到,萧南瑜的脸色有些惨白。 他和姜沐言显然想到了一处去。 萧以星从‘叔婆’一下跳到姜沐言开始,她每数一个称呼,萧南瑜的脸色就白一分。 “星星, 爹爹呢?没有跟你们一起出门玩吗?还有祖父、你们四个叔公, 以及各位叔叔呢?” 萧南瑜略微急切的追问着萧以星。 以前, 听她和萧以舟说一家人出门玩,他以为是指他和姜沐言带着他们两个小家伙, 一家四口出门玩。 萧南瑜怎么都没想到,他不小心忽略了的一个小事, 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信息量。 “爹爹和祖父他们去打仗了呀, 还没有回来呢。”萧以星回答道。 萧南瑜眉宇间的凝重更甚了。 自大燕开国始,镇国公府一门护国护民,边关有战事, 萧家从来都义不容辞。 这么多年来,镇国公去边关打仗, 不止一次将满门男儿都带去边关历练。 确实会出现萧以星所说, 萧家男丁全去打仗,京城里的萧家无男丁的情况。 姜沐言看着黑暗中的萧南瑜,哪怕看得不是很清楚,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很凝重。 萧家肯定是出事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事,萧以星和萧以舟才会穿越到现在这个时空来。 “星星、舟舟,你们还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情, 我们要一家所有人都出门去玩吗?” 姜沐言低下头,担心吓到两个敏感的小家伙, 用柔声轻哄的语气询问着他们。 萧以星和萧以舟朝对方看去,随后齐齐摇头。 “不记得了。”萧以星道。 “娘没说。”萧以舟道。 “你们再想想, 一家人是急匆匆出门的,还是收拾妥当了开开心心出门玩的?” 姜沐言想象着出门前的各种细节,细细询问着两个小家伙。 “挺急的。”萧以舟道。 萧以星想了想,也道:“是挺急的,娘都没有提前和我们说过。” 姜沐言蹙眉,越问情况越是不妙。 “那你们急匆匆出门之时,有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和平常不太一样的事情吗?”姜沐言继续问。 “我什么也没看到,娘抱着我,把我脸按在怀里不让我看。”萧以星奶呼呼的说道。 姜沐言朝萧南瑜怀里的萧以舟看去。 只见萧以舟也对她摇了摇头,道:“离府是祖母抱的我,祖母也捂着我眼睛不让看。” 室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姜沐言的神色也越渐凝重。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1节 不对劲,这不是正常出府去玩会做的事,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娘,我听到有人很大声,很不客气的喊,让祖母走快点。” 安静中,萧以舟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姜沐言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宋令贞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谁敢呵斥她? “星星、舟舟,你们出府之后,先去的哪里玩?” 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的萧南瑜,突然询问道。 “去了一个有点破破烂烂的小房子,味道好难闻,我不喜欢,和娘想说回家,娘说我们在玩一个游戏,游戏结束就带我们回家。” 萧以星一五一十的说道。 “后来娘跟我们说,把眼睛闭上,再睁开眼睛就能回家了,然后我和妹妹就真的回家了。”萧以舟补充道。 他的小脑袋瓜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睁开眼睛之后,娘不见了,祖母她们也全都不见了。 可他和妹妹确实是回家了,爹爹和娘也都在。 萧以舟的小脑子转啊转,忽然灵光一闪的醒悟过来。 可能他睁开眼睛之后回的家,是回到了爹爹十九岁时候的家? 可是娘呢? 娘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吗? 萧以舟脑子还是有点懵,可在仰头看到姜沐言之后,他就释怀了。 娘在呢,娘已经在了,他肯定不能有两个娘,所以娘就没跟着回来了。 萧以舟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想的应该是对的。 “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是不是有一面墙是很多根木棍子做成的?木门也锁着,然后只有一个小窗户?” 萧南瑜心思沉沉的询问着萧以星、萧以舟。 “嗯嗯。”萧以星连连点头。 “嗯。”萧以舟也点头。 一刹那间,萧南瑜的心沉到了谷底。 姜沐言见状,轻声试探着问他:“你知道在哪里?” “大牢。”萧南瑜坚定无比的说出了两个字,眸色又沉又凝重的望着姜沐言,“萧家应该是被抄家了。” 抄家下狱? 这四个字一联想在一起,姜沐言心神都震了一震。 她料想到萧家出事了,却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 萧家满门男儿不在京城的时候,镇国公府被抄家,满门女眷被下狱。 镇国公府犯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罪,会被抄家下狱? “怎会如此。”姜沐言眉头紧锁,她看着萧南瑜,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萧以星和萧以舟出现之后,她只觉得姜家或萧家,定然有一家发生了变故,她才有可能嫁给萧南瑜。 没想到她嫁进萧家之后,萧家竟然还会有这么大的事情发生。 姜沐言想不明白,抬眸朝萧南瑜看去。 他沉默着,姜沐言却能从沉默中,感受到别样的气息。 “你先别慌。”她轻声安慰着他,“离萧家被抄家,至少还有六年的时间,我们不急,可以慢慢查原因。” 萧南瑜眸光微动,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落在姜沐言脸上。 她说的是‘我们’,我们是她和他,不是他一个人。 “我在想……”萧南瑜清冷眼眸定定凝望着姜沐言,抱着萧以星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 “言言,若萧家真的被抄家下狱,会连累你,现在你还未嫁进萧家,你还有别的选择。” 这句话萧南瑜说得艰难,可他还是说了。 他在提醒姜沐言,她可以选择不嫁给他,在提前预知了萧家会被抄家的情况下,她可以避开萧家这个火坑。 姜沐言完全没有想到,在得知这种惊天消息的一刻,萧南瑜想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她凝视着黑暗中的萧南瑜,一瞬之间竟有些恍惚。 他是让她逃走,不要嫁进萧家,继而避开萧家的大祸吗?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还没嫁他,他们还不是夫妻。 在可预见的萧家大祸面前,她还没表态,萧南瑜却催着她赶紧飞走,免得被他连累了? 一时之间,姜沐言心中酸涩,有些感动有些复杂。 “你、你说什么呢?我们孩子都有了。” 她在恍惚过后,下意识的反驳着萧南瑜。 萧家家风清正,光明磊落,姜沐言在这一刻真切体会到了。 如果换作姜家出事,她恐怕满脑子都是姜家为什么会出事,到底犯的什么大罪,要如何才能避开这场大祸,根本就不会想到其他的。 可萧南瑜却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先想到了她,甚至还想到了让她逃走避祸。 “孩子是有了没错,可你我还未成亲,萧家出事跟你没有关系。” 萧南瑜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想要和姜沐言成亲,可他不想看到她跟着萧家一起沉沦。 “你别说这个,萧家出事得六年后,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萧南瑜越是让姜沐言考虑,姜沐言就越是不想考虑。 两个孩子就在她眼前,萧南瑜却要她抛夫弃子?她如何能狠得下心。 确实是早了点,萧南瑜见姜沐言不想谈这个,便也闭口不再谈。 时间很晚了,两个小家伙不用他们怎么哄,就眼皮子打架的睡了过去。 姜沐言安顿好萧以星和萧以舟,却没有急着躺下去,她转眸看向萧南瑜,轻声问: “你要在外间软榻上睡吗?” 萧南瑜看着她,轻轻摇头。 姜沐言扭头朝自己床外看去。 让萧南瑜在她床头坐一晚上确实太累了,打个地铺好歹能躺躺。 “我去给你拿被褥打地铺。”姜沐言起身,抹黑朝角落里的箱笼走去。 萧南瑜自觉起身,默默跟了过去。 姜沐言打开箱笼,先抱了一床被子出来,见萧南瑜跟了过来,便塞进他怀里。 “这是垫的。”她道。 “嗯。”萧南瑜轻轻颔首。 “这是盖的。”姜沐言又抱了一床被褥出来,似不太好意思的对他道,“屋里没放全新的被褥,这是我盖过的,但洗晒过都是干净的,你放心。” “没关系,我不介意。” 萧南瑜本想说,没洗晒过他也不介意。 可这种话说出来,隐隐有调戏她的意味,他便没敢说。 萧南瑜就在姜沐言的拔步床床头位置,打起了地铺。 两人都躺下后,许是因为从两个小家伙口中得知的萧家之事,两人都有些睡不着。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 许久过后。 萧南瑜抬眸朝拔步床的方向看了眼,轻声问: “言言,你还没睡?” 他听到了床上之人转辗反侧,难以入睡的动静。 “……嗯。”半晌后,姜沐言才轻声回应。 “……我给你点个睡穴?”萧南瑜也沉吟良久后才回应。 平躺在床榻上的姜沐言,忽然就笑了,语气跟着轻快起来:“别闹,我现在又不做噩梦了。” 梦魇被点了睡穴,确实能睡一个好觉。 但也不能没事乱点睡穴吧? 万一点出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办。 她不点,萧南瑜也就打消了念头。 两人各自沉默着,又过了半晌,萧南瑜再次开口: “明日我想再去趟相国寺,我总觉得光衍大师知道些什么。” 带着今晚得知的问题去,或许能从光衍大师嘴里套出些话来。 姜沐言想了想,明日她怕是去不了相国寺,便道:“你要带两个小家伙去吗?” “不带了,我骑马去,快去快回。” 两人一个睡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也好,你要是问出了什么,下回见面记得告诉我。” “好。”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2节 “过两日文国公府的喜宴,你会去吗?”萧南瑜问。 “去的,我娘收到帖子了,阿瑶也给了我一张帖子,叮嘱我一定要去。” 文国公府的秦家四小姐秦瑶,是姜沐言的手帕交,也是小家伙口中未来的三皇子妃。 文国公府这个喜宴,是秦家嫡长孙的百日宴,秦家广邀亲朋好友参宴。 闭着眼睛的姜沐言,忽然灵光一闪。 萧南瑜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也要去文国公府的喜宴?”姜沐言询问道。 “还不一定。”萧南瑜给了个不确定的回答。 但姜沐言要去的话,他应该也会去的。 “言言,你爹爹和娘要是知道了两个孩子的存在,他们会怎么样?” 黑暗中闲聊的萧南瑜,话题转得很快,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不知道。”姜沐言闭着眼睛轻声回答道,“以前吧,我担心事情曝光,我名节受损,娘会拿鞭子抽我。可文德门之事后,我发现他们好像对我的名节,也不是太看重。” 萧南瑜在文德门之事上,也瞧出了这个问题。 这让他多多少少放心了一些。 至少两个孩子曝光后,姜沐言在姜家,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责难。 “萧家呢?如果孩子暴露,你娘和爹爹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姜沐言反问着萧南瑜。 “我也不知道爹娘会如何想,但我祖父和祖母应该不会太排斥,我祖母特别想抱曾孙,只要是我的孩子,她肯定疼爱。” 萧南瑜不紧不慢的回答着。 萧家有镇国公和镇国公老夫人压制着,其他人应该不太敢持有反对意见。 姜沐言这听着听着,忽然一下坐了起来。 她撩开纱幔,朝打地铺躺在地上的萧南瑜看去。 “也就是说,如果两个孩子曝光,其实你家和我家都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还这么偷偷摸摸的藏着小家伙做什么? 真的很累,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天天提心吊胆两个孩子万一被人发现,要怎么办。 两人这么一对接,好像也不是太难办? 萧南瑜见她坐起身,他也挺身坐起,看着她道: “就算这事阻碍不大,但毕竟太吓人了,要接受起来有点难度,真要跟家里坦白也得好好准备一下,不能贸然曝光。” “我明白,这事急不得,我只是想跟你说,跟家里坦白这事应该是可行的。”姜沐言道。 “应该可行。”萧南瑜颔首,又道,“但眼下肯定不行,姜家事情挺多,等这些风波过了再说吧。” 萧南瑜是指姜沐言和陆承彦亲事作废,以及姜雅朵的事,还有和三皇子刚被赐婚又立刻作废的事。 姜沐言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嗯,过段时间再说。” 两人复又躺下继续睡,姜沐言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 她感觉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唤她。 “言言、言言……” 萧南瑜撩开纱幔,弯腰俯身对她道: “天快亮了,我得带孩子们走了。” 姜沐言睡眼朦胧的睁开眼,隐约看清了萧南瑜的脸,又听他说要带孩子走,她便强撑着起身。 萧南瑜正悬在她头顶上方跟她说话。 她这一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脸儿就直往上怼。 萧南瑜不知是始料未及,想躲却没来得及躲,还是压根就没想躲。 姜沐言眼都没睁开的这一起身,粉润饱满的唇瓣就精准无误的亲了他薄唇。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萧南瑜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动都没敢动一下。 嗯?没睡够导致脑子不太清醒的姜沐言,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她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姜沐言缓缓睁开眼睛。 天快亮但还没亮,室内依然昏暗一片。 姜沐言睡意朦胧的杏眸,盯着萧南瑜近在咫尺的两只眼睛看了许久,才逐渐反应过来。 第62章 二更 当发现她和萧南瑜在干什么时, 随着杏眸一点点睁大,姜沐言脑子一个激灵,困倦的睡意瞬间消散。 她、她竟然在亲萧南瑜? 她在亲萧南瑜! 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的姜沐言,撑在床铺上的两条手臂也跟着一软。 她起到一半的纤弱身子, 也跟着往下倒, 眼看着又要躺回床上。 姜沐言是又懵又清醒, 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倒到一半, 萧南瑜突然伸手托住了她后脖子。 唔? 下落动作一顿,没能顺利躺回床上的姜沐言, 身子一僵, 不明白萧南瑜想干什么。 萧南瑜没想干什么。 虽然床铺挺软,但他担心姜沐言这么倒下去会摔头晕,所以他托住她脖子, 动作轻缓又温柔的将她放回床上躺着。 姜沐言一直看着萧南瑜。 萧南瑜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他的手掌从她脖子与床铺间缓缓抽出时,掌心与指腹不可避免的从她脖子后缓缓滑过。 萧南瑜只觉触感温软细滑, 似比刚出锅的嫩豆腐还嫩, 还软,惹人贪恋,不舍就此离去。 萧南瑜喉结微动,禁不住咽了口口水之际,薄唇也跟着微微抿起。 抿唇之时又突然想到,这唇刚刚亲吻过她。 虽然只是轻轻地相互贴住, 谁都没敢动,但亲的时间不算短。 萧南瑜眸色一暗再暗, 凝视着躺在他身下的姜沐言,她又懵又惊, 但乖乖地躺着,并没有躲开他的触碰。 她乖得就好像,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一样。 萧南瑜已不复往日清冷,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之色,视线不曾从姜沐言脸上移开过的他,喉结也翻滚得更厉害了。 她没有推开他。 哪怕到了现在,她也没有推开他。 少女清艳绝伦的白净脸庞上,除了惊愕就是迷蒙之色,并没有排斥反感他的迹象。 真的好像……他可以对她有下一步举动。 轻轻抽出手的萧南瑜,目光依旧没有从姜沐言脸上移开,手却悄然捲握暗暗握成拳头的形状,始终没再有下一步举动。 刚才的意外之吻,纯属意外,非他故意。 若从意外变成有意为之,有不尊重她的嫌疑。 萧南瑜不愿委屈了她,也不愿因自己的放纵伤害到她。 良久的四目相对中,姜沐言率先移开了眼,黑暗中的白净脸庞满是娇羞,密长眼睫一颤再颤。 虽是意外,但于她而言,太过界了些。 萧南瑜看着她羞红的绝美侧颜,颤动的喉结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隐忍着轻声低哄道: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姜沐言随意搭在薄被上的纤长玉手,一下揪紧了被子。 她以为萧南瑜说这句话,下一步是要对她做些什么。 她紧张到杏眸连连闪烁,可等了又等,却迟迟没有等来萧南瑜对她的下一步举动。 反倒是她的身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到萧南瑜伸长了手臂越过她,将床榻里侧的萧以星,轻轻从被窝里抱了起来。 “星星,起床了哦。”萧南瑜轻声温柔地唤着萧以星。 萧以星睡得正香,小小身子软趴趴的任由他抱,眼睛半点都没有睁开的意思。 “别叫醒她了,给她穿好衣裳,你直接抱回去就行了。” 姜沐言见状,也顾不得娇羞了,边坐起身边对萧南瑜道。 “也好。”萧南瑜看了她一眼,颔首。 姜沐言侧过身,掀开另一床薄被,将睡在最里侧的萧以舟也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她和萧南瑜一人一个,摸黑给两个小家伙穿衣裳。 萧以舟同样是没睡醒不愿睁眼的状态,姜沐言给他穿好衣裳之后,抱着他不愿松手,忍不住问萧南瑜: “明晚你还来吗?”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3节 “……你想要我们来?”萧南瑜反问着,想要探听她的真实意愿。 “我倒是想,可你来来回回太累太折腾,来的晚,天不亮又要走,两个小家伙也睡不好。” 姜沐言想多见见萧以星和萧以舟,也想要多和两个小家伙多多相处,可心疼萧南瑜来回折腾也是真的。 且也有点担心,萧南瑜会在来或者走的途中,不小心被人看到。 “我没关系。”萧南瑜轻声道,“明晚我再带他们来。” “……好。”姜沐言犹豫着,最终想见两个孩子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她恋恋不舍的揉了揉怀里小家伙的脑袋瓜,这才将萧以舟递给萧南瑜。 萧南瑜一左一右怀抱着两个小娃娃,最后深深凝了姜沐言一眼,转身离开。 姜沐言见他又朝紧闭的窗棂走去,低声叫住他:“别再翻窗了。” 他抱着两个还在睡梦中的小孩,姜沐言觉得翻窗应该不方便。 萧南瑜脚步顿住,回头朝他看去,就见她掀开纱幔下了床。 “走门吧,我去给你开门。” 姜沐言穿上绣鞋,也没披上衣裳,仅穿着中衣就往外间走去。 萧南瑜没有拒绝,他转身跟过去时,贴心提醒道: “你披上衣裳,别着凉了。” “没事,我不出去,开了门我就回来继续睡。”姜沐言道。 她说着已经绕过了屏风,萧南瑜也没勉强,跟在她身后出门。 姜沐言拉开房门,看着门外黎明前的漆黑夜色,扭头叮嘱着萧南瑜: “你小心些,莫让人看见了。” “好,放心。”萧南瑜颔首,抬脚跨出门槛。 光明正大从正门走出来的萧南瑜,转眸往右侧地上瞥了眼,旋即收回视线,抱着两个小家伙飞离相府。 姜沐言目送着萧南瑜矫健的身影一跃而起,落在扶摇阁的院墙上,脚尖一点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她看都看不到了。 姜沐言垂眸关门之际,不经意瞟过门外右侧的视线,忽然顿住。 盖着一层薄被的绿蕉,卷缩着躺在地上,显然是在门外守了一夜。 “绿蕉。”姜沐言低声唤醒绿蕉,“进屋里来睡。” 守夜丫鬟虽然也有一些是睡在屋外的,但姜沐言的守夜丫鬟一直都是睡在外间的,乍然看到绿蕉睡在屋外,便忍不住唤醒叫了进来。 绿蕉因为萧南瑜带着两个孩子来相府,提心吊胆了一夜。 突然叫醒,她还以为是事发了,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她起的又快又猛,把姜沐言都给惊了一下。 绿蕉左右四顾,没见着其他人,也没见着萧南瑜,便问姜沐言: “大小姐,萧家大公子走了?” “走了,你进来睡吧。”姜沐言说完,转身回了里屋。 绿蕉抱起薄被,也跟着进了门。 姜沐言绕过屏风,看到地上的被褥,担心被绿蕉知道萧南瑜在她床头打地铺,便亲自收拾好被褥放回箱笼,这才躺回了拔步床。 重新躺下的姜沐言,鼻尖似乎还能嗅到两个奶团子身上的奶香味,可身边已然没有两个小家伙了。 她有点睡不着,伸手抚摸着身旁空荡荡却还有点余温的被褥,心里有种空了一角的感觉。 随后,她不知怎的又想到了萧南瑜,以及不小心亲上他的那个吻。 想到了她竟然亲了他,姜沐言的脸又忍不住慢慢爬上红晕。 她当时没睡醒,人都是懵的,但萧南瑜应该是清醒的。 她懵了那么久,萧南瑜竟然都没有推开她,就那样任由她亲着。 姜沐言想着想着,脸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热,最后懊恼的嘤了一声,猛地扯起被子蒙住脸。 太丢人了。 以后不能再干这种傻事了。 之后的几夜。 萧南瑜夜夜都带萧以星、萧以舟来相府。 两个小家伙跟姜沐言睡床,萧南瑜在她床头打地铺。 绿蕉依旧在屋外守夜,等黎明前萧南瑜走后,她才抱着被子回屋睡。 绿蕉夜夜提心吊胆,却是什么都不敢说。 萧南瑜夜夜夜宿扶摇阁,这几夜弄的她越来越习惯,差点就以为萧南瑜入赘相府了。 文国公府喜宴这一日。 姜沐言跟着陆巧,母女俩一起去了文国公府。 从跨进文国公府的门槛开始,触目所及几乎都是熟人,寒暄也就开始了。 但寒暄基本是陆巧的时,姜沐言只需要跟着她,再陪着露出端庄温婉的笑容即可应付。 但日常寒暄中,和以往不同的时,姜沐言听到了一些唤她端福县主的声音,内心里当真是不习惯。 她这个端福县主,是用和三皇子的婚事换来的。 虽然姜沐言不想嫁三皇子,但也总觉得端福县主这个名头,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以至于别人唤她端福县主时,她心里有点别扭。 好在她没有应付太久,秦瑶就来解救她了。 陆巧知道她和秦瑶关系好,这里又是秦家,便放她和秦瑶走了。 对于前些日姜沐言和三皇子的赐婚,秦瑶也是好奇不已。 她拉着姜沐言的手,见四下无人注意到她们,便小声询问姜沐言: “阿言,文德门一事之后,你若得圣上赐婚,应该也是给你和萧家大公子赐婚才对,怎么还和三皇子牵扯上了?” 毕竟姜沐言的名节毁在萧南瑜身上,她和陆承彦的亲事又作废,如果姜沐言要定亲,任谁的第一反应,都应该是她和萧南瑜定亲。 “不知晓,此事乌龙一件,就当没这事,我们以后就莫要再提了。”有些事不能细说,姜沐言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也好。”秦瑶颔首。 忽又神秘兮兮的跟姜沐言耳语: “阿言,相爷答应陆家大公子,明年春闱前不给你议亲,可陆家私底下的小动作,你和你们家知道吗?” 陆家的事,姜沐言已经不关心了。 “什么小动作?” 她随口反问着,眼睛却落在了刚入文国公府大门,清隽傲骨的挺拔身影上。 萧南瑜竟真的也来了。 萧南瑜于人群中精准捕捉到了姜沐言的目光,清冷眼眸也朝她看了过去。 第63章 一更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姜沐言眸光微闪。 这些天她日日和萧南瑜相见,却都是晚上见的。 白日里,光线这么充足的情况下与他对视,她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的那个亲吻。 姜沐言耳根微热, 不太自在的挪开视线, 不敢再和萧南瑜对视。 萧南瑜清冷幽深的目光定凝着她。 虽然她挪开了眼, 可萧南瑜却从她的眉梢眼角间,隐隐看出了一抹娇羞。 她不是在避开他, 只是害羞了而已。 萧南瑜眉宇间的清冷,在一瞬之间似乎消散了不少。 随后进门的杜景, 看到萧南瑜就热情的走了过去, 却见萧南瑜跟个望妻石时一样望着某处。 “萧兄,你看谁呢?眼睛都快黏上去了。” 杜景好奇心顿起,忍不住顺着萧南瑜的视线看过去。 嗯, 看到了站在廊庑下的姜沐言和秦瑶。 可萧南瑜看的到底是姜沐言还是秦瑶? 萧南瑜收回视线,没好气的瞥了眼煞风景的杜景。 这人也是厉害, 总会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杜兄, 别来无恙。” 萧南瑜朝杜景拱拱手,客气寒暄完,转身就走。 杜景却像是看不出他的冷淡与疏离,径自跟上去,并声音压得极低的提醒他: “萧兄,不是我多嘴, 只是你的情况你自己清楚,外边的事你都还没搞清楚, 不适合急匆匆娶个妻室回去,再者不论是姜家还是秦家, 恐怕都不会允许庶长子这样的存在。” 外边的事,自然是指萧南瑜养在梨园的外室。 高门大户人家的嫡女,通常都是嫁与门当户对的嫡子,两人的长子自然是要嫡长子才更好。 一个还未娶妻就先弄出一个庶长子的郎君,通常在议亲时都是会被嫌弃的。 很不巧,萧南瑜这种情况就属于被嫌弃的一类。 “杜兄想多了,此事不劳杜兄操心。”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4节 萧南瑜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杜景眼光毒辣,他就看了那么一眼,结果就被杜景给逮到了。 “我不想操心,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杜景亦步亦趋的跟在萧南瑜身旁。 “多谢杜兄好心,但我不需要。”萧南瑜继续客气推拒。 “好兄弟我才劝你一句。”杜景用折扇掩住嘴,小小声的道,“姜家大小姐原定和三皇子的赐婚,突然变成册封县主的原因,你知道的吧?” 杜景提到姜沐言,且话语里似乎隐含着另一种深意,终于让萧南瑜停下了脚步。 萧南瑜朝他看去,不动声色道:“愚弟还真不知,不知杜兄有何高见?” 燕帝突然给姜沐言和三皇子赐婚,萧南瑜倒是能猜测到一些原因。 因他在文德门前救了姜沐言,姜家和陆家的亲事作废,燕帝应该会担心姜家让姜沐言嫁进萧家。 姜家有姜文櫆,朝中不少文臣都是丞相派系,而萧家手握重兵。 燕帝本就忌惮萧家,若萧家和姜家结成亲家,大燕朝位高权重的文臣与武将搅合在一起,燕帝估计会夜夜难眠。 所以燕帝才急匆匆给姜沐言赐婚,不给姜萧两家结亲的可能。 可赐婚突然取消,萧南瑜就当真不知是何原因了。 但里面肯定有姜文櫆的手笔。 “三皇子被姜丞相参了一本,有风声说,圣上要把三皇子赶出京去。”杜景神秘兮兮的低语道。 “所以呢?”萧南瑜问。 “所以你看,三皇子求圣上给他和姜家大小姐赐婚,结果就被姜丞相参了一本被赶出京。你若是肖想姜家大小姐,万一被姜丞相发现了梨园的事,少不了也给你参上一本,再把你发配到边关去。” 杜景当真是一心为萧南瑜着想。 他们定远侯府,就从来不招惹姜文櫆这个丞相,他爹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千万不能招惹姜家那位相爷。 宁愿自己打落牙齿往里吞,也不能去招惹。 到底为什么不能招惹,定远侯没说,但杜景被耳提面命多了,也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反正他对姜家相府是敬而远之的。 萧南瑜颔首,原来是姜文櫆参了三皇子一本,他又道:“所以这跟姜大小姐被册封县主,有何关系?” “……自然是姜丞相弹劾三皇子有功,所以圣上才嘉奖姜家大小姐。”杜景被问愣了一瞬。 这么简单的道理,萧南瑜看不透? 萧南瑜忍住想动手的冲动,他还以为杜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结果就这个? 这个用得着他说? 这个理由显然只是一个借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萧南瑜担心的,是姜文櫆和燕帝达成了某种协议,圣上才会册封姜沐言为县主。 这边杜景亦步亦趋的跟着萧南瑜。 那边的姜沐言,还和秦瑶站在廊庑下。 秦瑶抬手用帕子捂住嘴,小小声的跟姜沐言耳语着: “陆大公子不让你议亲,但陆家私底下已经开始给陆承彦相看女子了。” 姜沐言侧眸看着秦瑶,万氏这个行事作风,倒也没有太让她意外。 明年春闱前不让她议亲,本就是陆承彦的一厢情愿,万氏和陆家所有人应该都不同意。 但他们同不同意,耽误的都是姜沐言,不是陆承彦,所以他们也就不管了。 “此事你怎知?莫非是相到了你府上?”姜沐言悄声反问着秦瑶。 秦瑶有些难为情的点头,又急忙解释道: “你别误会,我对陆家大公子无意,我长兄和你表哥交好,他知陆大公子痴心于你,也觉得陆家此事做的不妥当,我长兄已和我娘说清楚,我们秦家也已回绝了陆家。” 秦瑶和姜沐言交好,从小也跟着姜沐言见过很多次陆承彦。 在她心里,姜沐言和陆承彦理应是一对,如今被拆散,她也只能在心里感慨世事无常。 但再无常,突然告诉她,陆家要替陆承彦和她议亲,她也是无法接受的。 “我没误会。”姜沐言轻笑着握住秦瑶的手,也解释道,“我和表哥如今就只是亲戚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关系了,他和谁议亲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置喙什么。” 她和陆承彦已一刀两断,他的亲事,她的亲事,都和对方无关。 “陆家私下给陆承彦议亲这事,你之前就知道了?” 秦瑶见姜沐言并不意外和难过的样子,轻声追问了一句。 姜沐言轻轻摇头,苦笑道:“不知,但不重要。” 对姜沐言而言,确实已经不重要了,但知道此事,她有点替陆承彦难过。 陆承彦明年春闱,连她爹爹都为了顾及到他的应试状态,松口答应他,春闱前不替她议亲。 万氏私底下给陆承彦议亲,恐怕也是瞒着陆承彦进行的。 万氏身为陆承彦的亲生母亲,连姜文櫆一个姑父都能想到,并顾及到的事,她却偏偏要逆着陆承彦的心意来做事。 她就不怕陆承彦知道后,会寒了陆承彦的心,影响到他的考试状态吗? 姜沐言也只是难过了一下下,叹了口气就不再去想。 陆家的事,让陆家人去折腾吧,再怎么折腾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秦瑶和姜沐言闲聊着,领她往后厅去。 两人边走边说说笑笑,似有说不完的话。 途径一个回廊拐角,两人刚转过弯,迎面走来一个温润如玉的俊逸男子。 姜沐言和秦瑶看见对方,连忙避让,并恭恭敬敬行礼。 “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 姜沐言和秦瑶都低垂着头,特别是姜沐言,因为那道乌龙赐婚圣旨,她差点连面对三皇子的勇气都没有。 别人不知道,但三皇子肯定是知道,姜文櫆不想让姜沐言嫁给他,还参了他一本狠狠弹劾他。 不知道三皇子记不记仇,反正姜沐言面对他时特别没有底气。 且她爹爹在弹劾了三皇子之后,还给她捞了一个县主当,这个县主感觉就是从三皇子身上扣下来的一大块肉。 “免礼。”三皇子看着姜沐言,面上没有任何不悦,他甚至还朝两位姑娘笑了笑。 “端福县主。”三皇子温和浅笑着唤姜沐言。 被直接点名的姜沐言,心神瞬间紧绷,忙又行了一个福礼:“臣女在。” “前些日子闹了个乌龙,本殿下连累了端福县主的名声,还请端福县主勿怪。” 三皇子说着就抬起手,朝姜沐言拱手作揖,俨然是一副致歉的模样。 这可把姜沐言吓得不轻,皇子给她致歉?她可不敢当。 “殿下折煞臣女了,本就是乌龙,绝没有连累一说,殿下言重了。” 低垂着眉眼的姜沐言,赶紧又回礼谦和道。 姜沐言低着头的缘故,没有看到萧南瑜从回廊另一端出现了。 她没看到,三皇子却是看到了萧南瑜。 他在看到萧南瑜之后,目光就不留痕迹的在姜沐言身上转了一圈。 这个姜家女和萧家郎,可是造成他被赶出京干苦差事的罪魁祸首。 “南瑜。” 三皇子抬手冲萧南瑜招了招手,示意萧南瑜过来。 萧南瑜见三皇子竟和姜沐言站在一处,自然是要朝这边过来的。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杜景。 姜沐言听到三皇子喊萧南瑜的名字,眉心动了动,悄悄抬头四下张望,果真看到了萧南瑜矜贵修长的身影。 萧南瑜走过来之后,朝三皇子行礼:“殿下。” “三皇子殿下。”杜景也跟着行礼。 “不必多礼。”三皇子朝萧南瑜看去,道,“南瑜,我有事与你说,你且随我走走。” “是。”萧南瑜颔首。 他和杜景就这么跟着三皇子离开了。 在有旁人在的情况下,姜沐言和萧南瑜都默契的,没有朝对方偷偷瞟过一眼,唯恐被人看出他们两人有猫腻一样。 三皇子走后,姜沐言自是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挺直脊背,忍不住朝萧南瑜离去的背影看过去。 她也没敢多看,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 目光转向身旁的秦瑶时,却见秦瑶盯着萧南瑜、三皇子、杜景几人的背影,眉梢眼角间似蕴含着一抹娇羞? 姜沐言灵光一闪间,想到了两个小家伙说,秦瑶会嫁给三皇子当正妃之事。 “阿瑶。”姜沐言见左右无人,凑到秦瑶耳边低声道,“你可是心悦三皇子?” 秦瑶心神一荡猛然回神,神色慌张的看着姜沐言,急忙解释道: “没有的事!阿言你莫要瞎说!” “真没有?”姜沐言挑眉。 秦瑶这个反应一看就有猫腻,脸都红了,还这么慌张,分明是被说中了心事。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三皇子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晓?”姜沐言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秦瑶心悦三皇子,倒是能得偿所愿嫁给他,好事一桩。 “我、我没有,你别瞎说。”秦瑶眼神闪烁,脸颊也更红了,还慌得东拉西扯,“而且三皇子跟圣上求赐婚,求的是你和……”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5节 “打住!”姜沐言一听就头疼,连忙抬手制止她说下去,并一脸认真又严肃的对秦瑶道,“那个赐婚就是一个大乌龙,刚才三皇子的话你也听到了,三皇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可千万不要瞎想。” “……真的没有一点关系?”秦瑶看着神色笃定,语气坚定的姜沐言,忍不住追问道。 “当真没有!我骗你作甚?”姜沐言肯定点头后,又忍不住小声调侃着秦瑶,“阿瑶,你喜欢谁就尽管去喜欢,你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秦瑶羞得脸一下爆红,一跺脚气哼哼道:“不理你了。” “那可不行,你邀我来做客的,不理我可非待客之道。”姜沐言轻笑道。 秦瑶说不过姜沐言,脸颊羞红的哼哼着:“行,你是客人,我带你去池边看锦鲤,让你好运爆棚。” “行啊,好运谁也不嫌多。”姜沐言看着气鼓鼓红了脸的秦瑶,心情很是愉悦。 秦瑶带着姜沐言在文国公府七拐八拐。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池塘边。 不巧的是。 姜沐言看到了右前方的凉亭里,站着陆承彦和秦瑶的兄长。 “阿瑶,我们等会儿再来看锦鲤吧。” 姜沐言看到陆承彦的一瞬,第一反应便是避开。 “为何?”秦瑶没注意到凉亭里的陆承彦和自家兄长。 但她扭头看向姜沐言时,却是看到了左侧道路上走来的一行人。 这一看,她脸颊上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红晕,就忍不住又爬上了些许。 “反正我们先……”姜沐言看到陆承彦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赶紧收回视线对秦瑶道。 可她话说到一半,发现秦瑶根本就没听她说。 且秦瑶这神色一看就不对劲。 她顺着秦瑶的目光偏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和三皇子走在一起的萧南瑜。 萧南瑜也在看她,且看他们行走的方向,是朝着她和秦瑶而来的。 第64章 二更 此时此刻, 姜沐言左手边的道路上是萧南瑜,右手边的凉亭里是陆承彦。 她忍不住心想,文国公府池塘里的锦鲤,能不能带给人好运不知道, 感觉霉运倒是挺灵的。 这锦鲤, 其实不看也罢。 早知道会在池塘边同时遇到萧南瑜和陆承彦, 她就不来了。 凉亭里。 秦航见陆承彦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方向,他也顺势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姜沐言。 随后,他又顺着姜沐言和秦瑶的目光, 看到三皇子和萧南瑜几人。 陆承彦在看的自然是姜沐言。 但姜沐言是在看萧南瑜还是三皇子, 秦航就不得而知了。 “陆兄,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一下。” 秦航的目光从姜沐言身上收回,见陆承彦还痴痴望着她, 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在他心里,也觉得陆承彦和姜沐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陆家人不同意, 陆承彦要想和姜沐言在一起就难了。 陆承彦的视线终于舍得从姜沐言身上移开了,缓缓落在了秦航脸上: “秦兄请讲。” “你母亲在给你议亲之事,你可知?”秦航问。 他认为应该是不知的。 陆承彦冷沉的眉宇微蹙:“秦兄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他明确和双亲说过,明年春闱之前不考虑亲事。 万氏当时是点头同意了的。 “并非谣言。”秦航见陆承彦这个反应,只能是摇头叹息道,“前两日你母亲登门, 亲口问询我母亲阿瑶的亲事,是替你问的。” 秦航与陆承彦交情不错, 陆承彦钟情于姜沐言之事,他早些年就看出来了。 纵然陆家家世不错, 陆承彦的人品和才情也都不错,但秦瑶是秦航的胞妹。 让自己胞妹嫁给一个心里装满其他女子的夫君,秦航于心不忍。 心疼自己胞妹,也替陆承彦可惜。 同床共枕之人若非自己心仪之人,人生该少一大乐趣了。 陆承彦的眉蹙得紧了几分。 秦航没必要拿胞妹亲事诓他,所以万氏真的一边答应他亲事明年再议,一边背着他私下和别人议亲。 “陆兄,我知你心有所属,我母亲也已回绝了你母亲,秦家这边你不必担忧,但你母亲有没有去问询其他家小姐的亲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秦航自己娇妻在怀,看到陆承彦的亲事出这么幺蛾子,在心里也是连连叹息。 陆承彦的亲事,说一句多灾多难也不为过。 姜沐言的更是,先后和陆承彦、萧南瑜、三皇子都牵扯上了,结果到现在还没个定论,灾难更是多。 “多谢秦兄告知。”陆承彦朝秦航拱手作揖。 若非今日到秦府,陆承彦当真不知,万氏做的这些事。 而万氏这么做,肯定也是得到了陆承彦父亲陆如纪首肯的。 此事,让陆承彦再一次知道,陆家有多想拆散他和姜沐言。 他们不允许姜沐言嫁进陆家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陆承彦心生愤怒的同时,也迸发出深深的无力感。 陆家如此作为,姜沐言又怎么敢和他走下去。 “陆兄不必客气。” 秦航看到姜沐言,顺势将这件事告诉陆承彦之后,另一边的三皇子几人,也走到了姜沐言和秦瑶的面前。 “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 第二次偶遇,姜沐言和秦瑶再次给三皇子行礼。 “二位姑娘不必多礼。” 三皇子冲姜沐言和秦瑶温润一笑,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 姜沐言低垂的视线看到他没停下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她同时也看到,萧南瑜随着行走微微摆动的锦袍下摆,也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她悄悄抬眸,毫无预警的撞进了萧南瑜偷瞥她的瑞凤眼中。 不期然的对视上,姜沐言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下意识就垂眸收回了视线。 萧南瑜:“……” 他也默默收回偷看她的目光,继续跟着三皇子往前走。 三皇子这是朝秦航走去的,也是冲着陆承彦去的。 秦瑶看着一步步远去的三皇子,视线在萧南瑜的背影上掠了一眼,又朝凉亭内看去,低声对姜沐言道: “阿言,三皇子似乎是去凉亭,你表哥要和萧家大公子撞上了,不会有事吧?” 陆承彦的亲事是因为萧南瑜才黄掉的,秦瑶有点担心,陆承彦会不会和萧南瑜起冲突。 “……不会有事的,萧大公子和表哥都不是冲动之人,且有三皇子在,谁敢在三皇子面前造次?” 姜沐言没有发现,她在说萧南瑜和陆承彦之时,是将萧南瑜放在前面说的。 “说的也是。”秦瑶的心神主要在三皇子身上,也没有发现这一细节。 “我们快走吧,别杵在这里了。” 姜沐言真没心情看锦鲤了,拉着秦瑶就走。 “我今日还没看到锦鲤呢。” 来池塘边看锦鲤,对姜沐言不算好事,但对秦瑶而言,就绝对是好事了,因为她又遇到了三皇子。 “锦鲤就在你家的池塘里,你天天都能看,不差这一回。” 姜沐言拉着秦瑶的手,将一步三回头的秦瑶强行拉走了。 万氏今日也来了秦府。 等下被万氏看到,又以为她在勾引陆承彦了。 秦府喜宴的当天。 宫中传出一道圣旨,锦州洪灾,三皇子被派去赈灾。 三皇子在秦府的喜宴上,被急匆匆而来的三皇子府管家告知后,也匆匆离开了秦府。 三皇子这一去,少说也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姜沐言在秦府和萧南瑜几次偶遇,却是一句话都没机会说上。 陆承彦虽在碰面时,冷沉目光一直定凝在她身上,却也没有私下来找过她。 姜沐言从秦府回到相府。 得知姜雅朵被一顶轿子抬出了相府,今日她就要跟江南富商去江南了。 在富商和小厮之间,姜雅朵再哭闹再不愿,最终还是选择了嫁给富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6节 红桃一家子的卖身契给了姜雅朵,让红桃一家陪嫁随她去江南了。 姜雅朵这事不光彩,所以相府没有办婚宴,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亲朋好友,姜雅朵今日要嫁人。 就那么一顶轿子,将她抬出了相府。 姜沐言站在一棵树下,远远看着姜雅朵的院子。 她的院子门口,站着几个人,是姜兰芝和姜语蓉两姐妹,以及两人的丫鬟。 姜语蓉看到姜沐言,和姜兰芝一起走了过来。 “长姐,三姐今日出嫁了。” 姜语蓉看着姜沐言的眼睛有些红,显然是哭过。 姜雅朵是哭着上轿的,不是新婚嫁人的喜极而泣,是真的伤心哭泣,看得姜语蓉也跟着伤怀不已。 “嗯。”姜沐言浅浅颔首。 她之前便知姜雅朵要嫁给江南富商,可今日姜雅朵真的嫁了,走了,还是让人唏嘘。 她不喜姜雅朵,可当了那么多年的姐妹,姜雅朵嫁人嫁得这么凄凉,她心里也不好受。 姜雅朵的夫君,她别说见了,甚至都不知道姓谁名谁。 此一别,怕是这辈子与姜雅朵都无法再相见了。 “三妹败坏家风,她倒是一走了之了,留下我们日后议亲都难。”姜兰芝语气不太好,最让她气不过的是,“且她嫁得这么不光彩,爹爹竟然还给她那么多的嫁妆。” 按姜兰芝的意思,姜雅朵以一己之力拖累相府所有女子的名声,能让她嫁给富商就不错了,还给什么嫁妆。 且富商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她实在不明白,姜文櫆为什么还给姜雅朵那么多的嫁妆,随便给点意思一下不就行了。 姜兰芝看着一箱箱被抬出府的宝贝就心疼,且听说江南那边的店铺、房契,姜文櫆拨了不少给姜雅朵当嫁妆。 姜兰芝想想就肉疼,就好像姜雅朵的嫁妆都是从她身上挖下来的肉一样。 姜语蓉看着气愤不已的姜兰芝,抿抿唇,忍不住替姜雅朵说了一句。 “三姐本就是低嫁,又嫁得那般远,爹爹多给些嫁妆让三姐傍身,也是说得通的。” 姜文櫆给姜雅朵的嫁妆,是比京中世家庶女出嫁的嫁妆要好,但规格跟嫡女也是没法比的。 在姜语蓉看来,其实挺合理的。 姜文櫆虽然最疼姜沐言,但对其他子女也一直不错,从没有亏待过哪个子女。 “可她做出的那些事,根本就不配拥有那些嫁妆。”姜兰芝还是气不顺。 姜沐言看着姜兰芝,只淡淡道: “二妹将来出嫁,若也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爹爹给你的嫁妆太多,你说爹爹知道了会不会将你的嫁妆减半?” 姜兰芝心里一咯噔,她觉得姜雅朵嫁妆太多,换到自己出嫁,自然是希望嫁妆越多越好。 姜沐言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她,以后要让她的嫁妆减半? “长姐,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可千万不要在爹爹面前乱说。” 事关自己后半辈子的嫁妆,姜兰芝立马赔着笑脸跟姜沐言示弱。 姜沐言懒得管她,只是姜雅朵人都走了,不想再听到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而已,抬脚回了自己的扶摇阁。 姜兰芝看着姜沐言走远的清瘦背影,忍不住对姜语蓉道: “四妹,爹爹那么疼长姐,你说,长姐以后会不会用我们的嫁妆拿捏我们?” 若姜沐言在姜文櫆面前煽风点火,姜兰芝怀疑,姜文櫆真有可能会将给她的嫁妆减半。 “二姐,你别瞎想了,长姐不是那样的人。”姜语蓉年纪小,许多事却看得比姜兰芝透彻。 姜沐言其实挺好相处的,只要不去招惹她,她不会主动招惹别人。 姜兰芝和姜雅朵是从小被姨娘教坏了,事事都想和姜沐言争,才会和姜沐言处不来,觉得姜沐言这里不好,哪里也不好。 “你怎知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能准确知晓她心中如何想。” 姜兰芝看着偏向姜沐言的姜语蓉,只觉相府的姐妹,没一个跟她亲近,能说说心里话的。 “……”姜语蓉被怼的无话可说,也不想说了。 相府许是因为姜雅朵悄无声息出嫁的原因,一整天气氛都有些低迷。 夜幕降临后。 躺在床榻上等萧南瑜带两个孩子来的姜沐言,等着等着眼睛渐渐合上,先睡了过去。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有人唤她。 “娘,娘你睡了吗?” 萧以星跪趴在床沿,肉嘟嘟的小脸儿凑到姜沐言的睡颜面前,小小声的叫她。 萧南瑜熟练的先给萧以舟脱衣裳。 他见姜沐言等睡着了,便也小声对萧以星道: “你娘太累了,别叫醒她。” 这几个晚上,两个小家伙夜夜都来,来了就闹着姜沐言玩一阵再睡。 两个能吃能睡的奶团子白日里能补眠,晌午后就呼呼大睡,睡好几个时辰才醒。 姜沐言晚上没睡够,白天恐怕补眠时间也少,今夜才会他们还没来,她就困倦的先睡着了。 “嗯嗯,妹妹别吵醒娘,我们跟娘一起睡就好了。” 率先脱了鞋子和衣裳的萧以舟,轻手轻脚的从姜沐言身上爬过去,掀开被子就往她被窝里钻。 能在娘怀里入睡就很满足的萧以舟,钻进被窝后轻轻抱住姜沐言。 “爹爹,快帮我脱衣裳,我也要进娘的被窝。” 萧以星怕吵醒姜沐言,仰起头小小声的对萧南瑜道。 “好。”萧南瑜轻笑着先脱了她的小鞋子,抱起她站在床沿,继续给她脱衣裳。 萧南瑜一边动手脱小家伙的衣裳,眼睛却在黑暗中看向了姜沐言。 她的被窝两个小家伙是真喜欢,夜夜都要往她怀里钻。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进她的被窝…… 思绪不知飘荡到何处的萧南瑜,猛然回过神来,清冷眼眸闪了又闪,才暗暗平复下心绪。 睡梦中的姜沐言,睡前本就在心里惦记着,两个小家伙还没来,她睡得也不算太安稳。 萧以舟钻进她怀里抱住她后,她就悠悠转醒了过来。 “娘,你醒了?”萧以舟察觉到她身子动了动,抬起小脸儿冲她露出了甜甜浅笑。 “舟舟。”姜沐言也甜甜一笑,被窝里的纤细手臂一下抱住了萧以舟。 她抬眸,看到了站在床榻前的萧南瑜,还有正在脱衣裳的萧以星:“你们来了。” “嗯。”萧南瑜轻声应着,“你累了就继续睡,两个小家伙也困的,今夜就别玩了。” “娘,我要和娘睡觉觉。” 萧以星的外衣刚被萧南瑜脱下,小人儿就迫不及待的掀开被子一角,灵活的往姜沐言被窝里钻。 姜沐言睁眼就能抱到两个软乎乎的奶团子,心里甜得跟吃了蜜糖一样。 “好,睡觉觉,你们快睡,睡饱了才能长得快。”她对怀里的两个小宝宝道。 姜沐言的闺房里气氛温馨不已。 然而就在此时。 外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绿蕉急匆匆的绕过屏风,压得极低的声音惊恐又颤抖: “大小姐,不好了,夫人来了!萧大公子你们快躲起来!” 姜沐言和萧南瑜立即扭头看向她。 谁来了? 陆巧? 下一瞬,姜沐言更是猛地坐起身,一把撩开纱幔对绿蕉道: “你说谁?我娘来了?这么晚了她怎么会过来?你看清楚了?是往扶摇阁来的?” “大小姐,我看清楚了!我都看到夫人进扶摇阁的院门了,是小画给夫人开的院门。萧大公子你们倒是快躲起来呀!” 绿蕉心里又慌又急。 她就知道这事不保险,早晚有一天要出大事。 且这种情况下,萧南瑜和两个小孩子要走是来不及了,只能让他们躲起来。 绿蕉说着就快步冲到拔步床前,她几脚就将两个小家伙的鞋子踢进床底。 她还伸手将两个小孩脱下来,但还没来得及挂起来的衣裳,也一股脑儿塞进床底。 绿蕉虽然心慌,但这一切做的行云流水,就好像她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一样。 与此同时。 窗外院子里,寂静中也传来了陆巧的声音: “你们大小姐睡下了是不是?” 第65章 一更 陆巧的声音这一刻听在姜沐言的耳朵里, 犹如魔音催命。 她心神紧绷着,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行动起来。 姜沐言抱起萧以舟就往床榻里侧塞去,回身要去抱萧以星时,却看到她被萧南瑜抱了起来。 “你抱她藏哪儿?”姜沐言低声急问。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7节 “房梁。”萧南瑜回答道。 “还是藏被窝吧, 星星穿的少, 万一冻着凉了。” 姜沐言不知道陆巧来做什么, 也不知道她要来多久,冻着小家伙就不好了。 萧南瑜想想也是, 将萧以星也放到床榻里侧去。 “星星、舟舟,趴好, 娘跟你们说, 不要出声,也不动,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们藏在被窝里, 记住了吗?” 姜沐言又急又小声的叮嘱着两个小家伙。 萧以星和萧以舟默默点了下头。 哪天晚上的谈话之后,两个小小的奶团子已经明白, 娘和爹爹还没成亲, 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不行。 姜沐言见他们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她扯过被子就急忙给他们盖住,还细心在他们凑在一起的小脑袋边留了个空隙,免得憋着他们。 站在床榻外的绿蕉,看到姜沐言将萧以星、萧以舟藏好,隔着纱幔看去, 虽说被子有些微鼓,但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异常来。 她稍稍放心的同时, 眼睛一转看向萧南瑜。 “萧大公子你藏哪……”里? 绿蕉话还没说完,就见萧南瑜一跃而起, 从她眼前消失了。 “……”绿蕉懵了一瞬,抬头往上看。 穿着一袭黑衣的萧南瑜高高站在房顶横梁上,虽说他光明正大的站着,一点都没有躲的意思。 但只要不抬头往上看,别人是发现不了他的。 ‘吱嘎’一声轻响。 就在萧南瑜跃上房梁的瞬间,姜沐言闺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姜沐言挥手示意绿蕉出去,她也撩开纱幔下床。 小碎步往外走的绿蕉,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自己心口,努力平复飞快跳动的心跳。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绿蕉绕过屏风,陆巧也走了进来,她忙行礼低声道:“夫人。” “你怎么睡屋外了?还看到我就急着进屋,大小姐还没睡?” 陆巧也声音很小的询问绿蕉。 “回夫人,奴婢自从病了一场后,起夜次数就多了,担心吵到大小姐,奴婢便睡在了屋外。” 绿蕉先回答着陆巧的第一个问题。 陆巧轻轻颔首,倒是个好丫鬟,比红桃那个吃里扒外的懂事多了。 绿蕉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巧的第二个问题,披着外衣的姜沐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娘,夜已深,你怎么过来了?” 姜沐言迎上陆巧,准备将她往外间软榻上带,不让她进里间。 “你怎么也还没睡?娘睡不着,想过来看看你睡没睡的。”陆巧道。 姜沐言上前搀扶住陆巧,带着她朝软榻上去。 绿蕉这些天夜里都睡屋外廊下,外间软塌没人睡,倒也不用再收拾。 陆巧也没多想,被姜沐言带着就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绿蕉默默燃起一盏灯,罩上灯笼,暖融融的照亮了小半个外间。 她还小心翼翼将灯笼放得离屏风远些,免得照到里间房梁上的萧南瑜。 “娘可是有心事?” 姜沐言和陆巧隔着一张矮几坐下,询问着陆巧。 她还年幼时,陆巧偶尔会在夜间过来看她,担心她睡不好。 长大之后的这几年,陆巧就很少夜里来寻她了。 她突然过来,定然是有事。 陆巧看着她还未开口,就善解人意知道她愁闷的姜沐言,心里就更惆怅了。 她女儿的亲事,怎么就这般多波折。 “也不是什么大事,娘今日去秦府,与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聊了好一会儿。”陆巧缓缓道。 她一开口就提到了萧南瑜的母亲,姜沐言的脊背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就连里间房梁上的萧南瑜,也下意识朝外间看去。 他看不到陆巧,视野之内只能看到姜沐言穿着雪白中衣,套着绣花鞋的一双纤细小腿。 萧南瑜没想偷听她们母女谈话。 但不小心听到事关他母亲,他的耳朵便也跟着竖了起来,仔细聆听外间动静。 “娘和世子夫人聊的什么?” 姜沐言忍不住追问,小眼神也偷偷往里间瞟了一眼。 萧南瑜也能听到的吧? “其实也没什么。”陆巧嘴上说着没什么,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无非就是你的名节和亲事。” 亲事? 宋令贞主动和陆巧聊姜沐言的亲事? 站在房梁上的萧南瑜,当下听得更认真了。 他娘竟主动提姜沐言的亲事,莫非是替他提亲? “娘,世子夫人为何突然和你聊这个?”姜沐言的小心脏一下提了起来。 “先前你和阿彦的亲事作废,萧家想对此事负责,世子夫人来找娘,意思是想给你和萧家大郎定亲。” 陆巧说到此处,姜沐言和萧南瑜都同时心里一紧。 今夜之前,他们都没有听各自的娘提过此事。 萧南瑜眉心微蹙,没提过,也就是没定亲成功。 “但那会儿,你爹爹已经答应阿彦,明年春闱前不给你议亲,所以你和萧家大郎的亲事就没能定下来。” 陆巧每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在心里可惜。 但可惜之余又有些庆幸,幸好没有定亲,否则圣上不知道会如何对姜家和萧家。 “娘,你的意思是……你和爹爹有意将我许给萧家大郎?”姜沐言后知后觉道。 这事她之前是一点都不知道。 “哎,那是之前,现在不行了。”陆巧叹息道。 “为、为什么?”姜沐言想到藏在被窝里的两个小家伙,一紧张都结巴了起来。 不和萧南瑜成亲,她可生不出那么可爱的两个奶团子。 “圣上那道赐婚圣旨并不是儿戏,你不能嫁进萧家,我们姜家的女儿都不能嫁进萧家,否则姜家和萧家都会大祸临头的。” 陆巧想到姜家和萧家的处境,除了惆怅还是惆怅。 若非圣上不允,她是很愿意让姜沐言嫁给萧南瑜的。 “因为圣上忌惮萧家手中的兵权?”姜沐言试探着道。 “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了。” 陆巧握住姜沐言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暗暗提醒她,天家的心思莫要去猜测。 “你爹爹为了推掉你和三皇子的婚事,答应了圣上,不会将姜家的女儿郎嫁给萧家郎君。” 陆巧这话,说得姜沐言心里又是一紧。 在圣上极力阻止的情况下,她和萧南瑜之后要怎么成亲? “世子夫人许是猜测到了什么,今日与我详谈了一番,问你和萧家大郎的亲事还有没有可能,我将你爹爹的意思和姜家的态度,传达给了世子夫人。” 陆巧语声徐徐的和姜沐言说着。 “世子夫人说,如果你和萧家大郎的亲事绝无可能,那她便要着手给萧家大郎议亲了,我点头了。阿言,你若注定无法成为萧家妇,我们也不能一直拖着人家,你说是不是?” 萧家愿意对姜沐言的名节负责,是萧家仁义。 姜家不能因为萧家仁义,就故意拖着萧南瑜让他等姜沐言。 等到明年春闱,宫中那位不松口,姜沐言还是没法定亲给萧南瑜,何必呢。 姜沐言眉头紧蹙,却还是在陆巧的目光中默默颔首。 理论上确实如此。 房梁上的萧南瑜,同样眉宇紧蹙。 他并不知道宋令贞有意给他和姜沐言定亲,更不知道今日在秦府,他和姜沐言的亲事已经被双方母亲下了定论,绝无可能。 “娘今夜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姜沐言的语气有些颓然。 萧南瑜还在她闺房的房梁上藏着,这时候来告诉她,她和萧南瑜绝无成亲的可能。 姜沐言有些难以接受。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萧南瑜要走到一起不容易。 本以为和陆承彦的亲事作废后,能比较顺利的在一起了,结果圣上这座大山堵了过来。 姜沐言颓然之际,转瞬又想到小家伙所说,萧家被抄家之事。 圣上这么忌惮萧家,连萧家的亲事都要插手。 不会是逼得萧家谋反了吧? 然后谋反失败被抄家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8节 姜沐言越想越心惊。 心惊之余又连连安慰自己,应该不会的,应该是不会的。 “娘就是觉着我女儿命苦,不论是阿彦还是萧家大郎,其实都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可陆家……” 陆巧说到陆家的情况,突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陆承彦本人确实是良配,可陆家容不下姜沐言,对姜沐言而言陆家就不是一个好婆家。 “萧家倒是不会为难你,可也不能嫁。”陆巧叹息连连。 萧家家风好,儿郎们也都人品端正,姜沐言若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可不能嫁。 “姜雅朵在你爹爹生辰宴上闹那么一出,连带着相府女儿家的名声都被她败坏了,错过阿彦,又错过萧家大郎,你日后议亲想要定个好人家怕是不容易。” 陆巧说着说着就鼻尖酸涩,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好好一个女儿,怎么亲事就这么坎坷。 “娘,你也别太担心,我明年才及笄,亲事不急的,慢慢来就好。” 姜沐言见陆巧伤怀,反握紧她的手安慰道。 姜沐言自己确实是不急。 胡乱定亲给别人,还不如不定亲。 且按照两个小家伙所言,她明年及笄后就会嫁给萧南瑜,操心她亲事好像没什么必要。 面临着一个又一个难题的姜沐言,已经开始想要顺其自然了。 就听天由命吧。 “娘就是心疼你。”心疼到陆巧转辗反侧睡不着,这才来了扶摇阁。 姜雅朵的事,就像是给陆巧敲响了一记警钟。 她怕,怕自己精心养育长大的女儿,在最后一刻阴沟里翻船,落得一个姜雅朵那样的凄惨下场。 外人看相府风光无限,可陆巧知道,相府已经是风雨飘摇的阶段了。 姜雅朵会被姜文櫆匆匆远嫁到江南。 除了姜雅朵自己行事莽撞之外,其实姜文櫆也是在保护她。 姜雅朵嫁了,还嫁得远远的。 万一相府将来出事,没人会去追究一个远嫁女儿的罪责,姜雅朵也就能天高皇帝远的躲过一劫。 可姜沐言的亲事定不下来,她要往哪里躲? 陆巧担心,真到了相府倒台时姜沐言还没嫁人,姜文櫆会像嫁掉姜雅朵一样,急匆匆找个人家就把姜沐言给嫁了。 真到了紧要关头,让姜沐言稍微低嫁一些,陆巧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士农工商,世人眼中商人是最低贱的一个身份,让姜沐言低嫁给一个商人,陆巧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娘,我已经长大了,你也别太操心我,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姜沐言安慰着陆巧,也安慰着自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需要太操心。 可真的不需要操心吗? 陆巧又和姜沐言说了好一会儿的母女私话,这才满心忧愁的离开扶摇阁。 她走后,姜沐言还久久坐在软榻上没动。 绿蕉见她神色恍惚有些出神的状态,没敢打扰她,默默的退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萧南瑜待陆巧离开一会儿,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轻轻一跃从房梁上下来。 萧南瑜的步伐很轻很轻,连行走间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都无。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姜沐言面前,清冷修长的身影缓缓站定。 萧南瑜站在她的面前距离很近,比以往站在她床榻前的距离都近。 外间的烛火并未熄灭。 他挺拔身影影射出的黑影,笼罩在姜沐言的身上,将她罩在了一片昏暗中。 姜沐言低垂的眼眸,看着男子纯黑色的靴子,定定看了好半晌,才缓缓抬眸看向萧南瑜的脸。 萧南瑜低敛的眉目也在看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凝视着对方。 陆巧那些话,萧南瑜肯定也是听到了。 “言言,你怕了吗?”萧南瑜忽然轻声问。 姜沐言看着他,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好难。” 萧南瑜沉吟片刻,又问:“那你想退缩了吗?” 姜沐言看着他的杏眸眨了一下,转眸朝里间看去。 视线被屏风阻隔着,她看不到自己的拔步床,自然也就看不到床上躲在被子里的两个小家伙。 想到可可爱爱奶声奶气唤着自己娘亲的两个奶团子,姜沐言再一次轻轻摇头。 她不能退缩。 她退缩了,萧以星、萧以舟就没法降临到这个世上了。 萧南瑜见她摇头,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绪也更复杂了。 如果她退缩,她就能避开萧家这个火坑,他不会怪她的。 可她没有退缩,她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的。 萧南瑜忍不住伸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抚上她清艳绝伦的脸庞,柔声轻唤着:“言言……” 第66章 二更 姜沐言没有避开萧南瑜的碰触, 但她也没有给出其他反应,只静静回视着他,沉默着。 看着萧南瑜,再想到陆巧那些话, 姜沐言一边安慰自己顺其自然, 一边心生疲惫。 真的好难, 未来可预见的道路难,不可预见的道路更难。 “别怕。”萧南瑜捧着姜沐言莹白的脸庞, 指腹轻轻摩挲着细嫩的肌肤,清冷却凝重的眼神在承诺,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三人。” 有两个小家伙提前预知的危险, 萧南瑜有信心让萧家避开塌天大祸。 他必须有信心,也必须要做到。 姜沐言凝视着萧南瑜的目光微闪了一下,半晌后才轻轻点头。 她信他。 她也不知对萧南瑜的信任感从何而来, 可他这么说,她心里是信的。 信他会保护好两个孩子, 也会保护好她。 萧南瑜摩挲着姜沐言的脸庞, 贪恋着掌心指腹的细腻触感与温度,不太想收手。 姜沐言却没怎么在意他捧着她脸的手掌,因为心情沉重的她看着萧南瑜,忽然想起两个小家伙还藏在被子里。 “哎呀。”她小小声的惊呼一声,起身就往里屋走去,“小家伙这么久没动静, 会不会憋坏了?” 捧脸的手掌突然落空的萧南瑜,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 默默转身跟着姜沐言进里屋。 姜沐言快步来到拔步床前,撩开纱幔, 半跪半爬上床榻,一把掀开里侧的被子。 她又往前爬了两步,凑到两个小家伙面前轻声问: “星星、舟舟,你们没事吧?” “娘,我们没事,只是妹妹太困睡着了。”萧以舟怕吵醒萧以星,小小声的回答道。 “没事就好,娘担心你们在被子里憋得慌。” 姜沐言轻轻抱起趴在床上的萧以星,给她换了一个平躺的舒服睡姿,再给她盖上被子。 “不憋,有缝隙可以透气。”萧以舟解释着,一咕噜坐了起来,“娘,刚才是外祖母来了吗?” 他听到了陆巧的声音。 外祖母很疼他,他很想出来见见外祖母,可是不行,他和妹妹的存在还不能让外祖母知道。 “嗯。”姜沐言颔首,温柔道,“舟舟经常见外祖母吗?” 萧以舟语气里的亲昵与熟悉,是做不了假的。 “是啊,娘经常带着我和妹妹回相府,外祖母和外祖父都很疼我们呢。”萧以舟点头肯定道。 小家伙四岁时,相府还在,说明相府这些年没出过什么大事,姜沐言心中安定了一些。 她脱下披在身上的外衣,想下床去挂起来。 “给我吧。”站在床榻前的萧南瑜,左手撩开纱幔,右手朝她伸了过去,“我挂就好。” “……”姜沐言犹豫了一息,将外衣递给他。 她隔着纱幔,看着转身将她衣裳挂起来的萧南瑜,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样的一幕太过自然温馨,好像不应该这么早出现。 毕竟她和萧南瑜还未成亲。 萧南瑜给姜沐言挂好衣裳,他还熟门熟路的走到角落里的箱笼前,熟练的打开箱笼,抱出被褥。 然后又走到拔步床的床头前,在此前夜夜打地铺的同一位置,铺好地铺。 姜沐言看着他,心里怪异的感觉越发甚了。 萧南瑜做这一切也太熟练自然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29节 “娘。”萧以舟爬到姜沐言怀里,小奶音又奶又好听的说道,“我想要娘抱着睡。” “好,娘抱着我们舟舟睡。” 姜沐言语气轻快的轻笑着,抱着小家伙躺了下来,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打好地铺的萧南瑜,自顾自的躺进去。 这一夜,他和姜沐言躺下都没再说话。 第二日。 镇国公府。 一夜未归的萧南瑜,回到镇国公府就先去了宋令贞的秋水苑。 得知宋令贞出府去了,他便回到自己的云开院,一头扎进了书房。 宋令贞回府后,得知萧南瑜去找过她,便来了云开院。 云开院书房的门未关。 宋令贞跨过门槛进来,看到了坐在书案后的萧南瑜。 他低着头,专心致志的不知在忙什么。 宋令贞朝他走去,先是看到书案上摆放着好几本摊开的书,但萧南瑜并没有在看书。 书案的左上角,还摆着一堆形状各异,还没精雕细琢过的玉石。 宋令贞走近后,才看清萧南瑜是在雕刻玉石。 书案上摊开的那几本书,也都是雕刻工具书,他正边看书边学习雕玉石。 “阿瑜,你雕这些个作甚?想要什么样的玉饰直接画出来,让工匠做不就行了?” 宋令贞不理解,萧南瑜为何要花这个时间做这些。 雕刻是个细活儿,且萧南瑜以前从没做过这个,学起来太难也太费时间了。 “娘,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 萧南瑜放下手中的雕刻用小刀,用随意的口吻回答着宋令贞。 萧南瑜从库房搬了一堆未雕琢的玉石到书房,没告诉任何人,他想要雕一对玉兰花的手镯子。 此事连姜沐言和两个小家伙都不知道。 “打发时间去练武不好吗?莫要雕太久伤着眼睛。” 宋令贞不太理解但也没反对,只叮嘱着他保护好眼睛。 萧南瑜颔首。 “你今早去找娘了,可是有事?”宋令贞在萧南瑜对面坐了下来。 “娘,你可是又要给我议亲了?” 萧南瑜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旁敲侧击,直接又直白的询问道。 “嗯。”他的亲事事关他的终生幸福,宋令贞也没有瞒他的意思。 萧南瑜眉宇微蹙,就听宋令贞接着道: “娘之前呢,觉着你得对姜家大小姐的名节负责,所以本想在明年春闱过后,给你和姜家大小姐定亲,此事姜夫人好像也不反对。” 萧南瑜听到这里,手心不由得一紧。 若顺利定亲,他和姜沐言都不用辛苦藏着萧以星、萧以舟了。 “哎,但前些天吧。”宋令贞说起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也和陆巧一样,忍不住叹息。 “姜家大小姐和三皇子的赐婚圣旨一出,娘就猜到,变故虽然出现在姜家,但事情根源在我们萧家。” 宋令贞和陆巧都知道姜沐言突然被赐婚的原因。 但陆巧不敢和姜沐言明说的话,宋令贞却敢和萧南瑜明说。 “阿瑜。”宋令贞神色严谨又凝重的对萧南瑜道,“萧家世代镇守边关,手握大燕朝最强劲的一支军队,当今圣上疑心重,忌惮萧家,你可知?” “儿知晓。”神色同样凝重的萧南瑜,轻轻颔首。 他一直都知道,虽然祖父和爹爹从没有说过,但他早慧,很小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 “姜家的相爷同样权柄在握,在文官系统可谓只手遮天,手握重兵的武将世家与文官权臣结亲,成为利益共同体,本就疑心重忌惮萧家的圣上,如何能容忍?” 宋令贞先前和镇国公老夫人商议,要让萧南瑜对姜沐言负责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 可一面是还未出现问题的担心,一面是必须负责的名节与责任问题。 宋令贞和镇国公、镇国公老夫人在权衡利弊后,只能选择后者。 没想到的是,萧家的选择还没有摆到明面上来,皇宫里的圣上就先出手了。 “相爷不想自己女儿嫁给三皇子,他为了推掉和三皇子的赐婚,跟圣上保证,绝不会将姜家的女儿嫁入萧家。” 其实宋令贞不太懂,姜文櫆为什么那么排斥三皇子。 毕竟和大皇子、二皇子相比,温润如玉又礼贤下士的三皇子,算是挺好的一个良配了。 且三皇子并没有参与到立储党争中。 只要三皇子封王后去封地,安安心心当一个逍遥自在的王爷,登基的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应该都不会对没有威胁的三皇子赶尽杀绝。 姜沐言嫁给三皇子当正妃,似乎是一个可以预见的荣华富贵之路。 宋令贞当真不明白,姜文櫆为何不让姜沐言嫁给三皇子。 萧南瑜清冷的眉宇蹙紧又蹙紧。 此事在昨夜之时,他就已经从陆巧口中得知,姜家和萧家绝无结亲的可能。 可这个绝无可能也并非是真的绝无可能。 否则的话,萧以星和萧以舟是从哪里来的? “娘之前暂停你的议亲,是为了等到明年,直接给你和姜家大小姐定亲,现在既然你和她没可能定亲,那也就不用再等她了。” 宋令贞说完,见萧南瑜眉头紧锁,并不给她任何的反馈,她便又道。 “阿瑜,你也十九岁了,不好再拖下去了。” 萧南瑜一直不太想议亲,宋令贞是知晓的。 但她同样不太明白,萧南瑜为何不想议亲,毕竟他的年岁已经到了。 隔壁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和他同岁同一天出生的杜景,娃儿都能跑能跳了。 反观萧南瑜,别说娶亲了,连亲事都还没个影子,宋令贞如何能不急。 “娘,我都十九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明年再给我议亲吧。” 萧南瑜坚持要明年再议亲,真正的原因并非是姜家答应陆承彦,明年春闱之前不替姜沐言议亲。 而是根据两个小家伙所言,明年最迟年底,姜沐言就会嫁给他。 但今年目前的情况看,他和姜沐言根本就没有定亲的可能性。 或许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两人的亲事会有转机。 在明知会娶姜沐言的情况下,萧南瑜实在没心思,也不想和别的女子议亲。 “为何?”宋令贞眉头皱得比他还紧,“为何你一再坚持要明年才给你议亲?” 宋令贞追问之际,脑中灵光一闪,手也一下搭在书案上,上身前倾的询问萧南瑜: “阿瑜,你老实告诉娘,你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萧南瑜看着她,抿唇不语。 宋令贞了解自己儿子,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十之八九是被她猜中了。 她之前也问过萧南瑜类似的问题,但萧南瑜都否认了。 可今日,他没有否认。 “阿瑜,你当真有了心悦的女子?”宋令贞心里是高兴的,眉目也跟着舒展开来,“是何人?这是好事,你告诉娘,娘去给你提亲。” “祖父之前说过,萧家儿郎不能娶门第太高的女子。” 萧南瑜见宋令贞如此高兴,怕吓到她,没敢直接说姜沐言的名字,先默默地铺垫了一下。 “……你祖父确实是说过,但娘也想要你娶心仪之人,你说说看是谁家的女儿郎?你真心喜欢之人,或许你祖父会松口的。” 宋令贞沉默片刻后说道。 像是门当户对的文国公府和定远侯府。 文国公府因为子嗣太出众,在朝为官的能臣太多,所以镇国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但定远侯府就不太一样了,定远侯府爵位在荣耀在,但朝中基本没什么人了,这种情况圣上应该没那么忌惮,镇国公也没那么顾及。 萧南瑜看着一心期待他答案的宋令贞,犹豫着缓缓说出三个字: “姜沐言。” 第67章 一更 一刹那间, 宋令贞的脑子嗡了一下,好像没听清萧南瑜说的名字。 “谁、谁?阿瑜你说谁?”宋令贞急声追问。 “姜、沐、言。”萧南瑜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又明白的肯定道。 宋令贞这回听清楚了,脑子也是真的嗡一下炸了。 怎、怎么会是姜沐言? 怎么会如此? 宋令贞人都傻眼了, 震惊到眼睛睁得比以往都大, 面色是难以置信且有点惨白的。 她睁大眼睛瞪了萧南瑜良久, 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瞪了半晌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 猛地一下站起身。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0节 “阿瑜!你心仪之人是姜沐言?姜家的大小姐?姜丞相的嫡长女?” 宋令贞一连问了好几句,但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可见她有多震惊这个消息。 她怎么都没想到, 萧南瑜竟然会喜欢姜沐言。 先前萧南瑜要为姜沐言的名节负责,她得去相府给他议亲,她担心萧南瑜不喜欢姜沐言。 可现在萧南瑜喜欢了, 她却更担心了。 圣上的乌龙赐婚一闹,姜家和萧家已无定亲的可能。 萧南瑜这时候跟她说心悦姜沐言, 她如何敢去相府提亲, 又哪里敢成全他的心愿。 “娘,是她,姜家大小姐,姜丞相的嫡长女。” 萧南瑜看着难以接受的宋令贞,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的说道。 连他心悦姜沐言,宋令贞都如此震惊难以接受。 在阻碍重重的情况下, 萧以星、萧以舟的存在若曝光,她怕是能吓晕过去。 宋令贞哐当一下又猛地坐了回去。 完了。 她儿子的亲事完蛋了。 他这是喜欢上了一个最不该喜欢的人。 “怎么就是她呢?”宋令贞白着脸问萧南瑜。 “……”萧南瑜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心悦就是心悦, 他也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所以哪有那么什么理由。 萧南瑜见宋令贞难以接受这个答案。 他垂首继续雕刻玉石, 留足时间让她慢慢消化。 宋令贞呆坐了良久,看着专心雕玉石的萧南瑜,犹豫着问: “阿瑜,你是非她不可吗?” 萧南瑜抬起头,用异常认真和郑重其事的神色,肯定回答道: “嗯,娘,我只娶她。” 一刹那间,宋令贞的心拔凉拔凉的。 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娶不到她呢?”她声音微颤的又问。 “那便不娶妻了。” 萧南瑜音量不高,语气也不重,但宋令贞能从他清冷疏淡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决心。 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说说而已,他是当真这么想,也准备这么做的。 宋令贞在萧南瑜的书房又坐了许久,心绪不宁的看着他默默雕刻。 他倒是心神宁静,一点都没受到干扰的样子。 宋令贞被他若无其事的沉静,弄得心神越发复杂起来。 但直到最后,宋令贞离开书房,也没有以逼迫的长辈姿态跟他说,他不能喜欢姜沐言,他得娶别的女子。 宋令贞走得很惆怅,唉声叹气有种阴差阳错,老天作弄的惆怅感。 之后的几天,姜家和萧家都风平浪静,没再发生什么事。 萧南瑜依旧是夜夜带着两个小宝贝去找姜沐言。 这一夜。 两个小家伙被哄睡之后,萧南瑜坐在姜沐言的床沿,对她道: “明日你能出府吗?” “应该能,怎么了吗?”姜沐言躺在床上反问道。 “两个小家伙念叨着想去樊云阁用膳,我订了一个雅间,想明日带他们去,你若能出府便一起去?”萧南瑜道。 “好。”姜沐言点头应许,“我会去。” 她躺着,乌黑长发随意散落在枕上,浑身散发着静谧柔和的美。 萧南瑜凝视着她,舍不得挪开眼,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萧以星和萧以舟都已经睡了。 往常他在哄睡了两个小家伙之后,都会很自觉的去打地铺,并不会赖在她的拔步床上不走。 姜沐言以为他还有话要和她说。 她也看着他,但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他继续开口。 室内没点灯,姜沐言看不清萧南瑜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怎么了吗?”她轻声问。 “言言。”萧南瑜轻声唤着她名字。 声线低沉的这一声言言,似蕴含着某种即将喷涌而出的欲念,唤姜沐言手心微紧,看着他的眼眸也顷刻间敛下,不敢去看他隐匿在黑暗中的脸。 轻轻念着她名字的萧南瑜,却在这一唤之后再没出声。 他静静看着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不说话也没其他举措。 黑暗中气氛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姜沐言忽觉有些热,热得她脸颊发烫。 杏眸半敛的她,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以及萧南瑜坐在她床沿的小半个黑影。 明明他没有动,可她的心跳却在安静中,一点点加快又加快。 快到姜沐言快要受不住,想让他赶紧去睡时,萧南瑜的声音又传了下来。 “安,早些睡。” 男子清冷的声线在黑夜里,似乎也不清冷了,甚至蕴含着某种温柔。 姜沐言目光微闪,只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萧南瑜最后深深凝她一眼,撩开纱幔起身,离开了她的拔步床。 他走后,姜沐言暗暗长舒一口气。 刚才也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萧南瑜身上的压迫感很大,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平复好心绪的姜沐言,一夜无梦到天亮。 她连萧南瑜什么时候带走萧以星、萧以舟的都不知道。 姜沐言用过早膳后,亲自去找了陆巧,说她要出府买些东西,陆巧没有拦着她不让出门。 樊云阁。 樊云阁最高那栋楼有五层。 萧南瑜定的是五楼的菊花台雅间。 姜沐言去的时候,青石守在雅间门外,她便知道萧南瑜已经到了。 绿蕉推开菊花台雅间的房门,姜沐言进去后,她也跟着走了进去。 否则青石守在门外,她也守在门外的话,认出他们二人身份的人,也就会知道,萧南瑜和姜沐言在同一个雅间里。 雅间内。 萧以星和萧以舟踩着一张圆凳,趴在打开的窗棂前,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往外看。 萧以舟似有所感的回头,就看到姜沐言绕过屏风进来。 “娘!”他当即开心唤着姜沐言。 萧以星立马回头,也喜笑颜开道:“娘,娘来了,好耶。” 姜沐言眉目含笑的看着他们,见他们踩在圆凳上又有些担忧,朝坐在八仙桌前喝茶的萧南瑜看去。 “怎么让他们站在凳子上,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她倒没有埋怨萧南瑜的意思,只是朝着两个小家伙走去,想将他们抱下来。 “没事,我看着呢。”萧南瑜道,“他们天天关在梨园,难得出来就让他们看个够。” 樊云阁是附近最高的一栋楼。 五楼的视野看出去,能看到一大片京城街景。 且因为位置是最高的,两个小家伙人矮又只能露出半张脸趴在窗棂处,萧南瑜也不担心他们被人看到。 距离远的情况下,就算有人看到了两个小孩子,也绝对认不住他们像姜沐言和萧南瑜。 姜沐言听萧南瑜这样说,也觉得小家伙关在梨园,他们肯定憋得慌,难得出来,确实应该让他们开心些。 她搬了一张圆凳到窗棂下,把两个小家伙分开,让萧以星踩在另一张圆凳上,免得他们踩在同一个圆凳上太挤,不小心就挤得摔下来。 随后姜沐言又搬了一张圆凳,坐在窗棂旁,和两个小家伙一起张望着窗外景色。 “娘,从这里看出去是不是很好看?”萧以星甜滋滋的问她。 “嗯,确实好看。”姜沐言浅笑着,抬手抚了抚萧以星头上扎的两个小福包。 她也来过樊云阁几次,却没有在五楼坐过。 从五楼看出去的风景,确实和低处看到的不太一样。 萧南瑜茶都倒好了,却见姜沐言没有坐到桌边来,而是坐到了窗棂边和小家伙一起。 他端着茶杯,看着眉目含笑一脸温柔的姜沐言,默默插嘴问了一句: “言言,喝茶吗?” “先不喝,我还不渴。”姜沐言回眸看他一眼,目光又继续落到萧以星和萧以舟的身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1节 “……”萧南瑜看着手中的茶,默默放到旁边的空位上。 绿蕉虽然也进了雅间,但她很自觉的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语不发,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娘。”萧以舟趴在窗棂沿上的英俊小脸儿,扭过来看姜沐言,“我想娘抱着我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姜沐言想也不想就答应着,伸手将萧以舟抱了过来。 萧以星看着姜沐言和她怀里的萧以舟,小大人一样道: “我也想要娘抱抱,但娘一下抱两个太累了,我自己站着就好了,但娘你能坐得近一些吗?我想和娘贴贴。” 姜沐言被小家伙乖巧懂事的天真口吻逗乐了。 “好。”她轻笑着挪了挪圆凳子,坐得离萧以星更近了。 萧南瑜看着窗棂边温馨又美好的母子三人,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就没人想和他贴贴吗? “哥哥,你快看那儿。” 萧以星忽然伸出白嫩嫩的小短手,指着菜市口的方向。 姜沐言和萧以舟顺势看去。 姜沐言的眉头当即皱了皱,却听萧以舟道: “他们家也玩游戏呢。” 他这句话,姜沐言越听越奇怪。 玩游戏? 那可不是玩游戏,那是朝廷奉命斩首罪犯。 电光火石间,姜沐言背后浸出一股森然寒气。 萧家被抄家抓进大牢,两个小家伙也说是玩游戏。 现在看到别人要被斩首,萧以舟也说是玩游戏。 “舟舟,什么叫也玩游戏?你以前玩过那种游戏?” 姜沐言吓得脸色苍白,手指微颤的指着菜市口身穿白色囚服,被官兵押解着上了斩首高台的一行人。 第68章 二更 萧南瑜见姜沐言神色和语气都不对劲, 蹙眉朝他们走去。 小家伙看到了什么,姜沐言这么紧张。 “玩过啊。”萧以舟睁着纯净无尘的漆黑眼睛,对姜沐言点了点头。 姜沐言的心瞬间就凉了个透彻。 被、被斩首砍头过? 萧以星、萧以舟和萧家所有人都被砍过头? 砍头是要死人的! 两个小家伙若真的被砍头了,又是怎么活着来到她身边的? 走到窗棂前的萧南瑜, 顺着萧以星正在外回收的手势看出去, 看到了菜市口身穿白色囚服的囚犯。 今日被斩首的囚犯三十余人, 一大半萧南瑜都认识,其中一人还是他亲手抓的, 是伪装成燕人混入京城的胡珣。 胡珣的罪,其实罪不至死, 但牵扯上了文德门刺杀案。 那一日的文德门刺杀, 致使一个朝廷大臣之子当场死亡,一个大臣之女断臂,数十大臣之子女受伤, 引起燕廷从上到下的震怒。 燕帝为了给各位朝臣一个交代,只能从重处罚涉案的一干人等。 说来相比胡珣的斩首, 前礼部尚书徐大人只是被贬官, 已经算极轻的处罚了。 萧南瑜看着即将被斩首的胡珣,想到萧以舟玩游戏之余,显然和姜沐言想到了同一处,面色凝重了起来。 “舟舟、星星,你们也穿成那样被押送到那里过?” 萧南瑜低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姜沐言,又克制着其他一切情绪, 以平静沉稳的声音询问着两个孩子。 “没有穿成那样,我们是穿着自己衣裳去的那里, 也有穿着甲胄的人围着不让我们走。” 萧以舟仰头看着萧南瑜,口齿清晰的解释道。 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此前,他们都以为小家伙是在大牢里穿越回来的。 以为萧家被下狱之后,姜沐言哄他们在大牢里玩游戏,让他们闭眼,睁眼就能回家之类的,都是在大牢发生的。 萧南瑜由此推断,以为萧家被下狱之后,或许是被流放了。 没想到竟是全家一起上了断头台吗? “舟舟,娘跟你们玩游戏,让你们闭上眼睛什么的,不是在有很多木棍子的小房间里发生的吗?” 姜沐言心惊的追问着萧以舟。 她以为大牢是两个小家伙穿越回来的拐点,萧家被下狱之后的事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说玩游戏闭上眼,睁开眼就回来找到萧南瑜之后,便没有再仔细追问下去。 好像也问过,但两个小家伙只说和她玩游戏,没有说从大牢玩到了断头台,所以她也就忽略了。 “不是的。”回答姜沐言的是萧以星,“娘和我们在破破烂烂的小房间玩游戏,玩着玩着就玩到了那里。” 萧以星说着又指了指菜市口方向,接着道: “我们在上面跪了好久,我好累想回家,娘让我们闭上眼睛,说睁开眼睛就能回家了,然后我和哥哥就闭眼了,之后就真的回家了。” 在姜沐言怀里的萧以舟跟着点头,默默表示妹妹说得都对。 但萧以舟见姜沐言和萧南瑜的神情不太对,隐隐察觉出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娘也在跪在上面过?萧家其他人呢?也全都上去了吗?” 姜沐言看了眼面色沉沉的萧南瑜,继续询问萧以星。 “都上去了呀。”萧以星眨巴着干净纯真的大眼睛,天真可爱道,“太婆、祖母,二叔婆、三叔婆……二婶婶、三婶婶……我和哥哥、二弟弟、三……” 萧南瑜听着听着,萧以星口中每蹦出一个亲人的称呼,他的心就冷沉一分,听到最后快要听完时,他终是不忍再听,伸手轻轻捂住了萧以星的小嘴儿。 这些人,和她之前念的一模一样。 除了还未出生的,仅有几个月几岁的小婴孩,萧家其余男丁都不在。 在萧家男丁不在京中的情况下,萧家被抄家下狱,满门斩首了。 且萧家所有人上断头台之时,连囚服都没来得及换上,应该是刚下狱不久就匆匆被斩首的,否则不会急得连囚服都没时间换。 萧南瑜望着菜市口。 随着聚拢在菜市口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他看着看着,断头台上的胡珣一行人好像全变成了萧家人,一张又一张他熟悉的亲人面孔,都跪在了断头台上。 萧南瑜只觉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心也透射出彻骨的寒意。 萧家世代忠烈,护国安民,以守护黎庶苍生为己任,萧家祠堂里的牌位,男丁几乎没有是寿终正寝的,绝大部分都战死在沙场上。 萧家满门热血男儿为大燕朝做到这个份上,且虽手握重兵却从未有过反心,最终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下场? 满门斩首无一活口? 连几岁幼童都不放过? 萧南瑜心寒不已,为萧家不值,萧家的忠勇之心不该被辜负。 皇宫里高高在上,满心猜疑,忌惮萧家的那位,配不上萧家的忠心。 面如死灰的姜沐言,抬眸看向眼眶微红的萧南瑜,轻声对一脸懵,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要捂她嘴的萧以星道: “星星,娘和爹爹都知道了,乖。” 她伸手轻柔的抚了抚,萧以星头上扎的两个小福包。 萧南瑜一语不发的在窗棂前站了良久,那双清冷的瑞凤眼一直看着远处的菜市口,看着被押解着跪在高台上的囚犯。 半晌后,他收回视线,面色虽沉凝,但看起来挺平静的。 两个小家伙看不懂,但姜沐言却能看出他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 萧南瑜是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子,未来的镇国公,肩上扛着未来萧家的兴衰。 他乍然得知萧家倾覆,无一人能生还的悲惨结局,心中…… 姜沐言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必然会为了避免未来的悲剧而拼尽全力。 “把孩子抱进去吧,别让他们看下去了。” 萧南瑜语气很轻的对姜沐言道。 跪成几排的人,齐刷刷人头落地的血腥一幕,不能让两个小家伙看到,会吓到他们。 姜沐言最好也别看,她也会吓到夜夜梦魇的。 “嗯。”姜沐言轻声应着。 她顺势抱着怀里的萧以舟起身,朝八仙桌走去。 萧南瑜也抱起萧以星,坐回了八仙桌。 萧以星和萧以舟能感觉到,爹爹和娘的心情有些低落。 所以他们今日更乖了,没吵没闹,贴心的逗娘和爹爹开心。 两个小家伙难得出来玩,姜沐言和萧南瑜也不想让他们玩得不开心,都收拾好心情,暂时压下其他的负面情绪,专心陪两个可爱又贴心的小家伙。 萧南瑜知道胡珣要被斩首,但没留意过什么时候斩首。 如果知道胡珣一行人今日被斩首,他就不会选在今日来樊云阁了。 因为爱看热闹的人很多。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2节 聚拢到菜市口近距离看砍头的百姓多,在酒楼茶肆定个雅间看热闹的世家子弟也多。 因樊云阁楼层高,视野好的缘故,定个樊云阁雅间看热闹的世家公子更多。 菊花台雅间的隔壁,许是看热闹的公子哥太兴奋,闲聊之语越聊越大声。 连耳力远没萧南瑜好的姜沐言,都隐约听到了隔壁杜景的声音。 杜小侯爷,是如今整个京城中,唯一知道萧以舟存在的外人了。 “杜小侯爷是在隔壁吗?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姜沐言询问着坐在她右手边的萧南瑜。 因为杜景知道梨园,见过萧以舟的缘故,姜沐言现在是一心想避开他,深怕被他看出什么来。 “嗯。”萧南瑜点头,他早就听到了。 杜景和京中的那一帮子纨绔公子哥,在隔壁玩闹得不亦乐乎。 真是冤家路窄,杜景这肆,怎么走哪儿都能遇见。 “会不会被发现?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姜沐言抱着萧以舟,内心有些不安。 别人她倒是不怕,萧以舟已经被杜景看到了,姜沐言不想她和萧以星也被杜景发现。 “不用,杜景不会硬闯进来。”萧南瑜摇头。 两个小家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午膳还未用,他们肯定舍不得就这样回去。 姜沐言见他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便安慰自己应该没事,继续坐在了菊花台雅间里。 但坐没多久,她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杜景的声音,比在隔壁时清楚许多。 “青石,你怎么在这里?萧兄在里面?” 出来想更衣的杜景,看到青石守在菊花台雅间的门外,便走了过去。 “……”青石看到他,眼皮子抽了一下。 杜景上楼的时候,和同伴说笑的声音太大,他听到就先跑走避开了,等杜景进了雅间,他才又回来守在菊花台雅间外。 没想到杜景这进去也没多久,怎么又出来了,他这回没来得及避开。 “小侯爷。”青石朝他行礼。 “萧兄是不是在里面?我进去和萧兄聊聊。”杜景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小侯爷!”青石急忙拦住他要推门的手,暗暗使眼色道,“我家公子是在里面,但公子今日心情不佳,不见客,小侯爷您就莫打扰我家公子了。” 杜景以为萧南瑜养外室有了私生子。 青石以为他这么暗示,杜景能听懂深意,领着身后的几个公子哥离开。 但杜景喝了些酒,没领悟过来青石的眼色是何意思。 “心情不佳更要见客,我可以让你家公子开心。”杜景用折扇拨开青石的手。 “是啊,心情不佳算什么事,我们可以让萧大公子快活起来。” 杜景身后的纨绔公子附和道。 “小侯爷,真的不方便!公子交代过听不见客,放您进去公子要罚我的。” 青石不理其他人,被拨开的手反应很快,又立即拦住杜景要推门的手。 “你一直拦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家公子。” 杜景一而再而三的被拦住,心生不悦了。 他折扇用力拍打着青石的手,沉声道:“手给我拿开!” “小侯爷,您见谅,我家公子真不见客!”青石坚定不移的拦着,就是不让杜景进去。 雅间里。 姜沐言看着屏风外的房门方向,小脸儿有些白,吓得。 杜景竟然想硬闯进来? “别担心,我出去看看。” 萧南瑜将萧以星放到一旁坐着,起身安慰着姜沐言。 他背对着姜沐言往外走时,英俊非凡的脸庞立时沉了下来。 杜景喝了点酒就发酒疯? 竟然想强闯他雅间,看来是皮痒痒了。 “你给我让开!” 门外,杜景冲青石厉声喝道。 青石还要再劝,房门吱嘎一声响,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青石回头看到萧南瑜,立马让开堵在门口的位置。 第69章 一更 杜景看到萧南瑜清冷淡漠的脸时, 酒劲上头想要强闯的脑子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萧南瑜的雅间,还好没闯进去,不然萧南瑜和他计较起来,怕是会扒他一层皮。 萧南瑜打开门跨出去, 顺手就关上了房门。 他很谨慎, 关门关的很快, 但杜景离得近,房门开关的这么一会儿时间里, 他隐约看到萧南瑜身后的屏风透过些人影。 雅间内除了萧南瑜,还有别人, 且似乎是女子的身影? 想到女子, 杜景心神一个激灵,喝酒喝高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萧南瑜带女子来樊云阁,还不让外人进去。 乖乖, 带的是梨园养的外室吧? 否则有必要捂得这么严实吗? “萧大公子,这么巧就偶遇了,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杜景身后的一个公子哥, 嬉皮笑脸的对萧南瑜道。 萧南瑜清冷眼眸一瞥,冷漠道:“我们很熟吗?” “……”那位公子被呛的脸色一黑,尴尬不已。 不是,萧南瑜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大家父辈在京中为官多年,两家交情也不错,难不成萧南瑜还不认识他? “萧南瑜, 你……” 深觉丢脸的公子哥,抬手就指向萧南瑜, 一副要和他掐架的不服气模样。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杜景一回身按下了手。 “别闹别闹, 萧兄今日既然心情不佳,我们就别惹他了,改天再一起坐也行。”杜景怕双方起冲突,连忙劝和了起来,劝完自己这边又笑呵呵的对萧南瑜道,“萧兄你说是不是?” 萧南瑜冷眼相待,并不想搭理杜景的清冷模样。 “小侯爷,不是你要进去和萧南瑜喝酒的吗?我在帮你!” 本以为自己在帮杜景的公子哥,见杜景反过来劝他,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反倒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感谢兄弟的好意,我请你喝酒,但今日不用帮忙,就让萧兄一个人喝闷酒吧,我们先走,先走。” 杜景从萧南瑜冷淡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危险。 他甚至都不用萧南瑜驱赶,自己就主动提出要走人了。 “走吧走吧。”杜景推拉着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公子哥,说走就走。 萧南瑜见杜景如此识趣,也没打算再追究下去。 他转头对青石道:“你也进屋来,在门内守着就好,别在门外杵着。” 青石是他的贴身长随,守在门外属实有点显眼,难保不会再有类似杜景这样的人,上门来和萧南瑜打招呼。 菊花台雅间的房门复又打开,青石跟着萧南瑜走了进去。 青石担心有人会突然开门,他谨慎的背靠房门站着,保证外面的人推也推不开门。 门外拉着同伴走人的杜景,在远离了菊花台雅间后,被一个公子哥调侃: “小侯爷,我怎么感觉你很怕萧南瑜?” “谁说我怕他了!”杜景一听就不乐意了,严声为自己正名道,“我才不怕他,他怕我还差不多。” “你刚才的怂样,可不像是他怕你的样子。”同伴反驳着。 “你眼神不好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怂了?我杜景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就没怂过!怎么可能会怕萧南瑜。” 到底怂不怂,杜景自己心里清楚。 但不管怂不怂,嘴上说绝不能认怂的。 几人笑闹间,交流的话语被上楼来的陆承彦听到。 陆承彦看着从面前路过的杜景,主动搭讪道: “小侯爷,萧南瑜也在此处?” 杜景定睛一看,见是陆承彦问萧南瑜。 再想到陆承彦的亲事是被萧南瑜搅黄的,他担心陆承彦会去找萧南瑜麻烦,下意识就不想告诉陆承彦。 毕竟别的时候都好说,此刻大胆带着外室出来吃喝的萧南瑜,显然不适合见熟人。 “我……”杜景刚要开口。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3节 身旁的友人比他更快一步道: “在,萧南瑜就在菊花台雅间,陆大公子有事找他?莫不是要打架?” 一听打架二字,杜景身后的几人也都兴奋了起来。 有热闹自然要积极多看几眼。 陆承彦看着脸上已经笑开,仿佛在幸灾乐祸的公子哥,无视对方的打趣,面无表情的道了句谢。 “多谢告知。” 他说完抬脚就走。 “陆大公子,你真要去打架?”纨绔公子冲他背影兴奋追问着。 陆承彦头也不回,没有搭理他们的笑闹。 杜景看着一步步走远的陆承彦,眉头越蹙越紧,忍不住伸手推了一把同伴,低声怒道: “你告诉萧南瑜在菊花台雅间做什么?谁让你说的!” 同伴被骂的一脸茫然,朝其他同伴看去,其他人也都是不明所以的神色。 这帮子纨绔子弟,是以杜景为中心的。 他一生气,其他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小侯爷,不能说吗?为什么不能说?”被推搡的公子语气弱了下来。 “……算了,跟你们说不明白。” 萧南瑜养外室有私生子的事,杜景不能说,一挥手干脆不管了。 他只能是希望,如果陆承彦去找萧南瑜麻烦,萧南瑜不要把账算到他的头上。 杜景自己一个人气鼓鼓的走在前头,平日里一起玩闹,对他很了解的公子哥,看着他背影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小侯爷真的挺怕萧南瑜的。” “我也感觉到了,可小侯爷为什么要怕萧南瑜?萧南瑜虽然很能打,但他又不会无缘无故随便打人。”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小侯爷今天真有点怂。” 陆承彦看了眼菊花台雅间紧闭的房门,并没有直接过去。 他先去了另一个雅间,待了一刻多钟后,出来就去了菊花台雅间。 ‘叩叩’敲门声响起时。 姜沐言正喂萧以星吃糯叽叽的甜糕点。 她和萧南瑜一起看向房门,看到的却是阻挡住视线的屏风。 “肯定又是找你的。”姜沐言对萧南瑜道。 萧南瑜面色沉凝,今天这日子出门,运道是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扰。 “不必理会,有青石在门口守着,别人进不来。” 萧南瑜以为又是杜景那帮人。 青石也隔着屏风往里看,萧南瑜没发话让开门或者赶人,他便不作声,当做屋里没人的样子。 ‘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 陆承彦又等了几息,见屋里没点动静,他便开口道: “萧大公子,陆某有事想与你单独谈谈。” 屋里的人听到是陆承彦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除了两个光顾着吃喝的奶团子。 姜沐言没想到来人是陆承彦,更想不到他找萧南瑜会有何事。 萧南瑜也没想到找他的竟是陆承彦。 他看着眉心紧蹙的姜沐言,低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他进来的。” 原本还说不必理会门外之人的萧南瑜,起身就往外走。 青石见他要出去,这才挪步让开被他以人墙堵着的房门。 萧南瑜这一次开门,出去的更快,关门关得也更快。 “去哪里谈?” 他转眸看向眉目冷沉的陆承彦,直截了当的问。 陆承彦目光微转看了眼萧南瑜身后的房门。 萧南瑜这么问,就是不想在菊花台雅间里谈的意思了。 “这边来。”陆承彦也没多想多问,转身便带路。 陆承彦进了之前的雅间,然后把雅间内的陆承宇几个兄弟,全赶了出来,腾出雅间给他和萧南瑜单独谈。 杜景几人更衣回来。 看到了百无聊赖,在走廊上晃荡的陆承宇几人。 “承宇,你们在门口杵着做什么?这里既没美景也没美人儿,你们在这喝西北风呢?”一人问陆承宇。 “你以为我想喝西北风?被我长兄给赶出来了。”陆承宇无奈道。 “陆承彦?他赶你做什么?你得罪他了?兄弟阋墙?”杜景一听陆承彦身上有八卦,忍不住插嘴道。 “什么啊,小侯爷你别胡乱造谣啊,我和长兄关系好着呢。是他有事要和萧家大郎单独谈,这才暂时把我们给赶出来。”陆承宇解释道。 杜景一听事情跟萧南瑜有关,立马就闭嘴不再多问了。 不过萧南瑜被陆承彦给请了过来,菊花台雅间那边的外室和私生子,应该就不会再引人注意了。 “走走走,去我们雅间玩。”杜景豪迈的大手一挥,招呼着陆家几个兄弟。 陆承宇也不跟他客气,萧南瑜和陆承彦不知道得谈多久,他们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外。 菊花台雅间内。 气氛安静祥和,静谧美好。 就是萧南瑜那一走,快到午膳时间都没回来。 午膳的菜色萧南瑜早就点好了,其实大半都是两个小家伙点的。 店小二敲门要上菜,青石都没让店小二进门,他在门口接过菜肴,一趟又一趟的绕过屏风送进屋内。 萧以星看着渐渐摆满桌的一盘盘菜肴,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青石端着一盘酱牛肉放上桌时,她更是两眼放光道: “哇!哥哥,你看酱牛肉来了,我好久没吃了,可馋死我了。” “星星喜欢吃酱牛肉?”姜沐言看着小家伙嘴馋的可爱小模样,眉眼的笑意都浓稠了几分。 “嗯嗯。”萧以星连连点头,“爹爹也喜欢吃酱牛肉,娘以前还说,要跟嬷嬷学做酱牛肉给爹爹吃呢。” “……”姜沐言脸上浮现一抹不自在的红晕。 她不太喜欢下厨,长这么大也没下过几次厨,竟会为了萧南瑜特意学做酱牛肉? “娘学做酱牛肉给星星吃。” 姜沐言为了让自己自在些,故意忽略萧以星的最后一句话。 奈何小小一个的奶团子不好糊弄。 “唔……”萧以星天真又认真的摇头道,“爹爹说,娘学做酱牛肉是给爹爹吃的,星星只是顺带的。” “……”姜沐言笑脸微僵。 不能够吧? 萧南瑜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欺负的还是自己的小孩。 且他平日里当爹爹不是当得很好吗? 怎么还会欺负自己娃? “星星是不是记错了?你爹爹应该不会那样说的。”姜沐言试图给萧南瑜挽尊。 “我没记错,爹爹就是这么说的。”萧以星摇头,语气非常的笃定。 自己单独坐在一边的萧以舟,也点头肯定道: “娘,爹爹确实说过这话,妹妹没记错,当时我在旁边听到了的。” 姜沐言无言以对了。 所以,萧南瑜真的欺负小孩儿了。 “星星,娘告诉你哦,娘要是学做酱牛肉,肯定很大部分是为了你才学的,才不是你爹爹说的那样,你只是顺带的。” 不忍心小家伙被欺负的姜沐言,迟来的安抚着奶团子幼小的心灵。 但她好像理解的不太到位,因为萧以星好像不是很在乎。 “娘,没关系的哦,不管娘是给爹爹做的还是给星星做的,星星都能吃到的,爹爹会分几块酱牛肉给我吃,他不会自己一个人吃完的。” 萧以星笑的又甜又可爱道。 “……”姜沐言沉默了。 敢情萧南瑜和萧以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我好饿了。” 萧以舟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小肚子已经开始在打鼓了。 可萧南瑜没回来,他再想吃也忍着没动筷子。 姜沐言扭头看向门口,屏风外的房门依然紧闭着,半点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我们先吃吧,你爹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姜沐言担心两个小家伙饿坏,便不打算等萧南瑜了,他应该也不会介意。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4节 “娘,真的可以先吃吗?” 萧以星抬头询问的瞬间,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瞬间更亮了。 她真的好饿好饿,好馋好馋了。 “当然可以,吃吧。”姜沐言被小家伙可爱到,心都柔软了一大片。 就在母子三人拿起筷子,准备开吃时。 另一边的萧南瑜,也正好打开雅间门走了出来。 但他前往菊花台雅间的步伐,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萧大公子,躲了我这么久,别来无恙啊?” 四公主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明媚张扬的冲萧南瑜开心笑道。 第70章 二更 萧南瑜脚步顿住, 看着拦路的四公主,清冷的神色更是冷了几分,作揖行礼道: “公主殿下。” 萧南瑜确实在刻意避着四公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四公主的行事作风, 他不能不避。 “萧大公子也是来看热闹的吧?今日被砍头的罪犯, 我记得有一个还是萧大公子亲手抓的,萧大公子是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四公主的语气轻松愉快就跟友人之间闲聊一样。 她这副姿态, 会让不明情况的人以为她和萧南瑜很熟。 “不是。”萧南瑜剑眉下的瑞凤眼微微沉凝着。 四公主今日拦住他,他怕是不太好脱身。 “单纯来樊云阁玩乐的?和友人一起吗?午膳时间到了, 本公主倒是不介意和你们一道用膳。” 四公主看着让她惊鸿一瞥就念念不忘的少年将军, 心里止不住的欢喜,态度自然是要多就有多好,上扬的嘴角就没掉下来过。 她这是主动邀请萧南瑜一起用膳, 或者说,变相的要求萧南瑜请她用膳。 “殿下, 臣得回府用膳。” 萧南瑜拱手拒绝四公主一起用膳的邀请。 四公主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 萧南瑜分明是不想和她用膳, 才说要回府用膳借此躲开她。 否则他早回府了,用得着等到这个时候还在樊云阁? “萧大公子想邀我去你府上?倒也不是不……”行。 四公主可没有那么好打发,顺着萧南瑜的话头就顺杆子往上爬。 她出宫逮了那么多次萧南瑜,好不容易逮到一回,哪能轻易让他甩开。 “这不合适。公主殿下乃是千金之躯,纡尊降贵去臣子府上用膳, 于礼不合。” 萧南瑜不等四公主说完,便面无表情的拒绝她, 顺道提醒四公主一句,她是公主, 行事作风不能失了公主的身份体面。 “本公布不介意纡尊降贵。” 四公主不是听不懂萧南瑜的一再拒绝,但她就是一副要赖上萧南瑜的姿态。 “殿下不拘小节,臣却是不敢委屈了公主。”萧南瑜说完,不等四公主再说些什么,再次行礼道,“臣有事急着回府,公主见谅。” 萧南瑜说完就走,但四公主哪能这么轻易让他离开,抬脚就追。 “萧南瑜,你给我站住!” 萧南瑜不站住,反而走得更快了。 菊花台雅间里。 守在门边的青石,隐约听到外面有萧南瑜的声音,他便从房门缝隙里偷偷往外看。 这一看就看到萧南瑜被四公主拦住,之后还被四公主给吓跑了? 青石看到萧南瑜和四公主先后下楼的背影,回头对绿蕉道: “绿蕉,你站过来堵着门。” 绿蕉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站了过去。 青石绕过屏风,进去跟姜沐言道: “姜大小姐,我家公子刚在门外被四公主给拦住了,然后……然后他就走了。” “走了?”姜沐言讶异抬眸看向青石,“那他还回来吗?” 这一次出门,遇到的熟人可真多。 “应该会回来的,公子不回来,小公子和小小姐怎么办?”青石回答道。 但不知道回来的快不快,所以青石看到萧南瑜走了,还是得和姜沐言说一声。 “会回来就好,四公主拦着,他回来雅间才是要出大事。” 姜沐言凝眉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萧南瑜走得好。 青石见将姜沐言听到萧南瑜走了,情绪还算稳定,也没有埋怨他家公子的意思,这下是放心了。 他担心姜沐言会对他家公子有意见。 其实偷偷看热闹的人不只有青石。 杜景和友人也扒着门框在看萧南瑜和四公主的热闹,但他们雅间的房门是开着的。 看到萧南瑜和四公主前后脚走了,一行人就开始八卦起来。 “这萧南瑜艳福可真不浅,前头抱了姜家大小姐,现在又有四公主对他穷追猛打的。” “艳福是不浅,就是亲事有点艰难。你看他搅黄了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结果姜家也没把女儿许给他,四公主又来横插一脚,且他看起来不太想要尚公主的意思,若他以后娶妻不是四公主,四公主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嗯,萧家大郎确实是艳福不浅。”杜景有感而发。 一边养着外室,一边还勾勾搭搭的牵扯上了姜沐言、四公主,艳福比他好多了。 杜景和友人几个站在门口,就萧南瑜的亲事说嘴了起来。 几人说得差不多,准备回屋用膳时,竟看到四公主又风风火火的上了五楼。 但她是一个人,并没有看到萧南瑜的身影。 杜景见四公主上楼后,直奔着他的方向而来,顿觉不太妙。 “萧南瑜定的雅间是哪个来着?菊花台?” 四公主扭头询问着身后的小太监。 气死她了,萧南瑜溜得比兔子还快,她跑着都没追上。 她追到樊云阁门口的时候,萧南瑜一跃上马就飞驰着狂奔而去,她追都追不上。 追不上萧南瑜,四公主便打算去他定的雅间看看。 杜景看着四公主气冲冲朝着菊花台雅间去的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雅间里是萧南瑜养的外室,可不能让四公主看见。 杜景秉承着他和萧南瑜私下的约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得替萧南瑜打掩护,遮掩他养外室有私生子的事情。 “公主殿下!” 杜景不敢耽搁,立马跨出房门,大喊着就朝四公主迎了上去。 他拦在菊花台雅间的门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杜景?”四公主看着突然拦住去路的杜景,没好气道,“让开,本公主今日不想看到你。” “殿下,我说几句话就走,绝不碍公主殿下的眼。”杜景拱手解释一句,又接着问道,“殿下可是想要进菊花台雅间?” “是。”四公主一点也没有瞒着的意思。 “殿下可要三思啊。”杜景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我知殿下想和萧兄一起用膳没用成,心里不太痛快。” “但公主殿下,里面是萧兄的几个弟弟,萧兄已经离开,殿下进去和他们一道用膳,这不是自降身份吗?且容易被萧兄误会,万一萧兄以为殿下只是想要嫁萧家儿郎,随便哪个萧家郎君都能尚公主,这不是将萧兄推得更远了吗?殿下可要慎重啊。” 杜景长篇阔论的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一副全是为了四公主好,才道出这一番肺腑之言的样子。 四公主上下打量了杜景一眼,几日不见,倒是有点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说得也有点道理,没想到杜小侯爷今日倒挺能说的。” 四公主并不是非要进菊花台雅间,只是萧南瑜跑了,她便想看看萧南瑜是和谁一起来的。 她就算进了菊花台雅间,也没有留下和里面之人用膳的意思。 但杜景的话提醒了她,若让萧南瑜误会就不好了。 “殿下赞誉,我这也是为殿下着想,且萧兄是我的好兄弟,若公主能和萧兄成就一段良缘,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杜景拍马屁拍的那叫一个顺溜。 杜景的友人还扒在门边,看着狗腿拍马屁的杜景,一个个心里也都觉得奇怪。 小侯爷今日,怎么见着谁都这么怂? 菊花台雅间内的姜沐言,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发现四公主杀了一个回马枪想闯进来,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青石也紧张地守在门口,紧握着腰间佩剑,打定主意就是死,也不能让人闯进雅间来。 但危机在杜小侯爷的三言两语下,似乎就解除了? 门外再次安静下来后。 姜沐言看着满桌子的美味菜肴,都没什么胃口吃了。 在闹市区带两个小家伙出来,还是太危险了,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担心他们会曝光。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5节 以后带他们出门,还是得出城去郊外比较安全。 姜沐言想到四公主,看着埋头用膳的两个奶团子,好奇的询问道: “星星、舟舟,你们知不知道四公主嫁给谁了?” 不管是谁,反正四公主肯定没能如愿以偿的嫁给萧南瑜。 四公主比她大一岁,萧以星和萧以舟四岁时,四公主肯定嫁人了。 “四公主?”萧以星看着姜沐言,懵了一下的样子,似乎想不起来四公主是谁了。 她想了又想,对姜沐言道:“娘,我知道好几个公主,但四公主没什么印象。” “我记得有一个公主去和亲了,好像就是四公主。”萧以舟也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和亲?”这倒是姜沐言没想到过的,她又问道,“舟舟,你记得四公主和哪国和的亲?” 萧以舟又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摇头:“不记得了。” 他话音刚落,窗棂处突然闪现一道影子,有什么蹿了进来,姜沐言惊得定睛看去,却看到了萧南瑜站在窗棂前的修长身影。 姜沐言:“……” 他回来的倒是挺快,回来的方式也挺出乎意料。 “看来萧大公子确实很爱翻窗。” 姜沐言想到他夜夜翻窗闯她闺房,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萧南瑜一听就知道她在暗示什么,耳根略微发热,不太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四公主还没离开,我走正门被人看到,肯定又会传进她耳中。” “爹爹。”萧以舟看着萧南瑜唤道。 “爹爹,快来吃酱牛肉,好好吃!”萧以星也指着桌上的酱牛肉催促萧南瑜。 “好。”萧南瑜朝他们走去。 姜沐言难得见萧南瑜有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又调侃一句: “听闻四公主对萧大公子情根深种。” 萧南瑜:“……” “我刚好像听到你们说和亲?谁和亲?”他自动忽略姜沐言的调侃,坐到萧以舟的身旁,换了个话题。 “四公主。”姜沐言道。 萧南瑜:“……” 早知道不问了。 “舟舟说四公主可能去和亲了,但不记得是和哪国和的亲。”姜沐言解释道。 萧南瑜看了眼小脸儿埋在饭碗里,专心吃饭的萧以舟,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应该是晋国。”他沉默片刻后,对姜沐言说道,“我前几日听闻,晋国派遣使臣来大燕,意在与大燕重修旧好。” 若晋国提出和亲之事,都不用他出手,正好就可以顺水推舟,让四公主和亲去晋国了。 姜沐言想了想,晋国国力在诸国中也算强盛,四公主嫁过去,应该不会受委屈。 且四公主那个脾气,估计也没什么人能让她受委屈。 不过四公主很得帝后宠爱,燕帝和皇后会舍得将四公主送去和亲? 今日的樊云阁之行。 虽然发生了挺多事,但对萧南瑜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得知萧家满门女眷被砍头之事。 和姜沐言分开,将两个孩子送回梨园之后,他便立即回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书房门口,萧南瑜敲了敲紧闭的书房门,冲里面喊道: “祖父,孙儿请见。” 第71章 一更 “进。” 书房传出中气十足的声音。 萧南瑜推门而入, 进去后复又把门关上。 偌大书房的书案后,坐着一个两鬓斑白却精神抖擞的老人家。 自幼习武的镇国公,哪怕上了年纪,同年龄段的老人家要么去世, 要么缠绵病榻的时候, 他的身体也一直很康健。 除了战场意外, 萧南瑜实在想不到,镇国公为何会在几年之后去世。 且就算上了战场, 在马背上征战沙场了一辈子的镇国公,要想取他性命也是不容易的。 萧南瑜思来想去, 结合从萧以星、萧以舟口中预知到的危险未来, 猜测镇国公应该是死于阴谋算计中。 死在宫中至高无上那人的猜忌中。 “祖父。” 萧南瑜在书案前站定,朝镇国公行礼。 “阿瑜,坐。”镇国公微微颔首。 萧南瑜在下首位坐下, 他想了一路该如何开口,心中已有思路, 可这第一句话却是不太好说。 “阿瑜有心事?”镇国公看着微敛着眸子, 眉宇微拧的萧南瑜,镇定如泰山的说道,“既来找了祖父,你便畅所欲言吧,别有顾忌。” 镇国公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想不到, 萧南瑜接下来的话,会有多令他震惊, 甚至震到他差点坐不住。 “祖父既如此说,孙儿便大胆说了。” 萧南瑜朝镇国公拱了拱手。 他垂眸细细斟酌片刻, 才抬眸道: “祖父,圣上多疑,一直忌惮萧家功高震主,祖父应是知晓的吧?” 镇国公神色一沉,立马扭头朝未关的窗棂看去。 书房的门,萧南瑜进来的时候已经关上了。 镇国公抬手示意萧南瑜莫再开口,慢腾腾的起身,又无意晃荡到窗棂处一样,顺手将窗棂给关上。 “阿瑜,隔墙有耳,你莫要瞎说。” 镇国公转过身,面色凝重的叮嘱着萧南瑜。 镇国公府内有没有宫中的眼线,谁都不敢保证。 “孙儿知晓。”萧南瑜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不是瞎说,祖父心中有数。” 萧南瑜今日是来跟镇国公摊牌的,所以有些话,说得直白些也无妨。 镇国公看着眼神沉着,定定望着他的萧南瑜,他面色不改,沉声道: “萧家世代忠烈,忠君爱国,绝无二念。” “祖父,萧家上下都无二念,可圣上相信吗?”萧南瑜反问着镇国公。 镇国公不语。 萧南瑜又道:“祖父,若圣上疑心萧家,要对萧家出手,萧家该如何应对?” 镇国公走到书案前,却没有坐下,定定看着萧南瑜: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萧南瑜唇瓣一下抿紧,祖父的忠心,他从不曾怀疑过。 可是…… “若圣上不只要祖父臣死,还要萧家满门的性命呢?祖父也舍得?”萧南瑜艰难开口。 “阿瑜!你莫要妄言。”镇国公面色一沉,低声训斥着萧南瑜。 他此话,有回避萧南瑜问题的嫌疑。 可得知了萧家满门将被砍头的萧南瑜,却不得不逼镇国公正面面对。 “祖父,萧家从无反心,为了圣上的猜疑冤死,何其无辜?手无缚鸡之力的萧家女眷何其无辜?” 面对镇国公凌厉的眼神施压,萧南瑜不退缩,不闪避,沉凝目光清清冷冷的直视着镇国公。 沉着一张老脸的镇国公,依旧不语,但杀伐果断的眼神里,有警告萧南瑜不要再说下去的威严之色。 但他眼神再凶狠,也没有吓到萧南瑜。 萧南瑜直接站起身,继续与他对峙。 “祖父,您一心忠君,君要您死,您无怨无悔,可君要您四个儿子陪您一起战死沙场,您也无怨无悔吗?” 铁了心要和镇国公摊开血淋淋真相的萧南瑜,挺直脊背,不折一分硬骨的直视着镇国公。 “祖父,您还有九个孙儿,小九今年才十二,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君要让我们兄弟九人与祖父一起葬身沙场,祖父您也舍得吗?” 萧南瑜的一双清冷瑞凤眼,一直紧盯着镇国公,没有忽略老人家微微晃了一下的身躯。 他没有停嘴,开口的字字句句都直戳镇国公的心窝子。 “祖父,祖母为您生儿育女,替您教养出萧家满门优秀儿郎,您也舍得看到她不得善终,死后还身首异处吗?萧家满门女眷全部被拉上断头台砍头,您也不后悔吗?” 萧南瑜在往镇国公心口扎针的同时,他自己的心也被扎得鲜血淋淋。 萧家忠勇,可皇宫里的那位,不值得萧家对他忠勇。 萧南瑜从未有过反心。 可若萧家最终的结局是满门皆灭,这个君忠得又有何意义? 萧家护国安民,谁又能护萧家? 镇国公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搭在书案上,随后却是重重支撑着他微颤的身躯。 萧南瑜看到他撑在书案上的手,指尖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可见用力程度。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6节 所以祖父心中,并非全然不知,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祖父也知晓,他今日所言并非绝无可能,只是不愿意去深想、去相信罢了。 镇国公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下来,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萧南瑜时,眼眸似多了许多疲惫。 “阿瑜,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说这些?你可是知晓了何事?” 镇国公并没有训斥萧南瑜胡言乱语,危言耸听,反而是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感。 这也更加验证了萧南瑜心中所想。 祖父知晓圣上对萧家起了杀心。 但祖父此前可能以为,圣上只是对他起了杀心,却不知道圣上起的不是普通的杀心,而是不灭萧家满门不能平息的巨大杀心。 这回换到萧南瑜沉默了。 这些事情,他都是从两个小家伙口中得知的。 要想让镇国公真的相信,此事一定会发生,萧家必须提前做好防范,就势必要让镇国公知晓两个孩子的存在。 且萧南瑜还有一个私心是。 萧以星、萧以舟没有见过他祖父,他想让祖父看看自己的孩子。 “祖父,我想带您去一个地方,您去了那里就会明白,孙儿所言非虚,更不是无的放矢。” 萧南瑜不再犹豫,决定带镇国公去梨园见两个孩子。 镇国公盯着他,蹙眉看了半晌,点头道:“可以,什么时候去?” “只要祖父方便,随时都可以。”萧南瑜道。 镇国公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心中疑惑不安的情况下并不想拖,直接道: “那便现在去吧。” 镇国公说着就要往外走,萧南瑜忽然伸手拦住他。 “祖父,去之前,您得答应孙儿一件事。”萧南瑜郑重其事道,“此事暂时还不能让他人知晓,就你我祖孙二人知,可否?” 为了萧以星、萧以舟的安危,也为了萧家和姜家的满门性命,萧南瑜不得不谨慎。 哪怕是祖父,他也得多嘴提醒一句。 否则知道的人太多,事情不小心传到宫中,他和姜沐言的名声反倒是其次。 现在的情况是,圣上若知道将来萧家和姜家必定会结亲,说不定会提前对萧家动手。 萧家现在毫无准备,圣上一旦出手,说不定又是一个覆巢之下无完卵。 上天让萧以星、萧以舟穿越回来,降临到他和姜沐言还未成亲的时候,或许就是怜惜萧家满门忠烈惨死,满族女眷无一存活,让两个小家伙回来改写萧家命运的。 萧家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如履薄冰,萧南瑜不敢大意。 “祖父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吗?赶紧带路。”镇国公沉着脸道。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小心谨慎行事这种事情,用得着孙子叮嘱? 萧南瑜讷讷收回手,带祖父去梨园。 祖孙二人离开书房,骑马离开镇国公府,在大街小巷里七拐八绕。 萧南瑜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带着镇国公到了梨园。 梨园。 萧南瑜‘叩叩’敲门。 镇国公站在他身后,抬头往上看,院门上方挂着的门匾上写着梨园二字。 普普通通的院门,普普通通的门匾,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来开门的是翠柳,她先在门内从门缝往外看,见是萧南瑜回来了,连忙打开院门。 “公子。” 翠柳打开院门后,恭敬的站在一旁行礼。 看到第一次来的镇国公,翠柳不知道该唤对方什么,又被镇国公通身的杀伐气魄所震慑,缩着脖子朝镇国公行礼,话都不敢说一个字。 镇国公瞥了她一眼,蹙眉走进院子。 怎么感觉他孙子对这里很熟悉? 此时的院子里,只有萧以舟一个人在挥着小木剑玩耍,不见萧以星的身影。 “爹爹!” 萧以舟看到离开没多久又回来的萧南瑜,举着小木剑就开心地朝他跑去。 镇国公循声看去,老眼瞬间睁大。 他死死盯着萧以舟长着小奶瞟的英俊小脸儿,视线随着他奔跑而移动,一双阅历无数的老眼瞪得溜圆,估计此生从未瞪得这么大这么圆过。 “舟舟。” 萧南瑜俯身,一把抱起跑过来的萧以舟,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温柔浅笑。 镇国公瞪大又瞪大的老眼,紧盯着萧以舟的脸庞,眨都没眨一下。 萧以舟被萧南瑜抱在怀里之后,他的瞪视顺势看了眼萧南瑜的脸,紧接着又去看萧以舟的脸。 镇国公用力眨了几下眼睛,震惊不已的目光继续在萧以舟、萧南瑜的脸上来回扫视。 这都不是越看越像,这是一模一样! 这个小孩儿是萧南瑜的孩子! 百分百是! 镇国公的脑子嗡得一下,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祖父。”萧南瑜抱着萧以舟转过身,对镇国公道,“这……” 然而不等萧南瑜说完,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镇国公,快速解开系在腰间的佩剑,抓起长剑就往萧南瑜背上打,并边打边大骂: “你个不孝孙!你竟然养外室!还弄出了一个私生子!” 第72章 二更 气血翻涌的镇国公被气得不轻。 他万万没想到, 跟着萧南瑜来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什么保密,什么萧家将倾覆,这个龟孙耍他是吧?是为了让他承认这个私生子? “祖父,你听我说……” 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打的萧南瑜, 连忙躲开镇国公的第二记暴打。 他知道祖父在看到两个孩子的一瞬间, 肯定会很激动, 也会误会他,生他气, 但没想到祖父会这么的暴怒,直接就开打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萧家门风都让你给败坏了!不孝孙, 我打死你!” 镇国公年纪虽然很大了, 但身体康健脚下生风,萧南瑜躲,他就追着打。 “祖父, 有误会,你先别生气……” 萧南瑜想要解释, 但不敢停下来解释, 抱着萧以舟也身手敏捷的满院子乱窜。 祖父的长剑就在他身后追着打,虽然长剑未出鞘,但剑鞘狠狠砸在背上也是很疼的。 如果萧南瑜真的大逆不道养外室有私生子,这个打他绝对不躲不闪,乖乖站着给镇国公打个够。 但他真的没有嘛。 这个打挨得有些冤,所以他不准备乖乖挨打。 虽然镇国公腿脚也灵活, 同龄老人和他没法比,但萧南瑜的身手不是盖的, 再加上年轻体质好。 萧南瑜真躲的情况下,镇国公惊人的发现, 他竟然追不上自己的孙子了? “你还敢躲?你给我站住!” 想打却追不上的镇国公,更加的暴怒了。 “祖父。”萧南瑜一边躲,一边解释,“祖父你冷静,这不是现在的我生的!” “你还敢狡辩?长这么像你,不是你生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敢撒谎,看我不打得你皮开肉绽!” 镇国公听了他的解释,当即更怒得更火爆了。 绿蕉给院门落好锁,转身就看到一向矜贵清冷的梨园主子,被打得满院子飞跑,她都傻眼了,呆呆地站在院门口不敢动,深怕自己被生龙活虎的老人家锤到。 屋里的青石也闻声跑出来。 当他看到镇国公出现在梨园时,也惊得傻眼了一瞬。 再看到镇国公追着萧南瑜满院子的打,他的心就一点点往下沉。 青石以为是萧南瑜在偷偷来梨园的途中,被镇国公发现并跟到梨园,然后看到了萧以舟,这才暴怒要打萧南瑜。 这可怎么办啊? 青石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救萧南瑜。 从正屋跑出来的萧以星,看到镇国公高举长剑一下又一下的打萧南瑜,虽然没打到,但萧以星被吓得小脸儿都白了,肉嘟嘟白嫩嫩的小手一指镇国公,小奶音就愤怒大喊道: “坏人,你不准打我爹爹!” 奶声奶气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一响起,镇国公果真住手了。 竟然还有一个? 突然停下追打的老人家,猛地扭头去看廊下的萧以星。 当他看到萧以星白净稚嫩的小脸庞时,老眼又是一个猛瞪。 这张小脸儿怎么也这般眼熟? 镇国公忍不住抬脚朝萧以星走去。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7节 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的萧南瑜,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是乖女儿解救了他。 萧以舟一直被萧南瑜抱着,不曾放下过,他虽然听到萧南瑜喊老人家祖父,但看到镇国公朝萧以星走去,还是担心老人家会对妹妹不利。 “爹爹!”萧以舟紧张地一手指着镇国公,一手急拍萧南瑜肩膀,“爹爹,妹妹!” 萧南瑜立马朝镇国公走去,又不敢离他太近,一边往廊庑走,一边道: “祖父,孩子还小你可别打,要打坏的。” 萧南瑜抱着萧以舟轻轻一跃,从院子里跳进廊下,快步朝正屋门口的萧以星走去。 镇国公压根就没理萧南瑜说的什么,他走到石阶下站定,与阶上廊庑下的小小人儿,大眼瞪小眼。 奶娃娃这张脸儿…… 镇国公没怎么见过长大后的姜沐言。 但姜沐言幼年时,有一次不知道什么节日,姜文櫆牵着她上街,镇国公正巧偶遇他们父女,便客气闲聊了几句。 眼前小女娃的五官,与镇国公记忆中幼年的姜沐言,渐渐重合,越合越像。 镇国公抓着长剑的右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孙子和姜文櫆的女儿苟且了? 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又奶又凶怒瞪着镇国公的萧以星,察觉到萧南瑜靠近她后,转身就一把抱住他大腿: “爹爹,你有没有被坏人打到?疼不疼?” 萧南瑜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萧以星头顶,轻抚着无声安慰她,眼睛却先朝镇国公看去。 见镇国公在看到萧以星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知道两个孩子的出现,会对镇国公造成很大的冲击,但冲击完也得冷静下来,才能好好地谈,好好地解释。 萧南瑜俯身蹲下,见萧以星因心疼他被祖父追着打,气红了双眼,圆溜溜的杏眸浮上一层水雾,要哭不哭的小可怜样儿让他心疼不已。 “星星,不哭,爹爹不疼。” 萧南瑜的拇指指腹在小娃娃的眼角轻轻擦拭,抹去她要落不落的晶莹泪水,柔声安抚道。 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萧以星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干净透彻的乌黑大眼红得更厉害了。 但小家伙乖乖的流眼泪,小嘴儿瘪得再厉害也没哭出声来。 “爹爹。”萧以星扑进萧南瑜怀里,心疼的搂着他脖子,小脑袋一转,哭红的双眼又凶又萌的瞪着镇国公。 坏人,竟然打她爹爹。 “爹爹,他是坏人,我们把他赶出去。” 萧以星小手一指镇国公,气鼓鼓的对萧南瑜道。 “星星。”萧南瑜轻轻按下萧以星的小手儿,将她的小脸儿从自己肩窝挖出来,神色认真语气却温柔的哄她,“他不是坏人,他是爹爹的祖父,星星要叫他太公哦。” “……”萧以星犹挂着泪珠的清澈大眼,懵懵地看着萧南瑜。 太公? 爹爹的祖父? 一家人? 可一家人为什么要打爹爹? 萧以舟先见到镇国公,勉强也算被他追着打了一圈。 且他之前就听到萧南瑜喊镇国公祖父,又听到萧南瑜和镇国公的交流,知道镇国公误会了什么,就是爹爹想解释却没机会解释。 对事态掌握的比较清楚的萧以舟,接受的比较快,抬头就奶声奶气的喊着镇国公: “太公。” 太公二字,听得镇国公心神都是一震。 他是想听到萧南瑜的孩子喊他太公,但不是这种突然蹦出来的孩子。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成亲,萧南瑜就这么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他面前…… 不对,是两个,他有点接受不了。 “太公,你不要打爹爹好不好?”萧以舟看着面容凝重的镇国公,说了第二句话。 萧以星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看了眼哥哥,也转而对镇国公道: “太公,你不要打爹爹,爹爹很好的。” 萧南瑜爱怜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一手一个抱起他们。 “祖父,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没有未婚生子,您稍微冷静一点,我们进屋详谈行不行?” 萧南瑜看着一语不发,面色算不得多好的镇国公,无奈解释道。 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得坐下来好好的说。 镇国公看着萧南瑜怀里的两个奶娃娃,其中一个还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下跟他说,没有未婚生子? 镇国公是打死都不信。 “没有未婚生子,他怎么叫你爹?他不是你孩子?”镇国公黑着脸没好气的质问萧南瑜。 虽然还是气,但镇国公好歹是没有再动手了。 “祖父,进屋说吧,我会一五一十的跟您解释清楚,事情真不是您想的那样。”萧南瑜无奈道。 萧南瑜少年持重,从小就是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镇国公见他这么说,心里有些动摇。 但看着萧以舟和萧南瑜如出一辙的脸庞,他又不信萧南瑜了。 “你先告诉我,他们娘是不是姜丞相家的姜沐言?” 镇国公在跟萧南瑜进屋前,先问了一个紧要问题。 “是。”萧南瑜点头。 “……”镇国公抓着长剑的手紧了又紧,才忍住想打萧南瑜的冲动。 “你小子还挺坦然?你就不觉得羞愧?”镇国公咬牙切齿道。 “……祖父,两个孩子是双生子,今年四岁,四年前姜家大小姐才十岁,您觉得她四年前能生出娃娃来?” 萧南瑜见镇国公还是不够冷静,顺手就抛出一个能把他震得更冷静的真相。 镇国公确实被震住了。 震得灵魂瞬间开窍,人却更疑惑了。 不是姜沐言生的? 不对,萧南瑜刚才说了,孩子娘确实是姜沐言。 “怎么回事?这两娃娃到底是不是你和姜沐言的孩子?还是你跟其他女子生的?” 镇国公质问的声音越拔越高,颇有点痛心疾首的味道。 萧南瑜是萧家长房嫡长孙,是萧家倾尽心力栽培的孩子,从小天资聪颖又稳重,没怎么让镇国公操过心。 镇国公是万万没想到,打小就是天之骄子的萧南瑜,竟然会在男女之事上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是我和姜沐言的孩子,我没跟别的女子纠缠不清。祖父你进来,我从头开始跟你解释,一定让你弄得明明白白的。否则你这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你更弄不懂了。” 萧南瑜再次请镇国公进屋详谈。 镇国公确实是越问越疑惑,无奈踏上台阶,等着萧南瑜跟他解释清楚明白。 正房。 镇国公坐于上首位,萧南瑜坐于他右手边的下首位,两个孩子则黏在他身边不肯离开。 青石给镇国公上茶,镇国公看到他,冷哼一声: “原来你小子一直躲在这里。” 青石不敢接话,给两位主子上了茶,就躲到门外去守着。 镇国公看着萧南瑜也冷哼了一声:“说吧。” 第73章 一更 “祖父, 我和姜家大小姐没有过肌肤之亲,这两个孩子是突然冒出来的。” 萧南瑜字字句句斟酌着,试图以比较平缓的方式告诉镇国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上首位的镇国公, 面色沉着, 神色凝重, 就这么看着萧南瑜也不搭腔,但那个眼神好像在说: ‘编, 继续编,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 萧南瑜就当自己没看到镇国公不信任的眼神, 继续道: “乞巧节的前几天, 一日正午时分我回府,在镇国公府门口看到了这两个小娃娃,他们喊我爹爹, 把我吓坏了。我担心别人看到舟舟这张脸会误会我,我就把他们抱进马车带走了。” “他们说他们是双生子, 今年四岁, 是我和姜家大小姐的孩子。且是我在二十一岁,姜家大小姐十六岁的时候,生下的他们。” 镇国公听到这里,有些发白的眉毛越皱越紧,终于是忍不住打断萧南瑜的解释。 “你今年才十九岁,哪来的二十一岁?”镇国公质疑道。 “对, 祖父,我才十九岁, 所以他们不是现在的我生的,得过两年等我二十一岁的时候, 他们才会降生,且那时候的他们是刚出生的模样,而不是现在已经长大到四岁的模样。” 萧南瑜很努力的在解释。 但他的解释,依然没有让镇国公弄明白。 萧南瑜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想了想,还是简单粗暴的说道: “祖父,您相信人可以穿越或者重生之类的事吗?” “荒唐!”镇国公掷地有声道,“此事绝无可能!”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8节 一生征战沙场,斩杀过无数敌人头颅的镇国公,从不信鬼神之说,人死断断然不能复生。 可镇国公刚反驳完萧南瑜,看着围绕在萧南瑜膝下的两个奶娃娃,不自觉的抿紧了唇。 就算他孙子瞒着他乱来。 可姜沐言要想生出这么大的孩子来,确实不太可能。 “我以前也不信,可祖父,此事是有可能发生的。”萧南瑜面露苦涩道,“祖父能猜到他们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穿越回来的吗?” 镇国公肃穆着一张脸,不猜不搭话。 萧南瑜也没有真要他猜的意思。 他看着镇国公,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楚的说道: “是在六年后,萧家满门女眷被押到菜市口斩首的法场上穿越回来的。” 镇国公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猛地扣紧扶手,死死扣住。 镇国公一双老眼闪烁了好几下,才又恢复镇定,他目光再次落到两个奶娃娃身上。 小女娃还是很像姜沐言。 小男娃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萧南瑜小时候,和现在的萧南瑜也极像,只是五官轮廓缩小了而已。 “祖父,孙儿没有诓骗您,两个小家伙知晓很多萧家和姜家之事,他们确实是我的孩子,但也确实不是现在的我生下的。” 萧南瑜见镇国公眼神不再坚定,语气缓慢的又再次重申一遍。 孩子是他的,但不是现在或以前生下的,是还没发生的未来穿越回来的。 镇国公心里不信,人死就是不能复生,又怎么可能穿越或重生? 可心里再不信,他眼睛看着两个四岁模样,四年前的姜沐言绝对生不出来的奶娃娃,耳朵里听着萧南瑜轻缓的解释,飞速运转的脑子却隐隐开始倾向萧南瑜了。 这不合理,可不合理的事情就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你过来。” 镇国公朝萧以舟轻轻招手。 萧以舟看着他,没有立即过去,而是抬头看向了萧南瑜。 “舟舟去吧,太公不会伤害你的。”萧南瑜抚了抚萧以舟的小脸颊。 萧以舟颔首,不再犹豫的朝镇国公走去。 小小人儿站在镇国公面前,端坐于上首位的镇国公,忍不住微微弯腰,伸手也摸了摸萧以舟的小脸儿。 奶娃娃的脸又嫩又滑,还有着温热体温,摸着是真的脸,不像是戴了逼真人皮面具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镇国公问萧以舟。 “萧以舟。”萧以舟沉着小脸儿回答,小奶音似也带着一抹沉稳的气息。 镇国公眉头微蹙,萧以舟,以字辈确实是萧南瑜下一代的字辈。 “你今年几岁?”镇国公又问。 “四岁。”萧以舟口齿清晰的回答着。 “她是谁?”镇国公下巴微抬,指向了被萧南瑜抱起,坐在他大腿上的萧以星。 萧以舟回头看了眼杏眸澄澈的萧以星,道: “我妹妹,太公,我和妹妹是双生。” 镇国公收回看向萧以星的目光,又问萧以舟:“你叫我太公,你以前就认识我?” 端起茶杯正要喝茶的萧南瑜,手指微微一紧,朝镇国公看去。 “不认识。”萧以舟实诚的回答道,“爹爹让我叫您太公的,不过虽然我以前不认识太公,但我认识太婆,太婆跟我说过,太公是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我和妹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太公也很疼我们的。” 萧南瑜端着茶杯的手指越发收紧,也没喝茶的兴致,随手放下茶杯。 奶娃娃天真之语,透出了一个重要信息。 萧南瑜的孩子长大到四岁之前,镇国公就已经去世了。 萧南瑜之前仔细问过,两个孩子都不记得镇国公是在他们几岁时去世的,反正记忆中是没有见过镇国公的。 但萧以星和萧以舟出生时,镇国公应该是见过他们的。 镇国公显然也抓住这一关键信息。 小娃娃认识他妻子,却不认识他,隐晦说明他会在六年之内去世。 镇国公的神色并没有变得更沉重,他对于自己的生死,似乎看得不是很重,但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找到你爹爹的?”镇国公继续询问萧以舟。 萧以舟脑中的思路,在姜沐言和萧南瑜跟他坦白之后,已经清晰了很多。 他想了想,如此对镇国公道: “我和妹妹过完生辰一个月后的一天,祖母突然抱着我匆匆离府,祖母把我头按在怀里不让我看,但我听到府里很吵闹,有很多陌生人的声音,还有人呵斥祖母走快点。” “然后我们一家人就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里,爹爹说那个地方叫大牢,我和妹妹想回家,娘说在跟我们玩游戏。” “之后我们又被带到西市的菜市口,有很多穿着甲胄的官兵围着我们,下面还有很多人在看我们,我们一家人跪在高台上,太阳很大,晒得我有点晕,妹妹又说想回家,娘就让我们闭上眼睛,说睁开眼就能回家了。” “我和妹妹就闭眼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娘和祖母她们就全都不见了,我和妹妹在一个巷子里,我认出巷子离我们家不远,就牵着妹妹的手回家,走到镇国公府门口的时候,遇到了爹爹,最后爹爹就把我和妹妹塞进马车带走了。” 萧以舟口齿清晰,条理清楚的一一诉说着。 说到最后,他小肩膀微微耷拉下去,瓮声瓮气的道了一句: “我和妹妹到现在也没能回到镇国公府。” 虽然梨园也挺好的,但在萧以舟心里,镇国公府才是他的家。 他和妹妹找回了爹爹和娘,可至今也没能回家。 镇国公看着奶娃娃失落的小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膝上坐着。 萧以舟被抱起就乖乖坐着,也没有抗拒镇国公。 镇国公盯着他酷似萧南瑜的小脸儿又审视了半晌,没有再质问他什么,而是朝萧南瑜看了过去。 “姜沐言知道他们吗?”他问萧南瑜。 “知道。”萧南瑜点头。 镇国公见萧南瑜回答的如此坦然自若,老眼散发出了一抹探究的目光,道: “所以在文德门一案之前,你和她就……暗通款曲了?” “祖父,你这用词……”萧南瑜真的是无奈,他认真又严谨的解释道,“文德门一案跟这事没关系。” 他和姜沐言哪怕到了现在,也是清清白白的,但这话说出来,估计都没人信。 “祖父知道,其他女子遇险你也会救,但你就算救,也不会去抱其他女子吧?” 在镇国公心里,他的大孙子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萧南瑜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祖父说得是对的,换作别的女子他或许不会抱。 但他当日并非故意抱姜沐言,情急之下他就那么抱了,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祖父,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孩子,真的是我和姜沐言的孩子,他们估计是历经死劫从法场上穿越回来的。至于为何能穿越,或许相国寺的光衍大师知晓一些内幕,但我去找过他几次,他都不告诉我具体原因。” 萧南瑜不知道镇国公心里有没有接受这两个孩子,但明面上似乎是不再排斥萧以舟了。 “光衍大师?他一个不理世事的和尚,怎么和他牵扯上关系了?”镇国公疑惑不已。 萧南瑜只能将他去相国寺,光衍大师断他有天赐良缘,以及带两个孩子去京郊游玩和光衍大师偶遇,之后又带两个孩子去相国寺小住,光衍大师在禅房跟他和姜沐言所说之话,一一告知镇国公。 镇国公听完再次沉默了下来。 “祖父,要不明日你亲自去一趟相国寺,光衍大师可以证明,这对双生子确实是我们萧家的孩子,且光衍大师或许会卖您老一个面子,告诉您两个孩子穿越的原因,反正我去了几次,他对我是三缄其口。” 光衍大师嘴巴严,无论萧南瑜怎么问,不该说的光衍大师是一个字都不透露给他。 镇国公继续沉默着,没说去相国寺,也没说不去。 他看着乖乖坐在他膝上的萧以舟,没人知道他老人家在想什么。 “啊。”萧以舟看着盯着他打量的镇国公,突然惊呼一声,道,“太公,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第74章 二更 “什么事?”镇国公下意识反问道。 萧南瑜的目光也瞬间落在了萧以舟的小脸儿上。 “在大牢那一夜, 我睡得不好半夜醒来,看到有两个人也被关了进去,就在我们对面,那两个人好像在说……大皇子逼宫了之类的话。” 皱着小眉头仔细回想的萧以舟, 确认着‘大皇子逼宫’这几个字眼。 他不太明白逼宫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回想起来, 那两个人说了很多次逼宫逼宫,应该是挺重要的。 萧南瑜与镇国公立即互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的神色。 萧家被满门下狱的节骨眼上逼宫? 大皇子这是存的什么心? 想逼宫上位解救萧家? 萧南瑜在心中摇了摇头,萧家不参与党争, 与大皇子也没什么交情, 且以大皇子的行事风格来看,大皇子也没这个好心,能冒这么大的险帮萧家。 逼宫, 成功了自然是一步登天,万人之上。 失败, 那就是人头不保了。 无缘无故的, 大皇子不可能为萧家做到这一步。 不是帮萧家,那或许是萧家下狱后的朝堂不太稳当,大皇子想浑水摸鱼,所以举兵逼宫了。 且,萧南瑜隐隐觉得,就算大皇子登基了, 萧家也未必就能保全。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39节 大皇子、二皇子也都和燕帝一样,是一个多疑之人。 燕帝忌惮萧家功高震主, 大皇子、二皇子难道就不忌惮? 且大皇子、二皇子几次三番拉拢萧家,萧家都不为所动, 他们不会怀恨在心? “祖父,两个孩子是在下狱的第二天,就被急匆匆斩首示众的。如果大皇子没逼宫成功,要覆灭萧家的便是当今圣上,如果大皇子逼宫成功,说明大皇子和燕帝一样,也要萧家满门无一活口。” 萧南瑜的声音很沉很沉,仿若每个字眼都压着千斤重的石头一样。 萧家忠君爱国,落得一个满门皆灭的下场,如何不让他心寒。 燕帝甚至连萧家的老幼妇孺都没放过,何其狠心。 镇国公沉着脸没搭腔。 圣上对萧家的忌惮,镇国公如何能不知。 但心里知道,跟得知萧家如此悲惨的结局是不一样的。 “祖父,当今圣上容不下萧家,大皇子或二皇子登基,他们也未必容得下。”萧南瑜低声提醒镇国公。 如果萧家继续保持中立,不参与党争,或许真的会走向两个孩子口中满门皆灭的惨痛结局。 镇国公的面色又往下沉了沉,盯着萧南瑜良久,轻声道:“你想反?” 萧南瑜也盯着镇国公看。 爷孙这些话,若传出去便是大逆不道。 但这里显然没有外人,萧南瑜和镇国公都能说说心里话。 萧南瑜看了半晌后,轻轻对镇国公摇头: “萧家若反,燕廷颠覆,大燕百姓生灵涂炭,与萧家爱民之心相悖逆。” 听到萧南瑜说不反,镇国公心下暗松了一口气。 少年人血气方刚,易冲动行事,他是真的担心萧南瑜悲愤上头起了反心。 其实萧南瑜起过反心,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萧家子孙个个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不能因为萧家的一己之私,就让整个大燕国给萧家陪葬。 萧南瑜想要护住萧家,也想要为萧家讨回公道,但摆在他面前的也并非绝路一条,他还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祖父,当今圣上和大皇子、二皇子都容不下萧家,可三皇子仁厚宽和,礼贤下士,他或许是一个有容人之心的皇子。” 萧南瑜在暗示镇国公,如果萧家不反,那在皇子争储一事上,萧家就绝对不能再袖手旁观,甚至得去做幕后那只最大的推手。 萧南瑜有友人在三皇子府上做谋士。 他没有特意了解过三皇子的为人,但从友人的只言片语间可以看出,三皇子对有才之士是敬重的。 不管三皇子是真的有容人之心,还是佯装出来的,但至少目前来看,他是诸位皇子最能容下萧家的人选。 毕竟毁了萧家,大燕的边境谁人来守? 强敌在侧,谁又能如所向披靡的萧家军一样,说守就能守得住? 且萧家是真的没有反心,只要三皇子能看明白这一点,三皇子在位期间,萧家都不会被倾覆。 “你不要轻举妄动。” 镇国公见萧南瑜有所动摇与倾向,沉声叮嘱了一句。 事关萧家的生死存亡,萧家必须得慎重再慎重。 “明日我去趟相国寺,一切事宜容后再谈。”镇国公道。 萧南瑜颔首。 祖父愿意去相国寺,说明心里已经开始相信他,相信两个孩子所言之事了。 镇国公抱着萧以舟,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幼年时的萧南瑜,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又捏捏他的小肉手。 捏着捏着,看着看着,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不怒自威的肃穆眉眼间,也染上了浅淡笑意。 “太公,舟舟很开心能见到太公哦。” 萧以舟早慧,小脑袋瓜又聪明灵活,小奶音一声声的唤着太公,直把镇国公喊得心里跟裹了蜜糖一样。 天上掉下一个大曾孙,当镇国公开始试着接受这一事实时,从心窝里迸射出的欣喜与开心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镇国公会抱、会哄萧以舟,问他一些事情,萧以舟知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镇国公。 但和镇国公对萧以舟的热情相比,他对萧以星就显得疏远了一些。 倒不是镇国公不喜欢萧以星,只是看着她那张酷似姜沐言的小脸儿,他还没能接受她是自己的曾孙女。 萧南瑜和镇国公要离开梨园,回镇国公府时。 被萧以舟哄得心花怒放,面上却不怎么显的镇国公,倒是恋恋不舍,抱着萧以舟不肯撒手了。 但这样抱着萧以舟回镇国公府,也确实是还不能。 梨园的院门关上,两个孩子继续被留在了梨园,萧南瑜看着不太想走的镇国公,忍不住低声叮咛一句: “祖父,两个孩子的存在,可千万得瞒着,否则让宫里人知道了,我们萧家和姜家都落不了好。” “用得着你说?”镇国公威压十足的老眼瞪他一下,转身离开。 萧南瑜:“……” 祖父这是有了大曾孙,就不要孙子了? 以前可不会对他这么凶。 回镇国公府的一路上,镇国公心情都极其沉重。 为萧家的未来,也为两个孩子偷偷养育在梨园,有家不能回。 第二日一早。 镇国公出门去相国寺时,萧南瑜在门口悄声问他: “祖父,我与你同去?” “不必,我一人去。”镇国公拒绝了他。 被无情拒绝的萧南瑜,只能站在镇国公府的高阶之上,看着英姿不减当年的镇国公,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相国寺。 一个小沙弥进入方丈的禅房,对闭目打坐的光衍大师轻声道: “方丈,镇国公在院外请见方丈。” 光衍大师缓缓睁开眼睛,几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请他进来吧。”光衍大师道。 不多时,镇国公被小沙弥领进了方丈禅房。 他刚一进去,身后的房门就被小沙弥给关上了。 镇国公见过光衍大师几次,但两人没有私下见过,今日是头一次。 镇国公站在禅房门口的位置,犹豫着自己是给拱手行礼,还是双手合十的时候,光衍大师先开口了。 “施主,那两个孩子确实是萧家的血脉,这点毋庸置疑。” 光衍大师不需要镇国公问,就先解答了对方的疑惑。 镇国公眉头微蹙,看着盘腿坐于榻上,仿若要羽化登仙的光衍大师,反问道: “大师如何证明他们是我萧家的孩子?” “贫僧无法证明。”光衍大师平心静气的祥和道,“施主一生杀戮无数,从不信鬼神虚妄之说,别的我说了施主也不会信,施主请回吧。” 刚来就被赶的镇国公,心里不痛快了。 他往前走去,朝光衍大师拱手作揖,中气十足的说道: “大师不说,怎知我不会信?” 镇国公虽然不太信穿越重生之类的,但昨日和萧以舟相处了近两个时辰,他心里已经开始接受,萧以舟是他的大曾孙了。 “施主的眼睛告诉贫僧,施主不会信。”光衍大师道。 “还请大师详说,我想我会信的。”镇国公再次作揖。 他这话就有哄人说的意思了。 虽然我不信,但你说嘛,或许你说了我就信了。 萧南瑜说他来了几次,光衍大师都不肯告诉他,两个孩子是怎么穿越回来的。 但镇国公今日看光衍大师的态度,好像也没有太坚定的意思。 光衍大师对待镇国公和萧南瑜的态度,确实有所不同。 他依然是盘腿打坐的姿势,与威压十足的镇国公对视片刻,又轻叹了一气,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镇国公:“……” 这是什么意思? 说还是不说? “施主请坐。”光衍大师抬手示意镇国公坐下。 镇国公看了眼一旁的蒲团,走过去,撩袍跪坐了下去,做出一副侧耳倾听,促膝长谈的姿态。 “萧家两个娃娃从天而降之事,确实与贫僧有关。”光衍大师缓缓道。 镇国公闻言,跪坐的姿势更笔挺了,阅尽千帆的一双老眼紧盯着光衍大师。 老和尚竟当真知晓,还与他有关。 “那日施主之孙带着两个孩子来找我,他们走后,我推演过萧家的运势。” 光衍大师并没有直接说,萧以星和萧以舟为何会穿越,又是如何穿越回来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0节 镇国公见他愿意开口详说,倒也不急,只蹙眉反问道: “大师推演的结果如何?” 第75章 一更 光衍大师不愿泄露天机, 但他不用泄露,想必镇国公也已经知道了。 “施主应该已知晓,两个娃娃回来之前经历了何事吧?”光衍大师反问着镇国公。 镇国公浅浅颔首道:“听他们说了,但真假不知。” 光衍大师看着威严肃穆, 眉梢眼角间深藏杀伐之气的镇国公, 针对两个孩子所言, 无奈确认道: “娃娃所言不假。” 镇国公搭在膝盖上的手,悄然紧握了一瞬, 很快又松开。 “大师推演出的萧家运势,与他们说的一模一样?”他神情不显的询问道。 光衍大师轻轻摇头。 镇国公蹙眉, 这方丈怎么回事? 刚还说娃娃说得是对的, 怎么一转眼又摇头了? 光衍大师没让镇国公下琢磨太久,缓缓解释道: “原本萧家的运势,确实会和娃娃所言一样, 走向一个悲惨的结局。但逃回来的两个娃娃本就是天机,他们泄露天机给萧家, 萧家的运势定然会随之改变。” “改变之后呢?”虽然光衍大师说得有些悬乎, 但暂且选择相信他的镇国公,紧接着问,“萧家运势会如何?” 萧家满门皆灭,萧南瑜无法接受,看似表现镇定并持怀疑态度的镇国公,内心里又如何能接受。 他是镇国公, 萧家靠他撑着,萧府众人都受他庇护, 他可以允许自己倒下,但不能容许自己守护的血脉至亲, 也跟着他尽数倒下。 光衍大师看着镇国公,再次摇头道: “天机下场搅局,造成萧家运势混乱,无人能推演出萧家未来运势。” 光衍大师没告诉镇国公的是。 萧家身处大燕朝的权力漩涡中心,萧家的变动将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燕廷也会随之改变。 现在的大燕京城,在光衍大师的眼中犹如乌云罩顶。 由萧家两个娃娃牵扯出的因果,已经笼罩住了整个大燕京城,别说是萧家的运势了,就连燕帝以及几位皇子的前程,光衍大师也推算不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被姜沐言和萧南瑜小心翼翼藏着,还不曾曝光的萧以星、萧以舟两个小娃娃,搅乱了整个大燕朝堂的格局。 这一日。 镇国公在相国寺方丈的禅房里,和光衍大师密聊了整整三个时辰,在相国寺用过斋饭后才离开。 出城来相国寺之时,镇国公是快马而行。 回城之时,镇国公却连马鞭都没扬一下,他任由马儿优哉游哉的走在山道上。 骑在马背上的他,跟出门游玩的旅人一样,一点也不赶时间。 可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神情凝重,眼神更为沉重,陷入了沉思中的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出家人慈悲为怀,光衍大师不忍心萧家满门忠烈被斩杀殆尽,方才耗尽毕生修为,为两个孩子逆天改命开启了一线生机。 萧家世代忠烈,一个与萧家毫无交情的人,都能因怜惜萧家一门忠骨的悲惨结局,散尽毕生修为只为萧家求一个公道,求一个改命之机。 萧家欠相国寺方丈光衍大师良多。 而萧家世代尽忠的大燕朝,坐在朝堂龙椅上的人,却要萧家满门性命,一个活口都不留,连几岁幼童都不放过。 那般忌惮萧家功高震主,不惜灭了整个萧家的君主,真的值得萧家尽忠吗? 自出生起,便被教导忠君爱国,护国安民的镇国公,缓缓闭上了一双眼睛。 他布满皱纹的眼角,隐隐有抹湿润浸出。 光衍大师之所以对萧南瑜三缄其口,却对镇国公和盘托出。 一是萧南瑜还太年轻。 二是萧家的当家人是镇国公。 也只有镇国公,才能带领萧家人做出改变,扭转萧家的命运。 三,光衍大师也为他自己。 萧家命运改变,不再落得满门皆灭的下场,他也就不用再耗尽毕生修为救两个娃娃。 再者萧家是大燕的壁垒,萧家一亡,各国虎视眈眈,整个大燕朝也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且萧家忠骨英魂,也确实不该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光衍大师不知道自己前世做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此生将一切真相告知镇国公,是对与不对。 可他无悔。 前世他为萧家、为萧家的两个娃娃散尽修为,他想自己圆寂前应该也是无悔的。 萧家将护国安民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他是出家人,出家人见不得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保住萧家,也是保住大燕,更是保住大燕千千万万的黎庶百姓。 君主不贤,不打紧,换个贤君上位便可。 只要大燕不倒,大燕百姓便不会流离失所。 镇国公回到镇国公府后,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谁都不见了。 就连萧南瑜回府敲门,他也不见。 除了萧南瑜,整个镇国公府没人知道镇国公到底怎么了。 镇国公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夜,第二天出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弄得阖府上下莫名其妙。 午膳后,他将萧南瑜叫去书房,爷孙两个一直在书房密谈到暮色降临。 萧南瑜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高高悬挂在枝头的皎洁月光,心里有点想姜沐言了。 他已经有好几夜,没带两个小家伙夜闯相府了。 燕帝可能看不得他闲下来,又给他派了一个差事。 这个差事很不巧,得晚上才能去办,白天办不了。 萧南瑜晚上办差,一大早风尘仆仆的回到镇国公府,洗漱完倒头就睡。 连着好些天都是如此。 白日里他没那么多时间往梨园跑了。 但镇国公有时间,日日偷偷摸摸往梨园跑的人成了他。 老人家和两个小家伙相处了几日后,心里是越发的疼爱他们了。 就连一开始稍微疏远些的萧以星,他也会乐呵呵的抱在怀里,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儿了。 这一日。 好多天没见到两个奶团子的姜沐言,心里想念得紧,又不知道萧南瑜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不带孩子夜里去找她了。 她找了个借口出府,又偷偷溜去了梨园。 姜沐言和绿蕉站在梨园门口。 当绿蕉‘叩叩’敲响院门之时,镇国公正陪两个奶团子在院子里玩耍。 且他站在离院门最近的位置。 小丫鬟翠柳在廊下听到敲门声,想穿过院子去开门,镇国公却抬手示意她不必下来,自己转身朝院门走去。 镇国公倒也谨慎,没有直接拉开院门。 他堂堂一个国公爷,脑袋凑到院门的门板前,从细小的门缝里往外看。 看到院门外站着姜沐言,镇国公眼皮子跳了一下。 门外的小姑娘,是他未来的大孙媳。 第一次和未来大孙媳正式相见的镇国公,低头看了看自己抱大曾孙时弄褶皱的深色衣袍,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才伸手拉开院门。 姜沐言怕被人看见,不想在院子外多待,院门一开,她抬脚就要入。 然而,当她看到开门的是一道高大又健壮的陌生身影时,脚步下意识顿住。 动作一顿的她定睛一看,吓得杏眸猛一下瞪大。 镇、镇国公? 大受惊吓的姜沐言,看着镇国公不怒自威的威严脸庞,她跨出去却顿住的右脚,更是吓得立马缩了回来。 一瞬之间,她甚至有想逃跑的冲动。 但惊吓之余,心底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已经被看到了,跑也来不及了。 一旁的绿蕉看到威严肃穆的镇国公,震惊之余也吓得缩了缩脖子。 镇国公怎么会在这里? 完了,肯定是萧南瑜那边出事了。 镇国公看着小脸煞白的姜沐言,想着是不是自己太严肃吓到她了,嘴角挤出一丝丝笑容,对她道: “你进来吧。” 这话很平常,可姜沐言看着他抽搐的嘴角,莫名觉得镇国公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 进来再收拾你。 姜沐言有点不敢进。 在院子里疯跑的萧以星,看到姜沐言站在院门外,惊呼一声开心的跑过去。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1节 “娘!” 被镇国公的强大气场压得心里直发虚的姜沐言,立即转眸去看萧以星。 小小的奶娃娃跑得头上丝绦随风飞扬,肉嘟嘟的小脸笑容灿烂,甜美又可爱。 姜沐言紧张的心情瞬间柔软一片。 萧以星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大腿,她顺势俯身将她抱起。 镇国公看看姜沐言又看看萧以星,这一大一小,长得是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先进来。”镇国公又对姜沐言道了一句。 “……”姜沐言惴惴不安的看着镇国公,抱着萧以星微微屈膝朝他行礼,“镇国公。” 一旁的绿蕉也跟着姜沐言行礼,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抓紧又抓紧。 萧大公子怎么还不出来解救她家大小姐? “娘!” 额头布满细汗的萧以舟也跑了出来,一脸欣喜的唤着姜沐言。 姜沐言左手抱着萧以星,右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犹豫着,内心忐忑的跨进院门。 她一进院门,难掩惊慌的杏眸便四下张望。 萧南瑜呢? 没看到萧南瑜,他不在院子里。 镇国公在姜沐言身后关上院门,他看着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的姜沐言,道: “我们进屋坐坐?” “……好。”镇国公发话,姜沐言哪里敢说不好。 梨园这个院子,姜沐言来的次数比镇国公多,也比镇国公熟。 但此时此刻,她抱着萧以星拘谨的跟在镇国公身后,反倒像她是客人,镇国公才是梨园的主子一样。 青石从东厢房里出来,看到姜沐言愣了一下。 镇国公日日来梨园,他有猜到或许哪一日,镇国公会和姜沐言撞上。 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碰上了。 青石忙朝他们走去。 走在前头的镇国公先进了正屋,姜沐言迈上台阶要跟进去,看到走到跟前的青石,小声又急切的询问: “你家公子呢?怎么没看到他?” 第76章 二更 “公子今日还没来梨园。”青石也压低声音回答着姜沐言。 一刹那间, 姜沐言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萧南瑜不在,她岂不是要一个人面对镇国公? 天呐,早知道她今日就不来了。 满心懊恼的姜沐言哪里知道,她就算明日或后日来, 十之八九也会碰到镇国公。 镇国公这些天, 在梨园待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天长。 青石见姜沐言一瞬白了脸, 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镇国公已经接受了萧以星、萧以舟,忙低声安慰道: “姜大小姐莫担心, 公子已经和国公爷谈妥,国公爷近日天天都来梨园, 很疼爱两个小主子, 国公爷不会为难姜大小姐的。” 姜沐言听得杏眸睁大了一分。 镇国公天天都来梨园? 萧南瑜和他坦白了?他接受两个小家伙了? 心思百转千回的姜沐言,有了青石提供的这一信息,她大受惊吓的小心脏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但进入正屋时仍旧有些忐忑、有些拘谨。 镇国公坐于上首位,看着姜沐言抱着一个, 牵着一个走过来, 忍不住心生感慨。 这就好像萧南瑜已经成亲,携妻带子来给他请安一样,虽然萧南瑜此刻不在梨园,虽然姜沐言和萧南瑜还未成亲。 想到他们两人的亲事,再想到燕帝突然给姜沐言赐婚,姜文櫆入宫向燕帝保证, 绝不会将姜沐言嫁入萧家之事,镇国公的感慨就变成了感叹。 要让姜沐言和萧南瑜成亲, 可不太好办。 “镇国公。”姜沐言放下萧以星,恭恭敬敬的给镇国公福身行礼。 “坐。”镇国公道。 姜沐言低眉敛眸的走到下首位, 坐下后继续低眉敛眸。 她不知道自己该和镇国公说些什么。 说两个孩子的事? 萧南瑜肯定全都告诉镇国公了,不需要她再阐述。 说她的事? 她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问镇国公怎么会出现在梨园? 姜沐言没胆子问。 镇国公见姜沐言正襟危坐,垂眸静默的样子,想着自己是不是吓着她了? 第一次见未来孙媳,也有点不知该如何和姜沐言相处的镇国公,脸上不怒自威的神色不由得松缓下来。 不能吓着还未过门的未来孙媳。 “你是姜丞相的长女,名叫沐言。” 镇国公露出一个威严中带着一丝和蔼的笑容,率先开口了。 姜沐言抬眸飞快看他一眼,又飞快垂眸,乖巧点头道:“是。” 靠着姜沐言腿儿的萧以星,滴溜溜的大眼睛在姜沐言和镇国公脸上转了一圈。 小家伙看出娘亲有点怕太公的样子,迈开小短腿就朝镇国公跑去。 “太公。” 萧以星笑眯眯又甜丝丝的唤着镇国公。 跑到镇国公面前的她,小手攀着他大腿,抬起小短腿就往上爬,小奶音还撒娇道: “想要太公抱抱。” 镇国公见小女娃娃亲亲热热的跑过来,还喊着要他抱的可爱小模样,哪里受得了奶团子的可爱攻势,当即喜上眉梢。 他笑呵呵的,脸上全是和蔼慈爱的笑容,强健有力的臂膀一伸就将奶团子抱了起来,放在大腿上坐着。 萧以星软软地窝在镇国公怀里,扬起白净漂亮的小脸儿,奶声奶气的说道: “太公,我和哥哥还有爹爹都很喜欢很喜欢娘亲的,太公也喜欢娘亲的对不对?” 萧以星人小鬼大,敏感又灵动,看出姜沐言有点怕镇国公的样子,想要镇国公别对她那么凶。 太公长得是有点凶的样子,第一天见的时候,萧以星也被他追着萧南瑜打的凶悍样子吓到了。 但太公也就长得有点凶而已,其实人也挺好的,会抱她哄她陪她玩,还会买甜甜的糕点给她吃,是个好人呢。 萧以星小小的脑袋瓜里,觉得一家人就应该相亲相爱,娘亲是她的亲人,太公也是她的亲人,她不想太公对娘亲太凶了。 小小幼童童言无忌的一番话,把姜沐言给震惊得不轻,差点就坐不住了。 小家伙的脑瓜子怎么想的,竟然问镇国公喜不喜欢她? 虽然奶团子的语句咋一听没什么毛病的样子,但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越琢磨越别扭。 镇国公也被萧以星给问得老眼微睁,旋即哈哈大笑的笑开来。 “哈哈哈……”镇国公朗声笑着,忍不住捏了捏萧以星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颊。 不愧是萧家嫡支正统的血脉,这么小就这么聪明。 会察言观色,看出他和姜沐言之间气氛尴尬,小小一个奶团子竟还懂得缓和气氛。 姜沐言听着镇国公爽朗的笑声,又见他笑得喜笑眉开,是真的开心的样子,惴惴不安的心情也跟着松缓下来。 “星星真是个乖宝宝。”镇国公笑得脸上褶皱尽显,揉着奶团子的小脸儿道,“你娘亲很好,我们全家人都会喜欢她的。” 这话是说给萧以星听,让她安心的,也是镇国公说给姜沐言听的。 让她不要担心和萧南瑜的亲事,萧家会解决好这件事。 日后嫁进了萧家,她也不用担心,萧家定会好好待她这个孙媳。 姜沐言听懂了镇国公的暗示,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发胀。 很多人都说姜文櫆是一个奸相,姜家的名声其实不太好。 特别是出了姜雅朵的事情后,姜家女儿郎的名声就更差了。 姜兰芝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抱怨过,以后议亲定会被人说嘴,怕是很难再定一个好人家。 可在镇国公嘴里,好像没有那些事情一样。 他似乎不在乎姜家的名声,也不在乎姜家女儿郎在京中名声不好。 镇国公说萧家全家都会喜欢她。 那就萧家所有人都不在乎她名声不好吗? 姜沐言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看着镇国公爽朗的笑容,她相信镇国公是真的不在乎,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并非是在糊弄她。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2节 镇国公笑,萧以星也跟着甜甜的笑,她朝姜沐言看去,天真道: “娘,太公就是看着有点凶而已,其实一点都不凶的,你不用怕太公,太公人很好的。” “……”姜沐言被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又觉得暖暖的。 突然看到镇国公她确实有点杵,但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连小家伙都看出来了? 镇国公也被萧以星逗得再次笑开,他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肉脸,故意唬着脸道: “太公哪里看着凶了?” 萧以星知道镇国公是在逗她,所以不怕他故意板起的严厉脸庞,抬起小短手,有点肉肉的小手指捏着他发白的胡须,笑眯眯道: “太公的胡子凶。” “哈哈哈——”镇国公再次爆发出朗声大笑。 以前,镇国公从没觉得自己老过,但这几日,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 许是人老了就喜欢享受天伦之乐的缘故吧。 天天抱着两个可爱又聪明的奶团子,他一点都不想回到血腥厮杀的战场上了。 他越来越享受小娃娃围绕在膝边跑的时光,越来越想将他们带回镇国公府养育,把他们困在梨园太委屈他们,也太让人心疼了。 萧以舟也爬上姜沐言的膝头,在她耳边小声道: “娘,太公是个好人,你不要怕他。” 姜沐言真真是被两个小家伙弄得哭笑不得。 她当然知道镇国公是个好人,但好人威严起来也是会让人心里发怵的。 特别是镇国公是浴血奋战了一辈子的老将军了,那杀伐凛冽的强大气场自带杀气,任谁见了都得心里杵三分。 “孩子的事阿瑜都跟我说了,你不必担心,萧家这边你不用担心。”镇国公笑完对姜沐言道,“姜家那边有长辈知晓此事吗?” 萧南瑜说过没有,但镇国公还是亲自问了问姜沐言。 “没有。”姜沐言缓缓摇头,“除了我就一个丫鬟和下人知道。” 下人是绿蕉的大侄子刘泉。 刘泉嘴巴确实很紧,相府这边至今瞒得水泄不通。 “真到事发那天,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爹那边我会亲自去和他说说。”镇国公深谋远虑的说道。 姜沐言心里有一道浅浅的暖流滑过,抿着唇轻轻点头。 镇国公能想到这一层,说明心里是真的将她当成孙媳看待的吧。 姜沐言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和萧南瑜还没成亲,他的祖父却已经开始护着她,将她当成自家人了。 姜沐言和镇国公毕竟是第一次坐下来闲谈。 两人对对方都不熟悉,虽说都没有心怀恶意,但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好在有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家伙,偶尔插科打诨童言无忌,气氛倒也挺融洽的。 姜沐言这一趟来梨园。 虽说和两个小家伙玩闹得挺开心,但因为镇国公也在,总感觉放不开。 她准备离开时,有人敲响了院门。 姜沐言眉心微动,直觉会是萧南瑜。 她朝紧闭的院门看去,见翠柳去开门,她也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先看看是谁再开门。”姜沐言小声叮嘱着翠柳。 她和镇国公都在院子里,万一和杜景那次一样,门外是个熟人,那就完蛋了。 “小姐,我明白的。”翠柳颔首。 她从门缝里往外张望,旋即回头,轻笑着对身后不远的姜沐言道: “小姐,是公子。” 翠柳说着打开院门。 在院门外等候的萧南瑜,听到了翠柳喊小姐的低语,清冷的眉宇霎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姜沐言来梨园了。 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姜沐言的萧南瑜,门一开就抬脚跨进去。 往院门口走了几步的姜沐言,看到进门的果真是萧南瑜,跟个一心期盼丈夫归家的小媳妇一样,忍不住低声抱怨道: “你怎么才回来?” 第77章 一更 萧南瑜再不回来, 她就快扛不住想走了。 虽说镇国公和她说话时挺和气,也没有对她怎么样。 但那张威严肃穆的脸庞看着就严厉,气场又强大,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就杀气腾腾的, 第一次相见实在不合适单独相处。 姜沐言不知道她的一个‘回’字, 让萧南瑜的心情有多愉悦。 回家, 她心里也认同梨园是他们的家了。 “我刚从宫里出来。”萧南瑜走到她面前。 姜沐言还没问,他就先主动解释, 他这几天夜里为何没去找她。 “圣上派了一个夜间行动的差事给我,所以这几夜都没空带孩子去见你。”他道。 “你没事就好, 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姜沐言了然的点头, 旋即想起镇国公也在院子里,忙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 别让你祖父知道你夜里去找我。” 虽说两个孩子都有,但这两个孩子不是正常途径得来的。 镇国公要是知道萧南瑜夜夜翻窗闯她闺阁, 还宿在她闺阁里, 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她。 姜沐言不想让萧家人认为,她是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子。 两个小家伙她也已经叮嘱过了,萧南瑜夜里带他们去相府找她之事,得保密谁都不能说。 小家伙很乖很听她的话,纷纷点头保证谁都不说。 萧南瑜抬头寻找,看到了站在银杏树下抱着萧以星举高高的镇国公。 “好, 放心。”萧南瑜低声安抚着姜沐言。 “祖父没为难你吧?”他又歉意的说道,“这几天没时间去找你, 也没机会告诉你,祖父知道了两个孩子的事。不过你放心, 祖父很喜欢两个小家伙。” 镇国公从相国寺回去,把自己关了一夜后,私下里给萧南瑜安排了好几个任务。 萧南瑜白天忙萧家的事,再抽空来看两个小家伙一趟,夜里又要忙燕帝派给他的差事,根本没时间去见姜沐言。 “没为难我。”姜沐言轻轻摇头,小小声的道,“就是一开始吓着我了。” 院门一打开看到镇国公那一瞬间,她受惊的小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她以为完蛋了,结果倒是没完,但也把她吓得够呛。 “祖父就是看起来严厉了点,其实人很好的,你别怕他。” 萧南瑜和姜沐言低声交流着,还没说上几句,萧以舟哒哒哒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大腿。 “爹爹,舟舟今天很开心哦,娘和太公都在,现在爹爹也回来了,舟舟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家人了。” 萧以舟高仰着小脸儿,开心的对萧南瑜道。 太公虽然看着比祖父还严肃,但和祖父一样很宠他和妹妹。 萧以舟心里暖洋洋的,他喜欢太公。 小小奶团子的开心之语,听在姜沐言和萧南瑜的耳朵,心口却陡然泛起酸楚。 星星和舟舟本应在双亲怀里,在众多长辈的疼爱下快快乐乐长大。 现在却因种种因素,不得不困在梨园的小院子里,有家不能归,有亲人不能团聚。 两个小家伙偶尔也会问姜沐言和萧南瑜,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回镇国公府。 一旦从姜沐言或萧南瑜的口中得到拒绝、否定的答案,他们会失落,却从不会哭闹,不会缠着姜沐言和萧南瑜要回镇国公府。 他们很懂事,可就是因为太懂事了,才更让人心疼。 萧以星被镇国公举高高,开心到笑弯了眼,清甜的娃娃笑声回荡在院子里,转头看到萧南瑜,立马喊道: “太公,爹爹回来了!” 镇国公早看到萧南瑜了,但姜沐言走过去迎他了,他看着在院门口说话的少年少女,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他们。 不得不说,他这样看着他们,越看越觉得他们般配。 镇国公也搞不清楚,京中这种局势下,前世的姜沐言和萧南瑜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但他看着萧以星和萧以舟这对双生子,就觉得他们在一起的好,在一起的太对了。 萧家祖上从未降生过双生,这一下还得了一男一女龙凤胎,太妙了。 萧南瑜循声朝萧以星看去,看到镇国公将举高高的萧以星放下来抱着。 “舟舟,走,我们去跟妹妹玩。” 萧南瑜牵着萧以舟的小手儿,朝镇国公走去。 挪步之前,萧南瑜不忘伸手示意姜沐言一起过去。 姜沐言沉默着,默默跟在萧南瑜身后,走向银杏树。 “祖父。”萧南瑜走到镇国公面前,拱手行礼。 “来了。”镇国公颔首,没什么其他表示。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3节 “爹爹。”萧以星又软又甜的唤着萧南瑜。 萧南瑜看着甜糯糯笑盈盈的乖女儿,忍不住朝她伸手,想要抱走镇国公怀里的萧以星。 但他伸出去的双手还没碰到萧以星,就被镇国公‘啪’的一下果断拍开。 “干什么?”镇国公严厉的老脸一唬,训斥萧南瑜,“我让你抱了吗?你就伸手过来?这是我的大曾孙女,我还没抱够,你着什么急?” 很明显,在镇国公眼里心里,疼爱了十九年的大孙子,在刚相认几天的大曾孙、大曾孙女面前,大孙子也得往后排。 手被拍疼的萧南瑜无言以对。 他想抱自己女儿都不行了? 姜沐言:“……” 她不敢说话,一点都不敢。 “哈哈……”萧以星看着被太公训的爹爹,却是乐呵呵的笑成了一朵花儿。 爹爹现在的样子,就跟她调皮惹爹爹生气,爹爹要揍她,她哭着跑去找祖父告状,祖父训他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萧以舟高高仰着小脖子,安慰着萧南瑜道: “爹爹,你别生气,舟舟给你抱。” 姜沐言粉润饱满的唇瓣一下抿紧,嘴角抽搐了几下,差点没笑出声。 “……爹爹没生气。” 并不需要这个安慰的萧南瑜,无奈低头,看着善解人意的萧以舟,还是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儿子女儿都一样,不让他抱女儿,他还有儿子可以抱。 站在银杏树下的三个大人,片刻后在石桌石凳上坐下。 萧以星还被镇国公抱在怀里,萧以舟则自己从萧南瑜怀里跳了下去,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自己玩。 “我看梨园照料两娃娃的,都是一些小厮和丫鬟,他们以前没看顾过小孩子,没有经验,我想安排一个嬷嬷过来,能更好的照料两个孩子,你们意下如何?” 镇国公话是对姜沐言和萧南瑜说的,但主要是询问姜沐言的意思。 毕竟他担心两个孩子,要安排一个嬷嬷来梨园,萧南瑜也不敢忤逆他。 姜沐言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我没意见,只要嬷嬷可靠,又嘴巴严能保密就行。” 她之前就考虑过,想安排一个嬷嬷来梨园照料萧以星、萧以舟。 但她在相府最信任的嬷嬷只有乳母赵嬷嬷。 可扶摇阁也得赵嬷嬷帮她照看着,其他嬷嬷她又不太放心。 不是担心嬷嬷照料不好萧以星和萧以舟,是担心她们将梨园的事告诉姜文櫆或陆巧。 所以这事她也就想想,一直没付诸行动。 眼下镇国公主动提出来,那他安排过来的嬷嬷,肯定也是他信任之人才会派过来。 “你放心,我安排的人绝对可靠,死也不会泄密。”镇国公承诺着。 事关两个孩子安危,以及萧家的生死存亡,镇国公必然是慎之又慎。 姜沐言这下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萧南瑜见姜沐言同意,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有萧南瑜在,姜沐言和镇国公之间略微尴尬的气氛,总算是冲淡了一些。 姜沐言觉得自己呼吸都舒畅了不少,也不急着走了。 她又陪两个小家伙玩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提出要离开。 出来也好几个时辰了,再不回府,她担心陆巧会查问她去了何处,去这么久。 镇国公坐在银杏树下喝茶,萧南瑜牵着萧以星、萧以舟送她。 梨园的院门打开,姜家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脚凳也已经在马车旁放好。 赶马车的刘泉看到萧南瑜和两个孩子,他连声都不敢吭一下,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星星、舟舟,你们要乖乖用膳,娘改天再来看你们。” 姜沐言叮嘱着两个软糯糯的奶团子。 小家伙默默点头,眼中有不舍,但没哭没闹,乖得让人心疼。 姜沐言抚了抚他们的小脑袋瓜,直起身看向萧南瑜,轻声问: “晚上你还来吗?” 此话一问出口,姜沐言才发现,这句话似乎有点暧昧了,脸颊隐隐发烫起来。 但萧南瑜倒没觉得什么,低声回道: “恐怕不行,过几天差事办完,我再去找你。” “嗯。”姜沐言浅浅颔首,“我走了。” “好。”萧南瑜也浅浅颔首,凝在她脸上的清冷目光,却半点都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姜沐言也还看着他,见他没其他要说的,这才转身离开。 萧南瑜左手牵着一个奶团子,右手也牵着一个奶团子,父子三人目送姜沐言上马车。 随后绿蕉也跟着上去。 就在绿蕉踩上马车时,前方巷子的拐角处,有人骑马进入了巷子。 萧南瑜偏头望去,看到马背上的熟悉身影,忙松开左手对萧以星道: “星星,你快进去躲起来。” 萧南瑜的声音有些急,萧以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躲,但她还是乖乖听话,立马转身进入院子。 “言言,杜景来了,你别掀开马车帘子。”萧南瑜压低声音对马车里的姜沐言说完,又看向赶马车的刘泉,催促道,“赶紧走。” 刘泉也看到了杜景,他一甩马鞭,赶着马车离开。 杜景与马车擦肩而过时,忍不住打量了马夫几眼,突然勒马停下,询问刘泉: “你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谁家府上的?” 第78章 二更 马车行走的速度并不慢, 刘泉担心马车里的姜沐言会被杜景发现。 他连停都不敢停。 就像是没有听到杜景在跟他说话一样,他目不斜视的用力甩了一记马鞭,马车瞬间走得更快了。 “……”杜景从未想到过,他堂堂一个小侯爷, 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马夫给无视了? 杜景的小厮阿福也很惊讶, 他惊讶之余还很愤怒。 区区一个赶马车的下人, 耳朵是聋了吗? 竟然敢不把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当回事。 “小侯爷,我这就去拦住他。”阿福愤愤不平的对杜景道。 “不必。”杜景虚虚抬手拦住小厮。 刚才他声音也不算太大, 对方或许没听见。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辆马车刚才是停在梨园门口的。 且方才上这辆马车的小丫鬟, 他远远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如果马车里是萧南瑜的客人, 他贸然拦下对方马车,萧南瑜是要找他算账的。 杜景继续骑马前行。 站在梨园门口的萧南瑜,并没有急着进去。 他目送马车, 见马车顺利离开,杜景虽然停了一下, 但没有为难马车上的姜沐言之后, 这才转身进梨园。 杜景骑马骑得快,萧南瑜关院门关到一半,杜景已经来到了梨园门口,并且勒马停了下来。 “萧兄。”杜景笑容满面的唤着萧南瑜,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的询问道,“方才走的那辆马车, 是你的客人?” 萧南瑜关门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朝杜景看去:“杜兄很好奇?” 他目光清冷疏离, 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杜景,杜景却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强迫感逼面而来。 这、这……他就问了一下而已, 连问都不能问? “也没有很好奇。”杜景有些怂的摇了摇头,摇完头却又接着道,“就我刚才远远看着,感觉最后上马车像是小丫鬟装扮的人,有一点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杜景并非诓萧南瑜,他是真觉得眼熟。 他肯定见过,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你肯定是看错了。”萧南瑜反驳道,反驳的特别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太坚定了,以至于杜景看着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看错了吗?”杜景疑惑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一旁的小厮阿福。 阿福也看到了绿蕉上马车时的身影,也觉得眼熟,面对杜景疑惑的询问,他实诚道: “小侯爷,我也觉得眼熟,但我也想不起来像谁了。” 萧南瑜见他们主仆并不能确认,马车上的人是姜沐言,或者和姜沐言有关,不想再应付杜景,果断关上了院门。 杜景听到声响回头,梨园的院门已经紧紧关闭着了。 “……”杜景无奈叹气。 他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4节 京中近日热议一事。 晋国使臣来大燕,两国互盟交好,晋使臣为晋国皇子求娶一名大燕公主和亲。 和亲公主的人选一直商议不下来,以三公主和四公主最为热门。 这一日。 圆满完成差事的萧南瑜,入宫交差。 交完差,身穿明黄色帝服的燕帝,若有所思的询问萧南瑜: “晋国求娶大燕公主,爱卿觉着哪位公主适合去和亲?” 萧南瑜眉心微动了一下。 燕帝在试探他。 和亲之事一出,当日朝堂之上便有人提议四公主适合和亲。 四公主听闻此事后,据说闹到御书房,哭啼着求燕帝不要让她去和亲。 且四公主前日在御书房,还跟燕帝扬言喜欢萧南瑜,想嫁萧家大郎。 这件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不知道。 身为当事人的萧南瑜,是知道的那一拨人。 燕帝不肯松口让四公主去和亲,有朝臣私下议论。 众公主之中,燕帝最是疼爱四公主,定然舍不得四公主远嫁他国,且四公主也不愿和亲,还闹出心仪萧南瑜,亲口说出想嫁萧南瑜之事。 或许,燕帝为了堵朝臣的嘴,不让四公主和亲去晋国,会将四公主嫁给萧南瑜。 萧南瑜听了没什么反应。 因为他心里笃定,忌惮萧家功高震主的燕帝,不可能将四公主下嫁给他。 任何一个公主都不可能。 否则萧家也成了皇亲国戚,燕帝更觉自己龙椅坐不安稳了。 “回皇上,和亲一事得看晋国的诚意,晋国娶和亲公主的皇子若是普通皇子,我们大燕的和亲公主就三公主合适,若晋国是太子娶和亲公主,大燕便需皇后嫡出的四公主才更合适。” 在萧南瑜心里,不管晋国哪位皇子娶大燕公主,他都希望是四公主去和亲。 但在燕帝面前,他并没有提出让四公主和亲,而是给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晋国和大燕一样,同是列国中的强国。 大燕不好太怠慢晋国,所以萧南瑜的方法,是很稳妥的。 燕帝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晋国那边也还没有商议出,要哪位皇子来娶和亲公主。 燕国在晋国的眼线,探听到一个线索。 晋帝一开始时就决定好,要让太子娶和亲公主。 但太子想娶青梅竹马的太傅之女,所以拒绝娶和亲公主。 晋帝很看好太子,他坚持不娶,晋帝便没有为难他,所以晋国那边,哪位皇子娶和亲公主之事,一直到使臣出发也没有定下来。 晋廷朝臣的打算是,先将和亲公主带回晋国,再商讨谁娶也不迟,反正晋国皇子多,还可以让和亲公主自己挑选。 燕帝盯着萧南瑜审视了半晌,才又道: “若四公主去和亲,爱卿认为可?” “臣觉着可。”萧南瑜正色严谨道。 四公主不知怎的,一直喜欢针对姜沐言,萧南瑜巴不得她去和亲。 “若朕让你去娶四公主,你可愿?”燕帝突然话锋一转。 萧南瑜眼皮子一跳,果断撩袍跪了下去。 “皇上万万不可!” 他跪地叩首,额头贴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头也不抬的拒绝道: “四公主千金之躯,臣配不上四公主,也绝对不敢肖想公主,求皇上三思!” 安静。 御书房死一般寂静。 燕帝看着跪地求不要赐婚的萧南瑜,半晌没有说话。 燕帝不语,萧南瑜也不抬头,就这么跪着无声抗拒着。 “若四公主想嫁你,你也不愿娶?” 安静许久的御书房,再次响起燕帝的声音。 “求圣上明鉴,臣一介武夫,四公主金尊玉贵,断然不可能想嫁与臣。” 萧南瑜清冷的声音铿锵有力,拒绝得掷地有声。 燕帝又盯着萧南瑜看了好几眼,道:“退下吧。” 萧南瑜没有妄想娶公主就好。 否则萧家就更容不得了。 萧南瑜起身,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退出御书房。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离开御书房,御书房内的侧门,就有一抹明亮的红裙身影,朱钗衣裳略有些凌乱的闯进御书房。 “父皇,小李子那个不长眼的太监竟敢捂儿臣的嘴!父皇你快杀了他!” 四公主气急败坏的对燕帝道。 她一直在御书房偏殿候着,是燕帝允诺让她偷听的。 当她听到萧南瑜拒绝娶她时,她激动地想要冲出来。 结果一个身手奇好的小太监,竟然敢对她动手不让她出来,还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更让她气愤的是,偏殿好几个太监和宫女,竟然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小李子制服住。 她眼神示意了无数次,竟没有一个宫女太监上前帮她。 直到萧南瑜离开御书房之后,小李子才放开她。 四公主一得了自由,狠狠甩了小李子一巴掌,就愤怒不已的跑出来跟燕帝告状。 燕帝不咸不淡的朝四公主看去。 他淡漠的眼神看得四公主心里发怵。 父皇很少会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她,往常只要她一撒娇,父皇就舍不得凶她了。 “父皇……”四公主放软了语气,朝燕帝走去的步伐也更快了。 “是我让小李子看着你,不准你乱来的。”燕帝道。 四公主脚下步子一顿,看着燕帝就像突然就不认识他了一样。 “父皇,你真的要让我去和亲吗?”四公主内心忐忑又害怕,眼泪说来就来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娇媚又可怜。 往常只要她哭,不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父皇都会心软答应她。 这次一定也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四公主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可这一次她的眼泪失效了,燕帝收回看着她的视线,语重心长道: “娇娇,你长大了,身为大燕公主,你得肩负起大燕公主的责任。” “我不要!”四公主立马拒绝。 什么责任,父皇这是要她为了大燕牺牲自己。 “父皇,我不要去和亲!去了晋国我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父皇了,父皇舍得儿臣吗?” 四公主是真的慌了,哭着跑向燕帝,跪在他脚下,伏在他膝头哭求。 “父皇,不要让儿臣去和亲,让三皇姐去,自古都是姐姐出嫁在前,妹妹出嫁在后,按顺序也该三皇姐去和亲,轮也轮不到儿臣啊,父皇!” 四公主哭得很凶,燕帝却不为所动。 他垂眸看着哭花了脸的四公主,劝慰道: “若你出嫁,父皇定会让晋国太子娶你,等他登基,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诞下的嫡子日后也会成为皇帝,届时晋国的皇帝有一半燕国的血脉,何愁燕国不能成为强国霸主。” 燕帝这一番话,透出了他的野心。 他不想和晋国并列成为强国,他想燕国成为列国的强权霸主,凌驾于诸国之上。 离开御书房的萧南瑜,忽然被人骂了一样,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眸光微动间,于高阶之上站定,回头朝高阶尽头的御书房看去。 第79章 一更 隐隐的, 萧南瑜似乎听到御书房有人在哭喊。 如果萧南瑜知道燕帝心中所想,定然会在心里嗤之以鼻。 若燕帝敢放权,勇猛无敌的萧家军踏平一两个弱国并非难事。 燕帝不需要等外孙登基成为晋国皇帝,燕帝自己这一代就能成为列国的霸主。 甚至……若君臣一心, 一统天下也不是没可能。 奈何燕帝忌惮萧家, 不敢放权让萧家军开疆扩土。 镇国公为了让燕帝放心, 便也安安分分只守大燕疆土,从无进攻他国之心。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5节 然而就算是这样, 燕帝一样猜忌萧家野心勃勃。 燕帝忌惮萧家功高震主多年,但多年来也只是忌惮, 并没有对萧家怎么样。 前世的萧家, 以为燕帝虽然忌惮,但只要萧家安分守己,不碰皇权, 只安心当一个臣子,燕帝忌惮之余也能容萧家。 没想到燕帝最终是容不下。 且燕帝一出手, 萧家满门无一活口。 萧南瑜强压下心中暗涌, 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一步一步走下白玉高阶,离开皇宫。 萧家的结局,绝不能重演。 相府。 八角凉亭。 姜沐言和四妹姜语蓉在亭中闲坐,姜兰芝看到也凑了过去。 姜兰芝一张脸拉得老长,一看就不高兴。 她一进凉亭, 年纪较小的姜语蓉忍不住问: “二姐,你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姜沐言和姜语蓉面对面而坐, 姜兰芝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下,没好气的说道: “之前李家遣媒人上门, 想替李家七郎求娶我,母亲觉着李家七郎不错,问我和姨娘的意思,我姨娘一直在犹豫没松口,结果今日我姨娘听说,李家七郎和别人议亲了,还说什么我们相府女儿郎名声不好,李家不敢娶进门,太过分了!” 她还没看上李七郎呢,李七郎竟然敢嫌弃她。 姜沐言看着气愤不已的姜兰芝,沉默着没搭腔。 这种情况,其实在相府诸人的意料之中。 姜雅朵闹的那一出太难看,确实很连累相府女儿郎的名声。 姜语蓉见姜兰芝如此生气,也沉默不语,不敢触她霉头。 她年纪比较小,还没有人上门提亲暂时还不用操心这些事。 “都怪姜雅朵!”姜兰芝咬牙切齿,想到姜雅朵就来气,“连累我议亲都议不上好人家了。” 姜兰芝虽然看不上李七郎,但李家家世还不错,李七郎虽然是庶子,但嫁给他后半辈子也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不会小的。 可现在她竟然被李七郎嫌弃了。 李家上门提亲后又看不上她,这事传出去,门第比李家好的人家都不会再上门求娶她了。 要不是姜雅朵,她怎么可能会落到这般田地。 姜兰芝越想越生气。 但生气时想到嫁到江南去的姜雅朵,又忍不住想嘲笑她。 “三妹之前还嘲讽徐非雪嫁了一个九品芝麻官,结果她自己连九品芝麻官都没能嫁上,嫁了一个低贱的商人。” 气愤不已的姜兰芝一想到这里,火气也跟着小了一些。 她再怎么样,肯定也会比姜雅朵嫁得好。 “少嘲笑别人,给自己积点口德吧。”姜沐言淡淡道了一句。 姜兰芝和姜雅朵跟她感情都不算好,但她们一有不痛快的事,还都爱往她跟前凑,再口无遮拦的叨叨个不停,想不听都不行。 姜兰芝看着淡然沉静,一点也不为自己亲事担心着急的姜沐言,眸子一转,突然道: “长姐,你和萧家大公子的亲事,真的没戏了?” 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前一段时间和陆巧走得挺近,那时候萧家给萧南瑜议亲的事也没了动静。 但近些日子,萧家又开始给萧南瑜议亲了,可议亲没两天,又没动静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动静。 姜兰芝的生母罗姨娘跟她说,文德门一案后,姜沐言和萧南瑜是有机会定亲的,但一直没定亲成功。 萧家后来又继续给萧南瑜议亲,就说明萧家已经放弃姜家,姜沐言和萧南瑜没可能了。 姜兰芝隐隐有些开心,姜沐言没机会,或许她能有点机会? “……”姜沐言看着对她亲事表现出关心的姜兰芝,不咸不淡道,“我和萧家大公子什么时候议亲过吗?什么有戏没戏,你别胡说。” 姜家和萧家在明面儿上,确实没有替姜沐言和萧南瑜议亲过,一切都是陆巧和宋令贞在私下谈的,外人不知道。 所以姜沐言回答的一点都不心虚。 姜兰芝休想从她嘴里套话。 姜兰芝仔细观察着姜沐言的神色,见她淡淡然的,谈到和萧南瑜的亲事也一派淡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变化,心里就更放心了。 看来姜沐言对萧南瑜无意。 “长姐,重阳节过几日便到了,届时登高定是人满为患,长姐可有裁制新裙子?我姨娘给我做了一件绿裙子,可漂亮了。” 姜兰芝思维跳跃,话题转得也快,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重阳佳节。 她这么说有提醒姜沐言的意思,重阳那天千万别穿绿色的裙子,免得两姐妹穿一样颜色的出去。 姜沐言杏眸微动。 她差点忘了,马上就要重阳了。 重阳要登高,可以去城外山上,找个偏僻点的山头,或许可以带两个小家伙出门登高? 心思转动间,姜沐言越想越觉得可行。 萧南瑜那边也不知道忙完没有,这些天都没再夜闯她闺阁了。 他再不来,明日最迟后日,她得去趟梨园,和萧南瑜商量商量,重阳带小家伙去登高。 “重阳一到就可以吃重阳糕了。”姜语蓉欢快的说道,“还能穿着新裙子去登高,好想快点过节。” 和姜兰芝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给自己找个好夫君不同,年岁尚小的姜语蓉,过节更开心的是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四妹,祖母给你裁制的新裙子是什么颜色的?”姜兰芝问姜语蓉。 “桃红色。”姜语蓉答道。 姜兰芝颔首,不会和她撞颜色就好,但撞了也没关系,姜语蓉年纪小长得也没她漂亮,站一起被比下去的不会是她。 姜兰芝又将目光看向了姜沐言,姜沐言说了一句让她安心的话。 “我新裙子没有绿色的。” 姐妹三人在凉亭里吃茶闲谈,气氛算不得多好,但也还算轻松闲适。 入夜后。 夜空繁星明亮,将近子时。 陷入黑暗中的扶摇阁,一片寂静,躺在拔步床上的姜沐言闭着双眸,呼吸清浅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安静中。 她房中关着却没有锁上的窗棂,突然被人轻轻打开,紧接着又悄无声息的关上。 不知第几次夜闯姜沐言闺阁的萧南瑜,抱着两个奶团子,黑暗中也熟门熟路的朝拔步床走去。 他径直走到床榻前,怀里的萧以舟伸手撩开纱幔,萧南瑜顺势将他放在了床上。 姜沐言睡得并不熟,几乎是萧以舟双脚踩在床榻边沿的一瞬间,她就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床前的这几个黑影,对姜沐言而言太熟悉了,她半点没有被吓到,声音里还透着丝惊喜。 “你们来了。” 姜沐言坐起身,也没看清两个奶团子谁是谁,伸手就去抱萧南瑜还抱在怀里的那一个。 “娘。”萧以星甜甜的唤着她。 萧南瑜也顺势将怀里的萧以星递给她。 摸黑抱萧以星的姜沐言,柔软指尖不经意的从萧南瑜手背上轻轻滑过。 她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 萧南瑜清冷的眸光却微微闪烁了一下,只觉手背发烫,被她碰触过的地方热热烫烫,这股热意还顺着手背往上爬,一直热到了他的心里去。 姜沐言将萧以星抱到手后,先凑到她肉嘟嘟的小脸前,深深嗅了嗅奶团子身上的奶香味,又在她脸上亲了两口,这才动手给她脱衣裳。 一旁站在床榻边沿的萧以舟,等着萧南瑜给他脱衣裳。 结果他站着等啊等,姜沐言都快给萧以星脱完了,他身上的衣裳还整整齐齐的。 “爹爹。”不明所以的萧以舟,出声催促萧南瑜,“我衣裳还没脱呢。” 萧南瑜被姜沐言无意中的一个触碰晃了神,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头的涟漪,伸手去给萧以舟脱外衣。 萧以舟看着一语不发的萧南瑜,疑惑道: “爹爹,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有。”萧南瑜立马否认,“爹爹怎么会不高兴呢?你别瞎猜。” “哦。”萧以舟道,“你方才一动不动的又不说话,我还以为爹爹不高兴。” “没有,爹爹很高兴。”萧南瑜三下五除二快速给萧以舟脱完外衣,揉揉他的小脑瓜道,“去睡吧。” 萧以舟往柔软的被褥上一蹦,翻滚了两圈朝姜沐言爬起:“娘。” “来,都躺好,睡觉。” 姜沐言将脱好衣裳的萧以星塞进被子里。 在门外守夜的绿蕉,听到屋里传来低低地说话声,立马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不用进去看都知道,肯定是萧家大公子又带着萧以星、萧以舟来了。 她不能睡,得小心谨慎的守在门口。 两个小家伙乖乖钻进被窝躺好,姜沐言扭头去看还站在床前的萧南瑜。 “你的差事都办完了?”她问。 “嗯,已经交差了。”萧南瑜颔首。 “快到重阳了,过节那天我们带星星和舟舟去登高好不好?”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6节 被窝里的萧以星、萧以舟一听到要登高,立马伸长了小耳朵听娘和爹爹说话。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 不愿离姜沐言太远的萧南瑜,犹豫着顺势在床沿坐了下来。 重阳佳节,大都是亲朋好友一起登高。 姜沐言能脱得了身? “重阳那天,你能抽出时间来?”他问。 第80章 二更 “我找个法子不跟娘一起出门, 等他们走后,我再溜出府应该可行。”姜沐言说道。 她连借口都想好了。 萧南瑜眼也不眨的看着黑暗中的姜沐言,随后问道: “京城附近梧桐山最高,往年登高爬梧桐山的人是最多的吧?” 萧南瑜年幼之时, 重阳登高也爬得梧桐山, 但他近些年不在京城过重阳, 不确定众人登高的地点有没有变化。 “嗯。”坐在床上的姜沐言,在黑暗中点了一下头, “我年年重阳都爬得梧桐山。” 重阳登高望远,梧桐山最高自然爬得人最多, 爬得人多了就热闹, 一热闹去爬梧桐山的人就更多了。 但梧桐山最高的梧桐峰太高了,路也有些险峻,许多体力不好的贵妇人和女儿郎爬不上去, 所以梧桐峰附近几个稍矮一些的山峰,人也不少。 萧南瑜细细思索着, 低声道: “去梧桐山从北城门出, 我们得避开。相国寺在南城门外,趁着佳节去烧香拜佛的人估计不少,我们也得避开。” 思来想去,萧南瑜拿定主意最后道: “我们走东城门,去铜锣山吧。” 姜沐言也想了想,觉着可行:“好, 就去铜锣山。” 躺在被窝里的两个小粉团子立马两眼放光。 “娘、爹爹,是要带我们去山上玩吗?”萧以星的小奶音软绵绵糯叽叽的, 听得人心尖都跟着柔软起来。 “对,过几天重阳节, 娘和爹爹带你们去登高爬铜锣山,你们想去吗?” 姜沐言想着爬山累,要是两个小家伙不喜欢,可以不去爬山,他们去别的地方玩。 “想!” “想!” 萧以星和萧以舟异口同声的肯定道,从声音里就可以听出他们有多高兴,多想去。 “那重阳我们就去登高爬铜锣山。”两个小家伙高兴,姜沐言也跟着心情愉悦。 她摸摸他们嫩滑的小脸蛋,温柔道: “快睡觉,小娃娃要早点睡,睡饱了才长得快。” “嗯嗯。”萧以星笑眼弯弯的点头,贴心道,“娘和爹爹也早点睡。” “好,我们也睡了。” 姜沐言说着躺了下去,侧过身,纤细的手臂伸出去,一抱就抱到了两个奶团子。 萧南瑜看着说睡就躺下去的姜沐言,他也不好再在床边坐着,清冷瑞凤眼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恋恋不舍的起身。 姜沐言的闺房,萧南瑜熟悉到都不用姜沐言交代,自己默默地走去角落里的箱笼,找被褥,打地铺。 他一套异常熟练的动作,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姜沐言哄着两个奶娃娃睡觉,哄到他们快睡着了,才想起来萧南瑜。 她回过头去看,床前早已没有了萧南瑜的身影。 他已经在床头打好地铺,躺在地铺里了。 姜沐言以为他睡了,便没再出声和他说话,轻轻拍着困倦的粉团子,拍着拍着她也自己也倦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重阳佳节这一日。 京城里似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热烈的气氛。 各府门口马车攒动,都是要趁着节日出门的。 姜沐言穿着一袭娇嫩的石榴裙,坐于梳妆镜前描眉。 少女明眸皓齿,朱唇粉嫩,正是含苞欲绽的年纪,眼波流转间皆是动人的清艳绝色。 在一旁伺候的绿蕉,日日都看姜沐言,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们家大小姐从小就是美人胚子,近两年更是越长大越漂亮,连她看了都舍不得移开眼。 姜沐言梳妆完却稳坐不动,半点没有离开扶摇阁,去前堂与陆巧和弟妹们汇合的迹象。 “绿蕉。”姜沐言唤着身旁的绿蕉,道,“你去跟母亲说,我身子不适,就不与母亲一起去登高了。” 绿蕉还不知晓姜沐言和萧南瑜约好,要带萧以星、萧以舟去爬铜锣山。 她以为姜沐言是真的身子不适,心里一慌,忙关切道: “小姐,你怎么了?哪儿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姜沐言一把抓住绿蕉的手腕,轻轻摇头暗示她无事,又给绿蕉使了个眼色,让她做戏瞒着外间正在擦桌子的小丫鬟。 绿蕉伺候姜沐言多年,很快领悟过来姜沐言的深意。 大小姐一反常,准是和萧家大公子或两个小主子有关。 但只要她并非真的身子不适,那就好。 “不必请府医,我头府不适,休息休息就会好,让母亲不必等我,免得扰了大家兴致。”姜沐言叮嘱着绿蕉。 心领神会的绿蕉连连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绿蕉去到前堂,发现各小姐公子都到齐了,就差姜沐言了。 她小碎步走到陆巧身后,俯身在她耳边道: “夫人,小姐身子不适,无法去登高了。” 陆巧眉心一蹙,回头询问绿蕉:“怎突然身子不适?严重吗?找府医诊过没有?” “大小姐是头府不适,说休息休息便好。”绿蕉低垂着头颅,恭敬道,“大小姐让夫人不必等她了,免得她去了影响到他人,扰了大家兴致。” 陆巧眉头紧紧皱着,片刻后道: “让府医去给大小姐看看,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是。”绿蕉点头,退出前堂。 出了前堂,绿蕉的心跳还跳得有些快。 每回在夫人面前给大小姐做遮掩,她都心虚到心脏狂跳。 好在大小姐从小就安分守己也懂分寸,夫人不会怀疑什么,这才能次次顺利的蒙混过关。 “母亲,长姐怎么还没来?她不与我们去登高了吗?” 姜兰芝离陆巧不远,隐约听到陆巧和姜沐言的贴身大丫鬟说好好休息之类的。 都好好休息了,定然就不能出门登高了吧? “嗯,她不去了。”陆巧颔首,却没有说姜沐言为何不去。 姜兰芝也不关心姜沐言因何不去,姜沐言不去更好,姜沐言去了只会抢她的风头。 陆巧带着相府诸人,热热闹闹的离开了相府。 他们走后,姜沐言也没有急着出门。 待拥堵在整条巷子里的马车,都走得差不多时,她才从侧门而出,不引人瞩目的上了马车。 东城门外。 官道旁的某个树荫下,萧南瑜已等候多时。 青石远远看到一辆马车过来,认出赶马车的是刘泉后,回头朝马车里道: “公子,姜大小姐来了。” 萧以舟的小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眼巴巴的往后看。 “哥哥,看到娘亲了吗?”萧以星边问边从萧南瑜怀里跳下去,挪到车窗前也探出小脑袋张望。 “没看到娘,只有马车。”萧以舟回答道。 但就算只能看到姜家的马车,他也没舍得收回视线。 萧以星也眼巴巴的看着。 刘泉驾着马车靠近后,她就高兴的喊了起来。 “娘!” 姜沐言听到萧以星的小奶音,忙掀开帘子,也从车窗里探出了半颗头。 母女三人看到对方,脸上都是笑意。 “娘亲!”萧以舟也开心的喊道。 “爹爹,娘来了。”萧以星缩回小脑袋,对萧南瑜道,“我们快下去接娘亲吧。” “爹爹下去就好,你们乖乖待在马车里。” 萧南瑜说着起身要下马车。 但青石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公子,先别下车,城门方向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距离太远,青石看不出有没有熟人。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7节 且马儿跑得飞快,马背上的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一看就不是普通寻常人马。 小心谨慎一点总没错。 萧南瑜下车的动作一顿,侧耳细听,确实听到了身后官道上的哒哒马蹄声。 马蹄声挺整齐划一的,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后面马车上的姜沐言,也准备下马车。 绿蕉给她掀开马车门帘,探头往后看的刘泉,扭过头来对她道: “大小姐,等会儿再下去吧,后面有人来了。” 姜沐言一听,立马将拉开的马车门帘放了下去。 一行约莫百人的黑衣劲装队伍,很快靠近两辆马车。 马车是停在官道边边上的,不会影响到他们,他们没有停,马鞭狂甩,速度奇快的从马车旁飞骑而过。 青石背靠着马车车厢,侧头看着飞速跑远的一个个身影。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行人至少有百人。 马匹也每一匹都是精壮良驹,这绝不是普通富庶人家能养得起的人和马。 待这队人马跑出去十几丈远后,青石才又回头对马车里道: “公子,他们走远了。” 萧南瑜从马车里出来。 “公子,刚那对人马足有百余人,像是世家豢养的死士。”青石压低声音对萧南瑜道。 萧南瑜闻言没急着下马车,就站在马车上,眺望跑远的那对人马。 百余人的死士急匆匆而出,定然是有事发生。 萧南瑜在脑海中铺展开大燕舆图。 大燕京城从东城门而出的方向,哪个地方有可能出事? 萧南瑜略略思索,很快锁定了一个地方,锦州。 锦州洪灾,三皇子被派去了锦州赈灾。 去锦州就得从东城门出。 难道三皇子府的死士? 赶路赶得这么急,莫非是锦州又出事了? 不待萧南瑜细想,姜沐言拎着一个黑漆描金的食盒,走了过来。 萧南瑜垂眸看到她,注意力瞬间全转移到了她身上:“你来了。” “嗯。”姜沐言浅浅一笑。 青石快速跳下马车,将脚凳放在地上。 姜沐言踩着脚凳上马车时,萧南瑜朝她伸出了手。 他本意是想拉她上马车,姜沐言看着他的手,却是将手中的食盒递到了他手上。 萧南瑜:“……” 他拎着食盒默默后退两步,修长手指掀开马车门帘,让姜沐言先进马车。 她一进马车,两个小粉团子就亲亲热热上前抱住她,甜甜的唤着。 “娘。” “娘。” 随后进来的萧南瑜,手里还拎着食盒,见姜沐言坐下后,抱着两个小家伙就一人亲了一口。 他清冷眼眸直勾勾盯着姜沐言,眼神渐渐变得幽怨起来。 第81章 一更 某人是真的幽怨又心酸。 她知道疼爱两个小家伙, 怎么就不知道稍微疼疼他呢? “爹爹,你不开心吗?” 黏在姜沐言身上的萧以星,一扭头看到了一脸幽怨的萧南瑜,奶团子小小的惊了一下。 姜沐言顺势看去, 捕捉到了萧南瑜收敛起的最后一丝幽怨。 她也小小的讶异了一下。 萧南瑜怎么了? 他幽怨什么? 谁惹他了? 心里有些发酸的萧南瑜, 看着姜沐言微愕又茫然的眼神, 瞬间心里更酸了,一抹无奈也悄然爬上心头。 她好像一点都不明白。 姜沐言确实不明白, 目光下移看到萧南瑜手中的食盒,道: “食盒里是重阳糕, 我做给你和孩子吃的, 你们尝尝。” 萧南瑜眉心微动。 做给他和孩子的?他也有份? 她亲手做的? 一刹那间,萧南瑜心头的那点子幽怨,瞬间消失无影了。 “爹爹快打开, 我要吃重阳糕。” 萧以星听到有吃的,一下凑到了萧南瑜的身边。 萧南瑜一边打开食盒, 一边问姜沐言:“你做的?” “嗯。”姜沐言有些羞愧的点头, 不太好意思道,“做的不是很好,要是尝着不合口味就放着别吃了。” 她第一次做重阳糕,虽是嬷嬷手把手教的,但她做出来吧,卖相一般, 味道也一般。 但做都做了,她还是想拿来给孩子们尝尝。 食盒里有两盘重阳糕, 一盘看着很精致,红红绿绿的果脯点缀在糕点上, 瞧着很好看。 另一盘同样的糕点,乍一眼看去卖相上确实差了些。 “这盘重阳糕是嬷嬷做的。”姜沐言指着卖相精致的糕点说道,随后又指向另一盘,“这盘是我做的,你们随便尝一口就行了。” “我要吃娘做的重阳糕。” 不太爱吃甜食萧以舟,听到姜沐言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重阳糕,凑过去也要尝一口。 “我也要先吃娘做的。”萧以星朝卖相稍差的重阳糕伸出小肉手,两手抓了两块,一块塞进小嘴里,一块递给走到身旁来的萧以舟,“哥哥,给。” 萧南瑜将空食盒放置在一盘,伸手也捏起一块姜沐言做的重阳糕。 他也不太爱吃甜食,再好吃的甜糕点到了他的嘴里,味觉也只剩下一个甜味,腻得慌。 但这一回,萧南瑜细细嚼着嘴里的重阳糕,觉得好吃。 很甜,但不腻。 “好吃吗?” 姜沐言见一大两小三人都尝了她的重阳糕,忍不住询问一句。 “好吃。”萧南瑜矜持的轻轻颔首。 “好吃!” “好吃!” 两个小家伙就没他克制了,重重点头给予十足的肯定。 他们回答的这么肯定,粉嘟嘟小团子的脸上还挂着开心的笑容,一副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真的好吃?” 可姜沐言看着他们,怀疑他们三个合起伙来哄她。 重阳糕做好之后,她自己吃了一块尝尝,反正没有嬷嬷做的好吃。 “真的呀,娘你自己没有尝尝吗?” 萧以星眨巴着天真纯净的大眼睛,伸手又抓起一块重阳糕,伸长小短手递给姜沐言。 “娘,你快尝尝,真的很好吃哦。”萧以星甜甜道。 姜沐言看着又甜又软萌的乖女儿,心都快融化了。 “星星吃,娘在府里吃过了。”哄她的也好,只要孩子们吃得开心就行。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在官道上。 前面一辆马车,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后面一辆马车,只有绿蕉孤零零的一个人。 九九重阳登高望远。 吃重阳糕,喝菊花酒。 与热闹非凡的梧桐山比,铜锣山就要寂寥得多了。 从山脚下往上看,林木郁郁葱葱,偶尔显现出来的上山小道上,一个人都没看见。 姜府与萧家被摘去徽记的两辆马车,停在铜锣山脚下。 当姜沐言下车之时,她带来的两盘重阳糕,她做的那份被吃了一个光盘,就连萧南瑜都吃了两块。 反倒是她认为更好吃的,嬷嬷做的那盘重阳糕,还剩一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8节 不得不说,两个小家伙和萧南瑜很给她面子。 “终于到了。”萧以星被萧南瑜抱下马车,双脚一落地就开心道,“山里好辽阔呀,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看着就开心。” “嗯。”一旁的萧以舟跟着点头。 姜沐言下车时,车下的萧南瑜朝她伸出了手。 他本想扶她手臂,搀扶她下马车。 但姜沐言见他手伸过来,她抬起纤长细嫩的玉手,轻轻搭在了他手腕上。 萧南瑜看着虚虚搭在腕骨处的白嫩小手,默了一瞬。 姜沐言扶着他的手走下马车,双脚落地收回手时,余光不经意间瞥了萧南瑜一眼。 这一眼让她眨了一下杏眸,继而转眸看向萧南瑜。 “你心情不好吗?”她悄声问萧南瑜。 刚才不经意的一眼,她看到萧南瑜清隽疏淡的侧脸,莫名的就是能感觉到,他情绪有点低落的样子。 很奇怪的感觉,萧南瑜的神色并没有变化,他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但刚才那一眼,她就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萧南瑜眸底深藏讶异的去看姜沐言。 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其实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至少青石和绿蕉都看不出来。 甚至于姜沐言都不是用眼睛看的,她是感觉到的。 看他一眼就感觉他情绪低落,很突然很奇妙的感觉,她自己都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没有。”萧南瑜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否认道,“今天出来玩,孩子们都很开心,我怎么会不高兴。” 萧南瑜确实没有不高兴。 只是姜沐言搭在他腕间的手,突然收回去的一瞬间,他有一点点的失落罢了。 姜沐言看着他清冷却又坦然的瑞凤眼,相信了他的解释。 他没有不高兴就好。 青石和绿蕉也下了马车,两人身上都挎着一个不小的包袱,准备带上山去。 刘泉看着站在一处的姜沐言和萧南瑜,犹豫着,朝姜沐言走去。 “大小姐。”刘泉对姜沐言道,“我不想登高,我留在山脚下看马车行吗?” 马车其实也不用人看,但刘泉不想去爬山。 姜沐言朝刘泉看去:“为何?你不想上山吗?” 姜沐言并没有勉强刘泉一定要上山,但荒郊野外的,留他一个人在山脚下似乎不太好。 绿蕉走过来,替自己大侄子刘泉解释道: “大小姐,刘泉前些天伤了腿脚,还没好完全,稍微走点路看不出来什么,爬山怕是不太行。” 刘泉点头如蒜。 “既如此,你便留下吧,别上山了。”姜沐言对刘泉说完,又吩咐绿蕉,“留下些吃食给他,这荒郊野外也没地儿弄午膳吃。” “不用不用。”刘泉连连罢手,并摸了摸自己胸口,道,“大小姐,我带了两张饼子,饿不着我的。” 姜沐言看着老实憨厚的刘泉,笑了笑,还是让绿蕉留下了一些吃食给他。 姜沐言和萧南瑜带着萧以星、萧以舟,外加绿蕉和青石。 一行六人踏上了上山的道路,朝着铜锣山的山顶进发。 萧以星和萧以舟从走上山路开始,他们的欢喜雀跃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来。 特别是萧以星,小嘴儿叭叭叭的就没怎么停歇过。 “娘,你听到鸟儿叫了吗?啾啾啾的好好听啊。” “娘,那是什么花?粉粉的小小一朵好好看。” “啊!爹爹,有小虫子!” “……” 姜沐言听着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小奶音,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用拘在小小一方的院子里,不用担心会有人来,两个孩子会曝光。 他们可以随意走动,两个孩子也能自由自在的。 姜沐言牵着萧以星的小手,看着走在前面的萧南瑜和萧以舟,以及触目所及的树木草丛与风声鸟叫声,都令她内心异常的平静。 姜沐言第一次带四岁的孩子爬山,爬着爬着她就发现问题了。 萧以星一开始特别的活泼,在山脚下的时候,话比谁都多,看见什么都新鲜好奇。 但渐渐地,她话越来越少,一步步迈上台阶的小短腿,也走得越来越慢。 “星星,要不要娘抱你?” 姜沐言看着满头大汗,小脸热得红扑扑的奶团子,心疼道。 萧以星抬起头,看着同样满头汗水,累得气喘吁吁的姜沐言,缓缓摇了摇头。 “娘,我不累,我还能走。”萧以星乖巧拒绝着。 娘也很累,抱她会更累的。 走前母女俩前面的萧南瑜,回过身来。 “星星,爹爹抱你吧。”萧南瑜说着松开萧以舟的手,俯身下来要抱萧以星。 “爹爹不用,现在不用抱。”萧以星继续拒绝,小奶音软绵绵的,“等星星走不动了,爹爹再抱我好不好?” 萧南瑜看着如此乖巧懂事的萧以星,怜爱的摸摸她小脑袋:“好,星星要是走不动了,记得跟爹爹说。” “好。”萧以星点头。 约莫两刻钟后,四岁爬山的萧以星求抱抱了。 “爹爹,我走不动了。” 萧南瑜二话没说,将她抱了起来。 他左手抱着萧以星,右手牵着萧以舟,继续上山。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萧以舟也停下了脚步。 “爹爹,我也走不动了。”萧以舟仰头看着萧南瑜,累得小嘴直喘气。 萧南瑜也二话不说将他抱了起来,随后回身去看姜沐言。 姜沐言粉唇微张,大口大口喘息着,显然体力也快扛不住了。 “言言,你在此处休息一下,我先带两个小家伙上山,随后下来接你,如何?”他道。 姜沐言确实累得够呛,喘着气点头,累到话都不太想说了。 她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青石也跟着萧南瑜先走了。 姜沐言和绿蕉主仆二人,坐在路边大石头上,累到不想动。 她们只休息了一刻多钟,就看到了去而复还的萧南瑜。 “你这么快就下来了?”姜沐言惊讶不已的看着他。 萧南瑜却没多说什么,走到她面前转身就蹲了下去,背对着她道: “言言,你上来,我背你上山。” 第82章 二更 姜沐言愣了一下, 旋即内心波涛汹涌起来。 背、背她? 这不合适吧? 她看着萧南瑜宽阔的肩与劲瘦的腰,他就这么蹲在她面前,云淡风轻的说要背她。 他云淡风轻,姜沐言微微卷曲握成小拳头, 捶着自己腿儿的细白双手, 却猛地一下紧握起来。 原本坐在姜沐言身旁的绿蕉, 看到这一幕连忙起身避开。 她甚至面朝山下,看着脚下弯弯曲曲的黄泥山道, 眼神一点也不敢乱瞟。 “上来吧。” 萧南瑜迟迟没等来姜沐言伏到他背上,回头对她道。 其实萧南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 他内心里也有一些紧张。 怕她拒绝。 可上山的路还有很长一段, 她现在就这么累,自己走怕是很难爬到山顶去。 他不累,他可以抱两个小家伙上山, 也可以抱她上山。 但抱的话,她可能会害羞, 所以萧南瑜想着, 背可能会好一点。 “不用不用。”姜沐言耳根发烫的连连摇头,“背人上山你会很累的,我走上山就好了。” “我不累。”萧南瑜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没动,侧转看向姜沐言的瑞凤眼,清冷又正直,无半点杂念。 “言言, 星星和舟舟已经在山顶上等你了,你累成这样再自己走上山, 小家伙怕是要等急了。” 萧南瑜的眼神告诉姜沐言,他真的只是看她太累, 想背她上山。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49节 可…… 姜沐言觉得萧南瑜背她,这也太亲密了些。 “言言,小家伙还在等你。” 萧南瑜看着有些动摇却又下不了决心的姜沐言,果断搬出了两个小家伙当挡箭牌。 犹豫又犹豫的姜沐言,想着她和萧南瑜早晚是要成亲的,且她在休息过后,更有点走不动的感觉了。 山顶上又还有两个可爱软萌的奶团子在等她。 最终,内心几番挣扎的姜沐言,从大石头上站起身,纤弱的身子骨又缓缓趴伏在萧南瑜宽阔有力,看着就很有安全感的背部。 两人身子相贴,亲密无间。 一缕青丝从萧南瑜的肩头滑落,山风轻轻一拂,柔软的发丝便软软地撩拨着萧南瑜的脖颈与脸颊。 萧南瑜眸光微闪。 两人穿着的衣裳都不厚,他能真切的感觉到姜沐言柔软的身子趴在他背上,还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 姜沐言左手搭在萧南瑜左肩,纤细的右臂从他颈下环过,虚搂着他,羞红了一张莹白清艳的脸庞。 “我、我好了,我们走吧。”姜沐言双颊泛红羞到结巴,一双清亮杏眸也连连眨巴着。 伏在萧南瑜背上后,她就僵硬着身子不敢动了。 萧南瑜能感觉到她身子僵硬,耳垂发热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修长有力的双臂向后伸去,托住一动不动的姜沐言,背好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姜沐言沉默着,萧南瑜也没说话。 他背着她,两人亲密的身影一点点往上挪着。 背对着他们的绿蕉,等啊等。 身后没有动静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慢腾腾的回头往后看。 她身后早没了姜沐言的身影。 绿蕉急急抬头往上看,林木葱郁的山道上,哪里还有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影子。 绿蕉紧了紧背在身上的包袱,赶紧抬脚往上追。 急急追赶的她没追多久,看到了姜沐言挂在萧南瑜背上的身影。 看到姜沐言之后,绿蕉就放慢步伐,没走那么快了。 她不远不近的跟在姜沐言和萧南瑜身后,独自一人背着一个包袱,默默地爬山,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方的姜沐言和萧南瑜。 弯弯绕绕的山路间,他们的背影要是被树木遮挡看不见了,绿蕉就加快步伐。 直到能看到他们了,她又放慢步伐跟着。 绿蕉一路追追赶赶满头大汗。 随着时间的推移,姜沐言和萧南瑜之间沉默又有点尴尬的微妙气氛,也逐渐转变。 “你累不累,放我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姜沐言清艳白净的小脸从萧南瑜肩头往前探,侧着脸儿对萧南瑜道。 他并不像她之前那样满头大汗,但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也不少。 且他是背着她上山的,肯定比她自己一个人走还要累。 “不用休息,我不累。” 萧南瑜也轻轻转头看向她,清冷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柔情。 但姜沐言心疼他背她上山太累,没注意到他比往日更显温柔的眉梢与眼角。 “真的不用休息吗?”她看着他额头的细汗,心疼道。 “真不用,我不累。”萧南瑜淡淡一笑安抚她。 他不是逞强,是真的不累。 萧南瑜自幼习武,十几年严冬酷暑的锤炼下,爬个山对他而言,跟累字沾不上边。 姜沐言见他正常呼吸并没有喘息得厉害,看着确实也还好的样子,便信了他不累的话。 虽然他说不累,但姜沐言还是愧疚自己体力不行,爬不上山得得靠他背。 她拿出手帕,白净小脸又从萧南瑜肩头往前伸,侧转过脸看他,细心的用手帕给他擦拭额头细汗。 淡淡的玉兰香扑鼻而来,柔软的手帕触上额头的一瞬间,萧南瑜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再次偏过头,看向姜沐言。 她秀美的眉头微微蹙着,专心致志的给他擦汗,清亮杏眸里泛着心疼之色。 她在心疼他? 萧南瑜薄唇微抿,定定凝视着少女近在眼前的清艳容颜。 他微微转过来的脸,更方便姜沐言替他擦拭。 姜沐言动作轻柔,一点一点将他脸上的汗珠全擦拭干净,全神贯注的她在收回手时,才发现萧南瑜在盯着她看。 他瞳仁漆黑,眼神幽深,姜沐言仅仅和他对视了一息,莹白脸庞瞬间烧热泛红。 她捏着白色手帕的手也一下攥紧了帕子。 好近,太近了。 近到她真切感受到,萧南瑜炙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袭在她脸上。 姜沐言也抿了抿粉润饱满的唇瓣。 随后,她跟害羞的含羞草一样,羞得脑袋一缩躲在了萧南瑜背后。 萧南瑜:“……” 趴伏在他右肩的清艳小脸突然看不到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虽然看不到少女清艳害羞的脸庞有些可惜,但他心情似乎更愉悦了。 萧南瑜抬脚继续往山上走。 山间小道上,有的地方有台阶,有的地方是泥路。 萧南瑜背着姜沐言从泥路走到台阶前,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他一点也不急着到山顶,虽然山顶有一双可爱的儿女在等着他。 在他背上的姜沐言,却希望尽快到达山顶。 她红着一张脸,纤细莹白的手指一个劲儿搅着手帕。 白色手帕上绣着两朵玉兰花,针脚细密的玉兰花活灵活现仿佛两朵真花,在她指尖被她无意识的蹂躏着。 若是两朵真玉兰花,此刻定然承受不住她羞涩的摧折。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姜沐言悄悄探头,见萧南瑜额头又挂着细密汗珠,她再次用手帕给他擦汗。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把脸凑到前面去边看边擦了。 她看着萧南瑜黑黢黢的后脑勺,凭着感觉给他擦拭额头汗珠。 萧南瑜停下脚步,很配合的站定给她擦。 她屈起手臂帮他擦汗,轻薄的袖子便从腕间轻轻滑落,一直落到近手肘处,整条纤细莹白的手臂都暴露在了萧南瑜眼前。 她上一次擦汗时,萧南瑜的注意力都在她脸上,没注意到这个。 眼下看着她近在脸庞的细弱手臂,肤光胜雪,他又移不开视线了。 女子的手臂这么细小的吗? 细细嫩嫩的一小截,就是最粗的手肘处,他一手抓上去定能牢牢圈住,甚至还有多余。 姜沐言没有发现自己的半截小臂,暴露在了萧南瑜眼前。 她凭着感觉给他擦完汗珠,便在沉默中收回了手。 还没有看够的萧南瑜,清冷瑞凤眼眨了一下,抬脚继续往上走。 从半山腰到山顶。 姜沐言一共给萧南瑜擦了四次汗。 每一次他都很配合的停下来让她擦,两人看起来默契十足的样子,但他们一路上并没有怎么说话。 虽然交流不多,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沉默氛围,似乎比以前自在很多,尴尬也少了许多。 铜锣山最高峰的峰顶上,有一个小木屋和凉亭。 山顶风大,呼啸的山风中,萧以星和萧以舟在凉亭旁跑来跑去,青石在看着他们。 “啊!”站在山顶的萧以星忽然惊呼一声,小肉手指着下方就大声喊了起来,“娘!哥哥快看,娘和爹爹!” 她身旁几步远的萧以舟,几大步跑到她身边,也冲山下不远的姜沐言和萧南瑜喊了起来。 “娘!爹爹!你们快上来!” 山顶幼童的声音被山风刮走吹远,姜沐言并没有听到。 但耳力极好的萧南瑜抬起了头。 葱葱绿绿的山顶上,他看到了两个小萝卜一样的小小身影。 “言言,快看,星星和舟舟在叫我们。” 萧南瑜停下脚步,回头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看他一眼,抬头找了几眼,很快也看到了萧以星和萧以舟。 她立马扬起手臂跟他们招手。 山顶的两个小家伙看到,也欢快冲她挥舞着小手臂。 “娘!娘快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0节 “妹妹,我们去接娘和爹爹吧。” 萧以舟见萧南瑜背着姜沐言继续往上走,他拉着萧以星的小手也走。 站在他们身后的青石,则是瞪大了一双眼睛。 他们家公子竟然把姜家大小姐给背在了背上? 这、这合适吗? 合不合适的,反正没有外人看见,姜沐言伏上萧南瑜的背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姜沐言见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对萧南瑜道: “你放我下来吧,快到了我自己上去。” 第83章 一更 萧南瑜脚步顿了一瞬, 仅仅一瞬就接着往上走。 “这一点路就别走了,到山顶再好好陪孩子们玩吧。”他道。 背人上山的萧南瑜,估计背上瘾了,半点都不想放姜沐言下来。 他不放, 姜沐言没法下来, 又劝道: “我怕你太累, 放我下来最后一段路你能走得轻松些。” “我不累。”萧南瑜再次强调他真的不累,回过头来反劝她, “言言一点都不重,背着也跟没背一样, 我现在也很轻松。” 姜沐言微偏着头, 往前看他几眼。 见他气息深重绵长一些,并不见剧烈喘息,看着确实是还好的样子, 她就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萧南瑜的体力是真好。 她爬一半就累得不行了,他背着她爬到山顶, 竟然还不怎么喘, 太厉害了。 姜沐言看着他一本正经说她不重的样子,莫名就红了脸,纤长细嫩的玉手轻推他英俊非凡的侧脸,让他往前看路,别回头看她。 萧南瑜被推得心花怒放。 少女的手柔嫩细软,轻轻柔柔的落在脸上, 就像是在柔情蜜意的抚摸他一样。 姜沐言将萧南瑜的脸推得目视前方,却发现他站着不动了, 小小声的提醒道: “看路,快走。” 站着不动, 什么时候才能到山顶。 “好。”萧南瑜抬脚继续走。 但他走得不快,甚至比之前更慢了。 山顶上原本想下来接他们的萧以星、萧以舟,被青石拦在了山顶最后一级台阶上。 青石让他们在山顶等就好,别上上下下的折腾了。 两个小家伙很听话,乖乖站在山顶上等,眼巴巴的望着登顶前的最后一段台阶。 “对了,哥哥。”萧以星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爹爹背娘上来的?我没看错吧?” “没看错,就是爹爹背的娘。”萧以舟肯定道。 “……”站在两个小家伙身后的青石,犹豫片刻,俯身叮嘱他们道,“这件事你们不能告诉别人哦。” 万一传出去,对姜沐言的名声不太好。 萧以星和萧以舟回头看青石一眼,两个似懂非懂的奶团子,听话的点了点头。 萧南瑜背着姜沐言走得再慢,最后一段路程也总有走完的时候。 他们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下方时,在山顶等候的小家伙便欢喜雀跃的招手。 “娘!” “娘,爹爹,快上来。” 姜沐言抬头看着开心到跳起来的小团子,满心满眼都是喜悦之情。 “孩子们真好。”姜沐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软软糯糯的小粉团子,看着就让人开心。 “嗯嗯,宝宝们都很可爱。”萧南瑜十分认同的点头肯定道。 萧南瑜背着姜沐言到达山顶。 他轻轻放下姜沐言,她一落地,萧以星和萧以舟就一人抱住她一条腿儿,仰着小脸儿开心的唤她娘亲娘亲。 萧南瑜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只黏着姜沐言不黏他的奶团子,不由有些好笑。 姜沐言确实对小家伙很好很温柔,但他对小家伙也不严厉,算不上是慈母严父。 但每次姜沐言一出现,两个奶团子都更喜欢黏着她。 他们一家四口欢欢喜喜热热闹闹。 一旁的青石则伸长了脖子往山下张望,怎么没看到绿蕉的身影? “姜大小姐,绿蕉呢?”青石问姜沐言。 “她还在后面一点。”姜沐言道,她知道绿蕉一直跟在她和萧南瑜身后。 “公子,我下去接一下绿蕉。”青石转而对萧南瑜道。 姜沐言和萧南瑜上来,他们会看着萧以星和萧以舟,就不用他时刻守着两个孩子了。 萧南瑜颔首。 青石蹬蹬蹬跑下台阶,没多久看到了气喘吁吁的绿蕉。 “包袱给我吧。”青石看着满头大汗的绿蕉,伸手去接她背上的大包袱。 绿蕉也不跟他客气,顺势将包袱给青石。 身上顿时轻松不少的她,看到路旁的石头挪了两步,一下瘫坐在石头上,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 再不到山顶,她也要爬不动了。 “你先别坐,都到山顶了,就剩几步路了,上去再休息。” 青石背好包袱,见绿蕉累得双眼无神的模样,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上前拉起她,要搀扶着她上山顶。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让我休息一下再走。” 被扶起来的绿蕉,抹了把汗如雨下的脸庞,累到两条腿都不想动。 “上去再休息,你现在坐下,越坐越不想动,我扶着你,很快就上去了。” 青石不让她坐,搀扶着绿蕉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最后几十级台阶,绿蕉几乎是靠在青石身上,被他拉上去的。 绿蕉爬到山顶后,看着仿若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心旷神怡的笑了笑,随后瘫坐在凉亭里就不动了。 往年重阳,她陪姜沐言去爬梧桐山时,她和姜沐言都从没有爬到过山顶过。 但铜锣山比梧桐山矮不少,绿蕉觉得自己平时干活也不少,体力肯定比姜沐言好很多,她爬上山顶应该没问题。 结果她爬是爬上来了,就是累得去了半条命。 她累到话都不想说,只有青石在收拾两人带上来的包袱。 两人在凉亭里,一个坐着喘息,一个忙忙碌碌,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主子。 只爬了半山腰路程的姜沐言,在萧南瑜背上休息得挺好,此刻不怎么累,陪着两个小家伙满山顶的走着闹着玩着。 萧南瑜则不紧不慢的跟在母子三人身后。 “娘,这是茶树吗?叶子和泡开的茶叶好像。” 萧以舟站在一株比他高一些的茶树前,摘了一片叶子闻了闻,举着叶子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看看茶树,又接过萧以舟手中的茶叶细细看了看,闻了闻。 她喝过很多茶,但长在地里的茶树她没见过。 “应该是茶树吧,这叶子看着闻着是挺像茶叶的。” 姜沐言犹豫不定的回答着萧以舟,顺便将目光投向身后走来的萧南瑜。 接收到她眼神询问的萧南瑜,看了眼茶树,颔首道: “是茶树,这是野生的山茶树。” “茶树啊。”已经走到前面去的萧以星,蹦蹦跳跳的退了回来,小肉手也摘下一片茶叶,“爹爹,那我们可以摘点茶叶回去吗?自己做的茶叶会不会好吃点?” 萧南瑜淡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解释道: “我们泡茶喝的茶叶要刚发芽的嫩芽才行,现在还不是摘茶的季节,茶树上的这些叶子都是老茶叶了,不能做成茶叶泡来喝的。” “啊,原来是这样呀。”萧以星随手抛下老茶叶,转身又继续往前走,并回头对姜沐言道,“娘,你快来这里看看,这里有好漂亮的花,粉粉的好好看。” 姜沐言听着小家伙轻快开心的语调,温柔浅笑着跟上去。 “星星慢点,别跑太快,小心摔了。”她叮嘱着。 “好。”萧以星很乖很听话的放慢了脚步,但小短腿还是倒腾得挺快。 萧以舟和萧南瑜也抬脚跟上她们。 “娘,你快看,就是那儿!小花花好漂亮。” 萧以星站在山顶被人踩出来小道上,指着右前方几米远的地方,地上长着一片粉色小花朵。 “娘看到了,确实……”姜沐言看着山道旁的不知名小花,柔声回应着萧以星。 但她话还没有说完,脸色却突然一白,眼神惊恐地盯着那片小花丛。 “星、星星,你站在那里别动!” 姜沐言结巴着提醒萧以星,她自己也被吓得不敢动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1节 “怎么了?”她的声音一听就不对劲,很紧张的样子,萧南瑜连忙快步走到她面前。 “萧、萧南瑜。”姜沐言一把抓住萧南瑜的手臂,眼睛却还紧盯着那丛小花,小脸煞白的结巴道,“有、有蛇!星星还在那里,你快把她带回来!” 姜沐言看着粉花绿叶丛里,浑身绿油油还抬起头来的蛇,腿都被吓软了。 她想自己上前去把萧以星拉回来,可她腿软到挪都挪不动。 萧南瑜心神一凛,顺着姜沐言惊恐的视线立马转头。 他在花丛里看到了一条竹叶青蛇。 许是萧以星的声音惊动了它,他探出来的蛇头正朝着萧以星的方向,似乎下一瞬就要朝她袭去咬她一口。 且这条竹叶青蛇的蛇头不小,算是一条大蛇了。 “星星,你站着别动,爹爹这就过去。” 萧南瑜不敢耽搁,一边提醒萧以星别动,怕她惊动到虎视眈眈的竹叶青蛇,一边快步朝她走去。 站在山顶被山风吹得衣袂翻飞的萧以星,姜沐言先前让她别动,她不明所以。 现在萧南瑜也让她别动,察觉到异常的她,顺着姜沐言的目光看去,小小奶团子这一看就和竹叶青蛇的蛇眼对视上了。 一刹那间,萧以星也腿软了。 “爹爹……”萧以星小短腿打着颤,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发颤。 蛇! 好大一条蛇! 萧以星腿软的要跌坐在地上时,萧南瑜右手抽出腰间的软剑,左手快速抱起萧以星。 就在他抱萧以星的瞬间,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萧以星的竹叶青蛇也动了。 它大张着血盆大口,长长地的蛇身一下跃起,朝着萧南瑜和萧以星飞蹿了过去。 不远处的姜沐言满脸惊恐的瞪大了眼: “小心!” 她被吓到急喊一声后,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喉咙发紧发胀,连呼吸都停止了。 “言言!星星,闭眼!” 萧南瑜还记得自己在文德门前杀人,一剑砍下刺客头颅,太过血腥骇人吓到姜沐言夜夜梦魇的事。 他担心砍杀这条蛇也会吓到姜沐言,以及自己怀里的萧以星。 所以他侧身闪躲出剑之前,提醒姜沐言和萧以星别看。 萧以星倒是乖乖闭眼了,可担心他们安危的姜沐言,哪里敢闭眼。 就怕萧南瑜或萧以星被蛇咬到。 第84章 二更 在姜沐言身后, 离得稍远的萧以舟,也紧张到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睛紧盯着最前方的爹爹和妹妹。 只见软剑上的寒芒一闪,萧南瑜一剑落在竹叶青蛇的七寸上, 直接将它长长的蛇身砍成了两节。 但张着血盆大口的竹叶青蛇, 惯性下还在往前飞蹿, 凶狠的要撕咬下一口血肉。 萧南瑜反手又是一剑。 薄薄软剑第二剑的剑刃,对准了竹叶青蛇的蛇嘴, 滋啦一声,将竹叶青蛇从蛇头到七寸的位置, 快准狠的直接劈成了两半。 先被萧南瑜前后砍成两节, 又被他劈成两半的竹叶青蛇,眨眼间变成三节摔落在地上。 青青草地很快被蛇血染红。 蛇神经发达,就算被砍成几节也不会立刻死去。 它的三节蛇身还在草地上灵活的扭动着, 蛇眼转动着寻找着萧南瑜的方向,似乎不甘心还想要咬死他。 萧南瑜却是看它一眼, 抱着萧以星转身就走。 染血的软剑在萧南瑜的手上, 内力轻轻一震,剑刃上的蛇血纷纷落地,他手腕翻转,恢复光洁寒芒慑人的软剑眨眼入鞘,变回他的腰间玉带。 姜沐言看到萧南瑜抱着萧以星朝她走来,喉咙发紧到无法呼吸的状态, 才开始好转。 但她胸腔里狂猛的心跳,在看到他们安全后, 反而有越跳越猛的趋势。 刚才吓死她了。 “没事吧?你们都没事吧?” 姜沐言上前两步,腿软到还有些不利索, 一手摸着萧以星的背,一手抓着萧南瑜手臂,上上下下的打量。 “没事,别怕,我们回去吧。” 萧南瑜看着心有余悸的姜沐言,柔声安抚着她,顺势搂上她单薄的肩,将她往回带。 姜沐言也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没发现也不排斥萧南瑜的亲昵。 萧以星趴在萧南瑜怀里,小脸儿深深埋着,听到姜沐言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娘。”她肉嘟嘟的小脸儿有些苍白,但神情看着还好的样子。 她只看到了从花丛里冒出头来的蛇,没有看到竹叶青蛇被萧南瑜砍成几节的血腥一幕。 “没事了,星星别怕,已经没事了。” 姜沐言听到萧以星软软唤着娘,自己都还白着脸,却萧以星被吓到,连声安抚着她。 “爹爹,你和妹妹还好吗?”萧以舟也凑上来关心。 “爹爹和妹妹都没事,别怕,我们先回去。”萧南瑜也安慰着萧以舟。 姜沐言俯身将萧以舟抱起,除了萧南瑜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其余三人都是心有余悸的状态。 凉亭里。 休息好已经缓过来的绿蕉,远远看到姜沐言和萧南瑜,一个抱着一个娃娃回来。 远看只觉得姜沐言和萧南瑜走得太近了些,两人身体似乎都贴在一起了。 待他们走近一些后,绿蕉才看清楚,萧南瑜的手是搂在姜沐言肩上的。 绿蕉微微蹙眉,很快又松开,缓缓叹了口气。 她能看得出来,姜沐言和萧南瑜越来越亲密,越来越像一对年轻小夫妇了。 他们这样本是不妥的,但绿蕉看着他们抱在怀里的萧以星和萧以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姜沐言和萧南瑜感情越来越好是好事。 至少证明,等姜沐言嫁给萧南瑜的时候,她不是在各种形势逼迫下,才不得不嫁。 姜家与萧家结亲,姜沐言自己应该也是愿意的。 只要她不委屈了自己就好。 “你叹什么气?”青石拎着一壶菊花酒进入凉亭,朝唉声叹气的绿蕉看去,“爬山太累了?” 绿蕉摇了摇头,对青石道:“我家小姐和你家公子,好像越来越亲昵了。” 青石转头朝姜沐言和萧南瑜看去。 蓝天白云的山顶上,山风吹得人衣袂翻飞,青草矮木间,女子柔美,男子英俊,两人怀里还抱着两个可爱软萌的奶团子。 这样一幅画面,青石怎么看怎么好看。 “亲昵好啊,公子和姜大小姐现在就感情好,成亲后定然会幸福美满的。”青石道。 绿蕉默默点头认同,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一想到她家大小姐还未成亲,就觉得还是委屈了大小姐。 姜沐言一直到快要走到凉亭前,才发现萧南瑜的手搂着她肩。 她是在看怀里的萧以舟时,余光瞥到自己肩头的一双大手,才愕然惊觉的。 她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萧南瑜的手指修长白净,一看就很有力量的样子,但搭在她肩上的力度很轻,她不仔细感受都察觉不到。 姜沐言不知道萧南瑜是什么时候搂上她的,但她看到后并没有拂开他的手。 她微微垂眸,就像是没有发现一样,任由萧南瑜搂着她。 好在两人快要走到凉亭时,萧南瑜收回手放开了她。 萧南瑜将萧以星放进凉亭里,用眼神示意青石跟他出来。 青石跟着他走出凉亭,萧南瑜下巴微抬指了指他回来的方向,低声吩咐道: “我在那边弄死了一条蛇,你去处理一下,另外去弄些野味来中午吃。” 姜沐言和两个孩子应该不会再往那边去了。 但以防万一,山顶就这么点大,萧南瑜担心她们不小心跑过去,看到那条蛇会吓到。 “是。” 青石颔首,抬脚离开。 青石顺着萧南瑜回来的方向,很快找到了路边被砍成三段的竹叶青蛇。 蛇身到现在还在蠕动着,弄得满地血。 青石找来一块大石头,重重砸在竹叶青蛇的脑袋上,两块蛇头都被砸得稀巴烂之后,他才用棍子挑起蛇身,将三段蛇身都给甩到了山下去。 凉亭里。 绿蕉泡了壶茶,斟给姜沐言和萧南瑜喝。 两个小家伙在凉亭里喝水吃点心,没多会儿就将竹叶青蛇抛诸脑后,跑到木屋旁去玩水了。 小木屋旁边蓄着一个小水池,引的都是山泉水,清凉又甘甜。 “这小木屋和水池是谁弄的?还挺方便的。” 两个娃娃蹲在地上玩水,姜沐言站在他们身后,打量着小木屋和水池。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2节 站在她身旁的萧南瑜,自动接话道: “不知晓,好多年前就有了。” “你以前来过这里?”姜沐言扭头去看萧南瑜。 “嗯。”萧南瑜看着她颔首,“幼年时来过。” 姜沐言点了点头,心想难怪他会选择重阳节来铜锣山,这里的山顶有木屋、有凉亭,还有源源不断的山泉水,带小孩来这里游玩很方便。 萧以星和萧以舟一会儿玩水,一会儿围着小木屋跑来跑去,一会儿又躲在草木后玩捉迷藏。 铜锣山的山顶响着一阵阵的笑声,今日像是被欢快笑声包围了一样。 “哥哥,青石回来了。” 萧以星站在小木屋前,姜沐言正给她擦拭满头的汗水,她小肉手指着一个方向对萧以舟道。 姜沐言和萧以舟顺着她手指方向,一起看过去。 青石满载而归,左右两手都拎着白色的不知何物。 姜沐言凝神细看,瞧着像是兔子? 确实是兔子,四只又大又肥的兔子。 “娘,是小兔子!”萧以星开心的叫了起来,“白白的小兔子好可爱,娘,我可以养只兔子玩吗?” “……”姜沐言有些为难了。 青石手中的兔子一动不动的,估计都死翘翘了,青石抓的这兔子显然不是玩的,而是抓来吃的。 萧南瑜看着开心到拍着小手,想要小兔子玩的萧以星,道: “星星想要小兔子?爹爹去看看,你在这等着,别乱跑知道吗?” “好的爹爹,我不会乱跑的。”萧以星乖巧应声。 萧南瑜朝青石走去。 青石拎在手上的四只大肥兔子,毛茸茸的身上伤痕不一,全都死了。 “兔子在哪里抓的?有没有看到小兔子?” 萧南瑜还没走走近青石,先询问道。 青石拎着两只肥兔子的右手,往右后方指了指: “那边下去一些有两窝兔子,都被我端了,全在这里。” 青石本来想抓野鸡的,结果野鸡没看到,遇到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 他追着兔子到兔子老巢,身手狠厉的将人家一家子都给抓了回来。 “没有小兔子?”萧南瑜看着青石指出去的方向,又问了一句。 “有一只。”青石左手翻转,露出了身后的一只小兔子,“还活的,这只小兔子傻乎乎的,都不知道跑,虽然太小了没什么肉,但我也抓回来了。” 是兔子就要整整齐齐,青石顺手把小兔子也给拎了回来。 “活的?”萧南瑜垂眸,从青石手中将把巴掌大的小兔子单独拎出来。 通体雪白的小兔子,睁着红色的眼睛,被拎着耳朵一动不动,看着确实有点傻乎乎的。 但它还活着。 活着就好,省得他再去抓小兔子给小家伙玩。 “这只小兔子就别杀了,给孩子们玩。”萧南瑜拎着小兔子转身就走。 但他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看看青石手中死翘翘的四只大兔子,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小兔子。 “别让小孩看到你剥兔子,省得他们觉得小兔子可爱,不忍心吃兔子肉。” 萧南瑜对青石道。 “……好。”青石点头。 兔子肉这么香,小孩子不被馋哭就算好的了,应该不会不吃吧? 萧南瑜拎着小兔子回去,萧以星乐开了花。 “啊,真的是小兔子,爹爹,好可爱呀。” 萧以星开心的拍手,蹦蹦跳跳的朝萧南瑜跑去。 萧以舟也跟了过去。 “去凉亭玩。”萧南瑜带着小家伙往凉亭去,把水池这边空出来给青石剥兔子。 “爹爹,小兔子给我好不好。” 萧以星抓着萧南瑜袖子,摊开自己的小肉手,想要萧南瑜把小兔子放到她小手上。 “爹爹找根藤,把小兔子绑起来再给你,否则小兔子一下就跑了,你就没得玩了。” 萧南瑜说着俯身往草丛里伸手,将长在凉亭前的藤蔓扯了一条出来。 跟在三人身后的姜沐言,随意往山下看的眼眸,忽然一凝,蹙眉对萧南瑜道: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正在上山?” 第85章 一更 萧南瑜转眸看姜沐言一眼, 再顺着她目光望下去,看到山腰处,林木苍翠间显露出的一小段山路上,有几道人影正在往山上走。 萧南瑜眼眸微眯, 凝神打量那几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越看越看熟悉。 “像是我几个弟弟。”他道。 “啊?”姜沐言有些惊愕, 反问他, “真是萧家郎君?” 他们都跑到京郊来了,还特地避开人多的地方, 竟又遇到熟人? 不能这么倒霉吧? “看着像是。” 距离有点远,萧南瑜也不太肯定, 但十之八九错不了。 但萧南瑜出门前特地问过几个弟弟, 他们都说要去爬梧桐山的,怎么又跑到铜锣山来了? “那怎么办?他们上来可就看到我们了。”姜沐言担忧道。 镇国公已经知道萧以星和萧以舟的存在,按理说就算孩子曝光, 萧家也有镇国公坐镇,应该不至于走漏消息。 但此事毕竟机密, 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能不让人知道就尽量不让人知道的好。 “别担心, 你们先去凉亭坐着,我来处理。” 萧南瑜对姜沐言说完,左手还拎着小白兔,右手抓着一根藤蔓朝青石走去。 姜沐言见状,领着萧以星和萧以舟先入了凉亭。 青石把四只大肥兔子放在水池边,蹲下准备清洗兔子, 烤野兔吃。 “青石。” 萧南瑜的声音响起,他回头。 “公子。”青石站起身。 “阿源他们上山来了, 你下去拦住他们,把他们赶下山去。”萧南瑜吩咐道。 青石有些惊讶, 二公子他们怎么来铜锣山了? “是。”他颔首,但有些为难道,“公子,要是二公子他们不听我的,非要闯上山来怎么办?” 他可打不过二公子,且他就一个人,对战几位公子就更没胜算了。 “你就说祖父吩咐的,要是他们敢硬闯,家法处置。”萧南瑜又道。 青石得令,立马下山。 萧南瑜返回凉亭,将腿上绑着藤蔓逃不走的小兔子,递给萧以星。 “好可爱的小白兔。”萧以星的小肉手抱住小白兔,开心地捧到萧以舟面前,“哥哥你看,毛茸茸的小兔子。” 萧以舟伸手摸了摸小白兔,软乎乎的很好摸。 小兔子很乖,不跑不闹,乖乖被人摸摸抱抱,兄妹俩就蹲在地上,饶有兴致的玩起了小兔子。 姜沐言看看两个小家伙,又朝山下看了看。 她坐在凉亭里,看不到正在上山的几个人了。 “你别担心,青石应该能处理好的。” 萧南瑜坐在姜沐言右手边的凳子上,拎起茶壶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姜沐言面前。 “每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姜沐言收回望着山下的目光,有感而发了一句。 偷偷摸摸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这段时间她心里压力好大。 萧南瑜抿了口茶,凝着她神情惆怅的清艳容颜,缓缓放下茶杯。 “等我们成亲后,就不会再这样了。”萧南瑜清冷的嗓音低沉轻缓道。 “……”姜沐言眉心跳了跳,抬眸瞄了萧南瑜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她和萧南瑜都还没定亲,现在说成亲好像有点早了。 但另一方面来说,好像也不算早。 两个小家伙说,她和萧南瑜明年会成亲。 明年,也就剩一年时间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3节 “小家伙说,我们明年成的亲。”姜沐言小小声的说道。 “嗯。”萧南瑜颔首,他自然也记得这事。 “圣上不同意我们两家结亲,这得如何才能成亲。” 姜沐言每次一想这个事就头疼。 “也许……”萧南瑜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安慰着姜沐言道,“顺其自然走下去,我们肯定能成亲。” 没有两个小家伙把他们硬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成亲了。 现在有小家伙助攻,他们肯定能成亲的更顺利。 萧南瑜的眼眸虽清冷,但眼神非常的坚定,姜沐言看着他,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点完头之后,姜沐言猛然惊觉一件事。 她对萧南瑜的了解,严格来说不算多,但每次他用肯定的语气和她说话时,不知为何,她总是会从心底里信任他。 他甚至都不用怎么说服她,看着他清冷疏淡的瑞凤眼,她就信了他所言。 山顶上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下山去拦人的青石,一路狂奔下山,终于看到了人。 青石看到上山的三位公子果真是萧家郎君,心头顿时放心不少。 自家人就好。 他下山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万一上山的是其他人,他该怎么办? “二哥,你看那人,好像是大哥的长随青石?” 一人指着石阶上方,对走在最前面的萧南源道。 三人抬头,齐齐停下脚步,看着下山来的青石。 “真是青石,我就说山脚下那辆马车和那匹马像是我们家的,你们还非说不是。” 三公子萧南章,看着青石就想起了山脚下看到的两辆马车。 他的眼力劲儿就不可能看错。 “这么说大哥在山顶上?他不是说他今日不出门吗?” 二公子萧南源,有些搞不懂萧南瑜在搞什么鬼了。 而且他都好久没见过青石了,听说是被萧南瑜派出去了,不在京城。 青石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公子,三公子,五公子。” 飞驰而下的青石,来到萧家三位公子面前,站在石阶上朝他们行礼。 “青石,你怎么会在此处?大哥也来铜锣山了?他不是说他不登高吗?” 二公子萧南源询问着青石。 “回二公子,大公子确实在山顶上。” 青石自知瞒不过,且萧南瑜也没让他瞒着这件事。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上去找大哥。” 萧南章说着就越过萧南源,要继续往上走。 但青石却往旁边挪了一步,拦在了萧南章的面前。 “你拦我作甚?”被迫停下脚步的萧南章,不满的抬头看着青石。 “三公子,抱歉,这铜锣山你们今日不能上去。” 青石说着躬身一拜,朝三位公子致歉。 萧家三兄弟面面相觑,都没从对方身上找到答案。 “为何?”萧南源询问青石,“大哥在山顶做什么?我们怎么就不能上去了?” “小的无法告知。”青石弯着腰再次致歉,但拦着他们的身影半点不挪开,并道,“且这是镇国公吩咐的,国公爷说,三位公子若是敢硬闯,家法处置!” 虽然镇国公不在铜锣山的山顶,但萧南瑜让青石这么说,青石就理直气壮的说了出来。 反正镇国公疼爱两个小主子,也知道萧南瑜今日要和姜沐言一起,带着萧以星、萧以舟来铜锣山玩。 镇国公为了两个小主子,肯定也会替萧南瑜遮掩的。 萧家是武将世家,代代子孙都弓马骑射娴熟,披甲上阵杀敌。 所以萧家的家法特别严厉,甚至比军法还严厉。 所以萧南源三人一听到家法处置四个字,顿觉自己的屁股皮开肉绽一样疼。 小郎君们总是比小姑娘调皮的。 萧家子孙没有一个是没挨过家法军棍的。 就连自幼老成,少年持重的萧南瑜,从小到大受过的家法军棍也不少。 “祖父也在铜锣山的山顶上?”萧南章询问青石。 青石没有开口回答,但重重点了一下头。 “祖父和大哥在山顶上密谋什么事情吗?怎么连我们都不让上去?” 萧南源思来想去,还是搞不明白,为何祖父要阻止他们上山。 “小的也不知,二公子若想知道,回府后可以亲自去问镇国公。” 青石干脆把镇国公拉出来当挡箭牌。 反正三位公子都是镇国公的孙子,不敢质疑忤逆镇国公。 “算了算了。”萧南章退了一步,伸手去拉萧南源,劝道,“二哥,祖父不让我们上去,自有祖父的道理,回头我们问问大哥就是了。” “对,二哥我们快走吧,我回京前挨的五十军棍,才好完全没多久,我可不想再被家法处置,快走吧。” 五公子也拉着萧南源,掉头往下走,并对青石道: “我们这就下山,你可别在祖父面前乱说话。” “五公子放心。”青石拱手保证着。 萧南源并没有想闯上山的意思,他只是想问清楚明白而已。 但青石一问三不知,或者说知道却不告诉他们,他们也只能打道回府。 三兄弟还没上到山顶,又被迫下山。 青石站在石阶上,目送他们一步步下山,听他们发牢骚。 “我就说爬梧桐山挺好的,三哥非要来铜锣山,这下好了,白跑一趟。”五公子抱怨道。 “梧桐山那么多人,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我看着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有什么好爬的。”萧南章回道。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祖父和大哥有什么事不能在府里说?非得跑到铜锣山来?”萧南源道。 “祖父和大哥自有他们的考虑。”五公子道。 青石听着几位边说边下山,一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才转身上山。 他一步几个台阶的往上跑,身轻如燕,没多久就又回到了山顶。 绿蕉捡了一堆的柴火,正搭着一个烤架,准备烤他抓的野兔子。 “青石,你下山了?小姐说有人要上山?没上来吧?”绿蕉看到他问。 “没上来,都走了,你别担心。” 青石和绿蕉说了一句,脚步不停的往凉亭走去。 “公子。”青石站在凉亭下,对坐于凉亭内的萧南瑜到,“二公子、三公子、五公子都下山去了,不会再上来的。” 萧南瑜颔首,继而让他去弄野兔。 重阳节要吃重阳糕,喝菊花酒。 萧南瑜见姜沐言和萧以星一起蹲在地上,陪小家伙逗弄着小兔子玩。 他起身拎来一壶菊花酒,在姜沐言身旁蹲下,转头靠近她几分,在她耳畔问: “言言,你喝酒吗?” 酒? 姜沐言的注意力从小白兔身上移开,转眸先看到了萧南瑜手中的酒壶。 “你还带了菊花酒上来?” 她眼皮子继续往上掀开,笑问着萧南瑜。 当她的目光落在萧南瑜脸上,愕然发现两人离得好近。 两人都蹲着,萧南瑜的臂膀亲昵的贴着她肩头,他侧过头来的脸也凑得很近。 姜沐言淡然沉静的杏眸轻眨了一下,浅淡的笑意僵硬在嘴角。 萧南瑜面容清冷,深邃的五官却俊美非凡,距离越近,冲击力越大。 被他漆黑幽深的瑞凤眼定定凝视着,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姜沐言突然有些紧张。 心口处的跳动隐隐有加速的趋势。 脑子也有点转不动了。 她不是第一次和萧南瑜离得这么近。 以往在各种意外下,两人甚至有过更近距离的对视与接触。 但这一次,姜沐言好像比以前都要更紧张:“你、你……” 萧南瑜看着少女绯红的羞涩脸庞,眉目含笑道:“我什么?”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4节 第86章 二更 萧南瑜声音低沉, 声线清冷,听在姜沐言耳朵里,似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在他含笑的眉眼间。 “没、没什么。”姜沐言乌黑璀璨的杏眸连连眨巴着, 结结巴巴道。 她忘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 “今日重阳, 我们喝点菊花酒吧, 好不好?” 萧南瑜浅浅含笑的语调,似在循循善诱着姜沐言。 姜沐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柔眼眸, 情不自禁的点头,软声应答着:“好。” 答完后, 姜沐言才回过神来。 以前过重阳节, 她在家也喝过一点菊花酒,但那是在府里才喝的,她从没有在外面喝过酒。 更没有和男子一起喝过酒。 “爹爹, 这是菊花酒?我也能喝吗?” 萧以舟伸手碰了碰萧南瑜手中的酒壶,看起来有点馋的样子。 他知道重阳节要吃重阳糕, 喝菊花酒。 但他年纪小, 去年爹爹就不让他喝,说他长大点再给他喝。 今年他四岁了,应该可以喝了吧? “不行。”萧南瑜果断拒绝小家伙的请求,没有半点犹豫,“舟舟还小,不能喝酒, 等你长大点再喝。” “……爹爹去年也这么说,我都长大一岁了, 爹爹还这么哄我。” 萧以舟轻声抱怨着,显然觉得萧南瑜在诓他, 且他认为四岁不小了,应该可以喝酒的。 “爹爹,我也想尝尝菊花酒,我还没有喝过酒呢。” 抚摸着小兔子的萧以星,也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望着萧南瑜。 “不行。”面对女儿的请求,萧南瑜依然拒绝,“你们还太小了,喝酒不好,不能喝。” “那要到几岁才能喝酒?爹爹,明年我可以喝吗?” 萧以舟想要一个确切年龄。 否则爹爹一年又一年的哄他,他得长大到多少岁才能喝上重阳节的菊花酒? 萧南瑜的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后,姜沐言脸上的羞红渐渐褪去,有些好笑的对两个想喝酒的小家伙道: “明年你们才五岁,当然也不能喝。” “五岁也不行?”萧以舟小眉头紧锁,“那六岁……七岁可以喝酒吗?” 原本一岁一岁往后问的萧以舟,这次一下退后了两岁,觉得这回应该会被娘和爹爹允许了。 但他要失望了。 “不行。”萧南瑜看着掰着小指头数,一心想要喝酒的小团子,被可爱到的淡笑道,“至少也得等你长大到十岁,才能让你们浅尝一口。” “啊,要十岁才能喝上菊花酒啊?” 萧以星一听到数字,小肩膀顺势耷拉了下去。 她今年才四岁,十岁还得好多年好多年之后呢。 “哎。”萧以舟看着酒壶,奶声奶气的叹了口气。 姜沐言原本想说,十岁也还太小了点,不合适喝酒,可看着两个唉声叹气的小家伙,就忍不住想笑。 瞧这可怜样儿,好像年纪小不能喝酒,是一件天大的悲哀事情一样。 有两个小团子插科打诨,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昵仿佛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至少姜沐言是这样认为的。 那只是一个意外。 可她不知道,萧南瑜不那样认为。 两个小家伙玩够小兔子,把小白兔拴在凉亭里,又满山顶的乱跑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护着,不敢让他们离开视线之外。 山顶上气氛轻快。 山脚下的气氛却有点僵持。 萧南源三兄弟很快下了铜锣山,他们上山的时候只看到山脚下的两辆马车,没看到刘泉。 从山上下来后,他们看到了靠坐在马车上,吃着面饼和糕点的刘泉。 “你是谁?好像不是我们萧家的下人吧?” 萧南章询问着刘泉,兄弟三人朝他走去。 刘泉看到他们,连忙放下面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马车旁。 这三位好像是萧家的公子? 萧南源也端详着刘泉,确认自己没有在镇国公府见过他。 “你是哪家府上的?”萧南瑜问刘泉。 “……”刘泉想到姜沐言和萧南瑜,不敢回答他们。 他没有看到萧家三位公子上山,但他们似乎是刚从山上下来? 如果他们看到了姜沐言,肯定知道他是姜府下人,不会这么问他。 所以他们是被赶下山的,并没有看到姜沐言和萧南瑜在一起? 如果他们没看到,刘泉就更不能说了。 所以他低头沉默着,一语不发。 “你是哑巴还是不敢说?”萧南章并非讽刺刘泉,真的只是询问而已。 低着头的刘泉抬眸看他一眼,继续老实巴交的沉默着。 “……不是吧?这么保密?”萧南章打量着刘泉,觉得他不是哑巴,转而看向萧南源,“二哥,山上还有外人,会是谁?” 没看到刘泉之前,他们以为山脚下的两辆马车都是萧家的。 但现在的情况看,显然不是。 “你问我,我问谁去?”萧南源收回审视刘泉的目光,对另外两个弟弟道,“别为难他了,省得祖父知道了训斥我们。” 萧南章想想也是,山上的应该是贵客,祖父又这么保密,还是少打听比较好。 铜锣山的山顶上。 香气渐渐弥漫,烤肉的味道飘满山顶,把疯跑的萧以星和萧以舟都给馋回了小木屋旁边。 “绿蕉姑姑,好香的烤肉啊,可以吃了吗?” 跑得满头汗,小脸儿红扑扑的萧以星,站在绿蕉身旁,眼巴巴的望着烤架上的烤肉。 兔头被青石去除了,她没看出来架子上的烤肉是兔子肉。 “还得再烤一下才能吃,星星再等等可以吗?很快的。” 绿蕉看着馋到咽口水的萧以星,笑着拿出手帕给她擦拭脸上的汗珠。 “可以。”萧以星闭着眼让绿蕉擦了擦汗,睁开眼看着烤架上香喷喷的烤肉,又咽了口口水,也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小奶音软软道,“星星不馋,星星能等的。” 绿蕉被她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咯咯直笑,没有拆穿可爱的小团子,反而是附和道: “对,星星最乖了,也不馋嘴,烤好了姑姑第一个叫你吃好不好?” “好。”萧以星的小脑袋点头如蒜,但又道,“不过我不走,姑姑不用特意叫我,我就在这里等烤肉。” 萧以星说完,直接原地蹲下,小肉手两手托腮,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架子上的烤肉。 好香啊,好想吃哦。 “哥哥快来。”萧以星看到跑过来的萧以舟,挥舞着小手喊道,“烤肉好香好香的,马上就烤好能吃了。” 同样被烤肉吸引回来的萧以舟,闻言小腿儿跑得更快了。 “舟舟跑慢些,小心摔。” 跟在他身后的姜沐言,担心地叮嘱着。 “好。”萧以舟头也没回的回应道。 他没有放慢脚步,但两条小短腿没有再继续加速了。 姜沐言看着小家伙在山间肆意奔跑的小小背影,担心他摔倒之余,嘴角忍不住上扬又上扬。 当母亲的感觉很奇妙,看到小团子开心,自己也会跟着开心。 甚至他们都不用做什么,只要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小小身影,心情就会不由自主的好起来。 就像现在一样。 看着小家伙肆意奔跑的小身影,她心情很好很开心。 不紧不慢跟在姜沐言身旁的萧南瑜,见她嘴角上扬,缓缓绽放出一个开心笑颜。 原本看她几眼便挪开的视线,定焦在了她的脸上,再也不舍得挪开了。 她很漂亮很好看,那一夜在云雀楼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姜沐言哪怕是哭着掉眼泪的时候,也很漂亮。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姜沐言含笑看着萧以舟的跑向小木屋的身影,笑着笑着,余光瞥到萧南瑜在看她。 她顺势转眸朝他看去。 含笑的目光撞进他满含深情的瑞凤眼里,瞬间惊愕住。 萧南瑜这眼神……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5节 第87章 一更 姜沐言杏眸轻眨, 凝着萧南瑜的眼神微愕之余,也深沉了几许。 此刻萧南瑜看她的眼神,她不算太陌生。 因为她曾经在陆承彦那双冷沉目光中,看到过不止一次。 且她心里清楚, 这是爱慕的眼神, 陆承彦亲口告诉她的。 萧南瑜也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所以……萧南瑜也倾心于她。 他心悦她。 这个认知让姜沐言心跳漏了一拍。 萧南瑜心悦她,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心悦她的? 此前她一点都没发觉。 心里暗流翻涌的姜沐言, 陡然收回视线,神色有些慌乱, 像是不小心窥见萧南瑜的小秘密一样, 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萧南瑜看着她红霞密布的白净脸庞,情不自禁的开口,柔声轻唤她: “言言。” 他这一唤, 姜沐言读懂了他语调里的温柔与深情,脸颊上的红霞一直悄然蔓延到了纤细的脖子。 “嗯。”她轻声应着萧南瑜, 脸却微微侧着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羞得连余光都不敢往萧南瑜身上瞥。 她早就已经接受了,她总有一日会和萧南瑜成亲这件事。 可她也只是接受了两人会成亲,却从没静下心来仔细想过,她和萧南瑜的感情。 一开始被从天而降的两个小家伙吓到,好不容易接受了两个可爱软萌的小团子,又从小家伙口中得知各种祸事。 姜沐言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操心着两个小家伙,操心着姜家萧家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大事。 明明她和萧南瑜的关系, 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她似乎是因为两个小家伙的存在,自动忽略这一关键。 孩子都有了, 还是两个,她好像在潜意识里,默认了她和萧南瑜婚后的感情还可以。 所以就一直没有考虑过,她和萧南瑜各自的心意。 可现在她知晓了。 萧南瑜是心悦她的。 姜沐言和萧南瑜站在山道上都没动。 她看着远远近近起伏的山峦,用侧脸和红到嫩滴水的小耳朵对着萧南瑜。 萧南瑜也侧着头,没怎么克制的深情目光,定定凝在她的侧颜与耳朵上。 她看风景,他看她,半晌不动。 姜沐言以为萧南瑜唤她是有事和她说,结果等了又等,一直没等来下文。 她暗暗深呼吸定了定心神,发烫脸颊上的红晕消退了一些,小巧可爱的耳垂却还是粉粉的,恢复沉静的杏眸转向了萧南瑜。 “萧大公子想说何事?”她问。 如果忽略她泛红的耳垂,她表现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微妙的气氛早已在二人心中留下了痕迹。 少女害羞装不懂,萧南瑜见她强装镇定,只看他一眼就飞快敛下眸子的羞涩模样,心里越发愉悦的同时,也舍不得对她步步紧逼。 “言言,你生辰快到了。”他想送一个礼物给她。 姜沐言没想到萧南瑜说的是这事,抬眸看他:“哪有那么快?还要小半年呢。” 她生辰在年初,得先过完年,才过生辰。 时间上是还有好几个月,可对萧南瑜给她准备的生辰礼来说,萧南瑜担心时间不够,所以觉得她生辰来的有点快。 “言言可知我生辰是何时?”萧南瑜凝眸轻声问道。 “……”姜沐言沉默了,她不知。 拧眉仔细想了想,还是不知。 她有些颓丧的摇头,询问道:“是何时?” “下个月。”萧南瑜回答道。 “啊?真的?”姜沐言惊得杏眼微睁,以为萧南瑜在哄她。 下个月,这么快? “真的,我生辰在十月。”萧南瑜浅浅颔首道。 “十月几日?”姜沐言又问。 她说自己生辰时,觉得还很远很远。 眼下知道萧南瑜的生辰在十月,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紧迫感。 下个月就十月了,萧南瑜生辰,她还没有给他准备好生辰礼。 “言言想知道?”萧南瑜淡淡一笑,故意卖起了关子。 “嗯。”姜沐言没有多想的点了点头。 “言言为何想知道?” 萧南瑜循循善诱的诱导着,想让某个懵懂不开窍的少女尽快到他身边来。 他们连孩子都有了,明年也要成亲了。 萧南瑜希望姜沐言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希望她也和他一样,期待着两人成亲那日尽快到来。 “……你生辰,我得给你送生辰礼,当然得知晓你生辰是何时。” 姜沐言回答之前沉默了一瞬。 不知道当然得问清楚,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萧南瑜听到姜沐言要送生辰礼给他,眉宇间的笑意更浓了。 山顶上风有些大,吹得两人衣袂翻飞,也吹散了姜沐言的鬓边碎发。 萧南瑜抬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撩起她一缕鬓边碎发,轻轻拨到她耳后。 他克制着,手指没有碰到她。 可就算没有碰到,他太过自然与亲昵的这一举动,还是让姜沐言心跳加速了。 她白净脸颊上好不容易消退的红晕,又悄然浮了上来。 “生辰礼不重要。”萧南瑜缓缓收回手,风华潋滟的眸子深深凝着她,“言言,生辰那日我想和你一起过。” 萧南瑜现在是十九岁。 下个月过完生辰他就二十了。 男子二十及冠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萧南瑜想和姜沐言一起过一下。 且两个孩子说,他是二十岁娶的姜沐言。 也就是说,最迟明年十月之前,他和姜沐言一定会成亲。 姜沐言蹙了蹙眉。 她不是不想和萧南瑜一起过生辰,只是…… “你往年不在京城,今年在京中过生辰,且还是二十岁及冠的生辰,萧家定然是大办喜宴、我娘要是收到帖子,我可以跟着我娘去贺喜,但你是想私底下一起过吗?你哪有时间?” 直觉告诉姜沐言,萧南瑜说的一起过,不是她去萧府贺他生辰那么简单。 但私底下一起过生辰的话,及冠那日萧南瑜肯定很忙,不太可能抽得出时间一起过。 “我和你还有孩子们在梨园过一下。”萧南瑜说道,“我应该能抽出时间去梨园,你先答应我可好?” “……好。”姜沐言看着萧南瑜,不忍心拒绝。 得到肯定回答的萧南瑜,眉梢眼角间染上一层浓郁的温柔之色。 姜沐言的耳根越来越红,羞答答望着他的眼眸却没有立马移开。 “娘!” 萧以星的小奶音从小木屋那边传来。 “娘!爹爹!快回来吃烤肉!好香啊!”萧以舟也朝他们喊着。 深情对视的两人被小团子喊得转头,看向小木屋。 “走吧,我们快回去。” 姜沐言就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开溜一样,抬脚就朝小家伙走去。 “……”二人时光还没有处够的萧南瑜,沉默着跟上她的步伐。 小家伙很可爱,但有时候也挺会坏事的。 姜沐言走到小木屋旁,见萧以星、萧以舟站在烤架前,一人抓着一个大兔腿,吃得笑眼眯眯,见牙不见眼的。 绿蕉和青石怕烫着孩子,用洗干净的树叶包裹着兔腿的脚,让小团子抓着啃。 “绿蕉,你切这么大块给他们的?” 姜沐言询问翻着烤架上其他兔肉的绿蕉。 “大小姐,青石切给小主子的。”绿蕉指着另一个烤架前忙活的青石。 青石背对着姜沐言,闻言回头,对姜沐言嘿嘿直笑。 “……”姜沐言看看青石,又看看两个孩子手中的大兔腿,烤肉都快和小家伙的脸一样大了,“就这么抱着啃,这会不会太粗俗了些?” “没事,让他们抱着啃,出门在外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 萧南瑜的声音在姜沐言身后响起。 小嘴儿吃得油光发亮的萧以星和萧以舟,连连点头。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6节 萧以星嘴里塞着一块香喷喷的烤肉,塞得满满的,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话。 “娘,这肉好好吃,可香了,你快尝尝。” 萧以舟咽下香死人的兔肉,高举着自己手中的大兔腿,对姜沐言说完,又对萧南瑜道: “娘吃完爹也尝尝。” 他的意思是,让姜沐言咬一口他的大烤肉,咬完让萧南瑜也咬一口。 第88章 改动更新时间 小家伙天真又暖心的一句话, 却把姜沐言给弄懵了。 她吃完给萧南瑜吃? 这不就相当于,她和萧南瑜同吃一块肉? 这、这不合适吧。 “舟舟吃。”姜沐言连忙摇手,并抓着萧以舟的手腕,把他手中的大兔腿推回他自己嘴边, 温柔道, “架子上还有烤肉, 娘吃那边的就好。” 萧以舟没多想,点头继续啃自己的大兔腿。 烤得香喷喷的真好吃, 这腿比大鸡腿大好多,也香好多。 “言言, 你先带孩子们去凉亭坐着吃。” 萧南瑜看着站着啃兔腿的两个小家伙, 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颔首,领着小团子往凉亭方向去。 山脉起伏的群山中,铜锣山不高不矮也不怎么显眼。 萧南源三兄弟会和萧南瑜一样想到来这里, 是因为他们幼年时曾一起来过铜锣山。 姜沐言坐在凉亭里的石凳子上,望着远远近近的青山, 隐约能看到右前方的一座山上, 有红黄几道衣裙鲜亮的身影。 但距离太远了,人影在山林中只能显现出蚂蚁大小的一点,根本就看不清是谁。 京郊山多,重阳节不想人挤人去梧桐山登高的,显然也有一小部分人。 姜沐言看着远处山上的几个身影,只希望千万不要是熟人。 萧南瑜端着两盘热气腾腾, 且切好的兔肉踏入凉亭,发现桌上已经摆放好几样熟食, 连菊花酒都斟好了两杯。 一杯放在姜沐言的面前,一杯放在她对面的空位上。 萧南瑜放下烤肉, 在姜沐言对面坐下。 姜沐言见他回来,瞄一眼菊花酒,道: “我只能陪你喝一杯。” 她喝酒容易上脸,喝一小口也会脸颊泛红,跟喝了好几斤喝醉了一样,所以从不敢贪杯。 “没事,浅尝即止便可,我也不喝多。”萧南瑜眉目含笑道。 她能陪他喝一杯已经很好了。 坐在烤架前的绿蕉,见萧南瑜进了凉亭,站起身也想过过去。 “你干什么去?”青石叫住她。 “伺候大小姐用膳。”绿蕉扭头看他,理所当然道。 她是贴身丫鬟,小姐用膳,她得在一旁伺候着。 “要伺候主子会唤我们,没唤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青石的想法和绿蕉不一样,主子在府里需要小心伺候,但在这里,他们就别老凑到主子跟前去碍眼了。 绿蕉朝凉亭内的两大两小看去。 他们一家四口在一起,气氛其乐融融的,她过去好像是有点会打扰到他们的样子。 青石将切下的一大块兔腿,递给绿蕉:“这个给你吃。” 绿蕉下意识要接,伸出去的手却看到烤肉时顿住。 “这是腿肉,我哪能吃?得给主子们留着。”她缩回了手。 “四只大兔子呢,主子们吃不了那么多,你赶紧吃,吃完我们得伺候主子们,还得背着包袱下山,不吃饱没力气可不行。” 青石将兔子肉强行塞到绿蕉手中。 绿蕉看着手中的一大只兔腿,朝青石投去了感动的目光。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一块的腿肉,鸡肉她常吃,但鸡腿她很少吃,更别说是兔子腿了。 绿蕉安心坐在烤架前,啃着大大一只的兔腿,偶尔朝凉亭里望一眼,看姜沐言有没有要她伺候。 姜沐言暂时不需要伺候。 她吃着烤得香喷喷的兔肉,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杯菊花酒,喝得白净小脸红扑扑的。 萧南瑜带来的菊花酒,好像比她往年喝的要更好喝。 凉凉甜甜的,她喝完一杯之后,忍不住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萧南瑜见她斟酒有些意外,她不是说只喝一杯吗? 她斟第二杯菊花酒,萧南瑜没有阻止她。 第三杯时,他清冷眉宇微微蹙起。 当她细腻白嫩的玉手第四次伸向酒壶时,萧南瑜抬手阻止了。 他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望着她越来越红润的脸庞道: “言言,你已经喝三杯了,不能再喝了。” 她五官精致本就清艳绝美,喝了酒之后,脸颊红扑扑粉嫩嫩的更是艳丽惑人。 萧南瑜的视线就没怎么从她脸上移开过。 可菊花酒再好喝,也不能让她贪杯。 且他们在郊外,并不是在府中,万一喝酒了怎么办? 姜沐言蹙眉,一双杏眸因喝酒而显得有些迷蒙,似晕染着一层水雾,波光潋滟的慑人心魄。 她抬眸看向萧南瑜的目光,似娇嗔又似撒娇,娇滴滴的望过来,看得萧南瑜呼吸一窒,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后悔了。 他不该带酒来让她喝的。 他没想到喝了酒的姜沐言,竟这般诱人,一个眼神过来就差点让他失控。 “我再喝一杯,好不好?” 姜沐言脸颊陀红,清甜嗓音也变得绵软很多。 少女娇滴滴、软绵绵的甜嗓听在萧南瑜耳朵里,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萧南瑜看着这般娇柔的姜沐言,哪里舍得拒绝她。 “……不、不好。”可萧南瑜再不舍得拒绝,也得拒绝。 不能再让她喝下去了,否则醉的人就该是他了。 “我还想喝嘛。”姜沐言秀眉又蹙紧一分,娇得能滴出水来一样,潋滟杏眸直勾勾的望着萧南瑜,“你的酒比较好喝,比我之前喝的都要甜。” 萧南瑜幽深的瑞凤眼陡然一暗,顿觉喉咙干渴的咽了口口水。 他也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姜沐言。 看着她,他脑中忽然蹦出几个词,人面桃花,人比花娇。 她喝完酒竟是这般娇软模样,谁顶得住。 “以后再喝好不好?我们还在外面,你不能再喝了。”萧南瑜艰难拒绝着姜沐言。 拒绝完,他想到什么,眸色深不见底的又劝一句。 “等我们成亲了,你想喝多少都行,但现在不行。” 他决定了,等他们成亲那一夜,合卺酒就用菊花酒。 “还要等成亲后才能喝?这也太久了。”姜沐言在萧南瑜坚决不许他喝的眼神中,手从酒壶上收了回来。 可她手收回来,却还是没死心的道: “我没醉,一点都没醉,我只是喝酒容易上脸而已。” 萧南瑜肯定是看她脸红得厉害,以为她醉了,才霸占着酒壶不给她喝。 “我知道言言没醉,可不管醉没醉,你都不能再喝了,我们还得下山回府,不能多喝,我也不喝了。” 萧南瑜说着将酒壶拿远,并表示他也不多喝。 姜沐言见状,只能作罢。 他们一行人在山上用完午膳,又小憩了片刻,才准备下山回府。 下山时两个小家伙都不用人抱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一人牵着一个,一家四口说说笑笑的下山,山道上都回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两个粉团子的小奶音,叽叽喳喳和树梢枝头的鸟儿一样,从山顶到山脚一路喳喳个不停。 守在马车上的刘泉看到姜沐言下来,将遇到萧家三位公子的事,告诉了她和萧南瑜。 姜沐言朝萧南瑜看去,萧南瑜对她道: “没事,我们扯着祖父的大旗出来,他们不敢乱说。” 姜沐言颔首,和两个小家伙上了马车。 萧南瑜也一起上去了。 和来时一样,青石驾着萧家的马车,车厢里是一家四口。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7节 刘泉驾的姜家马车,车里只有绿蕉一人。 两个小家伙爬山下山疯玩,今日的体力估计有点透支,上了马车没多久就疲累的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坐在一起,一人抱着一个闭眼沉睡的奶娃娃。 “言言,你要是累了也睡一下。” 萧南瑜见姜沐言眼皮子困倦,有打瞌睡的迹象,轻声对她道。 姜沐言抬眸看他一眼,浅浅颔首:“嗯。” 下山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坐下就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马车摇晃中,体力同样有些透支的姜沐言,也渐渐闭上了眼。 萧南瑜伸手托着她白嫩的下巴,将低头睡的她轻轻靠过来,让她脑袋枕着他肩膀睡。 他没有惊醒她,她靠在他肩上睡得挺香甜,浓密卷翘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萧南瑜托在她下巴处的手掌本应收回。 可看着她依靠在他身上,安心沉睡的柔顺模样,他就舍不得收回。 他遵循心意,大掌缓缓上移,轻轻摩挲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少女脸庞白嫩,触感细腻,比上好的绸缎摸起来还舒服。 萧南瑜低头凝着姜沐言,微凉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她脸庞,越摸越上瘾,贪恋的不想收手。 可他只摸了几下,还是克制的收了手。 手克制住了,可他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克制。 眉目含笑的清冷瑞凤眼,满含温柔的看着她,深深凝视着,肆无忌惮的欣赏着她绝美的睡颜。 她睡得香甜,他看得满足。 马车在东城门外的官道上停下,和去时萧南瑜等姜沐言的地方一样。 “言言。” 萧南瑜轻声唤着还靠在他肩头沉睡的姜沐言。 他不太忍心叫醒她,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带她回梨园,把她抱下马车,让她在梨园继续睡。 可不行,他们回来时已经说好,在城门外分别。 她回相府,他带两个孩子回梨园。 出门登高的相府诸人,应该也快回府了。 姜沐言再不回去就要露馅了。 “言言。”萧南瑜又轻唤一声。 姜沐言缓缓睁眼,见自己在马车上睡着,还靠在萧南瑜身上,她惊得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少女腰背挺直,一副端庄淑女的姿态。 萧南瑜嘴角上扬,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到城门口了?” 姜沐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手抱着怀里还在睡的萧以星,一手掀开马车帘子。 “嗯,到了,你是现在回相府,还是?” 明明是已经说好了的事情,可萧南瑜还是又问了一句。 他舍不得放她走。 姜沐言看了眼马车外的官道,回头看萧南瑜。 似读懂了他眸中的不舍,她眸光微闪的垂下眼敛: “现在回,不然要来不及了。” 萧南瑜虽不舍却没挽留,他横抱着萧以舟,没法再抱萧以星,道: “你把星星放我旁边,不必叫醒他们了。” 小家伙醒了,看到她要走,定然又会失落。 姜沐言起身放下萧以星,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转眸去看萧南瑜。 “我走了。”她抿了抿唇,轻声道。 “嗯。”萧南瑜颔首,凝在她脸上的目光一瞬不瞬的。 两人又沉默对视了几眼,姜沐言才转身下马车,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刘泉驾着马车先进城,姜沐言回府很顺利。 不过她回府没多久,陆巧带着去梧桐山登高的相府女眷们,也都回来了。 去了前院的绿蕉,急匆匆的回到扶摇阁。 绿蕉进入正房,绕过屏风,对半躺在软塌上的姜沐言道: “大小姐,不好了!锦州瘟疫,还有灾民暴乱,圣上要萧大公子领兵去锦州镇压乱民,可锦州有瘟疫呢!萧大公子怎么能去呢?万一他也染上疫病怎么办?” 第89章 半躺着的姜沐言一下坐起身。 “锦州灾民乱了?还有瘟疫?你听谁说萧南瑜要去锦州镇压乱民?” 姜沐言眉头紧蹙, 急急追问着绿蕉。 先前锦州洪灾,三皇子去锦州赈灾之事,她是知晓的。 洪灾后会有瘟疫,倒也不算太令人意外。 但三皇子都去锦州了, 怎么还会有灾民乱起来? 萧南瑜领兵去有瘟疫的锦州镇压乱民, 染上疫病可不是小事。 “相爷说的, 相爷刚从宫中回来,肯定不会有错,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 绿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萧南瑜可是萧以星、萧以舟的爹爹,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家大小姐怎么办? 梨园那个不为人知的摊子,没有萧南瑜,姜沐言一个人肯定扛不住起来。 “我去见见爹爹。” 姜沐言从软榻上下来, 忧心忡忡的穿上绣鞋。 绿蕉上前扶住她,主仆二人快步往前院去。 前堂。 去梧桐山登高回来的陆巧与姜文櫆, 可以说是同时回府的。 姜家的庶子庶女外加仆从,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陆巧让他们各回各院,一群晚辈刚刚散去,姜沐言就来了。 “爹爹,娘。” 姜沐言给父母行了个万福礼,抬眸便点明来意:“爹爹,我听说锦州乱了?” 坐于上首座的姜文櫆, 端着茶盏颔首: “不止灾民乱了,锦州还爆发了瘟疫, 有些棘手。” 从姜文櫆口中得到确认,姜沐言眉宇间的忧愁更甚了。 “爆发瘟疫, 太医院的太医要拨一部分去锦州吧?”姜沐言站在堂中询问。 她敢直接问锦州的事,却因为自己心虚的缘故,不敢直接问领兵去锦州镇压乱民的,是否真是萧南瑜。 姜沐言也不敢表现出太焦急的样子,只能在姜文櫆这里旁敲侧击着。 姜沐言心急如焚,端着茶盏的姜文櫆却一点也不急。 他抿了口茶后,才回答姜沐言。 “嗯,太医肯定得去。”姜文櫆放下茶盏,一双浓眉也微微蹙着,“圣上已经下旨,让萧家的大公子即刻领兵出发镇压乱民,顺便护送太医去锦州。” 萧家一众儿郎戍守边关多年,回京也不久。 按理说,锦州动乱怎么也轮不到萧家人领兵去镇压。 大燕朝对外的战争,需要依仗勇猛无敌的萧家军没错,但大燕的武将也不少,镇压对内的乱民,人选其实有很多。 然而在可选武将众多,且毛遂自荐的武将也不少的情况下,燕帝还是力排众议,点名要萧南瑜去锦州。 燕帝这道旨意,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萧南瑜折在锦州。 毕竟锦州有瘟疫,染上疫病身亡,谁都无法怀疑什么,只能叹一句萧家大公子命薄。 且死了一个萧南瑜,动摇不了萧家军的根基,因为萧家军还有主帅镇国公,副帅镇国公世子。 就算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都不在了,也还有镇国公世子的三位兄弟。 萧家军认的是萧家人,只要萧家还有人,萧家军就不会散。 但镇国公府不太一样。 萧南瑜是长子嫡孙,未来的镇国公。 他若死了,镇国公的爵位未来由谁继承? 萧家人会不会为了争爵位,自己内部先乱起来? 所以萧南瑜一死,动摇不了萧家军,却能直接动摇到镇国公府的根基。 姜沐言从扶摇阁来前堂的路上,也仔细分析过。 萧南瑜此次去锦州,怕是凶多吉少。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8节 眼下亲耳听到姜文櫆说,圣旨已下,萧南瑜确实要去锦州,她眉宇间的担忧也更甚了。 “锦州有瘟疫,萧家大公子被派去锦州,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染上疫病……哎。” 陆巧想得没姜沐言、姜文櫆那么多,没想过是否有人会加害萧南瑜。 她初闻这个消息,先担心的是萧南瑜染上疫病怎么办,世子夫人宋令贞得多伤心。 姜沐言一开始和陆巧一样,担心萧南瑜染上疫病。 可现在,她更担心的是有人会浑水摸鱼,利用疫病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萧南瑜。 “娘,不会的。”姜沐言看着连连叹息的陆巧,安慰她也安慰自己道,“萧大公子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会和萧南瑜成亲,会和他生下双生子萧以星、萧以舟。 所以他此行去锦州,肯定能活着回来。 可是,能活着回来,不代表他此行不会受苦。 燕帝下旨让他去爆发出瘟疫的锦州,总感觉是不安好心。 姜文櫆看着语气笃定的姜沐言,心里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的安慰之语,但她说得也太坚定了。 “希望如此。”陆巧也只能是安慰自己了。 但她也就担心了一会儿而已,说到底这是萧家的事,她一个外人稍微担心一下也算是情分了。 “阿言,你身体如何了?可好些了?” 陆巧担心完萧南瑜,上下打量姜沐言一番,这才关心起她的身体来。 若非她身子不适,今日重阳她也要一起去爬梧桐山的。 “娘,我没事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躺了一躺也就好了。”姜沐言如此道。 她状态还不错,气色也不错,小脸儿白里透红挺红润的,陆巧也就放心了。 姜沐言又问了姜文櫆锦州的一些事,从前堂出来时,眉宇间全是忧色。 她回头看了眼还坐在堂中的姜文櫆和陆巧,转身回扶摇阁。 回扶摇阁没一会儿,她换了身衣裳又出来,偷偷从后门溜出了相府。 姜沐言让刘泉去梨园。 刘泉驾着马车直奔梨园而去,从一个巷子口拐出,来到长街上时,他却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大小姐。”刘泉拍了拍身后车厢壁,小声道,“萧大公子在前面,你快掀开帘子看看。” 姜沐言立马掀开车厢侧的帘子,探出半个脑袋往前看。 人来人往的长街上,一队几十人的队伍策马疾行,行人纷纷避让到长街两侧。 领头的人正是刚刚和她分开没多久的萧南瑜。 萧南瑜头戴盔帽,身穿甲胄,红色披风在他身后如要展翅高飞的雄鹰飞扬着。 他身后的萧家护卫,也全都穿戴甲胄,腰间佩剑,威严肃穆让人不敢逼视。 马蹄声整齐划一的踩在青石地板上,朝着东城门的方向疾驰。 领头骑在马上的少年郎英姿飒爽,丰神俊朗。 那双清冷的瑞凤眼,锋铓毕露不再内敛,眉梢眼间泛着威慑人心的肃杀之气。 姜沐言看到身穿甲胄,威风凛凛的的少年将军,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她知道战场的萧南瑜,肯定和她平时见到的萧南瑜不一样。 但亲眼看到鲜衣怒马出征的少年将军,还是被震撼到心神动荡。 此时此刻,姜沐言看着正义凛然,一身杀伐之气的萧南瑜,才真切的感受到,他是一个将军。 一个保家卫国,护国护民的少年将军。 马蹄声声中,姜沐言看着越来越近的萧南瑜,手心情不自禁的收紧又收紧。 他要去锦州了。 去有瘟疫的锦州镇压乱民。 策马疾驰的萧南瑜,先是看到了前方巷子口拐出来的马车,然后是刘泉。 看到刘泉时他眸色微紧。 刘泉在驾马车,那马车上的人会是姜沐言吗? 萧南瑜马鞭一甩,催促□□烈马跑得更快些,一双难掩锋芒的瑞凤眼紧盯着那辆马车。 他很快看到马车帘子被人掀开,车厢里探出了一张熟悉容颜。 萧南瑜清冷隐含肃杀的眉宇,霎时染上了一抹柔情。 她是听到了消息,来送他的? 萧南瑜急着出城点兵,且身后跟着萧家护卫,长街上还有许许多多的行人注视着。 他不能停下,也不能和姜沐言说上几句话。 但他幽深目光紧紧锁定着姜沐言。 姜沐言也在看他。 两人在长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的对视着。 萧南瑜从她的杏眸中看到了担忧。 她在担心他。 萧南瑜骑马跑得太快,没人发现他在看谁。 且长街两侧的人,几乎都在张望长街纵马的这一行人,姜沐言眼也不眨的盯着萧南瑜看,一点也不突兀。 纵马疾驰的萧南瑜很快来到姜沐言面前。 他骑马与马车擦肩而过时,微微侧头冲她浅淡一笑,让她不要担心。 姜沐言看到了他嘴角微扬的浅笑,虽然只有一瞬,但她看到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哒哒’马蹄声中,萧南瑜英姿勃发的身影从她眼前飞驰而过了。 随后一道又一道身穿甲胄的身影,气势雄浑的从马车旁掠过。 姜沐言伸长脖子往后看。 她看到了一道道策马扬鞭的背影,萧南瑜的身影被淹没其中,越来越远,很快她就看不到了。 萧南瑜和萧家护卫转进了另一条大街,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萧南瑜走了。 她看到了他,却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他就走了。 往后方探头张望的姜沐言,看着空荡荡的街角,心头也空落落的。 “大小姐,还去梨园吗?” 刘泉的声音轻轻响起。 “去。”姜沐言放下帘子,心情一瞬之间低落到了谷底。 萧南瑜走了。 姜沐言去梨园见到了两个孩子,可她回府时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萧南瑜走的第一天晚上,姜沐言失眠了,翻来覆去到天亮都没睡着。 她好像习惯了夜间时,萧南瑜抱着两个小团子闯入她闺房。 他打地铺睡在她床头,而她抱着两个奶娃娃入睡。 接连几天,姜沐言夜里都睡得不是很好。 萧南瑜去锦州的第四天,京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四公主要去晋国和亲,娶她的是晋国太子。 听闻四公主不愿意和亲,在宫中大闹了一番,被燕帝狠狠训斥了一番。 姜沐言听了,内心毫无波动。 她不关心四公主去不去和亲,愿不愿意和亲,她现在每天担心的是去锦州的萧南瑜。 虽然姜沐言极力掩饰,但陆巧还是发现了她情绪有些低落。 陆巧问她怎么了,她说夜里睡得不太好,顺势跟陆巧说,想去相国寺上香,陆巧允了。 姜沐言去相国寺上香给萧南瑜祈福。 她还给萧南瑜求了一签,签文是光衍大师亲自给她解的,但解出来是什么,光衍大师不告诉她,只让她莫担心。 其实,光衍大师不是故意不告诉她,是光衍大师没解出来她求的签文。 朝中局势,但凡和萧家牵扯上关系的,就跟被搅浑的浑水一样,光衍大师也断不出前程走向了。 姜沐言从相国寺回来后,心神稍微宁静了一些。 虽然还担心萧南瑜,但不会一个人静坐着就常走神了。 她依然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梨园看望萧以星、萧以舟。 镇国公安排到梨园去的胡嬷嬷,很细心很有经验,把两个小团子照顾得更好了。 青石也还在梨园,得知萧南瑜去锦州时,他本想跟着去,但萧南瑜不放心两个孩子,没让他一起去锦州。 萧南瑜去锦州后的一个月。 大燕四公主正式出嫁晋国,晋国的迎亲队伍和大燕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北城门出。 公主出嫁去他国和亲,嫁的还是他国太子,嫁妆何止是十里红妆。 从皇宫到北城门这一路,许多百姓站在长街两侧看热闹。 姜兰芝也去看热闹了,出门前拉姜沐言一起去,姜沐言没去。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59节 萧南瑜去锦州之后,姜沐言的生活很简单。 隔几天就找借口出门,去梨园陪两个孩子。 每个月都去相国寺给萧南瑜祈福。 三个月过去。 她偶尔的旁敲侧击下,能从姜文櫆口中得知锦州的一些情况。 锦州乱民被镇压下去了,但瘟疫还没解决,死了一个太医,还没有找到治疗疫病的方子。 她问姜文櫆,乱民镇压下去,负责镇压乱民的兵士是不是能回京了。 她没有直接问萧南瑜。 姜文櫆却摇头告诉她,锦州因为疫病人心惶惶,没有彻底安稳下来之前,萧南瑜不可能撤兵回京。 夜深露重。 姜沐言半夜醒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起身披着外衣来到窗前,打开窗棂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萧南瑜去锦州的这三个月,让她发现了一件事。 她想萧南瑜了。 不是担心他,是想他。 情不自禁的就想他。 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到床头空荡荡的就忍不住想他。 一天比一天想念他。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姜沐言望着夜空,轻声呢喃着。 待萧南瑜归京,已是大雪飞纷时节。 姜沐言早早让人去云雀楼订了一个临街的雅间。 她穿着袄子,披着皮毛厚实的披风,清艳小脸儿埋进毛茸茸的领口,坐在雅间窗棂前,时不时往入城方向张望一眼。 萧南瑜今日归京。 她忍耐不住来长街上等他,想看看四个月未见的萧南瑜。 “大小姐,来了,来了!” 站在雅间另一个窗棂前的绿蕉,探出窗去的脑袋收回来,压低声音又激动地对姜沐言道。 大小姐担心好几个月,终于盼到萧家大公子回来了。 这下好了,她家大小姐不会再失魂落魄的了。 姜沐言闻言也起身,轻轻倚靠在窗棂前,朝长街右侧看去。 她一眼看到了骑马走在最前面,身穿甲胄,红色披风翻飞的少年将军。 天气这么冷,都下雪了,他却还是四个月前,姜沐言目睹他离开时的装扮,身上没有多添一件衣裳。 这让因他归京而暗暗欣喜的姜沐言,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他不冷的吗? 远远看到他衣衫单薄的身影,姜沐言又担心了起来。 和离开时的策马疾驰不同,四个月后回京的萧南瑜,骑在马背上,马儿慢慢悠悠前行,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二姐,快看,大哥回来!” 隔壁雅间的窗棂,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 姜沐言条件反射的扭头去看,视线不期然的和萧南章撞在了一起。 第90章 姜沐言来云雀楼是等萧南瑜的。 萧家人来云雀楼, 肯定也是等萧南瑜的。 姜沐言看着萧南章,莫名的就有些心虚,心虚到视线飞快挪开,她探出窗外张望萧南瑜的半个脑袋, 也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她小心谨慎, 深怕被萧南章发现她和萧南瑜有猫腻。 看到姜沐言的萧南章, 却是没有多想什么。 对于姜沐言飞快缩回去的脑袋,也只当窗外冷风大, 她被冻得缩了回去。 萧月影站在萧南章身旁,和他一起探头张望, 远远看到萧南瑜骑在马上的熟悉身影, 忍不住湿了眼眶。 “大哥终于回来了,真好。” 萧南瑜此去锦州数月,萧家人人担心。 镇国公老夫人还忧虑过甚病了一场, 日日担忧萧南瑜染上疫病,怕他有个万一。 “大哥回来是高兴事, 二姐你怎么还哭了?” 萧南章笑容满面的开心着, 一转头看到萧月影用手帕擦拭眼泪,顿觉头疼。 他最怕姑娘掉金豆豆了,哄都不知道怎么哄。 “我没哭,我这是喜极而泣。”萧月影边笑边落泪的回答道。 萧南章和萧月影的头都探出了窗外,两人说话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话语顺着冷风吹拂进了姜沐言的耳朵。 姜沐言还倚在窗棂旁, 头不探出去她看不到萧南瑜,望着窗外缓缓飘下的雪籽, 心里有些暖又有些怆然。 萧家的兄弟姐妹之间,似乎每一个都感情很不错的样子。 姜家在姜雅朵被迫嫁去江南后, 后宅安分了许多,但也只是表面的平静罢了,她和姜兰芝等妹妹弟弟的感情,一直都很一般。 今日的雪有点大,但街上行人不少。 锦州先是洪灾,后是瘟疫,还有不安分的乱民要镇压。 好在这一切都在年前解决完毕,大燕朝上上下下都能安心过个好年。 去锦州赈灾的三皇子率部今日归京,有一部分人是得知此消息,特意来街上迎接看热闹的。 锦州一行,三皇子虽吃了不少苦,但最终不负众望所归。 他领旨去赈灾,瘟疫肆虐时身为皇子没有为了一己之私逃离锦州,而是留在疫地和锦州百姓同生共死,还配合萧南瑜以雷霆之速镇压了乱民。 三皇子此番去锦州,完美解决了锦州一切麻烦事,也为他自己赢得了美名。 燕廷上下,都对三皇子赞不绝口。 风雪中,乘坐马车归京的三皇子,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街上很热闹,风雪也抵挡不住百姓们的热情。 他看到了跪于雪地上,一张张朴素又恭敬的笑脸。 百姓夹道欢迎,迎的是顺利归京的他,这等盛况落在他两位兄长眼中,怕是要如坐针毡了。 萧南瑜和三皇子在锦州千难万难,好不容易踏上归京的路程。 无人知晓的是,他们在回京的路途中,先后遭遇了两次刺杀。 一次是杀萧南瑜的,一次是杀三皇子的。 很显然,两次刺杀都没有成功。 他们二人很有默契的隐瞒了此事,京中宫中都还没有人知道,萧南瑜和三皇子回京时曾被刺杀过。 三皇子放下帘子前,略微侧头看了眼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挺拔背影,温润浅笑着放下帘子。 萧南瑜快走到云雀楼前时,听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大哥!” “大哥!” 萧南瑜先前便已经看到,萧南章和萧月影在云雀楼的临街雅间里,朝他挥舞着手臂。 现今来到云雀楼下,他抬头往上看。 清冷目光落在挤在同一个窗棂口,兴奋挥手的萧南章、萧月影身上。 他们身体前倾往外探了又探,深怕他看不到一样,也不怕摔下来。 萧南瑜刚想开口提醒弟弟妹妹,把身子缩回去,眼角余光瞥到了另一个窗棂口凝视他的倩影。 他眉心微动,立马转眸看去。 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艳脸庞,裹在毛茸茸的白狐皮毛里,如雪地里逆时节盛开的牡丹花一样,灼灼耀目,撞进他眼眸的一瞬,便也深深撞进了他心里。 姜沐言见萧南瑜看到了她,清亮杏眸越发璀璨亮眼了,嘴角轻轻扬起,朝他绽放出一个纯粹绝美的笑容。 看到他,她很开心。 萧南瑜眸中闪过惊艳之色,连心神都跟着晃了晃。 他看着笑盈盈望向他的少女,强行压制着想要一跃而起,朝她奔去的冲动。 她是特意来等他的吗? 雪花飘飘的热闹长街上,楼上的少女与马背上的少年将军旁若无人的对视。 这一刻的世界于他们而言是静止的。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锦州一去近四个月,萧南瑜很忙很忙,可天天忙碌的间隙里,他还是会时不时就想起她。 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在京中过得好不好。 想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他们乖不乖。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0节 在锦州的时候很想她。 现在回到京城看到姜沐言,萧南瑜发现他更想她了。 明明她就在眼前,可他还是想她,很想很想。 他那双清冷疏淡的瑞凤眼,眸底深处有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思念。 姜沐言读懂了他眼中的思念,杏眸轻轻眨动了一下。 几月不见,她也想他的。 姜沐言和萧南瑜旁若无人的深深对视着。 然而他们再旁若无人的对视,也会有旁人来搅扰这份和谐。 “大哥大哥!” 萧南瑜离得越近,萧南章喊得越大声,深怕别人不知道楼下打头阵的人是他家长兄一样。 “……”萧南瑜被弟弟直冲九霄的声音喊得回神。 他不情不愿的转眸,看了眼兴奋地跟个猴子一样,疯狂挥手的萧南章。 萧南瑜已骑马走到云雀楼的正楼下。 他若再抬头去看姜沐言,容易被人发现异常,所以他白了萧南章一眼后便收回视线。 他目视前方,面容清冷的接受着百姓们的夹道欢迎。 萧南章神经有些大条,但他也是能看懂脸色的,看着楼下萧南瑜骑马缓行的身影,有些疑惑的对萧月影道: “二姐,刚才我怎么感觉……大哥翻了个白眼给我?” 隔壁窗棂口的姜沐言闻言,有些心虚的抿了抿粉嫩唇瓣。 她也看到了,萧南瑜似乎是瞪了萧南章一眼。 估计是萧南章喊得太大声,吵到他了。 她刚才也被萧南章那一嗓子惊吓到,方才回过神来,她竟在大街上盯着萧南瑜直勾勾的看。 她快速环视了一圈,对街楼上楼下的人,全都关注着楼下的萧南瑜一行人,应该没人看到她眼神直勾勾的看萧南瑜。 “你喊那么大声,大家都在看我们,大哥肯定是嫌你太吵了。” 萧月影也有点嫌弃的样子。 “人那么多,我不喊大声一点,大哥看不到我们啊,得亏我喊得够大声,大哥才会抬起头来看我们。” 萧南章觉得自己有点冤,怎么还嫌弃上他了,得多谢他的大嗓门才对。 说到萧南瑜抬头看他们,萧月影的眉头就轻轻皱起。 “阿章,我怎么感觉大哥刚才不是在看我们?” 萧月影被泪水沾湿眼睫的眼睛,疑惑的看着身旁的萧南章。 萧南瑜瞪萧南章时,确实是在看他们。 但在那之前,萧南瑜的目光似乎不是落在他们身上的。 “怎么可能?”萧南章反驳着萧月影,“大哥就是在看我们,他还瞪了我一眼呢,如果不是在看我们,大哥怎么会瞪我?” “瞪你是真的,但……” 萧月影还是觉得疑惑,她看了眼萧南瑜走远的背影,收回视线时,目光落在了隔壁雅间打开的窗棂上。 “三弟。”萧月影指着姜沐言倚靠着的窗棂,问萧南章,“我们隔壁雅间也有人的吧?你知道是谁吗?” 一开始的时候,她似乎看到隔壁窗棂也有人探出头,但之后就一直没看到了。 此时的姜沐言还倚在窗棂边。 她听到萧月影这些话,赶紧坐回椅子上。 她没探头到窗棂外张望,按理说萧月影不可能看到她,但心虚的姜沐言还是避开了。 萧南章往隔壁窗棂看了眼,道: “姜家大小姐,我先前看到她在隔壁。” 萧月影心思微转,想到了文德门遇刺一案,姜沐言和萧南瑜有过的交集。 “阿章,我真觉得大哥方才不是在看我们,你说,大哥不会是在看隔壁的姜家大小姐吧?” 两个雅间的窗棂离得近,萧南瑜从楼下远远眺望上来,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他在看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不可能!”萧南章一口否定了萧月影的猜想,他想也不想就道,“大哥和姜家大小姐又没什么交集,看她做什么?你莫瞎想了,大哥就是在看我们。” 萧月影的身影低一些,萧南章声音不小,姜沐言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手扶了扶额,有些头疼。 萧月影可真敏感,竟然猜到萧南瑜在看她。 好在萧南章够自信,误打误撞帮她和萧南瑜遮掩过去了。 迎着大雪归京的萧南瑜和三皇子,先入宫面圣。 锦州灾难连连,洪灾、瘟疫、乱民,任何一个处理不好都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殃及大燕全境。 但在接憧而至的灾难面前,三皇子处理得很好,没有留下任何后患,燕帝龙颜大悦。 三皇子要赏,一同回来的萧南瑜自然也要赏,去锦州治疗疫病的太医们也得赏。 御书房里的气氛难得的融洽。 燕帝看着挺拔高大的萧南瑜,重重复杂心绪都被他掩饰了下去。 萧南瑜从皇宫回到镇国公府,几个弟弟不畏严寒的在门口等他,其他家人也在前堂等着他归家。 “大哥,快来跨个火盆,祖母交代了,得让你跨了火盆再让你进家门。” 萧南章看到翻身下马的萧南瑜,开心地嚷嚷道。 萧南瑜看着朱漆大门前,笑容满面的几个弟弟,心里也跟烧得旺盛的火盆一样暖了起来。 他回府先应对家人们的嘘寒问暖,后沐浴更衣,去祠堂跪拜祖宗。 整个镇国公府因为萧南瑜归家,阖府上下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在镇国公的书房里。 萧南瑜和祖父、父亲、三个叔叔,以及年纪比较大的二弟、三弟、四弟、五弟,详细诉说了锦州之行遇到的事。 书房门这一关就关了好几个时辰。 萧家男丁密聊完,晚膳过后,镇国公又让萧南瑜单独去他书房。 爷孙俩一密聊就聊到了子时。 萧南瑜从镇国公的书房出来,抬头仰看着皎洁月色,觉得时辰尚早。 以往他夜闯姜沐言的闺房,也差不多是子时去的。 今日他归京,她或许也在等他。 思及此,萧南瑜的心都飞到姜沐言的闺房去了,快步回了云开院。 他回去换了身深色劲装,悄无声息的翻墙离开了镇国公府。 萧南瑜不知道的是。 他前脚刚离开云开院,宋令贞后脚就进了云开院。 “世子夫人。” 正房外守夜的小厮看到宋令贞,行礼道。 “大公子回来了是吗?”宋令贞拎起裙摆,抬脚踏上台阶。 “是,刚回来没多久。”小厮躬身回答道。 “阿瑜,娘来看看你。”宋令贞站在正房门口,对着紧闭的房门说道。 房内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宋令贞疑惑,声音稍大的又喊道:“阿瑜,娘来看你了。” 萧南瑜的房间里还是一片安静。 “你不是说阿瑜回来了吗?”宋令贞疑惑的看向门旁的小厮。 “回世子夫人,大公子是回来了呀,我亲眼看到大公子进入房间的。” 小厮也很疑惑,萧南瑜怎么不回应世子夫人,但他回答的很肯定。 宋令贞看着不像说假话的小厮,再次对紧闭的房门道: “阿瑜,娘来看看你,你再不开门,娘就推门直接进去了。” “……” 房内依然是安静一片。 宋令贞拧眉,忽然灵光一闪,以为萧南瑜在里面出事了。 “阿瑜!” 宋令贞急喊一声,连忙推开门进去。 室内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跟在宋令贞身后的婢女,手中拎着食盒,是给萧南瑜准备的宵夜点心。 萧南瑜的小厮也跟着进门,点燃了室内的烛火。 宋令贞心急如焚的寻找着萧南瑜,然而她外间里间转了一圈,连萧南瑜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大公子呢?你不是说大公子回来了吗?” 宋令贞又急又疑惑的询问小厮。 “……世子夫人,我确实是看到大公子回来了。”小厮也很疑惑,一头雾水的回答道,“可、我也不知道大公子怎么又不见了。” 宋令贞看着比她还疑惑的小厮,转瞬之间就冷静了下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1节 房中一切安好,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这说明萧南瑜是自己离开的。 他应该是出去办什么事情,需要掩人耳目才偷偷离开。 是她关心则乱了。 “今夜就当我没有来过,你也没看到大公子不在房中,明白吗?” 冷静下来的宋令贞,替萧南瑜遮掩的吩咐着小厮。 “是。”小厮点头。 宋令贞离开了,但让婢女将食盒留在了萧南瑜的房中。 雪夜下的云开院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萧南瑜离开镇国公府后,并没有直接去相府,他先去了梨园。 银装素裹的梨园,除了覆盖在屋顶院子中的积雪,和萧南瑜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他推开房门进入屋里。 睡在外间给萧以星、萧以舟守夜的小丫鬟翠柳被惊醒,她吓得一下坐起身:“谁?” “是我,你继续睡。” 萧南瑜越过翠柳,径自朝里间走去。 “公、公子?”翠柳看着黑暗中数月不见的黑影,又惊了一下。 公子走得离奇,突然就不来了,她还以为公子出了事,再也不会来梨园了。 没想到他会在深夜突然回来。 但萧南瑜深夜来梨园,翠柳已经见怪不怪了。 以往他就时常夜里来梨园,把两个小主子抱走,然后直到快天亮才又抱住小主子回来。 萧南瑜来到里间的床榻前,撩开幔帐看向床上熟睡的两个小家伙。 “星星?”萧南瑜俯身轻声唤着,“舟舟?” 萧南瑜看着厚厚被窝里,露出两个小脑袋的小家伙,伸手想摸摸他们的小脸儿。 但他雪夜里赶来,手是凉的,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复又收了回来。 手凉会冻到睡梦中的小家伙。 “星星、舟舟?”萧南瑜又轻声唤了一句。 想着他们要是睡得太熟,他就不带他们去相府了。 冬天又下着雪,夜里把他们从暖和的被窝里挖出来,到了姜沐言那边,睡到到黎明还得再把他们挖起床。 这一来一去,冻着小家伙就不好了。 睡梦中的萧以舟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床前立着一道黑影。 “爹爹?” 仅一眼,萧以舟都没看清楚黑影是谁,先开心的唤了起来。 “嗯,是爹爹。”萧南瑜看着睁开眼的萧以舟,露出了柔和浅笑,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萧南瑜刚掖好的被角,被萧以舟刷一下掀开,他从被窝里爬起来,朝萧南瑜扑去。 萧南瑜一把抱住小家伙摇摇晃晃的小身子:“爹爹也想你们。” 睡在里侧的萧以星被吵醒,睁开眼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也猛地掀开被子起身。 “爹爹!爹爹!” 小家伙开心不已,在柔软床铺上蹦跶了几下,一下跳到萧南瑜身上。 “爹爹,星星好想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星星?” 萧以星扑到萧南瑜怀里,依赖的趴在他肩头,说着说着小奶音里染上了哭腔。 她真的好想爹爹,好想好想,可是一直都见不到爹爹。 她好怕爹爹丢下她和哥哥。 但太公说爹爹不会的,娘也说爹爹只是在忙,不在京城没法来看他们而已,不是不要他们。 她相信娘和太公的话,爹爹果真又回来了。 萧南瑜抱着女儿,听着她软绵绵哭着埋怨的小奶音,又是心疼又是心软。 他侧头在女儿的小脸儿亲了一口,轻声哄着:“爹爹也很想星星。” “星星比爹爹想星星还要想爹爹,星星好想好想爹爹,天天都想。” 萧以星埋首在萧南瑜肩头,小脸儿一个劲儿的蹭着,又软又萌的撒娇。 “我也好想好想爹爹。”萧以舟也仰着英俊小脸儿对萧南瑜道。 “爹爹也好想你们的。”萧南瑜低头也亲了儿子一口。 父子女三人抱着腻歪片刻,萧南瑜道: “爹爹带你们去见娘亲好不好?” “好!”萧以星咻的一下抬起头,不偷偷哭了。 “好,我想和娘一起睡。”萧以舟也连连点头。 说去就去。 萧南瑜给两个小家伙穿上厚实的袄子,又裹上毛茸茸的披风,确保他们不会被冻着。 但他们这么一穿吧。 本就又小又矮的小家伙,被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球。 他抱在怀里就跟抱着两个大圆桶一样,看着膨胀了不止一圈。 萧南瑜抱着两个奶团子走出房门。 室外的夜风一吹,凉飕飕的。 萧南瑜自幼习武,体质特别的好,从不畏寒,他叮嘱着两个小家伙。 “把兜帽扯好,别吹着脸了。” “爹爹,我藏好了,我们快去找娘吧。” 萧以星的小奶音从萧南瑜的左肩头,闷声闷气的传出来。 不需要萧南瑜叮嘱,走到门外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的她,就很自觉的埋进了萧南瑜肩窝,用他的身体和自己身上的衣裳,把自己裹了一个严严实实。 萧以舟也和她一样,小脸儿藏得严严实实,保准不让雪夜里的冷风吹到自己。 相府。 姜沐言确实如萧南瑜所料,没睡在等他们。 夜里这么冷,又下着雪。 她不知道萧南瑜会不会来,想着这么冷,他就算来,应该也是一个人来,不会再带着两个小家伙来了。 但不确定中,她还是在等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等着等着。 窗棂一阵轻响,本就没睡的姜沐言一下坐起身,朝响动的窗棂看去。 窗棂被打开的一瞬,她看到了月色下反射着亮光的院外积雪。 积雪亮光的映照下,她清楚看到有人翻窗闯了进来。 萧南瑜的身影她很熟悉,她认出了萧南瑜。 但他抱在身上的两大坨,着实让姜沐言惊了一下。 “你把两个小家伙也带来了?” 姜沐言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娘!” “娘!” 萧以星和萧以舟听到她的声音,开心地抬起头来。 黑暗中,萧南瑜看着下了床榻就朝他而来的姜沐言,他站在窗棂前没动,对她道: “我们刚来身上寒气重,你穿好衣裳再过来。”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就这么过来会被他们身上的寒气冻到。 姜沐言脚步顿了一下,顺手扯下架子的披风披上,披散着头发就朝他们走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带孩子们过来。”她笑盈盈的说道。 萧南瑜眉心微动,眉目含笑的反问道:“所以你等的是我一人?” 第91章 她说的是以为他不会带孩子过来, 而不是以为他不会过来。 所以,她到现在也没睡,不是在等他和两个小家伙,只是在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她知道他今晚会来。 “嗯?”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2节 姜沐言伸手去抱圆滚滚一大坨的小团子, 一时没领悟过来萧南瑜的意思。 “娘。”萧以舟见姜沐言先抱的自己, 开心的抬手搂住她脖子。 “舟舟冷不冷?过来有没有冻到?” 姜沐言单手抱着萧以舟, 纤长如玉的右手摸上他的小脸儿。 倒是不太凉,应该没怎么被冻到。 “娘, 我不冷,爹爹给我们穿得很厚实, 我没有冻到。”萧以舟奶声奶气道。 姜沐言摸完萧以舟的小脸儿, 又朝另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团子伸手,摸了摸萧以星嫩滑的脸儿,也不冻手。 两个小家伙过来没有受寒, 她也就放心了。 萧南瑜见姜沐言摸完萧以舟的脸摸萧以星,摸完萧以星的脸就要收回手。 他劲腰一弯就俯下身去, 主动把脸凑到她细嫩柔软的玉手边。 姜沐言指尖触到微凉的不明物体, 定睛一看,似乎是萧南瑜的脸? “你干什么?”她不明所以。 “你摸摸我的脸凉不凉。”萧南瑜道。 他清清冷冷的语调听起来很正经,似乎所说之事很重要。 一头雾水的姜沐言,犹豫一瞬,肤如凝脂的纤小素手缓缓贴上他脸庞。 他冒着风雪而来,脸上冰冷冰冷的, 姜沐言摸上去的一瞬被冻得手指微颤。 少女的手柔软细嫩,又刚从被窝里出来, 暖烘烘的。 黑暗中,萧南瑜眸光微闪。 她的手所过之处皆染上一股热意, 似有一股暖流从他脸颊散发出去,顷刻之间便暖遍了他全身血肉,最后狠狠冲击进他的心口,暖得他一颗心也跟着热起来。 萧南瑜让姜沐言摸他的脸凉不凉,姜沐言虽不太明白,但她摸了一下,摸完回答道: “凉。” 然后她就收回了手。 萧南瑜担心自己脸上寒气冻着她的手,所以她收回手时没有制住她。 姜沐言见他直起腰,似乎就没了下文,不由追问道: “然后呢?” 他让她摸了他的脸凉不凉,应该是有原因的吧? “如果两个小家伙被冻得小脸凉飕飕的,言言,你会怎么做?” 萧南瑜眸色深深的凝视着姜沐言,循循善诱道。 “当然是给他们暖暖,让他们暖和起来别冻着。”姜沐言没有半点犹豫,理所当然的说道。 “所以言言,你不能厚此薄彼对不对?” 萧南瑜继续诱导着,想让姜沐言别光顾着两个小家伙,也在乎在乎他。 两个小家伙的小脸儿不凉,被冻凉的是他的脸,她是不是应该让他也暖和暖和? “……”姜沐言杏眸眨巴了几下,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旋即小脸腾得一下爆红。 萧南瑜是在跟她撒娇吗? 不、不能够吧? 这、这、他这是什么行动? 姜沐言一时弄不明白萧南瑜到底什么意思,干脆也不去想了。 “屋里烧了地龙,也燃了银炭,你快来炭盆边烤烤火。” 她有些羞涩的扯着萧南瑜袖管,将他带到炭盆前。 既然冷,那就烤烤火吧。 萧南瑜:“……”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要是两个小家伙冻得小脸冰凉冰凉的,她也只是让他们烤火而已? 里间动静有点大,一直传出说话声。 睡在外间守夜的绿蕉,早就醒了。 她坐在软榻上听了几句,听出了萧南瑜的声音后,她就默默下了软榻。 绿蕉也没有绕过屏风去里间看。 她默默地卷起自己的铺盖,抱着被褥往外走。 萧家大公子今日回京,晚上就又来了。 他来了,她就不能再睡在外间守夜了,得去门口守着。 绿蕉打开房门,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本就清醒的她瞬间更清醒了。 她跨出门槛关好房门,在廊庑墙根下打好地铺,赶紧钻进了被窝里。 好冷,被子里比较暖和。 里间。 炭盆就放在床前一点的位置,萧南瑜抱着萧以星烤火,父女的目光却都看向了拔步床。 姜沐言站在床榻前,在给穿得圆滚滚的萧以舟脱衣裳。 她解下毛茸茸的狐毛披风,又脱下厚厚的袄子,萧以舟才从圆滚滚的小肉桶形状变成了苗条许多的可爱团子。 “舟舟,快去被窝里躺着。” 一下子脱下这么多衣裳,姜沐言担心他着凉,催促他去钻被窝。 见小团子自己爬去被窝里,她才又转身朝萧南瑜走去。 “娘。” 萧以星不等她过来,就已经伸长了手要她抱抱。 姜沐言温柔浅笑的走过去,从萧南瑜怀里将萧以星抱过来,转身又往拔步床走去。 “……”萧南瑜孤零零一人站在炭盆前。 孩子没了,她也走了,她转身前甚至都没和他说一句话。 几月不见,深觉自己被冷落了的萧南瑜,看着姜沐言纤瘦背影的眼神,略有点幽怨。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孩子身上,都看不到他了。 萧南瑜其实不冷,一路过来吹了些风与雪,脸上和双手是有些冷,但身上一点都不冷。 在炭盆前稍微站一站,他这会儿手与脸都不冷了。 但他还是站在炭盆前没动,一双清冷眼眸在黑暗中深深望着姜沐言。 姜沐言将萧以星的厚衣裳也脱完,将她也塞进了暖和的被窝里,又将两个小家伙脱下的袄子、披风,都挂在架子上之后。 她转身朝萧南瑜看了过去。 终于等来她关注的萧南瑜,肩背都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你怎么穿这么少?都不冷的吗?” 注意力从小团子转移到萧南瑜身上的姜沐言,抬脚朝他走去。 今日在长街上看到他,他甲胄下也只穿着单薄衣裳,看着就冷。 面对她的关心,本就不冷的萧南瑜,下意识想说自己不冷,但话到嘴边,他改口道: “还好,习惯了。” 确实是习惯了,他自幼习武,寒冬酷暑也日日练剑打拳,筋骨体质从小就打磨的好,不太畏严寒。 他习以为常的事,却听得姜沐言心疼了。 “还是要多穿点,冻着了可不好。” 人身□□,天气这么冷,不多穿点衣服怎么能行呢。 “好。”萧南瑜眉眼间蕴含着浅淡笑意,心情愉悦的点头应承着。 方才心头的那点子幽怨,因为姜沐言小小的关心,也瞬间一扫而空了。 萧南瑜没有发现自己很好哄。 姜沐言也没有发现,自己在无意间哄好了萧南瑜。 萧南瑜以为,姜沐言朝他走来是要对他做些什么,结果她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悬停在炭盆上,就没了其他举动。 她在烤火。 嗯,她过来只是烤火。 她是冲着炭盆过来的,而不是他。 萧南瑜垂眸看着少女纤长细嫩的玉手,他也默默地伸出双手,烤火。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过来?” 他幽深如墨的漆黑眼眸,从姜沐言的双手上移到她脸上。 两人已经习惯了夜间不点灯。 满室漆黑中,姜沐言能看清多少,萧南瑜不知道,夜视能力极好的他,却能看清楚她的五官样貌,乃至她卷翘密长的睫毛。 “猜的。” 姜沐言抬眸看萧南瑜一眼,小巧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 萧南瑜眸色陡然一暗,目光定凝在她饱满小巧的粉唇上,深深地看着。 看得喉咙干渴之际,他才又默默移开视线,看向她的眼睛。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3节 她眼帘低垂,在看自己烤火的手。 “你以为我不会带小家伙过来?” 黑暗中,萧南瑜脚步轻挪,不留痕迹的靠近姜沐言几分,同样在烤火的双手也悄无声息的移了移,一双大掌朝她凝脂般的素手靠近。 “嗯,太冷了,外面还下着雪,夜里更冷,小家伙睡下后不一定能起得来。” 姜沐言想着,萧南瑜肯定也担心小家伙过来容易冻着。 另一个是小家伙都早睡,大半夜又这么冷,他们应该不想起床。 虽然想是那样想,但看到萧南瑜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她还是很开心的。 萧南瑜离京这几个月,她也时不时就去梨园看望两个小家伙,但没法天天去。 小家伙想她,她也想他们,恨不能天天都将小团子带在身边养育,奈何现实不允许。 “所以你这么晚没睡,是在等我一个人。” 萧南瑜又追问了一遍先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烤火的双手还再次向她挪移,离姜沐言纤细的指尖仅有一寸距离了。 她随便动一动手,很大可能都会碰到他。 姜沐言看着自己烤火的手,也没发现萧南瑜的小动作。 “……”她缓缓抬眸看向萧南瑜,对上萧南瑜漆黑深邃的眼眸时,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萧南瑜刨根问底,问了一遍又一遍,在意的竟是这个? 这个问题很值得深究? “等你和等孩子们是一样的呀。”姜沐言秀眉微蹙,小脸微红的回答道。 虽然不明白萧南瑜为何刨根问底,但她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一个待字闺中的闺阁女子,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在等一个夜闯她闺房的少年郎。 这事任谁知道了,都会认定是放浪形骸的行为。 她放浪,萧南瑜也放浪,谁都逃不掉。 姜沐言眼神闪烁,默默垂眸不敢再与萧南瑜对视。 “不一样。”萧南瑜一口否定。 姜沐言眨巴着杏眸,眼中有几丝疑惑。 萧南瑜否定的太快太坚定了,好像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哪里不一样?”她复又抬眸看向萧南瑜。 “等孩子和……等丈夫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话出口的瞬间,萧南瑜自己也有些羞耻,但他在停顿了一下后,还是嗓音低沉的说了出来。 姜沐言清亮的杏眸一连眨巴了好几下,难掩震惊的盯着萧南瑜看。 怎么连丈夫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他都不会害羞的吗? 姜沐言咻一下低头,收回视线不再看萧南瑜,结结巴巴又瓮声瓮气的小小声道: “我、我们还没成亲,你不要瞎说。” 一句话说完,她脸颊发烫,热得她手心都快冒汗了。 虽然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她也早就知道两人会成亲,但毕竟还没有成亲,她还没办法将萧南瑜当成自己的夫君看待。 萧南瑜这也孟浪了点。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孟浪的一面? 姜沐言心思百转千回间,双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热。 她庆幸屋里没点灯,萧南瑜看不到她面色涨红的样子,她也能强装镇定的继续烤火。 萧南瑜不需要看,光听她结结巴巴的娇柔嗓音,都能想象出她脸红害羞的模样。 他嘴角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怕把人给吓跑了,没再继续逗弄她。 “言言,我离京这几个月,你过得好吗?” 萧南瑜眉眼含笑的转移了话题。 “挺好的。”姜沐言抬眸看他一眼,又飞快垂眸,道,“你呢?在锦州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萧南瑜不想让她担心,略过那些危险之事,轻声道,“就是很想你。” 姜沐言烤火的轻轻一颤。 她微颤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萧南瑜的手指。 她没发现,萧南瑜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他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不紧不慢的又补充一句: “……和两个小家伙。” 姜沐言眼睫轻颤了几下,颤完暗暗长吁一口气。 出门在外想念孩子很正常。 她自动忽略了,让她心里有点甜蜜又羞涩的想她之语。 “小家伙这几个月也挺好的,我不能常去梨园,镇国公安排到梨园去的胡嬷嬷,很细心很有经验,把两个小家伙照料的很好。” 姜沐言讲述完两个小家伙,想到萧南瑜说想念萧以星、萧以舟,她又接着道: “两个小家伙也很想你,我每次去梨园,他们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沐言这几个月去梨园,碰见过镇国公两三次。 镇国公在京中也很忙碌,不像之前那样天天都去梨园了,但他只要有空就会去。 姜沐言遇到他会问一下,有没有萧南瑜在锦州的消息。 但镇国公可能是怕她担心,她问了三次,三次他都说萧南瑜在锦州挺好的,让她不要担心。 她再问详细一点的事情,镇国公就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了。 姜沐言觉着,萧南瑜应该会写信回来,镇国公肯定知晓锦州和萧南瑜的情况。 但镇国公不肯告诉她,她也不好多问。 好在那些焦心的日子都过去了。 现在萧南瑜回来了,他看起来挺好的,似乎还比去锦州之前壮实了一些。 “那言言呢?”萧南瑜这次不给姜沐言闪避的机会,漆黑瑞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轻声诱哄般询问道,“言言想我吗?” 想的。 姜沐言自然是想他的,要不然也不会每个月都去相国寺给他祈福,但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抿着唇沉默了。 萧南瑜在她的沉默中,脚下又挪了大半步,这一次他站得极近,两人手臂都快贴上了。 “言言。”萧南瑜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嗓音也暗沉了不少,在她耳边轻声追问,“你想我吗?”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激得姜沐言耳垂一瞬红透,低眉敛眸的眼睫也连连眨动着。 他怎么突然靠得这么近了。 “言言?” 萧南瑜锲而不舍的追问着,低沉醇厚的嗓音似带着某种蛊惑,引诱着姜沐言回答道。 姜沐言想到萧南瑜说,他很想她,在难以启齿的羞耻中,她杏眸慌乱的闪了又闪,最终声音细如蚊吟的结巴道: “想、想的。” 确实是想他,担心他在锦州过得不好,有没有遇到危险,会不会染上疫病。 他走了近四个月,她就担心了他近四个月。 怎么可能不想呢。 得到肯定答案的萧南瑜,清冷矜贵的面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淡笑。 她想他。 她也想他的。 萧南瑜满足了,姜沐言却羞得连眼皮子都不敢往上抬了。 她看着自己烤火的手,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想要转移注意力。 脸颊红透处于羞涩状态的她,没注意到萧南瑜的手离她很近,她搓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认真搓手给自己取暖的姜沐言,碰了萧南瑜的手指好几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搓手的动作一顿。 此时此刻。 她左手无名指的指尖,停在了萧南瑜的右手尾指上。 少女柔软细嫩的指腹戳着少年郎坚硬的手指骨节。 姜沐言看着两人不小心碰到一起的手。 萧南瑜也凝着她细细嫩嫩的无名指,很细小白嫩的一根手指,和他宽大的手掌一点都不一样。 死寂一般的安静中。 姜沐言看着看着,猛然回过神来,与萧南瑜相触的无名指轻轻一抖就要缩回手。 然而,萧南瑜动作更快。 她轻轻一抖的细嫩指尖也似抖在了萧南瑜心上。 萧南瑜察觉她要缩回手,宽大的手掌迅猛一抓,如凛射出的箭矢精准无比,牢牢抓握住了少女只缩回几寸的双手。 他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抓住了她两只手。 如铜墙铁壁般禁锢着,让她动弹不得分毫。 姜沐言看着自己突然被抓住的手,错愕了一瞬,旋即心跳猛然加速。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4节 嘭嘭嘭的心跳声如擂鼓,在她胸腔里猛烈跳动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让她心慌不已。 萧南瑜要干什么? “我给言言暖手。”萧南瑜轻声道。 他说完,左手也轻轻贴上姜沐言的手背,如获至宝的捧着,两只大手严丝合缝的包裹住她一双小手。 萧南瑜的心跳也很快,但他表现的很镇定如常的样子,似乎捧着姜沐言的手细心呵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姜沐言没有出去吹冷风,屋里又烧着地龙,燃着炭盆,其实她不冷。 她的手也不太冷。 但手被萧南瑜牢牢包裹住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有点凉,因为萧南瑜的手掌很热。 至少比她的手热。 姜沐言双手被萧南瑜捧着握着,根本就不敢动,却也没让他放手。 她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萧南瑜的手上。 他的手掌好大,手指也很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很有力量。 她双手被他双手握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越发衬得他手掌宽大。 这就是男子的手吗? 不对比不知道,握在一起竟比女子的手大这么多。 萧南瑜安静不语,不想打破这一分静谧美好的气氛,就这么捧着姜沐言的小手,贴心又带着一丝私心的给她暖手。 她的手纤小柔软,柔若无骨的捧在手心里,跟捧着一块软玉一样,舒服到他不想放手。 他们这边安静了下来。 床榻上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两个小家伙,开始了窃窃私语。 萧以星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翻了个身,面朝着萧以舟,小奶音天真道: “哥哥,你手冷吗?星星也给你暖暖。” “……我手不冷。” 萧以舟嘴上说着不冷,小手却在被窝里伸向了萧以星,摸索到她的小肉手摸了摸。 妹妹的手也不冷,应该不用他给妹妹暖手。 “哥哥,我给你暖手。”萧以星反手抓住萧以舟。 “我不冷,不用暖。” 萧以舟将手从萧以星手中抽出,扯了扯被她翻身拱开的被子,让她盖得严实些。 “我也不冷。”萧以星自己两手交握,感受着自己暖烘烘的小手,“可我也想给人暖手嘛,哥哥,我手好暖和的。” “嗯。”萧以舟刚摸过她的手,知道她手暖和,给她出主意道,“娘的手凉,等娘上床,你给娘暖手。” “好!” 萧以星开心地点头,搓着自己暖烘烘的小肉手,等着姜沐言躺上床来。 小家伙的窃窃私语在安静的深夜里,姜沐言就是不想听也听到了。 小孩子天真无邪,她却窘迫不已。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红着脸缩手却发现萧南瑜握得更用力了,不想放开她的手。 “你、你……” 姜沐言满脸羞涩的想让他放手,放手二字即将脱口而出之际,她灵光一闪,改口道: “你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嗯?”她突然说要送礼,萧南瑜惊疑了一下。 “原本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但你生辰时人在锦州,我没法把生辰礼送给你,现在给你补上,也算生辰礼可好?” 姜沐言杏眸微垂,能察觉到萧南瑜在看她,她却羞得不敢抬眸与他对视。 萧南瑜可谓是心花怒放,面上却还是沉稳持重的颔首:“好。” 姜沐言听到他首肯,手却还牢牢抓着她,不由得抬起眸看向他,娇嗔道: “你不松手,我怎么去给你拿生辰礼?” “……”萧南瑜不想松手,一点都不想。 可她送他的生辰礼,他也有点迫切的想知道是什么。 第92章 萧南瑜沉吟片刻, 还是没松手,先问道: “言言送的是何物?” “……”姜沐言不想说出来,双颊绯红的低语道,“看了就知道了, 你松手我去拿。” 萧南瑜又犹豫了片刻, 捧着她双手的宽大手掌, 才恋恋不舍的一点点松开。 今夜,他握她的手, 捧在掌心良久,她都没有挣扎推开, 这让萧南瑜心中暗流涌动, 难掩喜悦。 可下一次想要再牵她的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 双手终于得了自由的姜沐言,十指捲握暗暗攥紧, 大拇指羞得被四根手指藏在了掌心里。 哪怕收回了手,可她手指手背依然发烫, 好似还被萧南瑜捧在手心里一样。 他手掌宽大又暖和, 被他握着手时,比她自己抱着手炉还温暖舒适。 姜沐言心神飘忽的朝角落走去。 她打开一个箱笼,从被褥角落里拿出一个狭长的黑檀木小匣子。 匣子她小心翼翼的藏在箱笼里,不敢放在梳妆台上,怕被其他小丫鬟看见。 姜沐言抓着小匣子,回身时看到站在炭盆前的修长黑影, 突然就有点怯,不太敢朝萧南瑜走去了。 视野漆黑的房间里。 萧南瑜高大挺拔的黑影压迫感十足。 哪怕这是姜沐言自己的房间, 她无比熟悉的地方,可萧南瑜给她的压迫感依然让她无法忽视。 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姜沐言站在箱笼前看萧南瑜, 他高大的黑影似散发着浓烈的侵略性,像要吞没了她一样。 萧南瑜见姜沐言站在角落不动,没有开口催促她。 他长身玉立于炭盆前,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他就那般看着,似乎姜沐言不回到他身边,他能一直看下去,地老天荒的看着她。 不回去是不行的。 姜沐言拿着早已准备好,却没能在萧南瑜生辰时送出去的生辰礼,缓缓朝他走去。 回到炭盆前,姜沐言站在萧南瑜面前,纤纤玉手捧着狭长的小匣子,在黑暗中递给他。 “这是送你的二十岁生辰礼。”她轻声道。 男子二十及冠,是很重要的仪式。 可萧南瑜及冠之时,人在疫病横行的锦州,萧家人没法给他举行及冠礼。 姜沐言听闻,世子夫人为此伤心落泪了好几场,那段时间的京中宴会,她全都推了没出席。 萧南瑜垂眸,伸手接过她捧着手中的小匣子。 他拿起狭长的匣子时,指腹不经意的从她柔软的掌心轻轻滑过。 肌肤相触的一瞬,似有电流激荡而过,两人指尖微颤,眸光都闪了一闪。 萧南瑜拿起小匣子的手紧了一紧,姜沐言则飞快放下手,两只小手缩进了披风里。 萧南瑜见她躲得这么快,想解释一句。 此乃意外,并非他有意为之。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他一解释反倒有越描越黑的感觉。 于是乎,萧南瑜干脆选择了沉默。 他目光狭长的黑檀木小匣子上,缓缓打开。 黑暗中,一抹莹润的光泽闪现,一支长长地通体润泽的白玉? 萧南瑜拿起白玉,才发现这是一支发簪,簪子上雕刻着一支栩栩如生的大雁。 雁乃忠贞之鸟。 一刹那间,萧南瑜心潮澎湃,朝姜沐言投去的炙热目光,恨不能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但他极力克制着,怕吓着她。 “谢谢言言,这支簪子我很喜欢。”萧南瑜嗓音略微暗哑的低低道。 他及冠了,正缺少一支连冠于发的簪子。 她送的簪子,他会戴的,天天戴。 “你喜欢就好。” 姜沐言的声音比他还低,低到拔步床里偷听的两个小家伙都没听到。 “哥哥,娘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到。”萧以星捂着小嘴儿,小小声的询问萧以舟。 萧以舟看一眼躺在身旁的妹妹,摇头低语:“我也没听到。” 姜沐言听不到两个奶团子的窃窃私语,萧南瑜却是能听清的。 但他现在不想搭理小家伙,免得姜沐言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她就又忽略他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5节 “我也有个礼物想送给言言。” 萧南瑜将大雁玉簪放回小匣子,伸手从胸前拿出一个手帕。 是之前有一天晚上,他给梦魇中的姜沐言擦过汗的白色手帕。 自从给她擦拭过细汗后,这条手帕他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简简单单没有绣任何图案的白色手帕摊开,手帕上也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子。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手中的白玉发簪,有一瞬的错愕。 不是这么巧吧? 她送萧南瑜发簪,萧南瑜也送她发簪? 还都是白玉的。 不论是何材质的簪子,长长的一根其实相差不太大,区别在于簪子上镶嵌或雕刻的图案。 萧南瑜手中的白玉簪子,和姜沐言送他的大雁簪子就很相似。 发簪由一整块上好的白玉切割而成,唯一不同的是,一支簪子上雕刻着大雁,一支簪子上雕刻着玉兰花。 两朵洁白的玉兰花是萧南瑜亲手雕刻而成。 在锦州时,他想她又有空闲的时候,便会雕上一雕,将带去锦州的玉石全都雕废了,才得了这么一支令他满意的簪子。 此时此刻。 萧南瑜看着左手匣子里,姜沐言送他的大雁簪子,再看看右手他亲自雕刻的玉兰花簪子,心里就更满意了。 这两支白玉簪子放在一起,就像是同一块玉石雕出来的一对簪子一样。 虽然一支簪子是大雁,一支簪子是玉兰花,但在萧南瑜心里,它们就是一对玉簪。 “言言,这是我亲手雕刻的簪子,雕的是你最喜欢的玉兰花。” 萧南瑜右手往前伸,将玉兰花簪子递到姜沐言的面前。 “你亲手雕的?”姜沐言目露惊讶。 他什么时候雕的? 不对,他竟然真的会雕刻玉石? 他什么时候学的这门手艺? “嗯。”萧南瑜颔首。 他想亲手给她戴上玉兰花簪子,但深夜从床榻上起来的姜沐言,乌黑浓密的齐腰长发披散在肩头,他暂时没机会将簪子亲手插在她的发髻上。 姜沐言伸手接过玉兰花簪子,还顺手将垫着它的白色手帕也拿了过去。 她垂眸看着手感温润的白玉簪子,纤细的手指在玉兰花的花瓣上细细摩挲着。 雕刻工艺算不得顶好,但也掩不住姜沐言眸底的欣赏之色。 这是萧南瑜亲手雕的玉簪子,说起来,倒是比她送的大雁簪子有心多了。 姜沐言看着玉兰花簪子难掩欣赏,萧南瑜看着玉兰花簪子底下的白色手帕,却心疼了起来。 手帕擦过她的汗,他想留着自己用,没想把手帕也一起给她的。 “言言。”萧南瑜心疼的犹豫片刻,决定将自己的手帕讨回来,“手帕是我用过的。” 姜沐言正细细观赏着玉兰花簪子,乍听此话怔了一瞬。 她看着神色正经的萧南瑜,垂眸去看手中的白色手帕,反应过来后小脸腾的布满红霞。 她右手捏着玉兰花簪子,左手往前伸,纤细娇小的手掌上是摊开的白色手帕。 萧南瑜看着被她捧在手上的帕子,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没有急着伸手接过来。 “言言想要这条手帕便拿去。”萧南瑜突然变得大方起来,一点都不心疼了,甚至眉眼含笑,可他话锋一转却补充道,“只要言言再送我一条手帕即可。” 嗯? 姜沐言杏眸微睁,这是什么意思? 要和她交换手帕的意思? 姜沐言看着一本正经的萧南瑜,双颊的红霞一点点蔓延到耳根,连耳垂都红得能滴血了。 什么正经,萧南瑜瞧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分明是在耍流氓嘛。 是耍流氓吧? 虽然萧南瑜在耍流氓,可姜沐言看着他眉目含笑的正经模样,却一点都气不起来。 姜沐言在心里嘀咕,哪有这样的。 萧南瑜这也太不矜持了。 可她心里觉得不妥,嘴上却羞赧不已的低声回道:“我没有新的手帕。” 萧南瑜眉心微动了一下。 意思就是,若有新的手帕,她便愿意送他一个了? “不用新的。”萧南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心情大好的愉悦弧度,“我不介意用言言用过的手帕。” 相比崭新的手帕,他更想要她用过的。 姜沐言的清艳小脸彻底红透,她微低着头没好意思去看萧南瑜,小脑袋却坚定地摇着,羞耻拒绝道:“不行。” 她用过的手帕怎么能拿来送给他,羞死人了。 虽说有些场合,比如状元游街的时候,许多女子会朝状元郎抛香囊丢手帕,以示爱慕之心。 但那些场合带着一些玩乐的热闹气氛,跟私下赠手帕还是不一样的。 且萧南瑜要的还是她使用过的手帕,她哪有脸拿出来送他。 萧南瑜见少女羞得都不敢抬头看他了,也不好再逗她,抬手拿回了他自己的白色手帕。 “三日后有一场宫宴,你去吗?” 萧南瑜适时的转移话题,免得姜沐言羞得不再搭理他。 姜沐言没听说三日后有宫宴,但想来是庆祝三皇子、萧南瑜等人赈灾圆满完成,论功行赏的喜宴。 “我还没听说有宫宴,我娘收到帖子入宫的话,应该会带我一起去。”姜沐言道。 萧南瑜颔首,他希望她也去。 他们总在夜里相见,白日里除非她去梨园,否则他想见她一面都难。 特别是两人近四个月没见了,他恨不得天天都看到她在眼前晃悠。 这一夜。 萧南瑜仍旧在姜沐言的拔步床床头打地铺。 睡前他抬头看一眼黑暗中的拔步床,想到床榻上躺着姜沐言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他眉梢眼角都情不自禁的柔和了几分。 萧南瑜安心入睡,睡得无比踏实,是四个月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顿觉。 临近黎明时分。 萧南瑜睁眼醒来,卷好被褥放回角落的箱笼,他来到拔步床前,撩开幔帐看着睡得香甜的母子三人,实在不忍心扰醒他们。 但再不忍心,也不能把两个小家伙在相府留到天亮。 他俯身伸长了手臂,将睡在床榻最里面的萧以舟,先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萧南瑜轻手轻脚,没有吵醒姜沐言和萧以星。 萧以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浑身软绵绵的任他折腾穿衣,他闭着眼睛不吵不闹的继续睡。 给他穿好厚实的袄子和披风,萧南瑜把圆滚滚的小团子放倒,让萧以舟躺在床尾继续睡。 许是萧以舟躺下时,压到了被子里姜沐言的脚,又或许是萧南瑜抱萧以星时,掀开的被子惊醒了姜沐言。 萧南瑜小心翼翼地给萧以星穿袄子时,姜沐言睁开了眼睛。 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看着萧以星歪头歪脑还在睡的绵软小身子,心疼道: “冬天太冷了,晚上就别带孩子过来了,来回折腾他们睡不好也辛苦。” 她刚睡醒,本就清甜的嗓音软绵绵的,直击着萧南瑜的耳膜,听得他耳膜发痒,心尖也跟着痒了起来。 “好,晚上先不带孩子来。”萧南瑜轻声应着。 她只说不带小孩过来,没说不让他来。 姜沐言睡意朦胧的迷糊脑子,似乎知道萧南瑜在想什么,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又补充道: “你也别总是夜里来了,晚上睡不好你也辛苦,现在又是这么冷的天,你在府里睡得舒服些。” 萧南瑜给萧以星裹披风的动作一顿。 “言言,你要赶我走?”他问。 姜沐言没想到他会这样想,惊得连睡意都跑了一些。 “没有,我没有赶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天冷,你来来回回的太辛苦了。” 姜沐言立即解释清楚,她是心疼他,不是要赶他走。 他都夜闯她闺阁这么多回了,要赶早就赶了,哪里会现在才赶他。 “我不辛苦。”萧南瑜很认真的对姜沐言道,内心挣扎了一瞬,他轻声低语着,“我想见你。” 见不到她才辛苦。 夜里不来,白日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姜沐言的小脸又红了。 “……那、那你想来的时候可以来,但不要每晚来,在我这里来回折腾你睡不好。” 在萧南瑜炙热又深情的眼神下,姜沐言不忍心拒绝他,各退一步的和他商量着。 姜沐言羞涩的低敛着眉目,有勇气同意萧南瑜夜里再来找她,却没勇气抬眸看他一眼。 以前只觉得萧家大公子是一个清隽傲骨,清冷矜贵的正人君子,哪里会想到,少年郎看着一本正经的,竟这么会哄姑娘家欢心。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6节 他用那般深情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轻声诱哄般说想见她。 她就是铁石心肠的一个人,也不舍得拒绝他。 “好。”萧南瑜浅笑着应承下来。 只要她愿意让他来就行,且她承诺了,他想来的时候就可以来,他觉得自己每晚都会想来的。 萧南瑜抱着两个圆滚滚的、还没睡醒的小团子离开了。 他将两个小家伙放回梨园,在天亮之前回到镇国公府。 未免守夜的小厮发现他一整夜都不在房中,萧南瑜回自己房间也是翻窗进的。 回到府中的萧南瑜,已经不打算再睡了。 他从里间走到外间,想去练功房练剑,但他快到走到门口时,视线忽然定在桌几上。 桌上放着一个黑漆描金的食盒。 萧南瑜很肯定他昨晚离开房间时,外间桌上是没有这个食盒的。 萧南瑜拧眉,继而心头一跳。 昨夜有人送吃食到他房中,是小厮送进房中来的,还是谁过来了? 会在夜里送吃食给他的人,萧南瑜第一个想到母亲宋令贞。 他走到桌几前,打开食盒。 食盒里有一碗燕窝粥,还有几盘子点心,一夜过去全都已经凉透了。 萧南瑜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他快步往外走,拉开房门。 睡在廊下守夜的小厮看到他出来,连忙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大公子。” 小厮揉了揉眼睛,毕恭毕敬的行礼。 “我房中的食盒是谁送来的?”萧南瑜问小厮。 “世子夫人昨夜送来的。”小厮如实回答着。 “我娘亲自送来的?她昨夜进我房间了?” 萧南瑜期待着能从小厮的口中得到另一个答案。 比如宋令贞的婢女送过来的,他的小厮再将食盒放进了他的屋中。 “是的。”小厮躬身一五一十道,“大公子,昨夜世子夫人在门外一直喊,都不见你回答,世子夫人就闯进去了,然后就……发现你不在房中。” 小厮瑟缩着脖子,萧南瑜回京之后,夜里一直都是他守夜。 萧南瑜交代过,不要随意进入他的房间。 且萧南瑜夜里从来不需要人伺候,所以小厮守夜守得非常轻松,在廊下能安安稳稳的睡一夜。 许就是太轻松了,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萧南瑜偷偷离开过,还好昨晚世子夫人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萧南瑜面色沉了沉。 他夜里偷偷离府的事,被宋令贞发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南瑜照旧去练功房练剑,用早膳时去了秋水苑,主动跟宋令贞交代,说他昨晚有事出去了。 宋令贞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刨根问底问他去干什么了,这事便轻轻揭过了。 但这件事给萧南瑜提了个醒。 常在河边走容易湿鞋。 原本想要每晚都夜闯姜沐言闺房的他,被迫改了念头。 他刚从锦州回京,未免宋令贞又在晚间去给他嘘寒问暖,他连着两个晚上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府中过夜。 直到宫宴那日,他才又见到姜沐言。 皇宫宫门口。 萧南瑜跟在镇国公身后进入宫门。 他走着走着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到了正在下马车的姜沐言。 熠熠日光下,他一眼看到了她戴在头上的玉兰花簪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他的发冠上也插着她送的大雁玉簪。 “阿瑜,你一直回头看什么?” 镇国公世子见萧南瑜回头往后看,似乎还笑了笑? 他惊奇之余,不由得也跟着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的宫门口,都是排队准备入宫的各大臣和大臣家眷,有什么好看的? 镇国公回头看了眼儿子和孙子,也朝宫门口看去。 他扫了几眼,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姜沐言,顿时就明白萧南瑜在看什么了。 还能看什么,看他未来的媳妇儿呗。 大孙子也是不够定性,大庭广众之下盯着人姑娘家看,也不怕被人看出猫腻来。 “阿瑜都多少年没回京了,随便看看而已,你大惊小怪什么?” 镇国公心里吐槽着大孙子,嘴上却还要替大孙子在儿子面前遮掩。 “爹,我也是随便问问而已。” 莫名被训的镇国公世子,赶紧解释一句。 萧南瑜看着自己父亲和祖父,识趣的闭嘴不言,心里却在可惜。 他入宫入得有点快,他回头看到了姜沐言一眼,但她好像没看到他。 姜沐言确实没看到萧南瑜。 她跟在陆巧身边,陆巧和几位相熟的夫人寒暄,秦瑶看到她,把她拉了过去。 “阿言,你听说了吗?此次宫宴,圣上要给大皇子和二皇子指婚。” 秦瑶用团扇遮着下半张脸,压低声音对姜沐言道。 “没听说。”姜沐言轻轻摇头,“指婚就指婚,反正不会指婚在你我身上,用不着担心。” 宫宴上圣上真指婚了,她们看热闹贺喜就行了。 姜沐言不担心,秦瑶却有点担心,反正姜沐言都知晓她心仪三皇子了,她也不怕再被姜沐言笑话,低声道: “你说,圣上会不会给三皇子也指婚?” 姜沐言眉梢微挑,瞬间明白了秦瑶的担忧。 “三皇子年纪小些,圣上应该不会急着给三皇子指婚。” 姜沐言安慰着秦瑶,见她眉心紧蹙的样子,又故意打趣好友道。 “你放心,万一圣上给三皇子指婚,一定是把你指给三皇子的。” 她可没有胡说八道,两个小家伙亲口说的。 秦瑶是三皇子妃,还和三皇子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 秦瑶的脸瞬间爆红,又羞又气,用团扇轻轻拍了下姜沐言: “好你个姜沐言,你拿我开玩笑。” “没有拿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姜沐言轻笑着躲开秦瑶打过来的团扇。 她说的都是真话,奈何好友不信。 两人笑笑闹闹,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跟着长辈在宫门口验明身份,一起入宫。 “圣上不止要给大皇子、二皇子指婚,听说还想给三公主找个驸马,我听我娘说,宜贵妃属意的驸马人选是陆家大公子。” 姜沐言正和秦瑶窃窃私语着,旁边一道声音突然闯入耳中。 陆家大公子,不就是陆承彦嘛。 宜贵妃想让陆承彦娶三公主? “阿言。”秦瑶忽然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姜沐言,眼睛一本正经的目视前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看前面的萧大公子,他好像在看你。” 第93章 姜沐言心里咯噔一下, 转眸顺着秦瑶的视线往前看去。 巍峨大殿前的白玉石阶上。 萧南瑜和镇国公几人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他们回过身来往后看。 镇国公在看谁,姜沐言不知道。 但萧南瑜的目光,确实是落在她身上的。 两人隔着高高的台阶, 一上一下远远对视着, 心里都非常的确信, 对方是在看自己。 姜沐言怕被人发现,不敢与萧南瑜对视太久。 她收回视线, 神色正经的对秦瑶道: “不是看我,萧大公子看的是这个方向而已, 他眼中看到的定然是一大片人, 阿瑶你莫要瞎说。” 姜沐言说话之时,萧南瑜的目光也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其他方向。 “是吗?”秦瑶看看高阶之上的萧南瑜, 又看看姜沐言,疑惑了。 她看错了? 可刚才分明感觉萧南瑜是在看姜沐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7节 “肯定是的。”姜沐言斩钉截铁的点头。 就算萧南瑜看的是她, 她也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承认。 姜沐言和秦瑶一起踏上台阶。 旁边的贵女还在议论陆承彦被宜贵妃看重, 有可能要尚公主的事,姜沐言低眉敛眸,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陆家和陆承彦的事,都和她没关系了。 姜沐言心里想着,陆承彦的事和她无关,拎着裙摆上了一级又一级台阶, 终于来到了大殿前。 她和秦瑶携手往前走着,即将入殿时, 不经意的一个转眸,看到了从大殿右侧走过来的陆承彦。 她和陆承彦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姜沐言甚至想不起来, 她上一次见到陆承彦是什么时候。 陆承彦乍然看到她,脚步微微一顿,接着继续向前。 秦瑶也看到了陆承彦。 她下意识就朝身旁的姜沐言看去。 说起来,姜沐言和陆承彦之间,挺让人唏嘘的。 她听说,姜家和陆家几乎不怎么走动了。 “陆大公子。”秦瑶朝陆承彦浅浅福礼。 秦家和陆家是世交,她和陆承彦也没什么过节,遇见了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 秦瑶的声音提醒了姜沐言,她也福身跟陆承彦行礼。 “表哥。” 再次从她嘴里听到表哥二字,陆承彦心中唯有酸涩。 但心中再百味杂陈,陆承彦面上也不显。 “表妹,秦四小姐。” 他停下脚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拱手还礼,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沉。 他客客气气,规规矩矩,就好像他和姜沐言只是表哥表妹,没有过曾要定亲之事,两家也不曾撕破过脸一样。 姜沐言和陆承彦相对无言,秦瑶在一旁看着感慨万千,干脆拉着姜沐言先入殿。 既然有缘无分,那便干脆一点断干净。 宜贵妃想让陆承彦尚公主之事,秦瑶也是听说了的。 姜沐言跨过高高的门槛,和秦瑶一起进入大殿时,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凭着感觉看过去,视线越过人群,一路看向殿宇最前排,落到了跪坐于案几后的萧南瑜身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姜沐言密长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她怎么又在不经意间,撞进了萧南瑜的眼睛里。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人再多的地方,她也能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精准捕捉到独属于萧南瑜的清冷目光。 就好比现在。 但和以前有些不同的是,此刻的她看着萧南瑜幽邃深沉的瑞凤眼,莫名的有些心虚。 他一直在看她吗? 那他看到她在大殿门口,和陆承彦打招呼了吗? 莫名心虚的姜沐言,瞬间找到了自己心虚的原因,然后她立马就不心虚了。 她确实是和陆承彦打了个招呼,但也仅仅只是打招呼而已。 她和陆承彦已经没瓜葛了。 她用不着心虚。 想明白的姜沐言,心境一下就开阔了。 和萧南瑜隔空对视的她,甚至淡淡地笑了一下。 看就看,她又没做亏心事,随便他看。 姜沐言嘴角浅浅勾起时,看着萧南瑜的瞳仁忽然微微紧缩。 她看到了萧南瑜高高竖起的发冠上,戴着那夜她送他的大雁玉簪。 想到自己发髻上也插着他送的玉兰花簪子,姜沐言心尖颤了颤,怕被人看出什么,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与萧南瑜对视。 一直看着她的萧南瑜,眉心微动,他未来的小妻子好像对他笑了? 一刹那间,气质清冷疏淡,沉稳内敛跪坐于案几前的萧南瑜,无人可分享的心情愉悦了起来。 入殿后的姜沐言和秦瑶分开,跟在各自母亲身后落座。 姜沐言和萧南瑜在斜对面的位置,她一抬眸就能看到对面的他。 陆承彦入殿后,也朝姜沐言的对面走去,他坐在父亲陆如纪的后面,与萧南瑜隔着两个位置。 因为他们两人都在姜沐言的对面,离得又比较近,姜沐言看他们任何一个,都容易被另一个人发现。 所以当她发现,萧南瑜和陆承彦时不时就有意无意的瞥她一眼时,她低眉敛眸的低着头,坐姿端庄柔顺,尽量不往对面看。 此时的偏殿里。 宫装华美的宜贵妃一入殿,等候多时的三公主就迎了上去。 “母妃,他怎样说?”三公主语气有些焦急的询问宜贵妃。 宜贵妃看着自己女儿,轻轻摇头:“他拒绝尚公主。” 宜贵妃也很无奈,好话歹话她都说了。 大燕朝没有不让驸马入仕的规矩,陆承彦尚公主当上了驸马,一样可以科举入仕参政。 且有了三公主背后的她,以及她背后的母族支持,陆承彦的仕途还能走得更顺畅稳当。 可陆承彦还是拒绝尚公主。 宜贵妃没有求燕帝直接指婚,而是先私下询问陆承彦,就是担心他不想尚公主,直接赐婚有可能会毁了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 且宜贵妃还担心的一点是,陆承彦虽然才华出众,行事风格却有点一板一眼,特别的正派。 燕帝曾言,陆承彦的性子,入仕后可能会是一个宁折不弯的直臣。 万一陆承彦不喜欢三公主,又真的敢当众拒婚,皇家公主的颜面往哪儿搁。 再者,陆承彦一旦拒婚,他和宜贵妃、三公主的关系便会落到僵硬地步,这对宜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不利。 宜贵妃放出风声,她属意陆承彦当驸马,主要是想让陆家人劝劝陆承彦,尚公主对他前途大有益处。 陆家人劝没劝,宜贵妃不清楚,但今日她看清了一件事。 陆承彦态度很坚决,他绝不同意尚公主。 虽然宜贵妃可以用皇权去压他,让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但各种因素的权衡利弊下,她没有那么做。 三公主看着宜贵妃,神色一瞬颓然了下来。 但她很快又强颜欢笑的笑了笑,自我劝慰道: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京中好儿郎那么多,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其实她已经猜到这种结果了。 姜陆两家的事闹得那么大,三公主也听说了一二。 陆承彦痴心姜沐言,奈何文德门一案后,他的痴心被陆家硬生生按住了。 看样子陆承彦的痴心就算被按住了,别人想要趁虚而入也难。 “你能想开就好。”宜贵妃欣慰的握住三公主的手,“你放心,母妃一定给你挑个好夫君。” 宜贵妃其实有点心急,想尽早把三公主嫁出去。 否则再来一个和亲,轮也该轮到三公主了,还是早点成亲的好,免得和四公主一样,落得远嫁他国的下场。 正殿。 各大臣和大臣家眷们的交谈声,在燕帝携皇后、几位妃嫔、以及几位皇子公主入殿后,正式开始了严肃严谨的宫宴。 今日的宫宴,最主要的目的是嘉奖以三皇子为首的,从锦州回来的一众官员。 姜沐言安安静静跪坐着,听着太监在燕帝的授意下,手持圣旨颁下一道道赏赐。 有升官的,有赏赐各种金银财宝的。 一直低垂着眼眸的姜沐言,只在萧南瑜出列接下赏赐时,抬眸朝他看去。 萧南瑜没有升官,燕帝只赏了无数珍宝给他。 陆承彦也在看跪于殿中领赏的萧南瑜。 他眼眸微转间,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姜沐言身上,然后就发现,一直低眉敛眸的姜沐言,终于抬起了头。 陆承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子骤然一紧。 她在看萧南瑜。 陆承彦视线往回扫一眼姜沐言,再次顺着她目光看去,还是萧南瑜。 他没有看错,她确实是在看萧南瑜。 且陆承彦来回这一扫视,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姜沐言和萧南瑜头上都戴着白玉簪子。 远远看去,两支簪子似是一样的,仔细看才能看出,一支簪子雕着栩栩如生的大雁,一支刻着两朵玉兰花。 姜沐言喜爱玉兰,陆承彦幼时便知,她戴玉兰花的簪子,他并不稀奇。 但萧南瑜头上的大雁簪子…… 大雁是忠贞之鸟,向来寓意忠贞不渝的爱情。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8节 萧南瑜刚及冠,冠上插着的簪子便是大雁,谁送他的? 他和谁定情了? 陆承彦右手暗暗捲握成拳,某一种可能性隐约闯入他脑海,可他却连想都不敢去深想。 宫宴对姜沐言而言,就一个目的。 萧南瑜也会入宫,来和他见一面,顺便吃一吃宫中佳肴。 虽然见了面两人也说不上话,但萧南瑜那晚的意思,似乎很希望她入宫参宴,所以她来了。 宫宴上。 论功行赏的圣旨颁下后,严谨气氛被推到了热烈的氛围。 酒过三巡,随着燕帝颁下的赐婚圣旨,气氛再次被推到了喜庆范围,恭贺道喜声不断。 大皇子妃是帝师的嫡长孙女,二皇子妃则是忠勇侯的嫡长女。 大皇子和准大皇子妃,二皇子和准二皇子妃,四人一起出来领旨谢恩,他们四人都对赐婚很满意的样子。 热闹喜庆的大殿里,有两个人很紧张。 一个是秦瑶,她揪心三皇子会不会也被赐婚。 另一个是陆承彦的母亲万氏,她可听说了,宜贵妃有意让她儿子尚公主。 皇家公主花落陆家,万氏自然是乐意之至,欣喜不已的。 她跟自己丈夫谈过口风,陆如纪也不反对陆承彦娶三公主。 万氏紧张地揪着手帕,仿佛已经看到三公主给她当儿媳妇的一幕了。 大皇子、二皇子都赐婚了,圣上应该会顺道也给她儿子和三公主赐婚吧? 万氏心口狂跳的等待着。 凝神间隙,目光不小心瞥到了对面的姜沐言,她当即在心里冷哼一声。 当初退亲退得好,否则她儿子还没机会尚公主。 然而万氏等了又等。 一直等到宫宴快结束,也没等来燕帝给陆承彦和三公主赐婚。 万氏的紧张变成了心急,用手帕掩着嘴,低声询问陆如纪: “宜贵妃不是要让阿彦尚公主吗?怎么圣上还不给他们赐婚?” 陆如纪眉头一皱,低声训斥她:“闭嘴,回去再说。” 隔墙有耳,更何况大殿中根本就没有墙,她怎么敢当庭议论公主的婚事。 陆承彦坐在父母身后,隐约听到了万氏的低语,他心下悲凉,线条冷厉的唇角不由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父母以他为傲,家族中所有人视他为光宗耀祖,是陆家脊梁骨一样的存在。 可他们全都不懂他,没有一个人懂他。 他们还要残忍的将唯一懂他的人,强行从他身边推开。 自古姻亲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姜陆两家表亲,现下几乎断亲。 陆承彦朝大殿对面看去。 姜沐言跪坐于大殿对面,他一抬眸就能看到她,明明离她很近,却又似乎很遥远,远到殿中的距离也如无法跨越的鸿沟。 今日的宫宴。 埋头苦读奋战明年春闱的陆承彦,本不想出席。 可他好几个月没见姜沐言了,想着她可能会出席,他便也入宫了。 陆承彦冷沉的目光,从姜沐言清艳绝伦的脸庞上移到她发髻,又从她发髻转到萧南瑜的发冠上。 两支都是白玉簪子。 这个宫宴,他不如不来。 案几上的宫廷玉液酒,陆承彦独自饮下一杯又一杯,一壶饮尽,宴散,他一语不发的离开皇宫。 他没有去找姜沐言,除了入殿前和她打招呼的那声‘表妹’,他和她一句话也没说。 陆承彦没和姜沐言说上话。 萧南瑜也一样没机会和姜沐言说话。 但两人眼神交流了好几回,姜沐言在宫门口临上马车前,还扭头看了萧南瑜一眼。 这一眼恰巧被萧南瑜捕捉到了,更是让他觉得值了。 宫宴结束。 几天后就要过年了。 整个京城张灯结彩,街头巷尾都洋溢在喜庆热闹的氛围中。 各家各府扫尘、贴窗花、贴春联,忙忙碌碌准备过春节。 姜沐言抽不出时间去梨园,萧南瑜估计也很忙,夜里也没再来找过她。 除夕夜炮竹声声。 姜沐言和姜家人一起守岁,周围都是开心的笑脸,她也挺开心,可心里就跟缺失了一角一样,开心之余还空落落的。 过年了。 她在姜府没法出去,萧南瑜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梨园。 若他也被困在镇国公,两个孩子岂不是要孤零零的过年。 想到冷冷清清的梨园,以及两个奶团子日日期盼着她和萧南瑜,却又迟迟等不到他们去的可怜小模样,姜沐言心口就一阵阵发疼。 过完除夕。 大年初一拜年。 姜沐言领着弟弟妹妹,在家中给老夫人和姜文櫆、陆巧拜完年。 姜家诸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开始走亲访友,相互拜年。 姜沐言本想独自出府,再偷偷去梨园看看两个小家伙,但陆巧非要拉着她出门,她没法脱身。 大年初一,她没去成梨园。 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拜年。 姜家和陆家关系很尴尬,陆巧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着丈夫和女儿回娘家拜年。 结果年初二一大早,她接到了陆老夫人的口信,让她今日就不要回去拜年了。 说什么大过年的,就不要让大家扫兴了。 陆巧不纠结犹豫了,但泪湿眼角默默哭了一场,姜沐言在家陪她,又没去成梨园。 姜沐言一直心心念念想去梨园。 但现实有点不遂人愿,每当她找到机会,眼看着能偷溜出府时,又总会被各种事情绊住脚。 姜沐言困在相府,或和陆巧一直出门无法脱身。 这一困就困到了初十,她才终于有机会去梨园。 梨园。 姜沐言披着一件火红的披风,迎着小雪下了马车。 绿蕉敲响梨园的院门。 姜沐言站在院门口,隐约听见了院子里小孩子的笑声。 萧以星和萧以舟奶声奶气的声音很好辩听。 两个小家伙都在笑,还笑得那么开心,是萧南瑜也在里面吗? 翠柳踩着院中开辟出的雪道,小跑到院门口开门。 打开院门看到姜沐言,翠柳喜气洋洋的欢喜道: “小姐,你来了。” 姜沐言笑着颔首,抬脚进入院子。 “娘!爹爹快看,娘来了!” 萧以星的小奶音在院子里兴奋响起。 姜沐言循声看去,看到了廊庑下被镇国公抱在怀里的萧以星。 镇国公也在? 姜沐言又转眸,看到了廊下另一端,站在一起的萧南瑜和萧以舟。 姜沐言嘴角洋溢起笑意,穿过院子朝他们而去。 萧南瑜想牵萧以舟一起去迎姜沐言。 “娘!” 结果小家伙开心地大喊一声,迈开小短腿就朝长廊另一头跑去。 “舟舟,你跑慢点,穿那么多小心摔着。” 萧南瑜抬脚跟在萧以舟身后。 他看着穿得圆滚滚,跟个球一样往前滚的小家伙,觉得好笑又担心。 姜沐言穿过院子,踏上台阶来到廊下,圆滚滚的小家伙就一头撞上来抱着她大腿。 “娘!”萧以舟仰起头,腼腆又开心笑着,“娘,新年好,舟舟又大一岁了哦。” “嗯,我们舟舟今年五岁了。” 姜沐言温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的发顶。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69节 “娘,我也长大了一岁,星星也五岁了。”萧以星在镇国公的怀里喊了起来。 镇国公抱着萧以星也朝姜沐言走去,快走到她面前时,将怀里的小团子放在了地上。 萧以星跟燕归巢一样,扑腾着小翅膀飞奔向姜沐言。 “宝宝长大一岁要更开心健康哦,娘给你们发压岁红包。” 姜沐言一手一个抚摸着两个奶团子的小脸,纤纤素手缩进火红披风里,拿出了两个红彤彤的红包。 “耶耶耶,红包!” 萧以星蹦蹦跳跳的拍了拍小肉手,接着两只小肉手摊开,接过姜沐言放在她手上的压岁红包。 “哈哈哈……” 萧以星捧着压岁红包,开心到哈哈大笑,她还回过头跟萧南瑜、镇国公炫耀。 “太公,爹爹,你们看,娘给星星的压岁红包!星星又有红包了!” 小娃娃的开心很简单,蹦蹦跳跳的挥舞着手中的压岁红包,笑声似要震碎屋顶的积雪,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快乐。 萧南瑜和镇国公看着她,嘴角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扬起。 同样收到压岁红包的萧以舟,也回头冲他们笑,眉梢眼角都开心笑意。 姜沐言给两个孩子发完压岁红包,朝萧南瑜和镇国公看去。 “镇国公。”她福身跟镇国公行礼。 镇国公随意摇了下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一家人不必多礼。” 相比姜沐言唤他镇国公,镇国公更想听她叫他祖父。 一家人这三个字入耳,姜沐言闹了一个大红脸。 他们几人站在廊下,确实像一家人,可又有点差别。 “娘,太公方才说,花灯节很热闹,十五我们去看花灯好不好?” 萧以星炫耀完自己的压岁红包,小手儿拉着姜沐言的手,满眼期盼的对她道。 去年正月十五她病了没出门,都没看到花灯节有多热闹。 她想去看看。 姜沐言下条件反射的朝镇国公看去。 镇国公答应带两个孩子去看花灯了? 花灯节是很热闹,但带两个小家伙出门去看,合适吗? 每次带他们出去,她都提心吊胆怕被人看见,花灯节街上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怎么办。 镇国公只是和萧以星说到了花灯节,并没有答应带他们去。 但看着小奶娃开心期待的笑脸,他就不太忍心拒绝了。 “祖父,你答应带孩子上街看花灯了?”萧南瑜也看向了镇国公。 “我没答应。”镇国公否认。 萧以星一下回头,长着小奶瞟的漂亮小脸儿,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望着镇国公,跟条被人抛弃在路边的小奶猫一样,惹人心疼怜爱。 镇国公被小娃娃的可怜小眼神望一眼就心软了。 他心疼得立马改口道: “京城这么大,看花灯的人那么多,未必就会遇上熟人,你们眼观八方小心谨慎些就是了,过年还天天把娃娃关在院子里,瞧瞧小家伙多可怜,你们忍心吗?” 镇国公一番话,因素过多。 他表达了他不能带小家伙去看花灯,但姜沐言和萧南瑜得带他们去,还训斥他们狠心把娃娃关在梨园。 姜沐言看着两鬓发白,威严肃穆的镇国公,小心脏瑟缩了一下,视线默默转移到萧南瑜脸上。 萧南瑜蹙了蹙眉,道:“祖父,我又没是不带两个小家伙去看花灯。” 嗯? 姜沐言杏眸微睁,萧南瑜的回答完全超出她意料。 他们祖孙都决定好,十五带两个孩子出门看花灯了? “耶!哥哥,我们可以看花灯咯!” 萧以星又开心了起来,穿着厚袄子的两条手臂,激动地一把抱住同样圆滚滚的萧以舟。 “嗯。”萧以舟内敛的点头。 他没有和萧以星一样欢呼出声,但他上扬又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他的高兴。 姜沐言低头看着一个比一个高兴的小家伙,也不忍心了。 他们这么高兴期待,要是她说不能去,他们该有多扫兴失落。 萧南瑜走到姜沐言身旁,轻声道: “小家伙想看花灯,我们带他们去吧,小心谨慎些就是了。” 两个小团子都高兴成这样了,大过年的扫兴不好,姜沐言还能怎么办,只能咬咬牙成全他们了。 “好。”姜沐言皱着眉头点头,“十五我本就要和妹妹们去看花灯,届时我找个借口离开,去找你们。” 见她答应,萧南瑜清冷眉宇间也染上了浅淡笑意。 这一日,两人商议好,十五花灯节当日,两人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会面。 十五这天。 姜沐言穿得漂漂亮亮的,发髻上戴着萧南瑜亲手雕刻的玉兰花簪子出门。 夜幕下的长街,从街头到街尾都灯火通明。 一盏又一盏漂亮的花灯高高挂起,大街小巷人头攒动。 姜沐言都不用刻意找借口离开,她和姜兰芝她们走着走着,就被热闹的人群给挤散了。 姜沐言带着绿蕉,趁机溜走。 她来到和萧南瑜约定的地点,很快看到了抱着萧以舟站在花灯下的萧南瑜。 “舟舟。” 姜沐言温柔浅笑的走过去。 萧以舟闻声回头,开心喊道:“娘!” 萧南瑜也跟着转头,姜沐言伸手去抱他怀里的萧南瑜。 萧南瑜动作略微僵硬了一下,这才顺势让她抱走了萧以舟。 “娘,你终于来了,我和爹爹等你好久了。” 萧以舟搂着姜沐言脖子,笑眼弯弯的对她道,虽然等的有点久,但他的小奶音每一字都透着开心。 “娘方才在另一条街,过来费了点时间。”姜沐言笑盈盈的解释道。 母子两的温馨气氛中,姜沐言听到了一声突兀的倒抽气声。 她疑惑侧目,紧接着她也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冰天雪地里,空气中的冰凉气息瞬间窜入她心肺,冻得她透心凉。 “姜沐言?姜沐言竟然是你!” 杜景看着姜沐言,又看看萧南瑜,再看看姜沐言抱在怀里,喊她娘的缩小版萧南瑜,整个人都被震惊傻了。 他难以置信的惊呼着: “不是吧!你们玩这么野?” 第94章 杜景震惊到双眸凸瞪, 两只眼睛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瞪得这么大这么圆过。 萧南瑜的外室竟然是姜沐言? 竟然是姜沐言! 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呢! 杜景不是没暗暗猜测过,萧南瑜的外室到底会是谁。 他首先觉得应该是小门小户,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女子, 否则也不会给人做外室。 京中身份地位较低一些, 姿容不错的小姐们, 他也有猜测过。 但他从来就没往姜沐言的身上想过。 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这也太离谱了! 姜沐言可是当朝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嫡长女, 她竟然会给萧南瑜做外室? 这不是开玩笑嘛。 杜景震惊到傻眼,脑子转得飞快, 但越转越想不明白, 越转越觉得离大谱。 “你们可真牛!” 他朝姜沐言和萧南瑜竖起一根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沐言:“……”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解释。 姜沐言有点无奈及懊恼。 她看到萧南瑜抱着萧以舟的身影,急步就赶了过来, 根本就没注意到几步开外的杜景。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0节 怪她心急,也怪这边气氛太和谐, 若是剑拔弩张一点, 她一定会发现杜景的。 等杜景走了她再过来,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一幕了。 “萧兄,我真没想到你会和姜沐言搞在一起。”杜景看着萧南瑜,感慨万千道,“你们可真会玩!敢情就我一个正经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萧南瑜瞧着一本正经, 竟然比他还会玩。 玩的还是他想都没想过的野路子。 牛。 巨牛。 他想不佩服都不行。 “……杜小侯爷,请你用词收敛一点。” 萧南瑜听着杜景嘴里蹦出来的‘玩、野、搞’之类的字眼, 脸都黑了。 他倒是无所谓,但这很不尊重姜沐言。 “……”杜景顿时无语至极。 萧南瑜自己玩这么野, 竟然还让他收敛一点? 他就说说而已,他可是一个正经人,他可没有外室和私生子,到底是谁该收敛收敛? “我可没有养外室,该收敛的人是你。” 杜景压低声音反驳着萧南瑜。 萧南瑜难得一次被杜景说得哑口无言。 他叹了口气,冷静解释着:“不是外室。” 外室这个称呼不太好,萧南瑜不想它套在姜沐言的头上。 杜景挑了挑眉,还没有完全消化完惊人大秘密的他,也不反驳萧南瑜,但他的眼神与每一根眉毛,仿佛都在说: ‘哦,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反正我不信。’ 萧南瑜被他看得很无奈。 姜沐言不是他的外室,要解释清楚就得从头说起,得将萧以星、萧以舟从天而降的事合盘托出。 此事牵扯太广,事关萧家全族的命运与姜家前途,萧南瑜不敢贸然告诉杜景。 且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说这些事。 杜景看着沉默不语的萧南瑜与姜沐言,忽然灵光一闪。 “哎呀,不对呀。”他指着姜沐言道,“难怪你要和陆承彦退亲。” 姜沐言偷偷给萧南瑜生了一个孩子,肯定是不能嫁给陆承彦的,难怪她要急着退亲。 想到陆承彦,杜景又忍不住可怜起他来。 估计陆承彦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吧? 啧啧啧,京中这些优秀儿郎都是怎么回事? 萧南瑜养外室养到了相府千金的身上,还弄出了一个私生子。 陆承彦更是一个情路坎坷的衰神。 思来想去,京中世家子弟里最靠谱、最顺风顺水的郎君,非他莫属了。 “……”杜景提起陆承彦,姜沐言就更沉默了。 她没有做对不起陆承彦的事,但确实辜负了他一腔深情。 “你莫要瞎猜,我和言言的事跟陆家退亲没关系。”萧南瑜蹙眉道。 杜景话语里的意思,就好像姜沐言给陆承彦戴了绿帽子一样。 可姜陆两家会退亲,跟他和姜沐言私底下的关系,以及两个小家伙都没有任何关系。 起因是他在文德门救了姜沐言,万氏不满意姜沐言名节被毁,才执意要退亲的。 杜景听到萧南瑜唤姜沐言‘言言’,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这喊得可真亲密,说没关系他才不信。 “怎么没关系?要是不退亲,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姜沐言嫁给陆承彦?” 杜景睁着他精明又有点愚蠢的眼睛,反问着萧南瑜。 真走到那一步,萧南瑜还不得去抢亲? 思及此,杜景就很想看萧南瑜抢亲,那画面,光想想就热闹。 萧南瑜又被杜景问沉默了。 眼睁睁看着姜沐言嫁给陆承彦,肯定不行。 “此事你绝不能宣扬出去。” 萧南瑜不想再被追问了,转而提醒杜景道。 他手上也握有杜景的把柄,不怕杜景乱说,但杜景既然看到了姜沐言,还是得再强调一句。 “你放心。”杜景没好气道,“先前知晓你有个儿子,我不也守口如瓶了?你就这么不信我人品?我……” 杜景从小就话多,嘴巴张张合合念念叨叨着。 但他说着说着,看着萧南瑜的眼神落在了他身后,嘴巴和眼睛突然一下张大,话也跟着停住了。 杜景死死盯着萧南瑜身后之人,再次露出了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神情。 姜沐言和萧南瑜顺着他视线转头。 看到了抱着萧以星回来的青石。 “这、这……”杜景手指颤抖的指着萧以星,又飞快转眸去看姜沐言。 这一大一小两张脸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姜沐言的女儿。 不是儿子吗?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女儿? 难道姜沐言和萧南瑜都生两个孩子了? 整个人震惊到快石化的杜景,手指颤了颤,再一次对萧南瑜佩服的五体投地。 牛,真的很牛! 孩子都生出来两个了,萧家和姜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完美,非常之完美。 “娘。”萧以星看到姜沐言,开心地举起手中提着的灯笼,“娘你看,我买了一个鱼灯,彩色的,好漂亮。” 抱着萧以星的青石,顺势走到姜沐言身旁。 “嗯,彩色的确实很漂亮。”姜沐言温温柔柔的浅笑着,附和着开心的小团子。 她伸手将萧以星的帽子戴严实些,今夜虽然没下雪,但也挺冷的,不能冻着小家伙了。 杜景看着姜沐言和萧以星自然而然的亲近互动,他震惊的神情渐渐收敛起来。 “萧兄!”杜景痛心疾首的对萧南瑜道,“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你有两个孩子?” 反正他都看到私生子了,告诉他还有一个私生女也没什么吧? “你又没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萧南瑜理所当然的反驳着杜景。 虽然杜景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杜景。 “……”这回轮到杜景沉默了。 他没问,他就不能主动说? 萧南瑜好不容易和姜沐言出来一趟,且两个小家伙也带出来了,一家四口难得出门团聚,不想让杜景打扰他们。 “你不是约了人吗?”他对杜景道,“赶紧去吧,别让人久等,记得嘴巴严实点。” “……”杜景这回更沉默了。 他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萧南瑜就要赶他走? 也太无情了点吧。 “我……”杜景还想再说什么。 “杜兄,改天我再找你聊,现在你赶紧走,我没空陪你。” 萧南瑜也不跟杜景客气,直截了当的赶人。 杜景看着冷漠无情的萧南瑜,再看看旁边的姜沐言,以及酷似他们的两个小娃娃。 花灯佳节,萧南瑜带着外室和孩子出门玩,确实没空陪他。 “行。”杜景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收起自己强烈的好奇心,点头道,“我走,改天你有空了,记得来找我。” “嗯。”萧南瑜浅浅颔首。 杜景最后看一眼他们一家四口,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转身离开。 真是奇了怪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是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苟且在一起的? “一个这些年一直在边关。”杜景走在人群中,自言自语的低语着,“一个又一直在京城,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这两人到底是勾搭上的?” “还有啊,姜沐言连生两个孩子,姜家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杜景早已娶妻,且儿子都能跑能跳了,生孩子的事,他还是懂一些的,当下心头疑惑更多了。 “肚子大起来瞒不住吧?生孩子总得找稳婆接生吧?生完还得坐月子呢,这怎么瞒住所有人的?” 喃喃自语的杜景,越想眉头皱得越紧,紧到打成结时,他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不太对!” 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人群里不动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1节 “那两娃娃看着差不多大,且看大小至少有四岁了吧?” “四年前,姜沐言也就……”杜景回想了一下姜沐言的年纪,不太确定的低语着,“十岁?” 得出这个数字的杜景,心头狂跳起来。 “不是吧?” 十岁……怎么可能是十岁? 杜景想了想家中姐妹的年纪,又仔细回忆姜沐言的年纪。 他严谨到甚至伸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不论怎么数,他眉头都紧紧蹙着。 他数了一遍不算,还翻来覆去的,掰着手指头数了不下三遍。 “不对呀!” 数完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长街,人都傻了。 “十岁?姜沐言十岁的时候生、生……” 杜景再次震惊到两眼凸瞪,宛如被雷劈中了一样。 “不能够啊!这生不出来吧?”杜景的神情跟见到鬼差不多。 他的认知被狠狠冲击到了。 那么小,怎么可能怀孕生小孩。 可是…… “可若不是姜沐言生的,那两个娃娃又是谁生的?且喊姜沐言娘她也应下了。” 杜景越琢磨越糊涂了。 他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姜沐言和萧南瑜身上,怎么这么多秘密呢? 杜景回过头,人头攒动的繁华长街上,哪里还看得到他们的身影。 姜沐言抱着萧以舟,萧南瑜抱着萧以星,一家四口早已混在人群里,热热闹闹的看花灯了。 “娘,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就好了。” 冬天穿得衣裳多,萧以舟见姜沐言抱他抱得频频换手,应是抱累了,体贴的对她道。 一旁的萧以星听到,也对萧南瑜道: “爹爹,我也要自己走,你放我下来。” 姜沐言看了眼萧南瑜,两人一起将小家伙放了下来。 “舟舟,娘牵着你走。” 街上人多,姜沐言担心小团子被挤散走丢,牵住他带着手套的小手。 萧以舟乖乖被牵着手,没有任何异议。 “娘,我也娘牵手手。” 萧以星挪了两步走到姜沐言身边,抬手抓住她的左手。 “好,娘牵着你们。”姜沐言柔柔一笑,牵着两个小家伙往前走。 绿蕉立马跟上姜沐言。 冰天雪地里,姜沐言身穿裹着火红的披风,和灯节一样喜庆。 萧南瑜看她牵着两个小家伙就走,站在原地没动。 见她走出去十几步,也没回头看他,更没发现他没跟上,只能无奈的叹息。 只要两个小家伙在身边,她眼里好像就没有他了。 “公子,我们不跟上去吗?” 站在萧南瑜身后的青石,见姜沐言和两个小主子越走越远,轻声提醒着萧南瑜。 “跟。” 怎么可能不跟。 萧南瑜抬脚往前走。 “娘,你看那个灯,好好看哦!” 人小小矮矮的萧以星,从行人缝隙里看街边的摊子,干净澄澈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得眼花缭乱。 “嗯,是很好看。” 姜沐言走得并不快,听着小家伙兴奋的小奶音,隐约觉得少了什么一样。 她下意识回头,目光一下撞进了身后萧南瑜的眼中。 他清冷幽深的瑞凤眼,定定凝视着她。 她温温柔柔的清浅一笑,收回视线。 萧南瑜晃了晃神,长街无数花灯与人影里,漆黑眼瞳只盛放得下她一人的温柔笑颜。 “爹爹。”萧以星也突然回过头,朝萧南瑜伸出另一只小肉手,“爹爹的手我也要牵。” 萧南瑜敛下心神,抓住小家伙带着手套的小手,往前两步和姜沐言一起并肩前行。 萧以星夹在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中间。 小团子抬头看看娘亲,又看看爹爹,两只小手用力抓紧他们的手,两条小短腿跟着往上一缩,转瞬成了荡秋千的快活姿势。 “哈哈哈。”开心大笑的萧以星露出雪白的小乳牙,仰头看着姜沐言和萧南瑜,可可爱爱道,“娘、爹爹,星星这样就不用走路咯。” 姜沐言也笑,看着小团子的眼神全是温柔与宠溺。 小孩子就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星星想荡秋千了?”萧南瑜也满眼的宠溺。 梨园的银杏树很大,等春天到了可以在树下挂一个秋千。 得做成双人的,两个小家伙可以一起坐在秋千上玩。 “想。”萧以星乐呵呵的点头,“娘亲、爹爹,你们甩一下手把我荡起来好不好?” “好。” 姜沐言和萧南瑜哪能拒绝小团子,当即轻轻晃着手,将两人提着的奶娃娃荡起来。 萧以舟看了眼咯咯直笑的妹妹,扭头继续看街上的行人和花灯。 他不想荡秋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想四处看看。 一家四口说说笑笑的走在前头,和街上的一张张笑脸一样,大家都喜庆洋洋的。 绿蕉和青石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小声交流着。 “你看看。”青石指着姜沐言和萧南瑜的背影,对绿蕉道,“这一家四口多欢乐。” “是欢乐。”绿蕉点头,“要是能天天都如此就好了。” 最好是能光明正大的上街,不用偷偷摸摸的避着人。 “这一天肯定不会远的。”青石认真道,“这都过年了,且我也算过了,最迟今年年底,我家公子和你家小姐就能成亲。” “希望时间走快些,赶紧到年底,我天天提心吊胆的,焦心得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得少活几年。” 绿蕉感慨着,想到自己夜里在廊庑下打地铺的日子,希望冬天也赶紧过去。 身后的绿蕉和青石窃窃私语着。 走在前面的萧南瑜,却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萧以星拽着他停下,要看摊子上挂了一排排的花灯。 “娘,我想去那里看。”萧以舟指着隔壁的摊位,仰头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见两个摊子就在两隔壁,很近,便松开萧以星的手,对萧南瑜道: “我带舟舟去隔壁看,不走远。” 萧南瑜看了眼隔壁摊子,离得很近,点头:“好。” 两人分开,各自牵着一个小团子去看花灯。 “爹爹,那只鸟好大,我可以要吗?” 萧以星小手往天上指,摊位最高的架子上,挂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长长地尾巴垂挂下来,有半个架子高了。 绿蕉跟着姜沐言往前走的步伐一顿。 她回头看看萧以星,仰头也看向那只大凤凰,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萧以星先前买的鱼灯,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那只凤凰灯笼好大,小小的萧以星肯定提不起来,估计买了也是她提着。 可她不太想提,凤凰灯笼真的太大了,提着也太显眼了点。 萧南瑜不是不想给萧以星买灯笼,可他一看凤凰灯笼那么大,心里就摇起了头。 太招摇了。 他们得低调行事。 提着这么大的灯笼容易引人注目。 “星星……”萧南瑜想劝小家伙打消念头。 他低头的瞬间,余光在人群中瞥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立马转眸看去。 一刹那间,萧南瑜蹙眉了。 人群中的那人也看到了他,且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绿蕉,快去让你主子藏起来,先别回来找我。” 萧南瑜低声又急切的,对绿蕉还没走远的背影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2节 绿蕉一惊,回头看他一眼,提着鱼灯立马去追姜沐言。 “星星。”萧南瑜低头看着萧以星,将她的小脑袋一把按在身上,低声叮嘱道,“星星把脸藏起来,别说话知道吗?” 萧以星眼前一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很乖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萧南瑜今晚出门也披了一件狐裘。 他随意扯了下狐裘,披风自然而然的遮住萧以星的大半个身子,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他做好这一切,本就离得不远的三皇子,穿过人群走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 萧南瑜拱手行礼。 身穿白色锦衣的三皇子,温润儒雅道: “不必多礼,我今夜是来与民同乐的,倒是巧了能遇到你。” “确实有点巧。”萧南瑜心里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巧合。 三皇子走近后,看到了萧南瑜脚边站着一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子。 小孩背着对他,被萧南瑜的披风遮了半边身子,看小娃娃的红披风和红帽子,应当是个小女孩。 “你一个人?”三皇子手指往下指着萧以星,道,“怎么还带小孩出来玩了?” “一家人出来玩,这个小团子比较黏我。” 萧南瑜面色如常,冷静回答道。 三皇子四下张望了几眼,倒是没看到其他萧家人。 但今夜上街看花灯的人多,走散了也正常。 “我记得你们家还没有兄弟姐妹成亲,这谁家小孩这么黏你。” 三皇子其实也就随口一问。 萧南瑜性子清冷,倒是没想到会招小孩子喜欢。 “就本家家族里的。”萧南瑜随口带过,不想让三皇子的注意力放在小孩身上,转移话题道,“殿下上街是随便逛逛?还是……” “随便逛逛,要一起走走吗?” 三皇子问萧南瑜。 萧南瑜摇头:“小孩子容易闹腾,不敢烦扰到殿下。” 三皇子也没强求,看了眼埋着头,一直没从萧南瑜披风里出来的小孩子,只当小孩子怕生,也没多想,转身走了。 他走了,隔壁摊子前,偷偷留意着这边动静的绿蕉,长吁一口气。 “大小姐,三皇子殿下走了。”她轻声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背对着萧南瑜和三皇子。 萧以舟也被她用披风护在身前,裹了个严严实实,就怕被三皇子看到。 “走远了?”姜沐言追问着绿蕉。 绿蕉垫脚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看了好几眼,才看到人群中三皇子走远的背影。 “走远了。”绿蕉肯定道。 姜沐言回头,看到萧南瑜牵着萧以星朝她走来,她也掀开披风放出萧以舟。 这一晚上,先后遇到杜景和三皇子。 姜沐言都没什么心思看花灯了,就怕一个不留神,又窜出来一个熟人站在她面前。 萧南瑜的心情也和姜沐言差不多。 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们也不想扫小孩子的兴。 两人陪着两个小家伙,小家伙负责到处玩,他们负责到处看,看着小家伙,也看周围人群是否有熟人。 姜沐言神经紧绷的陪小家伙逛完花灯。 萧南瑜带他们回梨园,精疲力尽的她也没有去找姜兰芝她们,自己坐上马车回府了。 回到相府后。 后面回来的姜兰芝问她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姜沐言说走散了,她一直找不到她们就先回来了,倒也没引起别人怀疑。 过完年开春。 京中的其中一件大事,便是春闱了。 省试三天,相府一片风平浪静。 陆家对陆承彦很有信心,但也难免紧张,特别是万氏,简直是坐立难安。 陆承彦考完回到府中,不论是谁问他考得如何,他一语不发,沐浴更衣完倒头就睡。 一直到放榜前。 陆承彦将自己关在房中,谁都不见。 陆如纪和万氏在门口心急如焚,怀疑他是不是考得不好,所以不想见人? 放榜当日。 陆承彦不负众望高中状元,整个陆家欢天喜地,上门恭贺之人络绎不绝。 但陆承彦一张脸依然冷沉,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拉开房门,从侧门出,骑马直奔相府。 姜文櫆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在前堂等着他。 “姑父。” 被请进相府的姜文櫆,进入前堂,朝姜文櫆行礼。 “阿彦,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可我不能答应你。” 陆承彦还没说什么,姜文櫆一开口就先无情的拒绝了他。 陆承彦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收紧,他看着姜文櫆坚决,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道: “姑父,我想见一见阿言。” 姜文櫆摇头:“没有必要。阿彦,你还不明白吗?真的没这个必要,问题出在陆家,不论你在姜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我不可能把我女儿嫁进陆家。” 陆承彦没有见到姜沐言。 可他高中状元之后直奔相府一事,看见的人不少,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了。 他和姜沐言定亲退亲一事,又再次被众人提起。 这件事,相府反应平平,没掀起什么波澜。 姜沐言知道后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但陆家对这件事很不满。 可不论是陆如纪还是万氏,都不太敢责骂陆承彦什么。 陆如纪也只恼怒的训斥了他两句,说他目光短浅,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要一根筋。 万氏不敢训斥陆承彦,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姜沐言的身上。 在府中骂姜沐言是狐狸精,摔碎了好几套茶具。 但万氏再怎么生气,姜陆两家几乎断亲的僵硬关系上,她也没法舞到相府去。 姜沐言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听完就算,只当没听过。 春闱放榜这一夜。 好些天没有夜闯闺阁的萧南瑜,不知第几次翻窗闯入了扶摇阁。 萧南瑜站在拔步床,轻轻掀开幔帐往里看,发现姜沐言睡得香甜,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今日陆承彦高中状元,还来了相府一趟,她竟丝毫不受影响,睡得这么好。 “言言?” 萧南瑜轻唤一声,在床沿坐下。 姜沐言没醒。 萧南瑜凝着她恬静的睡颜,俯身一点点靠近她,轻笑道: “言言,你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第95章 萧南瑜嘴上说着, 姜沐言再不醒来就要亲她。 可他倾身而下,于昏暗视野中凝视着少女闭合的双眸,却久久没有亲下去。 他的脸离她睡颜很近很近,痴痴地望着她, 却一直都没有亲, 也一直没有退开。 睡梦中的姜沐言似有所感, 缓缓睁开眼睛。 黑夜里四目相对的一瞬,萧南瑜微微怔愣, 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 姜沐言则两眼茫然。 刚睡醒的她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看到, 黑暗里有两只眼睛盯着她, 就近在她眼前! 她吓得两眼一瞪,张嘴就要惊呼。 但萧南瑜动作非常迅速,在姜沐言张嘴的瞬间就捂住了她的嘴, 将她的惊呼全压回了喉咙里。 “言言,是我, 别怕。”他轻声道。 熟悉的清冷语调入耳, 姜沐言瞬间紧绷的心神又瞬间放松。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3节 她双手从杯子里伸出来,掰开萧南瑜捂着她嘴的大手,惊魂未定道: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他凑这么近。 她发现自己在和一双眼睛对视时,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凶猛饿狼的眼睛,猛兽下一瞬就要扑下来吃掉她了。 “抱歉,吓着你了。” 萧南瑜还维持着弯腰俯身的姿势, 看着姜沐言近在咫尺的容颜,轻声道歉。 两人的脸离得太近, 姜沐言能感觉到他炙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袭上她脸庞。 当她发现两人姿势太暧昧时, 她整个人都被萧南瑜的气息笼罩住了。 熟悉的男子气息令她心慌。 他的每一个呼吸,都似在有意无意的撩拨她,撩得她心跳加速又加速。 “你、你先起来。” 姜沐言脸颊发烫,小小声的结巴道。 萧南瑜不起,还顺势轻轻一抓,抓住了她掰开他的手。 “言言,今日陆承彦来找你了?” 萧南瑜这是明知故问。 陆承彦急匆匆登相府大门之事,早就传开了。 以前,萧南瑜曾听说,姜陆两家原定计划是待陆承彦高中状元,陆家便上门提亲,定下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 今日,陆承彦果真高中状元。 陆家没有遣媒人上门,但陆承彦亲自登门来了相府。 萧南瑜还听闻,陆承彦入了相府许久才离开。 不知道姜沐言和他说了些什么? 姜沐言从萧南瑜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她没空去细细探究,先解释道: “表哥是登门了,但我没见他。” 陆承彦和姜文櫆在前堂谈了挺久,他走后,姜文櫆才来告诉她,说陆承彦想见她,被他拦下了。 拦得挺好的,姜沐言本也没打算见陆承彦。 真见了,她能说的也还是那些话。 那些话太绝情,再说一次也是再伤一次陆承彦的心,没必要。 陆承彦虽寡言,却是个极聪明的人。 她和他的事,姜家和陆家的事,他定然看得分明,心里也是清楚的。 他知道两人没什么可能,却还是一直不肯放手,原因姜沐言心里也清楚。 陆承彦不甘心。 姜陆两家闹僵出乎他意料,退亲更是突然,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你没见他?”萧南瑜微微讶异。 陆承彦在相府待了那么久,他以为一定是和她见面了。 所以他才一天也等不了,当夜就赶了过来。 “没有。”姜沐言轻轻摇头。 爹爹没让她见,她也不想见。 萧南瑜看着她,忽而笑了:“言言为何不见他?” “……”姜沐言从他轻快的语气里,听出了他隐隐含笑的声音。 这人好坏,他明知故问。 她为什么不见陆承彦,他会不懂? “你想要我见他?”姜沐言也故意反问道。 “不想。”萧南瑜笑容一敛,立马否决。 但否决完他默了几息,又道:“其实见了也没什么,你和他总归没可能了。” 姜沐言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子。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陆承彦。 但后来,特别是文德门一案引发出的一系列事件之后,她和陆承彦就断干净了。 萧南瑜信她。 信她和陆承彦不会再有什么。 可听到陆承彦一被钦点为状元,就马不停蹄的赶来见她,他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若没有从天而降的两个小家伙,他和她现在还是两个陌生人。 按照小家伙以前所在的时空,陆承彦高中状元的今日,她和陆承彦应该是顺利定亲了吧? 姜沐言听着他前后矛盾的话,抿抿唇,明白了他今夜夜闯她闺房的来意。 他吃醋了。 “你起来说话,一直弯着腰不累吗?” 姜沐言伸手想推萧南瑜,却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掌心。 “不累。”萧南瑜宽大的手掌微微用力,握着她柔软小手的力度紧了几分,让她逃无可逃。 他悬在她上方,两人的脸离得非常近。 他说话间,呼吸若有似无的撩拨在她脸上,直撩得姜沐言心尖发颤,浑身滚烫起来。 姜沐言目光闪烁,羞得敛眸闪躲着,不太好意思和萧南瑜近距离对视。 虽然房中没点灯,看不真切他的神色,但就是不看,她也能感觉到他炙热的气息,以及定定凝着她的深情眼眸。 “小家伙呢?你两个都没带来?” 姜沐言转移话题,试图将萧南瑜的注意力转移开,让她也能喘几口气。 在他半压不压的躯体压迫感下,她躺着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没有,他们都睡了。” 萧南瑜先去了梨园,见小团子都睡了就没吵醒他们。 来到姜沐言这里,见她也睡了,他本也不想吵醒她的,但她自己醒了过来。 “言言只想小家伙过来,不想我独自一人来找你?” 萧南瑜细细摩挲着少女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清冷低沉的语调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没有。”姜沐言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几下,眼帘垂得更低了。 这话也太羞耻了,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言言。” 萧南瑜轻声唤着,头往下低了一分。 这轻轻一低,他直挺的鼻梁碰到了她挺翘的鼻尖。 姜沐言眼睫狠狠一颤,纤弱单薄的肩膀也跟着瑟缩起来。 萧、萧南瑜要干什么,他都碰到她了。 是要亲、亲下来吗? 姜沐言紧张到心慌意乱,小手下意识抵住萧南瑜胸膛,结结巴巴道: “你、你快起来,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没压着言言。”萧南瑜气息暗哑道,“言言怎会喘不过气来?” 少年郎克制着,除了刚刚碰到姜沐言的鼻梁骨,以及抓着她手不放的大手,身体一直都没有碰到她。 “……”姜沐言发烫的双颊瞬间更红了。 萧南瑜在暗示她定力不行,自己想入非非了? 姜沐言羞耻到不行,也有些羞恼。 她娇滴滴的轻哼一声,翻身准备侧躺,背对着他不跟他说话了。 可她没料到的是,赌气翻身之际,因两人靠得太近了,萧南瑜的唇从她脸颊轻轻擦过。 少年郎厚薄适宜的唇瓣,触感温凉。 姜沐言浑身一僵,原本还想扯起被子盖住头的她,侧躺着不敢动了。 她、她…… 姜沐言闭了闭眼,懊恼不已,早知道她就不翻身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也让萧南瑜怔住。 但他只怔了一瞬,唇角便缓缓上扬。 萧南瑜看着少女红到娇艳欲滴的莹白耳朵,低低沉沉的嗓音洋溢着愉悦,柔声轻笑着: “言言……” 低低一声轻唤,似诱哄似宠溺。 姜沐言浑身发烫,被他炙热气息撩拨到的右耳,更是红到能滴血一样。 她羞到无地自容,猛地扯起被子蒙住脸。 她想当缩头乌龟,想将整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4节 可她右手还被萧南瑜握着,被子被她与他的手挡住,只能勉强蒙住脸,盖不住她的后脑勺。 萧南瑜被她羞涩的小动作可爱到,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笑声清朗悦耳,听得姜沐言更是没脸见人了。 “你怎么这么坏。”姜沐言被他笑得又羞又恼,却又不敢掀开被子和他对峙。 “我哪里坏了?言言,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萧南瑜看不到少女清艳绝美的小脸了,看了眼她发丝松散的后脑,目光落在她被他握着的纤细小手上。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是她自己翻身不小心被他亲到的。 “……”姜沐言沉默了半晌,闷声闷气的从被子里传出四个字,“你笑话我。” 萧南瑜瞬间又笑了起来,笑得胸膛微微震动,可见心情极为愉悦。 他的笑声让姜沐言更难为情了。 她缩着脖子,小脑袋更往被子里钻了钻。 “你快回去吧。” 姜沐言被萧南瑜弄得没脸见他,用被他握着的手推了推他,羞到要赶他走。 萧南瑜还不想回去,继续坐在床沿没动。 “不急。”他把玩着少女细嫩白皙的小手掌,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沐言的手手掌小,手指细长,他一手就能牢牢抓住她两只手。 萧南瑜以前从不知道,姑娘家的手竟这般绵软细小,且比上好的绸缎还好摸,令人爱不释手。 跟个鸵鸟般藏在被子里的姜沐言,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落在萧南瑜掌中,被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细摩挲着。 今夜的气氛本就和往日不同。 她的手指也似知道什么一样,在萧南瑜的暧昧把玩下,指尖颤了又颤。 姜沐言不敢说话,想要抽回手,可萧南瑜不让。 她刚有缩回手的动作,他抓着她手的力度就大了几分,半点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你别这样……” 姜沐言试了两次抽不回手,手就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缩回来了。 少女嗓音娇柔软糯,听得萧南瑜动作一顿,心都要被柔化了。 “哪样啊?”萧南瑜哑声轻问。 陡然幽暗的眼眸定定凝着她漆黑的小脑袋。 “……别玩我手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姜沐言却脸颊发烫,怂得好像在说什么不得了的话语。 而且她不太明白,手有什么好玩的,萧南瑜抓着她手翻来覆去的把玩。 萧南瑜眉眼间都是浓到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那双风华潋滟的瑞凤眼,也溢满了浓浓深情与宠溺。 “好。”他轻声应着。 被子里躲在黑暗中的姜沐言,惊愕的眨巴了一下杏眸。 萧南瑜答应了?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萧南瑜确实是答应了下来,但他爽快放手前,执起少女柔软细嫩的小手,在她凝脂般的手背落在轻轻一吻。 克制了一晚上的少年郎,微凉薄唇印在少女温热的手背。 姜沐言指尖狠狠一颤,五指瞬间捲握,抓紧了萧南瑜捏在她掌心的手指。 他的手骨节分明,抓上去是硬的,跟她抓自己手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姜沐言察觉到自己紧抓着他的手,细嫩的手指一松,放开了萧南瑜的手。 萧南瑜安抚的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手背,将她手塞回被子里。 姜沐言立即扯起被子盖住头,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 萧南瑜见状,嘴角又忍不住溢出轻笑。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姜沐言不想听,可他的笑声还是透过被子,清晰的传进她耳中,羞得她脸颊更红润了。 这人真的好坏,还笑话她。 等他笑声停止,姜沐言听到了他起身离开床榻的动静。 他要走了? 姜沐言蹙了蹙眉,他要走都不和她说一声的吗? 怂得当缩头乌龟的姜沐言又等了一会儿,迟迟没等来他告别的声音。 姜沐言拉下被子,缓缓回头,先朝窗棂的方向看。 有幔帐挡着看不清。 她略微撑起身子,掀开幔帐往外看。 窗棂前一片安静,也没有人影。 姜沐言杏眸再一转,看到了从角落里走出来,抱着被褥的萧南瑜。 “你不回去?”她错愕的问。 今夜他没带两个小家伙过来,她以为他不会留下来过夜。 之前天冷的时候他也时不时过来,没带小家伙的情况下,她让他回府去睡,他也都是回去的。 今夜怎么就要留下来了? “我陪你。”萧南瑜朝她床头走去。 每次他过来,其实都不想那么快回去。 但之前一次差点被宋令贞发现,他整个冬天就都很谨慎,想她了就来看看她,怕被宋令贞发现,看完又早早回去,不敢留下过夜。 可一整个冬天过去,宋令贞那边风平浪静,没对他起什么疑心。 所以萧南瑜的胆子就又大了起来。 “我不用陪。”姜沐言犹豫着说道,“你还是回去睡吧。” 萧南瑜在她房里睡,天不亮又要起来偷偷离开,他会睡不好。 萧南瑜脚步顿住,停在拔步床前看她,认真征询她的意见。 “言言,我想陪着你,让我陪你好不好?” 他声线清冷的嗓音,语气很轻很温柔。 姜沐言看着他,根本就狠不下心来拒绝。 “……嗯。”不忍心的姜沐言,轻轻点头。 得了首肯的萧南瑜,又熟练的打起了地铺,在姜沐言的床头躺下。 姜沐言也躺了回去,想到萧南瑜就睡在她房中,她唇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想到自己被他细细摩挲、把玩了好一阵的右手,她一扯被子又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姜沐言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萧南瑜趁着最后一抹夜色离开之前,撩开幔帐看了看她,见她睡得香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相府。 萧南瑜回到镇国公府。 他依旧不打算再睡,翻窗回来的他,从里间走到外间。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又在外间的桌几上,看到了一个黑漆描金的食盒。 萧南瑜眼皮子一跳。 不能这么倒霉吧? 他天天在家里睡的时候,没人送宵夜给他,他一偷溜出府,宵夜就送进了他房中? 萧南瑜眉宇微蹙的拉开房门。 睡在他屋外廊下守夜的小厮,揉着眼睛爬起来。 “公子。”小厮睡眼惺忪的行礼。 “我屋里的食盒怎么回事?昨夜我娘又来了?”萧南瑜沉声询问。 “世子夫人没来。”小厮摇头。 萧南瑜稍稍放心了一点,却又听小厮继续道: “是世子夫人的贴身嬷嬷夏嬷嬷送来的。” 萧南瑜眉心微动,这比宋令贞亲自来也好不了多少。 小厮见萧南瑜脸色不太好,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诉说着: “昨夜夏嬷嬷送宵夜过来,在门口喊公子,公子没应声,我就接过了食盒,食盒是我送进房中的。公子,我是等夏嬷嬷走了才送进去的,夏嬷嬷没进屋,她并不知道公子不在房中,但夏嬷嬷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好几眼,估计是起了疑心。” 萧南瑜的心往下沉了沉。 夏嬷嬷起疑,回去肯定会跟他娘说的。 萧南瑜暗叹一声自己不走运,练完剑去秋水苑,找宋令贞陈情自己为何夜不归宿。 “阿瑜,你是经常夜里出去吗?” 宋令贞坐于软榻上,看着身姿挺拔立于房中的萧南瑜,蹙眉询问道。 上一次她入夜后去找他,他也不在房中。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5节 夜里出府办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关键在于他是偷偷出府的,府中没人知道他离开。 上次是这样,昨晚也是这样,他等于瞒着所有人自己偷溜走了。 什么事情非得晚上去办,还得瞒着所有人偷偷去办。 “娘,我没有经常夜里出去,就昨晚出去了,昨晚之前我夜夜都宿在府中。” 萧南瑜这番话回答的一点都不心虚。 事实确实如此,这段日子他就昨夜夜宿姜沐言的闺房了。 哎,怪他昨晚贪恋温柔乡,舍不得回来。 可着实也有点倒霉。 他要是前天晚上去找姜沐言,就不会被宋令贞发现了。 “是吗?”宋令贞一个疑问,表明了她很怀疑萧南瑜话语里的真实性。 上一次送宵夜给他,他不在房中。 昨夜送宵夜给他,他又不在房中。 总不能这么巧,每次他夜不归宿都被她逮到了吧? 她可好久没送夜宵给他了。 “当真如此。”萧南瑜无奈又肯定的说道,“娘,不信你问我小厮,我真的就昨夜不在府中,昨晚之前夜夜都在房中睡觉。” “你小厮知道什么呀?虽然他夜夜守在你房外,但他连你人在不在房中都不知道。” 宋令贞倒没有斥责小厮的意思。 萧南瑜身手极好,他要偷溜出去,就是他几个弟弟守在房门外,估计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的小厮守夜还行,守他本人肯定是守不住的。 “……”萧南瑜被问住了。 可整个镇国公府,除了云开院守夜的小厮,也没人能给他作证,他夜夜宿在房中了。 “娘,我昨夜离府是去办正经事,没干什么坏事,你别担心。” 萧南瑜在无人可证自己清白的情况下,也不纠结自证了。 且在他心里,夜闯闺阁去见姜沐言就是正经事,绝对不存在干坏事的嫌疑。 “娘知晓你有分寸,不会干坏事,可你总是夜里偷溜出府,身边没带人,也没人知道你去了何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的事就不能白天去做?” 相比萧南瑜夜里去办的事情,宋令贞更担心他的安危。 偷偷溜出府也不是不行,但身边不带人怎么能行,出事了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萧南瑜眸光微闪。 他夜里做的事当然不能白天做。 大白天的,他偷溜进相府,翻窗闯入姜沐言的闺阁,很容易被人看到的。 有些事情只能借着夜色的遮掩去做。 “娘勿担忧。”萧南瑜朝宋令贞作揖行礼,“祖父知晓我出门做何事,不会有事的,请娘放心。” 关键时刻,镇国公被萧南瑜拉出来做了挡箭牌。 宋令贞恍然大悟:“你祖父吩咐你做的事?” 她还以为,又是圣上给他派了什么差事。 “嗯。”萧南瑜低垂着眉目,颔首道,“所以娘别担心,祖父不会让我出事的。” 宋令贞蹙着的眉头稍稍舒展,看着自己英俊挺拔的儿子,又忍不住叮嘱道: “你下次再出门,记得要带个人在身边,自己一个人总归不安全。” “好。”萧南瑜点头应下。 “你那个长随青石呢?他是你的贴身长随,怎么一直没见他回府?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宋令贞仔细一回想,好像萧南瑜回京没多久,青石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不在京中,被我安排去其他地方做事了。” 萧南瑜冷静回答着,一点都不慌。 “办什么事需要这么久?而且贴身长随就得贴身跟着你,你就不能安排其他人去做事?我们镇国公府又不是没仆从给你使唤,你就非得把自己贴身长随弄走?” 宋令贞看着萧南瑜,越看越担忧。 都及冠了,怎么做事还没前几年稳妥了? “娘,此事我自有安排,您就别操心了。” 萧南瑜在心里叹气,若不是事情太机密,他也不会安排青石去梨园。 “你心中有数就好。”宋令贞也叹息,“青石没回来,你身边没个人也不行,娘再调一个长随跟着你吧。” “娘,不用。”萧南瑜闻言立马拒绝,“我房中伺候的人够多了,出门要带人我找个人跟着就是了,不用再特意安排。” 萧南瑜坚持不用再安排人,宋令贞见状,也没有强硬给他塞人。 夏嬷嬷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萧南瑜和宋令贞的对话,她自然也是从头听到了尾的。 萧南瑜走后,她看着宋令贞,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她想提醒宋令贞,萧南瑜房中没有通房丫头伺候,他已经及冠年纪也不小了,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经常夜不归宿,谁知道是不是去了风月场所,还是应该多留意一下才是。 可她没有证据,贸贸然提出来有怀疑萧南瑜人品的嫌疑,所以她再三犹豫之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萧南瑜离开秋水苑之后,往前院走去。 但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停了几息后他转身,回了自己的云开院。 萧南瑜几乎天天去梨园,但今日他不打算去了。 他安安分分的待在府中,想让宋令贞好好的看看,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乖儿子。 萧南瑜不知道的是。 日日都去梨园,偏生今日不打算去的他,要错过正往梨园去的姜沐言了。 但在姜沐言去梨园之前,有一个人比他先到了离醉巷。 杜景的表弟于墨,也就是住在梨园隔壁的士子,此次科举同样榜上有名,且名次也不低,是二甲头名。 杜景奉祖母之命,来接他去定远侯府,为他庆贺。 并非是定远侯府嫌贫爱富,等于墨榜上有名才来请他入府。 其实于墨一入京,杜老夫人就派人请他入住定远侯府了。 是于墨自己非要租住在外面的。 杜景先去见了于墨,等他的间隙里,听到隔壁梨园小孩子的笑声,对屋里喊了一句: “表弟,我去隔壁会会好友。” 反正萧南瑜的两个孩子他都见过了,且给他生孩子的人是姜沐言,他也已经知道了。 虽然萧南瑜还没跟他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梨园也没什么能瞒他的了。 杜景想着,他过去打个招呼,萧南瑜应该不至于不欢迎。 但杜景还是谨慎了一下,他没带小厮阿福过去。 自己一个人走到梨园的院门前,‘叩叩’就敲响了院门。 镇国公此刻就在梨园。 他听到敲门声,见小丫鬟不在院中,自己走去开门。 院门打开。 杜景看到门内之人,笑容一僵,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镇、镇国公? 一刹那间,杜景受到的惊吓,不比花灯节看到姜沐言时小。 “对、对不起,我敲错门了。” 宛如晴天霹雳的杜景,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要跑。 他连萧南瑜都有点怕,更别提是萧南瑜的祖父镇国公了。 然而。 杜景刚转身,抬起的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镇国公铁臂一伸,跟个铁钳子一样牢牢抓住了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拖进了梨园。 “救、救命!表弟救我!” 第96章 杜景可谓是肝胆俱裂, 两手挥舞着想要扒住门框,没扒到。 两腿踢蹬着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阻止自己被拖进梨园的命运。 奈何他不是镇国公的对手。 就算镇国公两鬓斑白,就算杜景再年轻, 挣扎得再剧烈, 还是被镇国公粗暴的拖进了梨园。 “救命!救命啊!表弟!救我!” 杜景嚎叫着, 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镇国公怎么会在梨园! 早知道他就不来敲门了。 闻声赶来的小丫鬟翠柳,看了眼杀猪般惨嚎的杜景, 手脚麻利的去关院门。 “别、别关门!”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6节 被拖进院中的杜景一个劲儿朝翠柳摇手,让她别关门。 可翠柳不听他的, 啪啪两下, 院门关上了。 翠柳锁好院门,回头朝杜景看去。 她还记得杜景,且对他印象不太好, 眼下看到他跟个龟孙一样挣扎,她默不作声的袖手旁观着。 “你小子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镇国公将杜景拖进院中后, 松手放开了他, 一双虎眼不怒自威的盯着他。 惊魂未定的杜景,转身看着威严肃穆的镇国公,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也就小时候天天在镇国公府厮混。 长大后这些年,镇国公驻守在边关,他好几年才能见上老人家一次。 就在刚刚,杜景还心存侥幸的想着, 或许镇国公并没有认出他呢? 毕竟男大十八变,镇国公又不常见他, 认不出他也正常。 可镇国公一开口,杜景的希望就破灭了。 “国公爷。”杜景怂怂的作揖一拜, 一刻也不想待在梨园的他,解释道,“我敲错门了,我是来找我表弟的,我表弟在隔壁,不敢打扰国公爷,我这就离开。” 杜景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 镇国公简简单单两个字,杜景身形一顿,立马就不敢再走了。 他哭丧着脸转过头:“国公爷,我真是来找我表弟的。” 镇国公不管他是来找谁的,反正进了梨园就别想轻易离开。 “小侯爷叔叔,你好呀。”萧以星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仰着头甜丝丝的朝杜景笑,“叔叔你是来看星星的吗?” 萧以星记得上一次见到杜景,是在花灯节的时候。 但那天她都没能和杜景说上话,杜景就走了。 杜景低头,看到可爱甜美的奶娃娃,紧绷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一些。 “星星?你叫星星是吗?” 镇国公气场太强大肃杀,给杜景的压迫感太大了,他干脆蹲下身和萧以星说话,借此忽略镇国公。 也试图让镇国公无视他。 杜景乍然看到镇国公时,被吓得不轻。 一心想着要替萧南瑜保守秘密,不能泄密给镇国公,所以他第一反应是跑。 现在稍微缓过神来,他就发现问题了。 镇国公怎么会在梨园? 且国公爷看到萧南瑜的私生子,并没有要收拾私生子的样子。 还有,国公爷在梨园,就说明老人家已经知道萧南瑜养的外室……不对,姜沐言不能算是外室。 但镇国公应该知道姜沐言和两个孩子了吧? 就算还不知道姜沐言,但住在梨园的两个孩子,镇国公肯定是都了解了的。 而且镇国公都出现在梨园了,萧南瑜肯定也知道,镇国公知道两个孩子了。 也不知道镇国公发现这个惊天大秘密时,有没有暴揍萧南瑜一顿。 毕竟萧南瑜这事做的,太离经叛道了。 要是他孙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头都给他拧掉。 思绪飘远的杜景,拉回神又在想。 反正不是他泄密给镇国公的,萧南瑜要算账也不是算在他头上。 所以镇国公看到他,应该不打紧吧? 毕竟镇国公该知道的,估计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从他嘴里也挖不出更多的秘密来,说不定他知道的还没镇国公多。 杜景脑子转得飞快,想清楚明白后,他就没那么紧张了。 萧南瑜真不够义气,镇国公什么时候知道的?竟然也不跟他说一声,害他被吓了一大跳。 “是呀,小侯爷叔叔,我叫星星,萧以星。” 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乳牙,可爱又软萌。 杜景的心一下就被软化了。 他只有儿子,还没有女儿,看着娇娇软软可爱又漂亮的萧以星,心里想着,回去就得和他夫人商量一下,他们也得赶紧生个娇滴滴的女儿出来。 女儿比儿子可爱多了。 杜景伸手抓着萧以星肉呼呼软绵绵的小手,朝慢腾腾走过来的萧以舟看了眼,笑容温和的问萧以星: “星星,那是你哥哥还是弟弟?他叫什么名字?” 杜景想知道萧以舟的名字,问的却不是萧以舟本人,而是可可爱爱的萧以星。 由此可见,杜景真要有了女儿,定然也是个宠女儿的。 “是哥哥,哥哥叫萧以舟。”萧以星小脑袋一歪,笑嘻嘻道,“叔叔,我和哥哥是双生的哦。” “啊?你们是双生子?” 杜景惊呆了。 他看出萧以星和萧以舟相差不大,猜测他们可能只隔了一岁,却没想过他们有可能是双生。 双生子不都是长得很像的吗? 就算是龙凤双生,两个孩子在样貌上也会有不少相似之处。 可萧以星和萧以舟这两个奶娃娃,一个是按姜沐言的模样长,一个跟着萧南瑜的样貌长,把他们分开,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是兄妹好不好。 杜景看看和姜沐言一模一样的萧以星,又看看酷似萧南瑜的萧以舟,心里再一次对萧南瑜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南瑜可真牛,连在生孩子方面都比他厉害。 他也想要一对龙凤双生,会不会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无所谓,只要是龙凤双生就行了。 晚上回去努力努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以偿。 估计一晚上不行,和夫人多努力几个晚上,试一试好了。 “小侯爷叔叔。” 走到镇国公和杜景面前的萧以舟,小小人儿有模有样的朝杜景拱手问好。 “好。”杜景冲萧以舟点头,“叔叔很好。” 如果镇国公不在梨园,他会更好的。 “星星、舟舟,你们在院子里玩会儿,太公和小侯爷谈点正事。” 镇国公低头,对萧以星和萧以舟道。 杜景:“……” 和他谈,不是应该询问他的意见吗? 镇国公怎么能忽略他不问呢? 他不想谈好不好! “好,太公放心,我和哥哥会乖乖自己玩的哦。” 萧以星仰起小脸儿,奶声奶气的软软道。 “真乖。”镇国公一脸慈爱的俯身抚了抚小团子的发髻。 杜景微微讶异的看看镇国公,又看看萧以星。 镇国公在他眼中心中都是威严肃穆的,从没见国公爷这么的和颜悦色过。 果然,生女儿才是上上策。 对萧以星和颜悦色的镇国公,炯炯有神的眼睛睨一眼杜景,压迫感十足的说道: “你跟我进来。” “……”杜景不敢怠慢,怂怂的站起身,龟孙一样跟在镇国公身后。 他看着镇国公霸气威严的背影,眼睛咕噜噜的在院子里乱扫。 萧南瑜呢? 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难不成他不在梨园? 杜景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不想一个人面对镇国公啊! 惴惴不安的杜景,看着镇国公的背影,犹豫着问: “国公爷,大郎不在梨园吗?” 此时此刻,他嘴里的大郎自然是指萧家大郎萧南瑜。 “他今日还没来。” 镇国公和萧南瑜差不多,几乎日日都来梨园,但祖孙两人来梨园都不会事先和对方打招呼,所以能不能在梨园见到对方全靠缘分。 杜景听完,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还没来的意思,就是会来但还没有来,希望萧南瑜赶紧来,马不停蹄的来。 镇国公和杜景进了正屋。 翠柳给他们上茶,随后又退了出来。 青石在厢房忙,他看到了杜景,见镇国公把杜景带去了正屋,便继续忙碌没有出来。 有镇国公招待杜景这个不速之客,不需要他出面。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7节 正屋。 杜景看着上首位镇定吃茶的镇国公,他可没那么镇定。 “国公爷明鉴!我是无辜的,大郎这事做得太离谱,我也不想瞒着您老人家的,是大郎逼我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被迫替他隐瞒的。” 杜景脑子一转,弯腰作揖一拜,非常有骨气的先认错。 “梨园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镇国公放下茶杯,看向杜景的一双眼眸,带着震慑人心的压迫感。 “没有没有!”杜景立即摇头,“我绝对没说,一个字都没告诉别人,请国公爷放心!” “梨园的事你知道多少?说说看。” 镇国公看到杜景时并不意外,说明他事先已经了解,杜景知道梨园的一些事。 他会知道,自然是萧南瑜告诉他的。 “我、其实我并不知道多少。”杜景看着镇国公的眼神越发无辜了。 “我是在无意中看到大郎和萧以舟在梨园的,我以为大郎养外室……” 外室二字脱口而出的杜景,立马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瞄镇国公一眼,见老人家并没有勃然大怒,这才继续道: “以为他养外室有了私生子,他要我保密,我就替他隐瞒了。” “再就是花灯节那一夜,又不小心撞破了他和姜家大小姐在一起,这才知道他和姜沐言生了两个孩子。” 杜景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他运气怎么那么好,总能撞破萧南瑜严防死守的秘密。 但一不小心撞到镇国公的头上,这运气就有点背了。 怪他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国公爷,我觉得这事不太对。” 杜景和镇国公解释,但解释着解释着,他就有点激动地反问镇国公了。 “院子里的两个娃娃,至少得有四岁了吧?四年前姜沐言才十岁呢!她怎么可能生得出娃娃来?” “大郎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姜沐言生的吗?” 镇国公看着越说越激动的杜景,面不改色的询问道:“阿瑜怎么跟你说的?” “……大郎什么也没跟我说,他说回头再跟我解释,这一回头人就不见了。他一直不来找我,我去找他,他就说忙,改天再找我,可他又从来都不找我解释,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杜景就很无奈。 他心里疑惑重重,急等着萧南瑜给他解惑。 可萧南瑜那个杀千刀的,不找他解释就算了,他亲自找过去,还借口忙把他拒之门外。 这一拖再拖的,拖到现在他还稀里糊涂的。 镇国公见杜景一头雾水的样子,放心了不少。 杜景毕竟不是萧家人,且这小子从小就脑子不够好,容易被人忽悠,不能让他知道太多秘密。 梨园里,杜景被镇国公叫去问话。 隔壁院子里。 杜景的表弟于墨,在屋子里换衣裳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呼救。 他换好衣裳从屋里出来,看向杜景的小厮阿福。 阿福站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往隔壁院落张望,但院墙很高,他脖子伸得再长,也是看不到隔壁院子是何情况的。 “表少爷。”阿福看到于墨出来,几步上前焦急道,“公子在喊救命!可他走前叮嘱我,让我千万不要去隔壁,怎么办啊?公子会不会出事了?” 于墨蹙了蹙眉,冷静道:“先别急,我去看看。” 他说完往外走。 阿福跟着他走到院门口,想起杜景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他去隔壁院落,他犹豫着,没跟于墨去隔壁。 但他站在院子门口,担心不已的往梨园门口张望,并没有回院子里去。 ‘叩叩’两声响。 一袭墨色长衫的于墨,敲响了梨园的院门。 翠柳去应门,她已经养成先从门缝里看门外是谁,再决定开不开门的习惯了。 她认出敲门之人是住在隔壁的士子,不知道应不应该开门,回头想问人。 镇国公不在院子里,但青石闻声从厢房出来了。 翠柳伸手往隔壁院落指了指,暗示青石,敲门的人是隔壁士子。 杜景刚才杀猪一般喊救命,青石自然也听到了,他一下就猜到了隔壁士子为何而来。 “小主子。”杜景朝院子里玩耍的萧以星、萧以舟招手,“你们先到我这里来。” 萧以星和萧以舟很听话的朝青石跑去。 “你们在厢房里玩一会儿,先不要出来好不好?” 青石把两个小主子领进厢房,对他们道。 “好。” 萧以星、萧以舟齐齐点头,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有外人敲门的时候,他们经常都需要躲起来。 青石关上厢房门,转身朝门口走去。 翠柳打开院门。 于墨看到门内的青石和翠柳,谦和有礼的拱手道: “打扰了,小生是来寻表哥的,我表哥似乎来了梨园。” 于墨明明听到了杜景在呼救,却还态度温和,不急不躁的原因,是他早就看出杜景和梨园的主人关系不一般。 且杜景往日的话里行间,和梨园主人很熟、很要好的样子,对方应该不至于伤害他。 至于杜景呼救,杜景自幼胆小,大惊小怪惯了。 “小侯爷确实来了,在屋里和我家主人谈话。”青石回答道。 于墨冷静自若的眼眸,往梨园里扫了一圈。 没看杜景,也没有看到先前还笑声欢快的小孩子。 梨园一直挺神秘的。 于墨知道梨园住着几岁大的小娃娃,似乎还是一男一女两个,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我表哥他还好吗?”于墨询问青石。 梨园的仆从知道杜景是小侯爷,定远侯府的家世背景,京中权贵没有仇怨不会轻易得罪,再加上杜景和梨园主人的关系,杜景应该不会出事。 “小侯爷很好,可要我去屋里请小侯爷出来,让公子和他见上一面?”青石也很客气的说道。 杜景刚才叫的那么惨,他表弟过来关心一下很正常。 人之常情嘛。 于墨见青石神色自然,态度也很坦然,梨园也没再传出杜景的惨叫呼救,温和道: “那倒不用,表哥无事便好,小生告辞。” 于墨拱拱手,转身走了。 梨园的院门在他身后关上,关得很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阿福看到于墨回来,急忙迎上去,焦急道: “表少爷,如何了?小侯爷没事吧?” “表哥没事,你别担心,等会儿他就回来了。”于墨道。 “真的没事吗?小侯爷方才叫那么惨,都喊救命了。”阿福还是有点担心。 要不是杜景临走前叮嘱他,不论隔壁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过去,早在听到杜景喊救命的时候,他就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了。 “表哥不是和你说,不论梨园发生何事,你都不准过去吗?若梨园有危险,他不会这么叮嘱你,你放心好了。” 杜景叮嘱阿福的话,于墨也是听到了的。 阿福虽然担心,但见于墨这么淡定,他想了想,于墨说的有道理。 且小侯爷喊救命时,喊的是‘表弟救命’,不是喊‘阿福救命’,他没去梨园解救小侯爷,小侯爷应该不会怪罪他。 阿福本来还想在院门口等杜景回去,被于墨叫回了院子里。 他们刚回院子没多久,巷子口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 马车停在了梨园门口。 姜沐言系披风戴兜帽,掩人耳目的从马车上下来。 绿蕉先去敲门。 ‘叩叩’敲门声又响起。 青石都奇了怪了,今日来敲梨园门的人怎么这么多。 翠柳从门缝里看到门外之人是姜沐言,回头看向站立不动,不知道要不要藏起来的萧以星、萧以舟,笑着道: “小姐来了。” 萧以星和萧以舟双眸一亮,两道小身影欢快的跑向门口。 “娘!” “娘!” 院门刚被人拉开,姜沐言还没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就先听到两道欣喜的小奶音。 她白皙脸庞扬起笑容,迈入梨园,俯身张开双臂,迎接扑到怀里的两个小团子。 “娘。”萧以星扑在姜沐言怀里撒娇,小脸儿在她心口蹭了蹭,奶声奶气道,“娘身上好香啊。”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8节 姜沐言轻笑着,亲了亲小娃娃的发顶,温柔道:“星星身上也很香。” 奶娃娃还小,身上有股奶香味,很好味。 院子里欢快的动静传到了屋里。 小家伙喊娘喊得那么大声,镇国公知道是姜沐言来了。 他和杜景也谈得差不多了,看着一直惴惴不安的杜景,好心放过他道: “行了,你走吧,嘴巴记得闭严实点。” 如释重负的杜景,顿觉压在头顶的一块巨石被挪开了。 他再次朝镇国公行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院子里。 姜沐言牵着两个小家伙的手往里走,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杜景,惊讶的停下脚步。 杜景看到她,既惊讶又不惊讶,他走下台阶朝她而去。 “就你一个人来?萧南瑜没和你一起来?” 杜景怕被镇国公听到,压低声音询问姜沐言。 姜沐言摇头。 白天她和萧南瑜又见不到,怎么可能一起来梨园。 杜景走到姜沐言面前站定,看看她,又低头打量两个小娃娃。 姜沐言会来梨园,说明她很惦念这两个小孩。 龙凤胎也喜欢她这个娘亲。 “啧啧。”杜景感慨不已的摇摇头,复又抬头对姜沐言道,“姜沐言你可真厉害,和萧南瑜一样,巨牛。” 面对姜沐言,杜景的状态就轻松自在多了,一点也没有在镇国公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姜沐言看着啧啧称奇的杜景,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姜沐言,你……”杜景话音一顿,回头往屋里看了眼,见镇国公没有出来,他才小小声的接着道,“这两个小娃娃真是你生?” 姜沐言:“……” 她不想回答。 “你几岁的时候生的?”杜景好奇的连声追问着,“你还没及笄吧?你真能生得这么大的两个娃娃?” 杜景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不敢找人问,私下琢磨了很久,觉得萧以星和萧以舟应该不是姜沐言亲生的。 可若不是亲生的,姜沐言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会同意当两个孩子的娘就更奇怪了。 且萧以星长得那么像她。 姜沐言:“……” 她当然生不出,小家伙又不是现在的她生的。 镇国公从屋里出来,看着杜景的背影,变相赶客道: “你怎么还不走?” 杜景浑身一僵。 “这就走!立马就走!”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镇国公一眼,也不追问姜沐言了,抬脚就快步往外走。 姜沐言目送着杜景离开,见他身后有恶狼追赶一样走得飞快,嘴角抽搐了一下。 杜景这么怕镇国公? 但也能理解,其实她也挺怕镇国公的。 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是怕到话都不敢多说,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觉得镇国公除了面相严肃凶厉些,人其实挺好相处的。 姜沐言这一日在梨园,待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 比她先去梨园的镇国公,她走时还待在梨园陪孩子。 好些天没见到孩子的姜沐言,回府后心情一直很好。 但这个好心情,回府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陆巧将她叫了过去,开口就是: “阿言,你又出府了?” 姜沐言眉心微动,陆巧一个‘又’字,让她心头发紧。 “娘,我去书肆买了几本书。” 姜沐言站在房中,低眉敛眸的回答道。 她做戏做全套,每一次不管用什么借口出府,回府前都会如实做到。 今日她回府前,确实去城南一间书肆挑了两本书回来。 “娘知道你去买书了,但你最近出府……是不是出去的太勤快了些?”陆巧蹙眉道。 以往,姜沐言一个月买一次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两个月买几本书之类的。 且胭脂、首饰、书,包括糕点之类的,她出府时一般会一次性买回来。 可陆巧今日一细想,发现姜沐言光这两个月,就出府买了三次胭脂、两次首饰、书也买了两回,还买了好几次糕点。 这相当于她每隔五六天就要出府一次。 以前陆巧没怎么留意,她要出府就让她出去了,今日忽然就发觉不太对劲。 陆巧看着自己柔顺乖巧的女儿,又问: “且你今日只买两本书而已,就买了两个多时辰?” 第97章 立于房中的姜沐言, 被问得心神一颤。 其实陆巧只是疑惑,很正常的询问而已。 可姜沐言自己心虚,以为她何处露了马脚,担心陆巧是否已经知道了梨园。 “娘, 我今日确实是去买书, 在书肆看到一本好书, 看得入迷了些,便没注意时辰待得久了些。” 姜沐言眉目低敛的解释着。 她神色还算沉静, 看不出紧张的样子,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一点也不安定。 陆巧端详她片刻, 没有再揪着时辰问题盘根问底,又道: “这几个月,你为何频繁出府?” 姜沐言眼睫微颤, 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她没有抬眸看陆巧,思绪翻转间, 很快找了个合适借口, 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娘,没有什么为何,去年发生了大多事,我有些闷得慌,便出府逛逛买些东西。” 陆巧一下就明白了,姜沐言为何闷得慌。 去年下半年, 相府确实不太平。 先是姜沐言在文德门遇险被萧南瑜救下,她名声毁于一旦, 陆家闹着要退亲。 那段时间因为这事,陆巧失眠了好长一段时间。 时至今日, 她想起自己和娘家的僵硬关系,心里也堵得慌。 之后还有姜雅朵闹出来的丢人事情,相府一直处于风尖浪口上,陆巧也没怎么睡过好觉。 但姜雅朵的事应该影响不到姜沐言。 让她闷得慌的,应该是和陆承彦退亲一事。 陆巧忧心忡忡的看着姜沐言,和陆承彦的退亲也过去小半年了,她还没走出来吗? “阿言,你和阿彦的亲事已作废,你和他已经没可能了,你不要钻牛角尖想不开,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明白吗?” 陆巧语声温柔的开解着姜沐言。 姜沐言眼皮子跳了一下。 她没有想不开,她早就知道也就早就想明白,她和陆承彦绝无可能了。 她也已经放下了。 但陆巧这么安慰她,为了不让陆巧发现梨园,发现她出府另有目的,她也只能认下这个误会了。 “娘,我明白。”姜沐言默默回道。 陆巧见她情绪还算稳定,没有一提到陆承彦就面露哀伤与苦涩,想了想,对她道: “再过几个月,你便要及笄了,你爹爹的意思是,等你及笄后便给你定个好人家,娘也在准备给你挑夫婿了,你闲来无事可着手绣嫁衣,早些绣好嫁衣也挺好。” 陆巧是想给姜沐言找一件事做,免得她一直沉浸在和陆承彦亲事作废的痛苦中。 是坎坷就得迈过去,她总得往前看,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姜沐言秀眉微蹙。 要准备给她定亲了吗? 有了圣上先前的阻拦,萧南瑜肯定不在陆巧和姜文櫆的选婿人选中。 如果不出意外,她和萧南瑜年底会成亲。 但在年底之前,家里不会又给她定下另一门亲事吧? 姜沐言顿时有些头疼。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79节 “娘,定亲之事不急,女儿还不想嫁,明年再给我议亲也不迟。” 姜沐言不想和别人定亲,未免节外生枝,立马劝陆巧打消议亲念头。 可她拒绝议亲的行为,看在陆巧眼中,却成了她心里还惦念着陆承彦,不想嫁给别人。 陆巧是过来人,知道感情之事不是说断就能立马断干净的。 虽然姜沐言说过,她同意退亲,不想再嫁陆承彦了。 可她和陆承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对对方都是有感情的,陆承彦更是深情厚谊,至今都不肯放手。 姜沐言说是放手了,可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陆巧思来想去,误以为姜沐言对陆承彦旧情未断。 毕竟感情不由人,就算外界因素让姜沐言想斩断情缘,可心里还会不会惦念陆承彦,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明年不行。”陆巧摇头道,“你爹爹明确说了,今年就得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陆巧有另一层担忧,姜文櫆过完年后就一直很忙,终日愁眉不展。 陆巧与他同床共枕十几年,隐隐猜到,姜文櫆突然让她给姜沐言定亲,可能是察觉了些什么,姜家可能会出事。 姜文櫆想在姜家出事之前,把姜沐言的亲事定下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尽早把她嫁出去。 大燕律法,罪不至出嫁女。 姜家若真的倒下了,也能保住姜沐言。 陆巧不止要给姜沐言议亲,连姜兰芝的亲事也得提上日程了。 姜语蓉年纪太小,还没法嫁人,她的亲事可以先放一边。 “一定要今年就定亲吗?”姜沐言蹙眉,“娘,是爹爹一定要今年给我定亲的?” 及笄当年定亲,虽然不算早,但也不算太晚,姜沐言觉着还是能拖一拖的。 但陆巧说,想要今年就给她定亲的是姜文櫆。 姜沐言和萧南瑜对于两人要如何才能成亲之事,复盘过多次。 结合两个小家伙预知的未来之事,两人一致认为,一定是姜家或萧家出了大事。 此前,两人都倾向于是萧家出事。 且萧家还有更大的变故,出现在两人婚后。 姜沐言看着面带愁容的陆巧,脑中灵光闪现,往前一步追问道: “娘,爹爹为何急着给我定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巧看着神色焦急的姜沐言,不想让她跟着担忧,柔柔一笑温和道: “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瞎操心,只是因为你及笄了,所以娘和爹爹才想给你定亲。” 姜沐言见陆巧面色柔和,神情舒缓也坦然,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稍稍放心了一些,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她既担心萧家出事,也担心自己家出事。 不过陆巧提醒了姜沐言。 她确实该着手绣嫁衣了。 不论变故出现在姜家还是萧家,今年年底她极大概率会嫁给萧南瑜,嫁衣再不绣就来不及了。 陆巧疑心姜沐言频繁出府之事,因谈论到她的亲事而轻轻揭了过去。 但姜沐言走后,陆巧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担忧着担忧着,又想到了她频繁出府之事。 且陆巧想着想着,心头猛地一跳。 “她不会是旧情未断,出府私会陆承彦了吧?”陆巧喃喃自语着。 被自己想法吓到的陆巧,转瞬又安慰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阿彦此前还要准备科举应试,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她私会。” 且在陆巧心中,姜沐言不是这么没分寸之人。 和男子私会这种事,且还是频频私会,姜沐言身为姜家嫡长女,自幼饱读诗书,端庄温婉,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自己吓了自己一跳的陆巧,抬手轻抚着自己心口,安慰自己惊吓过度的心脏。 她的女儿断然做不出那种事情。 陆巧刚安抚好自己狂猛跳动的心跳,转瞬又有一个念头蹦出来。 陆承彦没时间私会姜沐言,万一姜沐言私会的是其他男子呢? 一刹那间,陆巧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万一阿言喜新厌旧,私会别的情郎……”陆巧自言自语着,心声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又连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陆巧继续自我安慰,她女儿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且姜沐言往日除了陆承彦,也没和其他男子走得近些,断断然不可能有别的情郎。 退一万步讲,姜沐言就算是有别的情郎,自幼熟读女诫的她,也不可能做出频繁私会情郎之事。 陆巧心慌不已的起身,在房中走来走去。 她不能自己吓自己,肯定是她多想了。 且她和姜文櫆从来没说过,不让姜沐言嫁给意中人。 若姜沐言不喜欢陆承彦了,移情别恋有了其他意中人,大可以私下告诉她。 若是门当户对的郎君,她和姜文櫆肯定会成全姜沐言的。 姜沐言根本就没必要瞒着她私会情郎。 肯定是她担心过度,自己多想了。 陆巧自我安慰许久,最后下定决心,得尽早把姜沐言的亲事定下来。 不管她心里是否还惦记着陆承彦,不管她是否移情别恋了,都得断了她莫须有的念头,让她彻底安分下来,安心待嫁。 陆巧心里选择相信姜沐言,觉得姜沐言不会大逆不道的私会情郎。 但念头冒出来之后,就跟生根发芽的种子一样,不是她忽略不去想,种子就不会生根发芽的。 陆巧思来想去,将绿蕉叫了过去。 绿蕉心里紧张不已,但她嘴严,不论陆巧怎么问,都说姜沐言出府只是去买东西,并没有见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陆巧见完绿蕉,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又将刘泉叫了过去。 刘泉不是马夫,但姜沐言每次出府,给她赶马车的一直都是刘泉,这有点可疑。 “刘泉,我记得你跟着王管事做事,什么时候开始还帮着大小姐赶马车了?” 陆巧端坐于主位,主母威仪气场不小,刘泉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回夫人,去年入秋之后,小的开始帮大小姐赶马车。”刘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马车出入有专人专册登记,这个事他隐瞒不了。 “你替大小姐赶马车,都去过些什么地方?”陆巧语气平缓,就似平常问话一样,并没有审问一样咄咄逼人。 跪在地上的刘泉,额头抵着地板,心里明白。 大小姐的事,还是让人怀疑了。 “去过城南的墨斋书肆、胭脂铺、首饰铺子……城北的……小的就记得这么多了。” 刘泉将姜沐言去过的铺子都念了一遍,其余的一字不提。 “除了这些地方,大小姐还去过什么地方?”陆巧又问。 刘泉状似想了一会儿的样子,摇头道: “没有了,大小姐去铺子里买东西,小的就在门外等着,大小姐没去过别的地方。” 姜沐言每次出府,刘泉都赶着马车拉她去城南离醉巷的梨园。 可梨园二字,他是打死都不敢说的。 他曾跪在姜沐言面前发过誓,只忠诚于她。 “你抬起头来。”陆巧蹙眉看着跪地磕头,一直没有将脸抬起来的刘泉。 手心因紧张而冒着细汗的刘泉,缓缓抬起头。 陆巧打量他片刻,才又问:“大小姐出府,都见过什么人?” “大小姐在铺子里见过谁,小的并不知晓。离了铺子大小姐就上马车,小的没见大小姐见过什么人。” 刘泉只说自己能说的,不该说的一字不提。 他也没有一味包庇姜沐言。 他没有跟着姜沐言进入铺子,若他一口咬定,姜沐言在铺子里也没见过可疑之人,反倒会让陆巧起疑。 刘泉的回答和绿蕉差不多,没让陆巧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陆巧上下审视刘泉两眼,又道: “相府有好几个马夫可供使唤,你又不是马夫,为何大小姐出府独独要你赶马车?” 这个问题有些致命,刘泉手心一下收紧。 “回夫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绿蕉是我亲姑姑,姑姑曾说,大小姐出嫁之时,夫人有意将我一道陪嫁过去替大小姐管事,姑姑让我闲时多替大小姐办事,我便自告奋勇给大小姐当马夫了。” 这个说辞是刘泉早就想好了的。 他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说老实话才不会让人怀疑。 他的所作所为有讨好姜沐言之意,但下人哪有不讨好主子的,主动给主子做事不是错。 陆巧审视了刘泉好几眼,越看他越像个老实人。 脑子稍微灵活一点的下人,哪会姜这些话说给主子听。 但陆巧当初定下刘泉给姜沐言陪嫁,也是看中他老实。 绿蕉也是个老实的,但绿蕉提醒刘泉要在姜沐言面前多露脸,倒是有点出乎她意料。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0节 陆巧又问了刘泉一些事。 刘泉的回答没露什么马脚,但他走出陆巧的院子时,风一吹后背直发寒。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姜沐言很快知道,陆巧将刘泉也叫过去问话的事了。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她出府次数太多,被母亲怀疑了,这可不太好。 好在绿蕉和刘泉嘴巴严,没被陆巧问出什么来。 母女二人,陆巧担心姜沐言私会情郎,坐立不安。 姜沐言在扶摇阁也坐立不安。 同一天里。 萧南瑜夜不归宿,被宋令贞怀疑。 姜沐言频繁出府,也被陆巧怀疑。 但两位夫人目前也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也从未想到过,他们二人私底下会搅和在一起。 这一天之后,姜沐言和萧南瑜默契的收敛很多。 姜沐言不敢再出府。 担心母亲夜里突然送宵夜的萧南瑜,也没再夜闯姜沐言闺阁。 风平浪静的好些天后。 云雀楼。 杜景和友人吃酒玩乐。 他对姜沐言和萧南瑜,以及梨园两个双生子的好奇心,就一直没有消减过。 奈何没有人能给他解答疑惑。 就在这一日,他在云雀楼的雅间里吃着酒,姗姗来迟的一个友人说,上楼时遇到了萧南瑜。 “谁?萧南瑜?在哪儿?他也在云雀楼?” 杜景激动地音量一下拔高,连连追问着刚进入雅间的友人。 友人不明白他为何激动,点头道: “在,我刚在楼梯上看到他了,他正在下楼。” 下楼? 这是要走啊。 “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杜景抛下一句话,起身就往外走。 众人看着他火急火燎跑出去的背影,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小侯爷这么急着逮住萧家大郎?怎么回事?萧家大郎欠他银子了?”一友人疑惑道。 “萧南瑜怎么可能跟小侯爷借钱,小侯爷跟他借钱还差不多。”又一人道。 “不是催债,小侯爷怎么这么激动?” “谁知道,小侯爷过完年之后,就一直很关注萧南瑜的行踪,跟追美貌小娘子似的,天天都要打听萧南瑜在哪里,一心想要去见他。” “我也觉得奇怪,小侯爷什么时候和萧家大郎关系这么好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侯爷和萧家几位郎君关系都挺好的,他小时候就经常去镇国公府蹭饭吃,那是打小的交情。” …… 友人的议论杜景听不到,他一路急追下楼,终于在云雀楼门口拦住了萧南瑜。 “萧兄!你等等!” 跑得气喘吁吁的杜景,一把扯住缰绳,不让翻身上马的萧南瑜离开。 萧南瑜骑在马背上,俯视着张着嘴呼吸的杜景,眉梢微挑道: “杜兄,你怎么这么喘?” “还不是为了追你!”杜景没好气道。 萧南瑜的霸气剑眉又挑起一分,明知故问道: “是吗?杜兄追得这么急,不知杜兄有何急事?” “……”杜景一口气堵在胸腔,差点没被憋死。 萧南瑜这小子蔫儿坏,他为了什么事急急追下来,萧南瑜会不知道? “萧南瑜!”杜景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我不管,今日你必须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他好奇了这么久,被弄得心痒难耐,萧南瑜怎么也得给他一个交代。 “今日我没空。”萧南瑜冷静如常的拒绝,“改天我再找杜兄,定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少糊弄我!你半个月前也说改天找我,你什么时候找过我?” 杜景怕萧南瑜突然骑马离开,抓着缰绳的手又紧了紧。 “我真的很忙,确实一直没空找杜兄。”萧南瑜面色不改的解释道。 “我才不信你!”杜景冷哼一声,“现在就回云雀楼,你跟我说清楚再走。” “我现在真没空。”萧南瑜摇头拒绝。 “少骗我!你给我下来。”杜景伸手想将萧南瑜拽下马。 萧南瑜随手一挡就挡开了他的手,正色道: “杜兄,圣上要我即刻入宫,你确定要拦我?” 杜景心头一跳,皇帝要找的人,他哪里敢拦。 萧南瑜身旁的另一匹马上,是他的小厮,小厮对杜景道: “小侯爷,圣上口谕要大公子即刻入宫,侯公公登镇国公府大门没见到大公子,我这才赶来云雀楼找大公子。” 杜景抓着缰绳的手松了一松。 萧南瑜扯过缰绳,双脚一夹马肚,策马离开直奔皇宫。 杜景望着他英姿飒爽离开的背影,气得一跺脚。 他好不容易逮到萧南瑜,结果萧南瑜要入宫面圣,气死他了。 萧南瑜入宫整整两个时辰,一脸凝重的回到镇国公府。 他一回到镇国公府,等候他多时的唐斌,快步迎了上去。 萧南瑜看他一眼,心领神会的走到廊下无人处。 唐斌跟过去,小声对萧南瑜道: “公子,有人在暗中调查萧家。” 萧南瑜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姿清贵至极,傲骨嶙嶙,问:“谁?” “陆家。”唐斌道。 “陆家?”萧南瑜眉心微蹙,侧眸看向唐斌,“陆承彦还是陆尚书?” 有人会暗中调查萧家,萧南瑜并不意外。 但怎么会是陆家呢? “不太确定,但应该是陆大公子。”唐斌又道。 发现陆家突然调查萧家,唐斌不敢耽搁,立马就来告诉萧南瑜了。 他们暗中所做之事和陆家无关,按道理说陆家不该插手才对。 萧南瑜沉思片刻,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不是陆如纪暗中调查萧家,事情应该就还好。 陆承彦调查萧家,估计和萧家之事无关。 他曾说过,要和陆承彦公平竞争。 陆承彦应该是对姜沐言还是没死心,科举完有空了,就开始调查他了。 陆承彦调查他,那姜沐言那边呢? 陆承彦是否也暗中调查过她? 萧南瑜刚松开的眉头又微微蹙起。 他这边,陆承彦肯定查不到什么,但姜沐言那边不好说。 万一陆承彦查到梨园…… 萧南瑜负在身后的手暗暗收紧。 不行,入夜后他得去一趟相府,得提醒姜沐言,最近须谨慎行事,这段时间她还是别去梨园了。 “派人盯着陆家,有任何异动立即通知我。”萧南瑜低声吩咐唐斌。 “是。”唐斌应声。 夜幕降临后。 萧南瑜等到子时,整个镇国公府万籁寂静,所有人都睡下之后,他穿着一袭黑色劲装,悄无声息的翻窗离开自己房间。 自上一次夜不归宿被宋令贞盘问,他安分守己了好些天,一直忍着没去找姜沐言。 姜沐言这些天也没去梨园,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她了。 陆承彦暗中调查萧家之事,正好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借此再次夜闯姜沐言闺阁。 姜沐言的闺阁,萧南瑜闯过多少次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熟门熟路的翻窗进去,室内黑魆魆的,一片安静。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1节 他走到床榻前撩开幔帐。 原以为姜沐言在沉睡,却意外看到了她在黑暗中睁着的眼睛。 “……你没睡?”萧南瑜错愕了一瞬。 他翻窗进来,她没动一下,连均匀的呼吸都没变,他以为她睡得香甜。 “起夜刚躺下,还没睡着。” 姜沐言纤细的双臂撑着床铺坐起身,认认真真的对萧南瑜道: “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第98章 对于萧南瑜的夜间探访, 姜沐言已经习以为常到,听到窗棂处传来的细微响动,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更别说是被他惊吓到了。 “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说。” 萧南瑜很自觉的在床榻边沿坐了下来。 “你先说。”姜沐言挪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滑落到腰际的被子也被她往上拉扯了一下。 “还是你先说吧, 我这说来话长。”萧南瑜道。 “我这也挺长的。”姜沐言叹息一声, 接着道,“我频繁出府, 我娘好像怀疑我了。” 绿蕉和刘泉被陆巧叫去问话之后,这些天姜沐言安安分分的待在相府, 陆巧那边也没再有什么动静。 风平浪静的好像就过去了。 但陆巧先是盘问她, 后又是绿蕉和刘泉,肯定是怀疑她什么了。 陆巧虽然没有问出什么,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沐言并不清楚。 萧南瑜眉心微动,这么巧? “上次来找你, 我被我娘发现夜不归宿, 她心里估计也起疑了。”萧南瑜道。 这可能就叫祸不单行。 “啊?你也被你娘怀疑了?”姜沐言杏眸微睁,“梨园的事她还不知道吧?” 如果宋令贞知道了梨园和两个小家伙,应该会找上门来,陆巧肯定也会知道的,陆巧知道后也肯定会质问她。 陆巧没有来找她,说明萧以星和萧以舟还没曝光。 但陆巧和宋令贞都怀疑她和萧南瑜了, 姜沐言就有种梨园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惊慌感。 “暂时还不知。”萧南瑜用了暂时二字, 可见他也觉得梨园现在很危险。 “我娘盘问了绿蕉和刘泉,她肯定是怀疑什么了, 所以这些天我都不敢出府,之后我也得表现的安分些,最近怕是不能再去梨园看望两个小家伙了。” 姜沐言唉声叹气。 她原本还想着,她去不了梨园也没关系,可以让萧南瑜晚上带两个小家伙来,她依然可以见到孩子们。 可萧南瑜也被宋令贞怀疑的话,他肯定也得安分守己一段时间,怕是不能随意夜闯相府了。 “嗯,梨园那边你先别去。” 萧南瑜颔首,他今夜过来,也有劝姜沐言近日别去梨园的意思。 陆承彦都去查他了,肯定也会在暗中盯着她。 “哎呀。”姜沐言忽然小小声的惊呼着,谨慎又焦急道,“世子夫人都怀疑你了,你怎么还敢过来找我?快回去,免得你又被抓包了。” “别怕。”萧南瑜轻声安抚她,“今晚我不夜宿,和你说完话就回去,不会被发现的。” 萧南瑜过来之前,特地偷偷去秋水苑看过。 秋水苑屋里的灯全都灭了,他爹娘已经睡下,不太可能突然爬起来给他送宵。 真要又被抓包…… 萧南瑜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的杏眸眨巴了一下。 他来都来了,反正不留下夜宿,现在赶回去和说完话再回去,估计差别不大,姜沐言想清楚也就任由他了。 “我娘还说要给我议亲,我及笄后就得把亲事定下来。”她道。 萧南瑜蹙眉,眉头拧得比他被宋令贞抓包时还紧。 他和宋令贞坦白,自己心悦姜沐言之后,宋令贞没再提过给他议亲之事。 但萧南瑜知道,镇国公老夫人一直在催促宋令贞,尽快把他亲事定下来。 陆巧给姜沐言议亲的事传出去,宋令贞会认为他不可能再娶到姜沐言,肯定也会继续给他议亲的。 “这事没法往后推吗?”萧南瑜眉头紧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怎么推呀?我说我还不想嫁人,明年再给我议亲,我娘不同意。” 姜沐言叹息一声,仅穿着白色里衣的纤薄肩膀也耸拉了下去。 幔帐隔绝了外部的视线,少年少女坐在床榻上,说起亲事就愁眉苦脸。 萧南瑜也犯难。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自己说不想定亲不想成亲,可父母若非要议亲,他们似乎也不太能阻止。 萧南瑜还在想着办法,就听姜沐言又道。 “我娘说,是我爹爹急着要我定亲的,我爹爹近日愁眉不展,我旁敲侧击过,但没探听出什么来,可我总觉得,我爹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要我议亲,而且还很急的样子,非要今年就给我定下来,我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沐言这些天翻来覆去的想这些事,可不论她怎么琢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她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南瑜眉宇微动。 关于姜文櫆的事,近日他倒是听闻了一些风声。 但此事只是风声,没有证据,他看着忧心忡忡的姜沐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萧南瑜犹豫几息,最终还是开口道: “我隐约听到一些风声,似乎是有人要联合上书弹劾你爹爹。” “弹劾什么?”姜沐言抬眸看向黑暗中的萧南瑜,急声追问着。 姜文櫆做官这么多,没少被弹劾。 但被人弹劾了这么多年,姜文櫆的官位依然坐得很稳当。 可听到有人要联合弹劾他,姜沐言依然担心不已。 萧南瑜看着姜沐言,轻轻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查出来。 目前只有一些风声,弹劾官员自然少不了御史台的影子,但具体弹劾什么,似乎没人知道。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姜文櫆的事,随后话题才再次转回二人身上。 “言言,我今夜过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萧南瑜微侧的身躯更侧过去几分,让自己更正面面对姜沐言。 “你说。”姜沐言上身微倾,也更靠近了萧南瑜一些。 “陆承彦在暗中调查我,我估摸着,你也被他盯着,我本来是想劝你近期别去梨园的。”萧南瑜道。 现在他都不用劝了,陆巧起了疑心,姜沐言已经不敢离开相府了。 姜沐言自然垂落在被子上的手,突然紧抓了一下柔软丝滑的被子。 “他为什么调查我们?他是不是发现我们……” 发现他们什么? 发现他们有私情? 姜沐言眸光微闪,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和萧南瑜的关系,所以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萧南瑜也眸光微闪,关于他曾在相府大门口跟陆承彦说过,要和陆承彦公平竞争这种话,他是不敢告诉姜沐言的。 “我也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萧南瑜垂眸没看姜沐言的眼睛。 “但我那边他肯定是查不出什么的,你这边你就小心谨慎些,近期就别出门了,更别去梨园,他肯定也查不到梨园。” 萧南瑜叮嘱着姜沐言。 “嗯,我不出门。”姜沐言点头,“你也小心些,别让他查到什么了。” 陆承彦要是查到了梨园,姜家和陆家平息不久的风波,估计又会被折腾起来。 “嗯。”萧南瑜也轻轻点头。 黑魆魆的闺房里,时不时从拔步床传出低低细语声。 两人聊完正事之后,萧南瑜却还恋恋不舍,不太想离去。 “言言……” 萧南瑜嗓音低沉伸出手,轻轻握住姜沐言落在被子上的柔软小手。 姜沐言眼睫微颤,没有拒绝他,任由他牵着她手。 少女细腻嫩滑的小手落入掌心,萧南瑜忍不住细细摩挲着,把玩了起来。 他手指修长手掌宽大,姜沐言能真切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渐渐地,一点点的温度却烧得她心潮澎湃,面红耳赤。 姜沐言很害羞,垂着杏眸不敢看萧南瑜,却一直都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随心所欲的把玩着。 …… 萧南瑜这一夜没有睡在姜沐言闺房。 她羞涩不已的躺下后,他便翻窗而出,回到了镇国公府。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2节 好在他这一次回去,房中一切和他走前一样,没有突兀多出一个装着宵夜的食盒。 翌日。 陆府,陆承彦的书房。 一个暗卫跪于书房中,毕恭毕敬的对陆承彦道: “公子,查清楚了。” “说。”陆承彦肩背笔挺的端坐于书案后,冷凝着暗卫。 “表小姐和你退亲后,相府没什么异常,但表小姐出府次数变多了很多。”暗卫回答道。 “她出府都去了什么地方?”陆承彦声音冷沉。 “胭脂铺子、首饰铺子、书肆、糕点铺等等,都是正常做买卖的铺子,但表小姐去的这些铺子中,绝大多数都在城南。”暗卫恭敬道。 城南? 陆承彦皱眉沉思。 姜沐言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出府,她总去城南,真的只是买东西? “接着说。”陆承彦道。 “表小姐每次出行,只带贴身丫鬟绿蕉和一个叫刘泉的赶马车,刘泉是绿蕉的亲侄子,他也是相府的家生子,但不是相府的马夫,一般不负责给主子赶马车。且表小姐出入铺子的时辰,与相府马夫的出入记录有差入。表小姐在离开相府,进入铺子买东西,再到回相府这段时间,几乎每次出府都有一段空白时间。” “此段空白属下还未查明,不知表小姐去了何处。” 暗卫说着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见陆承彦没有开口,继续道。 “去岁秋季时,表小姐的贴身丫鬟绿蕉,告病假回庄子养病了一段时日,但属下调查发现,绿蕉并没有回庄子养病,那段时日她去向不明。” 陆承彦冷眉紧锁。 种种迹象表明,姜沐言有事瞒着所有人。 当初她突然和他断情时,他就觉得奇怪,纵然陆家阻力大,她想和他断,也不太可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来。 她明知他不想放手,明知他会伤心,就算要拒绝,也会顾及到他不会太绝情。 可她绝情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很反常。 此前,陆承彦要专心准备科举,且姜文櫆答应他,春闱之前不会给姜沐言议亲,所以他将这些事暂且放到了一边。 陆承彦现在有点后悔。 他不应该暂且搁置,应当在察觉异常时就立即查清楚的。 姜沐言有事瞒着他,这件事很重要,非常重要,极大可能和退亲之事有关联。 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搁置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且,姜文櫆和陆巧或许也不知道此事。 姜沐言隐瞒了相府所有人,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知道内幕,那个刘泉或许也知道一些。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她需要藏得这么深,瞒得这么紧? “还有呢?”陆承彦又问暗卫。 “相府这边目前就查到这么多。”暗卫答道。 “萧南瑜那边呢?查得如何了?”陆承彦再问。 “萧大公子身手太好,我跟了他三次,三次都没跟多久就被他甩开。且萧家男儿皆在京中,镇国公府被守得跟铁桶一样,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 暗卫的头颅低了下去,态度更恭敬了。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暗卫懊恼请罪。 “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陆承彦知道萧南瑜身手好,也猜到要查萧南瑜不容易,却没想到会什么都差不多。 “没有。”暗卫的声音低了几分。 陆承彦本就冷沉的眉宇沉了又沉。 萧南瑜身上,竟然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 他沉吟片刻,再问:“你在什么地方跟丢萧南瑜?” “两次城北,一次城东。”暗卫回答的很快。 陆承彦沉凝的眉目没有任何舒展。 两次城北,一次城东,没有一次是在城南。 可就是因为没有一次是在城南跟丢的,所以陆承彦忍不住想。 会不会是萧南瑜故布迷阵。 因为姜沐言经常去城南,所以萧南瑜故意避开城南? 萧南瑜能甩开陆承彦的暗卫,自然是知道有人跟踪他。 他回京后时不时就被人跟踪,有宫里的人,有各大臣府上的。 一般都没有太大的恶意,至少他们只是跟踪,并没有要对他痛下杀手的意思。 所以萧南瑜在最开始查了几次之后,后面就没再刻意去查,到底是谁派人跟踪他了。 反正一发现被跟踪,直接甩掉就是了。 但萧南瑜此前是真没想到,陆承彦会让人跟踪他。 一日。 想出府的萧南瑜,刚走到前堂,就看到了不请自来的杜景。 “萧兄!” 杜景一看到萧南瑜,就跟蜜蜂看到了花蜜一样,几大步就蹿到了萧南瑜面前,深怕他跑了一样。 “……”萧南瑜看着杜景脸上的笑,以及他那虎视眈眈的样子,知道自己躲了这么久,今日要再甩开杜景,怕是没那么容易。 既如此,也行吧。 “你跟我来。”原本要出门的萧南瑜,转身往回走。 两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对方心知肚明,杜景可谓是心领神会,一看有戏立马跟上萧南瑜。 萧南瑜回到自己的私人书房。 杜景大摇大摆的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有今日就不走了的样子。 小厮给两人上茶,出去时听到萧南瑜吩咐: “把门关上。” 小厮关上门,很有眼力劲儿的在门外不远处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萧兄,说吧,我今日空闲,你说一整天我都有时间听。” 杜景撩起直裰下摆,二郎腿一翘,一副潇洒二世祖的姿态。 萧南瑜举止高雅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轻轻放下茶杯后,才抬眸看向杜景。 矜贵清冷的少年郎嘴角微勾,不紧不慢不咸不淡道: “杜兄,你信神鬼之说吗?” 杜景抖着的二郎腿一顿,这是什么开场白? “……信。” 不明白萧南瑜为何突然问这个,但杜景很实诚的回答了。 他家里摆着一尊财神爷,他天天都拜。 拜了这么多年,虽然他现在是负债,但他坚信只要他坚持拜,他总有一天会有很多很多钱的。 萧南瑜意外不明的浅笑了笑。 杜景信,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知道什么叫从天而降吗?”他又问杜景。 “自然知道。”杜景被萧南瑜笑得心里有些发毛,但依然实诚回答道,“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不就是从天而降。” “对。”萧南瑜双手合掌一拍,直截了当道,“我那两个孩子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一句话,萧南瑜对谁都可以发誓,他绝对没有撒谎。 但看样子,杜景好像不信。 杜景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南瑜,眼神里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 “你再说一遍。”杜景面无表情道。 “我那两个孩子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萧南瑜满足了杜景的心愿,又说了一遍,并且补充的更明确了。 “……”杜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给萧南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萧南瑜!”杜景放下二郎腿,激动道,“你太过分了!你就这么糊弄我?” 天下掉小孩? 当他三岁小孩呢? 他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没从天下接住一个半个孩子? “我没糊弄你,我说得都是真的。” 萧南瑜的神情认真又严肃。 可他越是认真严肃,看在杜景的眼中,越觉得萧南瑜在糊弄他。 “萧南瑜!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聊,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这么敷衍我,你良心过得去吗?”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3节 杜景气急败坏到一下站起身。 要不是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真的打不过萧南瑜,他可能就激动到冲上去暴打萧南瑜了。 “哎。”萧南瑜叹了口气,无奈道,“杜兄,我没有敷衍你,我说的真的是真的。” “别跟我在这绕口令,什么真的是真的,全是假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 杜景气到拳头痒痒,恨不能朝萧南瑜挥动他的双拳。 萧南瑜太可恶了。 敷衍他就算了,还用这么小儿科的借口敷衍他。 他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可恶可恶! “杜兄,你可别污蔑我,我可不像你,我嘴里说出来的可全是真话。” 萧南瑜淡定自若的给自己辩白。 杜景:“……” 都这时候了,萧南瑜还不忘踩他一脚。 可恶至极! “我不管!我要能让我相信的真话!” 杜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萧南瑜颔首,表示可以,道: “真话就是,我的双生子确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杜景翻着白眼瞪向萧南瑜。 萧南瑜抬手制止他还未出口的反驳:“你先听我说下去。” “……”杜景忍着气,闭嘴不言。 他就暂且先听萧南瑜胡扯完。 “我的双生子四周岁半了,杜兄,你仔细想想,如果他们不是从天而降的,那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四年前的姜家大小姐还太小,她可生不出孩子来。” 萧南瑜循循引导着,缓缓解释道。 “……姜沐言是生不出来,万一是你和其他女子生的呢?” 萧南瑜说的这个问题,杜景确实也想过,可他想不通。 但萧南瑜今日的解释,根本就没法说服他。 “我女儿星星你见过,杜兄认为我得和哪个姑娘生孩子,才能生出一个那么像姜沐言的娃娃来?” 萧南瑜又反问了杜景一句。 杜景这回被问倒了。 萧以星那个女娃娃,他一看就是姜沐言的女儿,不管谁看了,都会认定是姜沐言的孩子。 因为真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是亲生的根本不可能这么像。 “那就是你和姜沐言的孩子,还能是和谁生的,肯定是你和姜沐言生的。” 杜景沉默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四五年前的姜沐言根本没法孕育孩子。”萧南瑜两手一摊,继续把问题丢给杜景。 “且按双生子的年纪算,她怀孕生子的时候,我人在边关,她在京城,我和她相隔千里,我不可能和她见面,更不可能和她生孩子。” “……”杜景再次被萧南瑜说到沉默。 这个问题他同样想过,同样想不通。 萧南瑜的解释并不是给他解答疑惑,只是把事情摊开来给他看而已。 看完……和他自己看的结果是一样的,还是搞不明白。 他唯一得到的有用信息就是。 萧南瑜的双生子是从天而降的,好像确实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 可是这很荒谬! 太荒谬了! 怎么可能天上掉孩子! 萧南瑜看着杜景眉头紧锁,精彩缤纷的脸色,一锤定音道: “杜兄,你别不信,我的孩子就是天下掉下来的,从天而降的双生子。” “荒谬!”杜景嘴上说着荒谬,但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难以置信的对萧南瑜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也太荒唐了!” “对,就是这么荒唐。”萧南瑜很理解杜景的心情,“我一开始也接受得挺困难,但缓缓也就接受了。” 杜景看着风轻云淡,一点也不像接受不了的萧南瑜,很想说萧南瑜敷衍他,可他有点说不出口了。 “你真的没有敷衍我吗?你敢发誓你今日说的都是真话吗?” 不想相信又有点相信,有点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杜景,声声质疑着萧南瑜。 “我发誓我今日说的都是真话。”萧南瑜成全了杜景,站起身道,“你爱信不信,不准说出去,我有事得先走了。” “你又要走?”杜景也跟着站起身。 “我真的有事,你入府看到我时,没看到我正准备出府吗?”萧南瑜说着就自顾自的往外走。 “不行,你先别走,我还没缓过来呢,我脑子现在一团乱。” 杜景抓着萧南瑜袖子,不让他走。 把他脑子搅成一团浆糊就拍拍屁股走人,萧南瑜也太不负责了。 “没缓过来你可以在我书房继续缓,缓到脑子正常了你就自己离开,但不准动我书房的东西。” 萧南瑜拨开杜景的手,打开书房门。 他对守在门外的小厮: “进来看着小侯爷,不准他乱碰我书房的东西。” “是,公子。”小厮应声进入书房。 萧南瑜临走前之际,回头又叮嘱杜景一句:“闭紧你的嘴巴。” 杜景一下抿紧了嘴唇,他目送着萧南瑜离开,没有强留萧南瑜,他也没有跟着走。 他确实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 几日后。 初一,陆巧带姜沐言、姜兰芝去相国寺上香。 陆承彦的暗卫得知消息,立马回府告诉了陆承彦。 陆承彦当即往外走。 他走到陆府大门口,看到了准备上马车的万氏。 “夫人,大公子出来了。” 扶万氏上马车的嬷嬷,小声提醒着万氏。 万氏上马车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和她疏远了不少的儿子,柔和道: “阿彦,母亲要去相国寺上香,你要去吗?” 陆承彦冷眉微动,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他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好。” 万氏眉目顿时一喜,以为陆承彦终于原谅她了。 就在陆府的马车准备出发,前往相国寺时。 马车上的姜沐言,突然听到了萧南瑜的声音。 “你们去何处?” 姜沐言立马掀开车帘,看到了车窗外骑马在街上缓行的萧南瑜。 萧南瑜问的是绿蕉,见姜沐言掀帘看出来,立马转眸看向她。 “去相国寺,萧大公子你赶紧走,莫让人看到了。” 绿蕉对骑马从身后而来,在看到她后突然缓下来的萧南瑜道。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萧南瑜怎么敢停下来和她说话,万一被人看到,肯定要怀疑他和车上的姜沐言有什么关系了。 “这么巧。”萧南瑜眉梢微挑,眉目含笑的对姜沐言道,“我娘的马车在前面,我也陪她去相国寺。” “你也去相国寺?”姜沐言惊了一下,继而喜上眉梢。 “嗯。”萧南瑜肯定颔首。 姜沐言和萧南瑜眉目传情,旁若无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把跟在马车旁行走的绿蕉急得不行。 “萧大公子你快走!你再不走就要让人发现异常了!”绿蕉心急如焚的小小声催促着。 不是她非要做这个恶人,实在是不合适。 萧南瑜被姜沐言的小丫鬟念叨得有些无奈。 他本就一路缓行,看到姜府马车,又看到绿蕉走在马车旁,这才骑得更缓慢了一些,不算太突兀。 “言言,我先……” 萧南瑜准备轻夹马肚继续前行,谨慎向四周张望的清冷目光,扫向身后时忽然顿住,话语也跟着一顿。 第99章 长街尾也有一队马队, 萧南瑜瑞凤眼微眯,认出了马车上的徽记,是陆府的马车。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4节 且更重要的是,陆府马车的车旁, 也有一个人在看他。 是骑马护在马车旁边的陆承彦。 姜沐言见萧南瑜往后看, 神情还有些沉凝, 似出了什么事,她下意识也想探头往后看看。 “别看。”萧南瑜的余光瞥到她想探头的动作, 连忙制止。 姜沐言一探头,陆承彦看到她, 定然会猜到她在和萧南瑜说话。 否则怎么会如此巧合又及时, 萧南瑜看到陆承彦的下一瞬,姜沐言的脑袋也从马车里伸了出来往后看。 姜沐言探头的动作一顿,没能往后看到什么。 “陆府的马车在后面, 陆承彦也在。” 萧南瑜收回往后扫视的目光,低声对姜沐言道。 听到陆承彦的名字, 姜沐言眉梢动了一下, 未有言语。 “希望他们不是去相国寺的。”萧南瑜看着面容沉静的姜沐言,将先前未说完的话说完,“言言,我先走了,相国寺见。” “好。”姜沐言颔首,心里却想着。 到了相国寺, 她得陪着陆巧上香,萧南瑜估计也得陪在宋令贞身边。 也不知她和萧南瑜有没有机会见到。 两人交汇的目光中, 萧南瑜最后深深看姜沐言一眼,双脚轻夹马肚, 速度立时提快了一些。 但也没有一下疾驰而去。 姜沐言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放下车帘。 街尾同样骑在马背上的陆承彦,他在看到萧南瑜后,目光也一直追随着萧南瑜。 在看到萧南瑜之余,他还看到了萧南瑜与马车中间的绿蕉。 绿蕉穿着相府统一配发的下人衣裳,陆承彦在她是认出相府下人的同时,也认出了她是绿蕉。 绿蕉是姜沐言的贴身丫鬟,她守在马车旁,便表示姜沐言一定在马车上。 陆承彦望着萧南瑜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人群里的萧南瑜,冷沉的眉宇微微蹙着。 萧南瑜的速度不快,脱离了姜府车队后也不快,一直是匀速前进。 陆承彦不确定萧南瑜是恰巧路过姜沐言的马车,还是特意慢骑在她马车旁。 但萧南瑜突然往后看,并在看到他之后,还多看了他两眼的行为,让陆承彦推断是后者。 若萧南瑜和姜沐言没什么,为何要多看他两眼? 他和萧南瑜之间,可没有什么交情,不值得萧南瑜为他侧目。 初一上香的人多。 出了城门后,有不少车队是朝相国寺的方向而去的。 萧府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姜府马车在中间,陆府马车在最后面。 三府的车队都没有提速,也没有减速,一直到相国寺,三家人都没有在路上碰头。 萧府和姜府的马车队伍离得不远。 萧南瑜原以为,能在相国寺的山门口和姜沐言见上一面。 但他们到达山门口时,遇到了先一步到达相国寺的郭夫人一家。 郭夫人是大理寺卿郭大人的郭夫人,也领着儿女来相国寺上香。 宋令贞看到郭夫人后,主动上前打招呼。 “郭夫人。”宋令贞雍容华贵的朝郭夫人走去。 郭夫人看到她,立马迎上前,热情道: “世子夫人今日也来相国寺上香?可真是巧了。” 郭夫人听闻,宋令贞近日又有意给萧南瑜张罗婚事了。 且宋令贞挑选的儿媳人选,大多是正二品、从二品的人家。 她夫君大理寺卿官居正二品,正好在宋令贞挑选儿媳的范围内。 如果能和镇国公府结成亲家,郭夫人自是乐意之至。 她今日到相国寺上香,也是为了儿女的婚事大事来的,但不是求嫡女能嫁入镇国公府,主要求的还是嫡长子的亲事。 此前有一日下朝。 丞相姜文櫆私下问询大理寺卿郭大人,他家嫡长子可有婚配,郭大人答曰没有。 虽然姜文櫆只问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暗示其他的。 但郭大人回府跟郭夫人说了之后,心思通透的郭夫人琢磨了一番,遣媒人给嫡长子上门提亲,求娶丞相府的嫡长子姜沐言。 结果让郭夫人喜出望外。 姜文櫆和陆巧虽然没有答应求亲,但也没有拒绝,关键丞相大人的态度很友好。 这让郭夫人嗅到一丝此事可行的味道。 所以她特意带着嫡长子前来相国寺,求神拜佛,力求能促成和姜家的亲事。 “可不就是巧了吗?没想到能在相国寺遇到郭夫人。” 郭夫人热情,宋令贞待她也热络。 两人夫人寒暄一番,萧南瑜上前给郭夫人作揖行礼: “郭夫人。” “世子夫人。”跟随郭夫人而来的三个儿女,也朝宋令贞行礼。 一行人肆见一番。 宋令贞看着郭夫人的嫡女,郭夫人看着萧南瑜,两位夫人都挺满意的,笑容满面气氛融洽的携手,一起入了相国寺的山门。 萧南瑜也只能跟在宋令贞身后,和她一起进入相国寺。 在跨入相国寺高高的门槛时,萧南瑜回首朝高阶之下看去。 姜府的马车队到了。 但他不能再停留在山门口等她了。 姜沐言下马车时,相国寺的门口已经看不到萧南瑜的身影了。 她站在马车旁往后看。 一队车马走在林间山道上,马车上悬挂的徽记,隐约好像是陆府的。 姜沐言走到前面一辆马车前,扶着陆巧的手臂,轻声道: “娘,陆家的马车队在后面,我们还是快点进相国寺吧。” 陆巧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回头往来时路看去。 陆家是她的娘家,弄到两家偶遇还要刻意避开的地步,她也是很无奈。 “走吧。” 陆巧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和姜沐言一样踏上相国寺山门前的石阶。 今日相国寺的山门口,停着许多马车。 跟在母女二人身后的姜兰芝,四下随意看看的目光,落在了一辆马车上,细细打量一番,眉眼间立时染上了喜色。 她快走几步,走到姜沐言的身旁,状似无意指着一辆马车道: “咦,长姐,你看那是不是镇国公府的马车?” 上着台阶的姜沐言,脚步微微一顿,转眸朝姜兰芝看去。 陆巧也侧眸了,但她看的却不是姜兰芝,而是顺着姜兰芝的手指方向,看向了马车。 “确实是镇国公府的马车。”陆巧轻声道,“世子夫人也来了相国寺?” 陆巧和宋令贞原想给姜沐言、萧南瑜定亲,后又被燕帝阻拦后,两家为了避嫌,往来就不多了。 “母亲,坐马车来的,应该是世子夫人无疑了。” 姜兰芝笑盈盈的回答着陆巧。 陆巧继续给萧南瑜议亲的事,她也听说了。 虽说她是庶女身份,不太可能给萧南瑜当正妻。 但陆巧给她议亲,选的人全是庶子,嫁给一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庶子,她还不如嫁给萧南瑜当贵妾。 这样一来,她既能嫁给自己倾慕的男子,镇国公府也能给姜家带去助力,姜文櫆和陆巧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陆巧神色淡淡的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圣上忌惮姜家和萧家结亲,姜家和镇国公府既然成不了亲家,为了两家好,她还是不要和宋令贞走太近比较好。 陆巧心里想着,入相国寺遇到宋令贞,远远看到就要先避开才行。 结果她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大雄宝殿,在门外就看到了殿内跪拜在金身佛像前的宋令贞。 陆巧要入殿的脚步顿住,想避开,等宋令贞拜完再回来。 但她转身之时,目光和往外看的郭夫人对上了。 郭夫人站在大殿旁,等宋令贞和萧南瑜拜完,她也要领着儿女上香。 等待间隙,她扭头看到了陆巧,又看到陆巧似乎想走? 不明白陆巧为何想走的她,为了自己嫡长子和姜沐言的亲事,她笑容一扬当即往外走。 陆巧见她笑容满面的迎出来,也不好扭头就走,略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大雄宝殿的门槛外。 “姜夫人。”郭夫人跨出门槛,看到陆巧身后的姜沐言,笑容就更大了,“姜夫人也带孩子来上香呀,可巧了,今日我也领着几个孩子来上香。” “是好巧。”陆巧回以笑容,朝殿内的宋令贞看了眼,“我看人挺多的,郭夫人你们先上香,我待会儿再进去。” 陆巧现在只想避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5节 再不走,宋令贞上完香就该出来了。 陆巧在意的是宋令贞。 姜沐言往殿内看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宋令贞的旁边,同样跪在蒲团上的萧南瑜身上。 那一抹熟悉的挺拔背影,她不需要刻意寻找,目光一望进去就自动锁定在了他身上。 正在上香的萧南瑜,似有所感的睁开眼,回头,清冷目光一下撞进了姜沐言的杏眸中。 姜沐言心口‘砰’的重重跳了一下。 她和陆巧站在一处,萧南瑜没有久久凝视她不挪眼,只与她对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萧南瑜这一个回眸,同样怦然心动的还有姜兰芝。 姜兰芝捏着帕子的手一紧,瞳仁都紧缩了一下。 萧南瑜竟然回头看她了? 他在看她! 或许萧南瑜和她一样,对她也有意的吧? 姜兰芝一下心血翻涌起来,转瞬想到了之前来相国寺的事。 相国寺方丈光衍大师曾断言,萧南瑜有一桩天赐良缘,当时她就在身旁。 当时她就觉得,光衍大师暗示的天赐良缘就是她。 姜兰芝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的。 她和萧南瑜缘分深厚。 她一定可以嫁给萧南瑜的。 “姜夫人,人不多,世子夫人马上就上完香了,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郭夫人不想让陆巧走,热情的拉着陆巧的手跨进门槛。 陆巧不想进,但也不好在大雄宝殿门口挣扎,就这么被郭夫人拉了进去。 萧南瑜和宋令贞上完香,回身就看到她们。 第100章 宋令贞看到陆巧的一瞬, 讶异了一下,继而面露尴尬之色。 但她很快恢复正常,端庄雍容的冲陆巧浅笑致意:“姜夫人。” 陆巧也和宋令贞,略有些尴尬的微微一笑:“世子夫人。” 郭夫人见宋令贞手上拿着一支签子, 笑盈盈的说着好话: “世子夫人可是替令郎求的签?令郎福人自有天相, 定然是个上上签。” 宋令贞捏着签子的手紧了一紧, 浅浅笑着没有回应,有意无意的瞥了姜沐言一眼。 姜沐言站在陆巧身后, 低眉敛眸专注看自己裙摆,没有注意到宋令贞的视线。 但一旁的姜兰芝注意到了, 以为宋令贞在看她, 顿时又是心花怒放。 随后。 宋令贞朝角落坐于桌案后解签的老和尚走去。 萧南瑜跟随她而去时,目光轻轻扫向姜沐言,却见她眉目低垂, 规规矩矩,连余光都谨慎地没瞥他一眼。 她这也太谨慎了。 宋令贞拿着签文走到老和尚面前, 将签子递给他:“劳烦大师帮我解签。” 老和尚形如枯槁的手接过签子, 看了眼签文,又看了眼最下方用朱砂笔圈起来的‘下’字,抬眸看宋令贞一眼,接着又看向她身后的萧南瑜。 “施主可是替令郎求的姻缘?”老和尚问。 宋令贞还没给出反应,萧南瑜先蹙了蹙眉。 他并不知道母亲求的签是替他求的,求的还是姻缘。 他的姻缘根本就不用求。 “嗯。”宋令贞捏着手帕的手紧了紧, 紧张道,“大师, 这签如何解?” 宋令贞虽然看不懂签文,但朱砂笔圈起来的‘下’字, 她不可能不明白。 她求的签是一个下签。 她知道萧南瑜心悦姜沐言,可他和姜沐言绝无可能。 宋令贞不能任由儿子拖下去,私下看中了大理寺卿郭家的嫡女。 此刻,郭家嫡女就和郭夫人一起,跪在大雄宝殿的殿中上香。 宋令贞虽中意郭家嫡女,却没敢声张,萧南瑜的亲事太不顺了,她得先来求菩萨问问看。 今日她求问的,是萧南瑜若和郭家嫡女成亲,是否是一桩良缘。 结果她求出来一个下签。 “施主,这是一个下下签。”老和尚缓缓摇头,劝告着宋令贞,“施主若执意施为,定会促成一桩孽缘。” 宋令贞心神一颤,身形都跟着轻晃了几下,萧南瑜眼疾手快的搀扶住她。 “娘?”萧南瑜蹙眉看着脸色惨白的宋令贞。 “没、没事,娘没事。”宋令贞看着儿子担忧的峻脸,轻轻摇了摇头。 还好,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去郭家提亲。 否则亲手给自己儿子定下一桩孽缘,酿成他一辈子的不幸,她该如何弥补。 “大师,这签可否看出我儿亲事如何?” 宋令贞定定心神,又问解签的老和尚。 老和尚修为没有光衍大师,看不出萧南瑜有一桩天赐良缘,但他看看签文,又看看萧南瑜,给出了这样一句话。 “施主莫急,依贫僧看,令郎好事将近,今年定能成亲,施主顺其自然便好。” 犹如柳暗花明又一村,宋令贞顿时眉目一喜:“今年能成亲?当真?” 老和尚复又打量萧南瑜两眼,肯定点头。 “虽有些磨难,但最迟今年年底,令郎定能成亲,施主宽心。” 宋令贞这下真的宽心了。 萧南瑜能成亲就好。 她眉眼含笑的走出殿宇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今年就能成亲,虽然不知萧南瑜会娶谁家女,但她得赶紧准备聘礼了。 还得好好地翻翻黄历,看看下半年的好日子都在什么时候,该准备的也得着手准备起来。 萧南瑜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嫡孙,他成亲,婚事一定得大办,绝不能仓促之间办得太寒酸。 宋令贞和萧南瑜刚走出大雄宝殿,郭夫人也拿着签子去找老和尚解签。 不过她手上拿着两支签,两签都是问的亲事。 一支是问她的嫡长子和姜沐言的亲事。 一支是问的嫡女和萧南瑜的亲事。 郭夫人将签子递给老和尚时,神色比宋令贞还凝重。 因为她手上的两支签子都是下签。 老和尚接过签子一看,很快解签。 “这两支签都是下下签,施主求的亲事成不了,真成了也是孽缘,施主给令郎、令嫒另选佳媳、佳婿的好。” 郭夫人犹如五雷轰顶,她知道是下签,没想到是下下签。 她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成亲可能不太顺利,但最终还是能成亲的。 结果老和尚告诉她,亲事成不了,成了也是孽缘。 “大师,两支签的亲事都成不了,都是孽缘?”郭夫人苍白着脸颤声追问。 “都成不了,都是孽缘。”老和尚肯定点头。 郭夫人面如死灰,脚步虚浮的走出了大雄宝殿。 她出去没一会儿,陆巧也拿着两支签子走向了老和尚,姜沐言和姜兰芝安安分分的跟在她身后。 “大师。” 陆巧先给老和尚递了一支签子,这支求的是姜沐言和郭家嫡长子的姻缘。 老和尚一看,蹙眉。 怎么今日求出来的姻缘,全是下下签的孽缘。 “施主,这是下下签的孽缘签,还请施主三思,莫要害了令嫒一生。” 老和尚解签道。 陆巧脸色白了几分,但状态也还可以。 她在看到签子上的‘下’字时,就已经打消了给姜沐言和郭家嫡长子说亲的念头。 求出来下签还让姜沐言嫁,她嫁进郭家肯定婚后不顺。 陆巧和姜文櫆本就是担心姜沐言婚后不顺,才不让她嫁给陆承彦的,又怎么会把她推进另一个火坑里。 “大师,您再看看这支。” 陆巧又递给老和尚一支签子。 这支也是求的姻缘,给姜兰芝求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6节 老和尚接过签子看了看,眉宇间终于舒展了一些。 “此乃上签。”老和尚朝陆巧身后的姜沐言、姜兰芝看去,目光最后落在姜兰芝身上,话是对陆巧说的,“令嫒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陆巧回头看了眼姜兰芝,心下已经明白要给她定哪家儿郎了。 姜兰芝却被老和尚的目光,以及‘如意郎君’四个字冲昏了头脑。 老和尚什么意思啊? 她真的能嫁给如意郎君? 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萧南瑜,这么说,她真的能嫁给萧南瑜了? 姜兰芝越琢磨,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马上就能成为萧家的少夫人了。 一起来上香,陆巧给姜沐言求的是下下签,而她的是上签。 姜兰芝心里乐不可支,恨不能放炮竹好好庆贺一番。 她终于有赢过姜沐言的一次了。 姜沐言没搭理姜兰芝朝她投来的,暗含炫耀的得意眼神。 她的姻缘不用求,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嫁给什么人了。 且光衍大师还亲口断言,她和萧南瑜是天赐良缘。 有天赐良缘在前面挡着,陆巧求她和别人的亲事,肯定出不来上签。 陆巧从大雄宝殿出来,看到了不远处站在一棵树下,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的郭夫人。 这跟郭夫人求签前的状态大相径庭。 陆巧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宋令贞,她想了想,朝郭夫人走去。 站在木棉树下的郭夫人,两个儿子已没在她身边,只有一个女儿陪着她。 “娘,丞相夫人过来了。” 郭家嫡女看到陆巧朝她们而来,低声提醒着郭夫人。 郭夫人扭头看到陆巧,收敛起心神,微笑着迎上去:“姜夫人。” “郭夫人,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陆巧关切道。 郭夫人面露苦涩,本以为一双儿女都能高攀上一门好姻缘,结果全都是孽缘。 希望落空,她需要好好缓缓。 “也没什么事,为了儿女的亲事愁苦罢了。”郭夫人苦笑着道。 陆巧也为姜沐言的亲事愁苦。 她回头对姜沐言和姜兰芝道:“你们自去寺庙里走走逛逛,半个时辰后我们回府。” “好。” “是。” 姜沐言和姜兰芝福礼离开。 郭夫人见状,给自己嫡女使了个眼色,她女儿也走了。 姜兰芝看到郭家嫡女也离开,有意炫耀自己的好心情,主动靠了过去。 “郭二小姐,你今日来相国寺,你母亲也替你求了姻缘吗?”她浅笑吟吟的询问道。 “嗯。”郭家嫡女看姜兰芝一眼,颔首。 “你的姻缘如何?”姜兰芝急着分享自己的欢欣雀跃,不等郭家嫡女回答,就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我母亲也替我求了姻缘,是个上签,大师解签说我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姜沐言不想听姜兰芝这些话,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姜兰芝瞟了眼姜沐言岔开道的身影,只当她心情不好,她也没有跟上去,免得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姜沐言自己一个人随意走着,绿蕉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她在廊下走着,转了几个弯后,又转过一个转角时,脚步忽然顿住。 她顿了一下,转身就要往回走。 “阿言!” 陆承彦从走廊另一端而来,见她看到他就要走,当下唤住。 姜沐言脚步又是一顿,她没走,但也没有转过身去。 陆承彦快步上前,走到姜沐言身后,对她纤细单薄的背影道: “阿言,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敢了吗?” 姜沐言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眉目冷沉的陆承彦: “表哥,我不是不敢见你。” “那你为何见了我就走?”陆承彦冷沉目光定定凝在她清艳脸庞上。 他们二人在廊下说话。 不巧的是,在另一个殿宇廊下的萧南瑜,看到了他们。 他仅犹豫了一瞬,抬脚朝他们走去。 陆承彦凝视着许久未见的姜沐言,思念翻涌,在她的沉默中,问出了一句锥心之语: “阿言,你是否心悦萧南瑜?” 第101章 这个锥心之语, 锥得是陆承彦自己的心。 他想见姜沐言,见不到。 她自己走到他面前,却在看到他时转身就走。 能伤人心的,从来不只是言语。 她不带一丝犹豫就转身的身影, 落入眼中的瞬间就刺痛了他的心。 姜沐言看着陆承彦, 杏眸因心慌而微微闪烁了一下。 陆承彦为什么这么问? 萧南瑜说他在调查他们, 他是查出了什么吗? 他都知道多少了? 担心秘密暴露的姜沐言,心绪剧烈翻转着。 惊愕心慌之余, 她紧盯着陆承彦的眼睛,想要从他那双冷眸中, 看出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可他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沉漆黑, 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大海,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陆承彦在等姜沐言的回答。 可姜沐言只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她的沉默再一次刺痛了陆承彦。 陆承彦垂在身侧的右手暗暗握拳。 难道他猜对了吗? 看似毫无关联的姜沐言和萧南瑜, 实则早就暗通款曲了? 陆承彦不愿意那么想姜沐言。 可姜沐言和萧南瑜之间如果清清白白,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否认, 而不是沉默。 但她没有否认。 不否认便是间接的承认。 “陆大公子, 好巧,原来你也来相国寺。” 陆承彦没能等来姜沐言的回答,等到的是侧后方传来的,他一点也不想听到的声音。 姜沐言在萧南瑜开口前看到了他,见他过来,有些无奈, 却也没阻止。 陆承彦回头,冰冷的目光落在萧南瑜身上, 当即蹙了蹙冷眉。 他不想看到萧南瑜,特别是她和姜沐言独处的时候。 萧南瑜步伐沉稳, 一步步靠近他们二人。 随后,他当着陆承彦的面,站定在了他们中间,与姜沐言和陆承彦形成了等边三角形,三足鼎立的站姿。 萧南瑜更想直接站在姜沐言的身边,可他克制住了。 他和姜沐言的真正关系,还不能让陆承彦知道。 可萧南瑜看到陆承彦拦住姜沐言,他却又做不到袖手旁观,只能过来亲自看着陆承彦,免得他又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且陆承彦那句心悦之语,萧南瑜是听到了的。 他确信陆承彦没从他身上查到什么,却不知道姜沐言那边的情况。 但陆承彦怀疑他和姜沐言,萧南瑜也不算太意外。 毕竟,陆承彦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查他。 “不巧。”陆承彦冷冷看着萧南瑜,“我是特意来相国寺寻我表妹的。” 姜沐言杏眸沉静的看向陆承彦,这才知道,原来她和陆承彦不是巧遇。 ‘我表妹’这三个字,让萧南瑜心里有些不舒服。 表妹就表妹,前面加个我做什么。 “我与表妹想说些私事,萧大公子可否避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7节 陆承彦也不跟萧南瑜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请他离开。 姜沐言:“……” 她没想到陆承彦没这么直接。 萧南瑜眉梢微挑,并没有如陆承彦所愿的避开,而是道: “我也有些话想对姜大小姐说,不知陆大公子可否避开?” 陆承彦眸光森冷的瞥着萧南瑜。 萧南瑜眉目含笑,不甘示弱的回视过去,任陆承彦眼神再冷,他不为所动。 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萦绕在三人之间。 姜沐言被这股氛围与无形的压迫感,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绿蕉,站在拐角的另一端走廊上,默默替他们守着,提心吊胆的看有没有人靠近。 她是在看到陆承彦后,才退回来的。 绿蕉没看到萧南瑜也走过来,所以陡然听到萧南瑜的声音,她就更替姜沐言焦心了。 陆承彦还没解决,萧南瑜就又来了。 在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寺庙里,让她们家大小姐怎么办? 姜沐言看着用眼神交锋的萧南瑜和陆承彦,蹙着眉正要开口,陆承彦先她一步说话了。 “可。”陆承彦直视着萧南瑜道,“还请萧大公子先行避开,我与表妹说完话,自会避开不会偷听你们交谈。” 萧南瑜锋利剑眉的眉梢,又微微挑了一下。 陆承彦是在暗示他,他若不避开,就是一个偷听他们谈话的小人? “行。”陆承彦痛快,萧南瑜也不拖泥带水,指着殿前院中的一棵木棉树,问陆承彦,“我去树下等,陆大公子可否满意?” 陆承彦顺着萧南瑜手指方向,看了眼院中高大的木棉树,心中衡量了一下距离,觉得萧南瑜应该听不到他和姜沐言的谈话,便轻点了下头。 萧南瑜如他所愿的转身,走下台阶,站到了院中的木棉树下。 姜沐言有些无语。 他们想和她私谈,结果也没人问她想不想谈,萧南瑜和陆承彦三言两语间就决定好,要一个一个和她谈了? 萧南瑜站在木棉树下,眼睛一刻也没从姜沐言纤瘦的身影上移开,不远不近的看着她和陆承彦。 谁也不知道耳力极好的他,到底能不能听到廊下二人的交谈。 “表哥,你想说什么?” 姜沐言看着眉目冷沉的陆承彦,主动询问。 “阿言。”陆承彦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成亲后不住在陆府,你可还愿与我成亲?” 陆承彦一点废话都没有,直入重点的询问姜沐言。 现在他要见姜沐言一面太难了,能私下好好说话的机会更难,所以他必须抓住机会说清楚。 陆承彦知道姜文櫆和陆巧不愿将姜沐言嫁给他的原因。 怕她在陆家受苦。 可若是婚后不住在陆家,姜沐言不必受这个苦,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姜沐言眉心一跳。 木棉树下负手而立看着他们的萧南瑜,身后的手也猛一下握成了拳头。 “表哥,你在说什么?你不可能脱离宗族、脱离陆家,你若成亲,怎么可能不住在陆府?父母双亲健在,你搬府别居是要被政敌弹劾的。” 姜沐言惊诧之余很快冷静下来,点明陆承彦此法根本行不通。 “科举状元可直接授官,圣上允诺我,留京或外派可以随我选。”陆承彦定定凝望着姜沐言,冷眸深处藏在自己压抑的渴望,很认真的对她道。 “阿言,成亲后你随我离京赴任,我们不住陆府,我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苦,可好?” 陆承彦没法脱离家族,但他可以带着姜沐言远离家族的压迫,这个折中的方法,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姜沐言秀眉紧锁,看着陆承彦的目光难掩震惊。 她没想到陆承彦心中还有这种打算。 可是…… “表哥,难道你能一辈子不回京吗?”姜沐言轻轻摇头,“手握大权的官职都在京中,不回京你如何实现与施展你的志向与抱负?” 回京,他依然脱离不了家族。 回京,他依然得回陆府,他的妻子也必然得跟着他回陆府居住。 “外派至少两三年,几年后我一定会解决好家里的事,解决不好就再继续外派。待回京之时,阿言,你信我,我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陆承彦跟姜沐言承诺着,他有信心自己能做到。 现在的陆家不是他做主,他想娶她阻力重重。 但他总有成为陆家家主的一天,只要他够努力,这一天一定会早早到来。 届时,他一定可以不让她在陆家受苦。 姜沐言了解陆承彦,她信他能说到做到,可她不能点头。 “表哥,你放手吧。”姜沐言缓缓摇了摇头,垂下眼眸,“我不会与你成亲的。” 陆承彦心中一痛,往前一步,痴望着她: “阿言,你不信我?” 姜沐言轻轻摇头,她不是不信他,是不能嫁给他。 “表哥,你我此生有缘无分,我不会嫁你的。” 姜沐言抬起头,杏眸凝着陆承彦,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 她说完,抬脚往外走。 陆承彦心口窒息一般巨疼,她不想和他谈了? 陆承彦不甘心,在姜沐言与他擦肩而过时,突然伸手去抓她手腕。 然而,姜沐言似早有防备,在他抬手的一瞬,手与脚一起挪,及时避开了他。 陆承彦没能抓住姜沐言。 他落空的手僵硬住,整个身躯也似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矗立着。 心碎的陆承彦没再阻拦姜沐言离开。 他甚至没有勇气转过身,去看姜沐言一步步远离他的身影。 陆承彦和姜沐言分开之时,他母亲万氏在大雄宝殿求签。 一签落地,她拿起一看,面色不太好看。 是一个下签。 万氏皱着眉头将签子递给老和尚解签。 “劳烦大师,我给我儿求姻缘。” 老和尚接过签子,重复看了两遍签文,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是一桩孽缘。 今日是怎么了,香客求的姻缘,十桩有九桩是孽缘。 月老今日心情不好? “施主心中所想的那桩亲事,与令郎八字不合,此乃下下签。” 老和尚解完签文,嘴巴还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万氏的注意力被下下签吸引了过去,没注意到老和尚的这个细节。 “下下签……”万氏呢喃着这三个字,面色很难看,“大师,此签可否看出我儿什么时候能成亲?和谁人成亲?” 老和尚看着神色焦急灰败的万氏,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此签看不出来,而是…… 老和尚犹豫着,最终打消了说出口的念头。 木棉树下。 萧南瑜看着主动离开陆承彦的姜沐言,一直紧攥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了。 又见姜沐言走下台阶,似要朝他而来,他立马抬脚朝她走去。 “言言。” 萧南瑜眉目含笑的唤着姜沐言。 姜沐言看他一眼,无奈道:“你是故意凑过来的吧?” 第102章 “我恰巧路过, 看到你便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萧南瑜表真心,一句不提陆承彦。 姜沐言似娇似嗔的瞪他一眼,她觉得萧南瑜是看到她和陆承彦站在一处,才非要凑过去的。 她停下脚步, 道:“你想避开人与我说什么?” 萧南瑜默了一瞬, 想与她单独交谈只是借口, 不过是想反将陆承彦一军而已。 他真有事可以晚上去找她谈。 “不说什么就不能与你单独在一起吗?”萧南瑜反问着姜沐言。 “这里是相国寺,被人看到不好, 你收敛一点。”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8节 姜沐言以为萧南瑜真有事要与她说,没好气道。 她四下看了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除了还站在廊下的陆承彦, 以及不远处的几个僧人,还好没有其他人看见他们。 她和陆承彦的亲事闹得沸沸扬扬,萧南瑜也牵扯在其中, 被人看到她和萧南瑜、陆承彦站在一处,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流言来。 她与萧南瑜陪着各自母亲来相国寺, 在寺里见一见看到对方就可以了, 没必要冒着危险偷偷摸摸的私会。 又不是离开相国寺就难以相见了。 “我挺收敛的。”萧南瑜道。 宋令贞去见光衍大师,他安安分分的守在禅房外,都没有瞒着宋令贞偷偷去找她。 “你哪里收敛了?你收敛你刚还凑上去和陆承彦争锋相对?” 姜沐言上下审视一眼清冷矜贵的少年郎,没看出来他哪里收敛了。 “我怕他欺负你。”萧南瑜义正言辞道。 “……不至于,他不会为难我的。”姜沐言沉默了几息,回答道。 从小到大, 陆承彦从没为难过她,一件小事都没有。 姜沐言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陆承彦待她越好,她越觉得自己亏欠他。 “言言, 你很了解陆承彦?” 萧南瑜凝视着姜沐言,眉眼间的笑意渐渐收敛。 “还好,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多多少少自然了解一些。” 姜沐言看出萧南瑜神色有些不对劲,回答得很规矩标准。 她和陆承彦是表兄妹,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和陆承彦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事实,她掩盖不了,也改变不了过去所发生的事。 “言言,你什么时候也了解了解我,好不好?” 萧南瑜知道姜沐言说得都是事实,只是心下有些无奈,若他也能早早认识她,该有多好。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惆怅,还隐隐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这让姜沐言心头一跳,她很认真的回答萧南瑜: “我一直在了解你呀。” 并非敷衍,也并非是借口,她现在对萧南瑜的了解,已经比过去多很多了。 他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孩子的爹爹,她当然得多多了解,要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回答的无比认真,萧南瑜看着她坦诚澄澈的杏眸,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看见。 姜沐言不敢和萧南瑜站在一处太久,但临走前,她忍不住低声询问一句。 “两个小家伙最近好吗?” 陆巧起疑,她不敢再频繁出府,已经好些天没去梨园见过孩子了。 “挺好的,就是很想你。”萧南瑜点头。 他在说萧以星、萧以舟很想她,可那双定定凝望着姜沐言的瑞凤眼,饱含深情略微炙热,似乎也在说他很想她。 “我可能最近都不能去梨园了。” 姜沐言神色有些暗淡与伤感,她也想两个小家伙。 “今晚我带两个孩子去找你?”萧南瑜眉心微动,小声提议道,“但不能在你那里过夜。” “今晚?今晚你能走得开?”姜沐言眼睫微颤,也有些心动。 她不敢出府,萧南瑜夜里来找她,她也担心他会被宋令贞发现。 “不一定,你不必刻意等我们,今晚我走不开的话,明晚或者后天晚上都行,你先睡不要等我们。” 萧南瑜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走开。 且去的话估计临近下半夜,不忍心让姜沐言一直等着不睡。 “好。”姜沐言轻轻点头。 为免引人注意及怀疑,两人未再多言,各自分开。 萧南瑜回到禅房前,继续等还在禅房里和光衍大师密谈的宋令贞。 姜沐言则穿过前院,朝另一座殿宇而去。 她的贴身婢女绿蕉,还站在走廊拐角处默默守着。 绿蕉等了许久,未再听到走廊另一端的交谈声,小心翼翼的挪步抬头,却见走廊下只有形单影只,气质冰冷寂寥的陆承彦。 绿蕉慌忙寻找姜沐言。 四下乱瞟的视线,看到了已经走远,快要消失在另一座殿宇里的姜沐言,她连忙追赶过去。 陆承彦在绿蕉急匆匆从他身旁小跑过去时,满目心痛的闭了闭眼。 他回头寻找,只来得及看到姜沐言消失在廊下拐角处的,最后一抹清丽背影。 她一再从他指缝间溜走,他抓不住。 怎么用力都抓不住了。 抓不住,却也没勇气彻底放手。 禅房里。 宋令贞不忍心萧南瑜娶不喜欢的女子,想问光衍大师,萧南瑜的天赐良缘是谁。 她想着既是天赐良缘,萧南瑜肯定是会喜欢的。 就算成亲前不喜欢也没关系,成亲后定然也会喜欢上的。 虽说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替萧南瑜准备聘礼,但还是想在年底之前,知道萧南瑜到底会娶谁家女儿郎。 来相国寺一趟,光衍大师又恰巧有空愿意见她,问问也无妨。 但让宋令贞失望的是,直到她离开禅房,光衍大师也没有告诉她,萧南瑜的天赐良缘到底是谁。 但萧南瑜年底就能成亲之事,她也从光衍大师口中,得到了再一次的确认。 光衍大师明确告诉她,萧南瑜的亲事有波折,但年底一定能成亲。 宋令贞从禅房出来,看着门外背对着禅房,身姿挺拔清隽的少年郎,缓步上前。 萧南瑜听到动静回身:“娘。” “回吧。”宋令贞柔柔一笑。 母子二人各怀心思的往相国寺大门走去。 走没一会儿,宋令贞轻声对萧南瑜道: “阿瑜,大师全都说,你今年年底会成亲,阿娘回去就给你准备聘礼好不好?” 她态度柔和,是用商量的语气和萧南瑜说的。 “好。”萧南瑜心思微动,没有半点犹豫的颔首。 宋令贞没想到他这么配合,心里一喜,面上还没表现出喜色,就听萧南瑜又道。 “但是娘,议亲之事你就别忙活了,既然大师说我年底会成亲,那就顺其自然吧,或许成亲前您的儿媳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用你费劲去寻找。” 萧南瑜停下脚步,看似随意的语气,眼神却非常的认真与严谨。 他是真的担心,宋令贞为了让他年底顺利成亲,火急火燎的给他定下一门亲事。 添乱不说,还耽误别人家女儿郎。 “好好好。”宋令贞这一回不执着了,也很配合的说道,“娘也是这么想的,光衍大师说你的亲事是天赐良缘,娘就等着你的良缘从天而降了,娘不费劲去找了。” 母子两人达成一致,心情都挺不错的离开了相国寺。 和他们母子的好心情相比,陆巧和郭夫人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特别是郭夫人,一脸愁容,带着三个儿女走出相国寺大门时,还唉声叹气的。 陆巧虽然也忧愁,但没怎么表现出来。 姜沐言神色淡淡,姜兰芝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憧憬着自己嫁入镇国公府的美好日子。 姜沐言从相国寺回来的当夜。 萧南瑜没有带着两个小家伙夜闯她闺阁,她没能见到萧以星、萧以舟。 第二夜,萧南瑜也没带小团子去找她。 第三夜,依然不见他和孩子们的身影。 姜沐言不知道萧南瑜在忙什么,担心他是不是在镇国公府露了马脚,才接连几天都脱不开身。 在第四天,姜沐言听到了一则大事。 燕帝摔下马昏迷。 姜沐言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不简单。 在提前预知姜家或萧家会出事的情况,朝廷上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姜沐言都忍不住猜测,会不会牵连到姜家或萧家。 更何况燕帝坠马昏迷不是小事。 又过了一天,宫中再次传出消息。 燕帝病情严重,情况不妙。 同日,宫中再传出消息。 燕帝坠马昏迷时曾有口谕,他若有不测,命中宫嫡子二皇子监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口谕一出,朝堂动荡,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廷涌动得越发凶猛了。 二皇子监国,若燕帝不幸,没能从昏迷中醒过来,二皇子也就能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89节 和二皇子争储君之位的大皇子,当廷怒斥二皇子假传口谕,燕帝不可能让二皇子监国。 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从这一日开始,从暗处抬到了明面上。 大皇子甚至怀疑,燕帝坠马昏迷和二皇子脱不开干系。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有些脑子灵活的大臣,担心燕帝一睡不醒,已经开始站队大皇子或二皇子了。 至于三皇子,不知道暗地里有没有站队他,反正明面上没有。 听闻此消息的姜沐言,站在院中树下喃喃自语着:“这不对。” 根据两个小家伙所言,萧以星、萧以舟长大到四岁,大燕的皇帝依然是坠马昏迷的燕帝。 大皇子和二皇子现在闹得再凶,也不可能在今年登基为帝。 可另一方面,姜沐言又担心,京中局势会不会因为两个小家伙而产生变化。 还有萧南瑜…… 姜沐言想到萧南瑜,心头又猛地一跳。 萧南瑜说晚上要带孩子来找她,结果一直没来,他在忙什么? 燕帝坠马昏迷,会不会和他有关? “小姐。”绿蕉匆匆进入扶摇阁,递给姜沐言一封信,低声道,“刘泉给我的,他说是萧大公子给他,让他转交给大小姐的。” 第103章 姜沐言一听是萧南瑜给她的信, 立即接过打开。 萧南瑜见不到她,她以为要在信上告诉她什么大事,结果信上就两个字。 【勿忧。】 笔锋苍劲有力,霸气中自带一股铮铮铁骨的坚韧气息, 是萧南瑜的亲笔。 宫中出了大事, 姜沐言担心会牵连到姜家和萧家。 萧南瑜让她勿忧, 隐隐表明事态在他的掌控之中,姜沐言确实是放心了不少。 可看着信上仅有的两个字, 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也不知道多写几个字。’ 但姜沐言也能理解,萧南瑜估计担心信落到旁人手里, 所以不敢写太多。 姜沐言收起信, 回屋小心藏好。 这是萧南瑜写给她的第一封亲笔信,她舍不得烧掉,虽说只有两个字, 但还是得藏起来,不能被人看到。 镇国公府。 出府采买回到秋水苑的夏嬷嬷, 将屋里伺候宋令贞的丫鬟都支了出去。 宋令贞斜斜半躺在软榻上, 姿态慵懒的闭目养神。 夏嬷嬷走到宋令贞身后,手法轻柔的给她捏肩。 “世子夫人。”夏嬷嬷见宋令贞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声音轻缓道,“我今日出府,在城南看到了青石。” 青石是萧南瑜的贴身随从, 从小就跟在萧南瑜身边。 萧南瑜回京大半年,青石却一直不在京城, 所以夏嬷嬷在街上看到青石时,惊讶之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确实就是青石无疑, 她没有看错。 “青石?”宋令贞依旧闭着一双美眸,“他回来就好,省得阿瑜出门在外身边没个人照顾。” 夏嬷嬷见宋令贞不当一回事,忍不住心急了起来。 “夫人,可我看青石不像是风尘仆仆刚回京的样子,他也上街采买物件儿,就跟正常出行一样。” 夏嬷嬷意有所指的说道。 夏嬷嬷是宋令贞的乳母,伺候了宋令贞半辈子,她的暗示,宋令贞自然是一听就心领神会。 宋令贞缓缓睁开了眼睛:“嬷嬷,你是何意?” “世子夫人,您别怪奴婢多嘴。”夏嬷嬷收回按摩的手,走到宋令贞面前行礼,低声道。 “今早大公子来给您请安,青石并没有跟在大公子身边,大公子也没有跟世子夫人说,青石回京了。” 萧南瑜几次三番夜不归宿,夏嬷嬷心里就起疑了。 之前一直碍于没有证据,不敢在宋令贞面前多言。 今日巧遇青石,她回府路上就一直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萧南瑜不对劲。 夏嬷嬷身为宋令贞的乳母,发现萧南瑜有问题的情况下,她必须得告诉宋令贞。 宋令贞看着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夏嬷嬷,眉心微微蹙起。 夏嬷嬷不可能骗她,也没必要骗她这种小事。 “一个随从而已,阿瑜不跟我说青石回来了,也属正常。” 径自沉思的宋令贞缓缓道。 她这句话,摆明了是更相信萧南瑜。 “世子夫人,我特意去云开院问过,大公子院里的小厮说,青石还没有回府。”夏嬷嬷又道。 宋令贞眉头一下紧蹙,又沉吟片刻,才道: “嬷嬷,你的意思是,阿瑜故意隐瞒青石在京中?还不让青石回府?” 青石回京,萧南瑜不告诉她,不是什么大事。 一个贴身随从在不在府上,本就是小事,萧南瑜不需要特意告诉她。 但青石回京了不回府,萧南瑜院中伺候的下人,还没一个知道青石回京,这就有点问题了。 萧南瑜之前告诉她,青石有差事被他派出京城了。 现在回京,就说明差事办完了。 既然办完了差事,为何不回镇国公府? 夏嬷嬷一下跪倒在地: “世子夫人,奴婢不知大公子是如何想的,但奴婢今日真的在街上看到了青石。” 夏嬷嬷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她若说谎天打五雷轰。 “嬷嬷先起来,我没有质疑你看到青石的意思。”宋令贞缓缓坐起身,安抚着夏嬷嬷,“我只是不明白,青石既然回京,阿瑜为何不让他回府。” 夏嬷嬷站起身,见宋令贞蹙眉凝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 她再三犹豫,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猜测,隐晦的说了出来。 “世子夫人,大公子二十及冠了还未娶妻,房中又没有通房丫头伺候,少年人血气方刚的,京中烟花柳巷之地繁盛,你说大公子会不会……” 后面的话,夏嬷嬷没敢说下去。 但她说到这个份上,不需要继续说下去,任何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可能!”宋令贞猛的一下站起身,“阿瑜不可能去烟花柳巷之地,他敢去那种地方我打断他的腿!” 萧家家风清正,严令禁止萧家儿郎在外拈花惹草,镇国公府就是妾室也都是清清白白的。 萧南瑜怎么可能去花楼寻欢作乐。 “且阿瑜要去花楼也该是晚上去,大白天的他……” 两人前面还说着青石,话题无缝衔接的转到萧南瑜身上,宋令贞下意识反驳夏嬷嬷。 但她自己说着说着,话音戛然而止了。 晚上…… 宋令贞心神微动,想到了萧南瑜几次三番夜不归宿的事。 他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里,萧南瑜从没解释清楚过。 夏嬷嬷一看宋令贞僵硬的脸色,就明白她终于想到了某一处。 “世子夫人,大公子逛不逛花楼,其实还是小事。” 夏嬷嬷顺着宋令贞的话头,小心翼翼的提醒她。 “关键是大公子为何隐瞒青石在京中之事,大公子经常夜不归宿,还隐瞒贴身随从的行踪。” 夏嬷嬷说到此处刻意停下,见宋令贞没有制止她的意思,她才接着道。 “世子夫人,你可还记得前年,工部侍郎家的嫡次子养外室,还弄出了两个私生子,把侍郎夫人气得病了一个月的事?” 夏嬷嬷担心的就是这个。 萧南瑜迟迟未娶妻,宋令贞又不给他安排通房丫鬟,他一身热血无处发泄,到外面寻欢作乐也是人之常情。 夏嬷嬷哪里知道,萧南瑜回京之后,宋令贞给萧南瑜房里塞过通房丫鬟,但被萧南瑜给赶出来了。 那时夏嬷嬷身体抱恙,正好回庄子上养病去了,所以不知道此事。 “不可能!”宋令贞再次坚定否认。 “阿瑜不可能养外室,他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若说逛花楼还有一丁点可能性的话,养外室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宋令贞不相信萧南瑜能做得出来。 夏嬷嬷见宋令贞反应这么大,不敢再说下去。 她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告诉宋令贞,尽到忠仆的本分,至于宋令贞相不相信,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宋令贞嘴上坚定不移的反驳了夏嬷嬷。 但反驳完,她心里却忍不住翻来覆去的想着。 宋令贞想了一整天,夜里招来一个暗卫,命令他一旦萧南瑜离府,务必跟着他,晚上也要盯着他有没有偷溜出府。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0节 暗卫眸光微闪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直接领命离去。 第二天。 暗卫就回来跟宋令贞复命。 “世子夫人,大公子昨夜一直在云开院,未曾离府。今日大公子出府,属下无能,跟到城南就跟丢了。” 暗卫被萧南瑜甩开后,在城南找了一圈,没找到萧南瑜,立即回镇国公府复命。 又是城南。 宋令贞蹙眉。 昨日夏嬷嬷在城南遇到青石,今日暗卫在城南跟丢萧南瑜。 他们主仆都去了城南。 城南对他们而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等阿瑜回来,你继续看着他,他再出府时你小心跟着,莫再让他甩开,留意他去城南到底做什么。” 宋令贞忧心忡忡的吩咐道。 “是。”暗卫领命。 “下去吧。” 身手极好的暗卫,一闪身就从屋中消失了。 萧南瑜日日出府,暗卫日日跟踪。 在京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曾跟丢过。 暗卫抓摸不透萧南瑜的行踪,但在跟踪萧南瑜的第五日,暗卫有了一个新发现。 他在城南又一次被萧南瑜甩开后,在大街小巷寻找萧南瑜的过程中,看到了青石的身影。 青石从一个糕点铺子出来,手上拎着几个油纸包,骑上马离开。 暗卫认识青石,知道他是萧南瑜的贴身随从。 跟丢了萧南瑜,他当机立断选择跟踪青石。 暗卫身手极好,青石进入离醉巷之后,才发现自己被跟踪。 青石心头一凛,进了离醉巷也不敢进梨园,从梨园门口策马离开。 他在附近巷子大街上绕了好几圈,甩开暗卫后又再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后,青石才回到离醉巷,快速进了梨园。 看到萧南瑜也在梨园,青石朝他走去。 “哇,青石你是买了糕点吗?” 站在萧南瑜脚边的萧以星,看到青石手里拎着的油纸包,开心的迎了上去。 “是哦。”青石将油纸包递给萧以星,“都是你喜欢吃的呢。” 萧以星的小肉手抱着油纸包,蹦蹦跳跳的朝银杏树下的石桌走去。 她有新鲜出炉的糕点吃了。 青石见两个小团子都去吃糕点了,他走到萧南瑜身边,低声告知: “公子,我被人跟踪了。” 萧南瑜看他一眼,轻声问:“有没有看清是何人?” “没有。”青石摇头,眉头皱得很紧,“但对方似乎很了解我,我绕了好久才甩掉,跟踪方式有点像我们萧家军的手法。” 萧南瑜沉着脸颔首: “应该是我们萧家暗卫,我近几日也天天被跟踪。” 萧南瑜不知道青石今日出门了,他没有刻意避开城南甩掉暗卫,就是想混淆视听。 没想到他甩掉的暗卫,会跟上青石。 “什么?萧家暗卫?”青石惊愕不已,心一下提了起来,“公子,家里谁查你?暗卫看到了我,我岂不是瞒不住了?” 第104章 青石越想越觉得事情大发了。 如果暗卫是查他个人的, 很可能梨园也暴露了。 如果暗卫是先跟踪萧南瑜,跟丢了才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跟踪他,问题也有点大。 萧家暗卫会跟踪他,肯定是知道他也出自镇国公府, 认出了他是萧南瑜的贴身随从, 才会跟踪他。 他甩开暗卫, 估摸着这会儿暗卫已经回镇国公府,而派暗卫跟踪萧南瑜的人, 也已经知道他人在京城了。 “莫急,应该查不到梨园。”萧南瑜眉目沉凝的安慰青石, “你暴露了就回镇国公府也无妨, 梨园有胡嬷嬷在,两个孩子不会出事。” 萧南瑜冷静分析道,事情还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且镇国公已经知道了两个小家伙的存在, 萧家不论何人查他,就算查到梨园, 有镇国公在头上顶着, 萧家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提心吊胆的青石见萧南瑜如此冷静,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稍微放心了一些。 但事情如他所料的那样。 被萧南瑜和他接连甩开的暗卫,此时已经回到了镇国公府,跪在宋令贞的面前。 “世子夫人,小人今日又跟丢了大公子, 在城南被甩开的,但小人在城南遇到了大公子的贴身随从青石。青石带着小人在弄柳街那一片绕圈子, 虽然小人最后还是跟丢了,但小人有五成以上把握, 青石一开始要去的地方是离醉巷。” 暗卫回镇国公府的路上一直在复盘,觉得青石应该是入了离醉巷之后,才发现自己被跟踪,然后带着他兜圈子。 宋令贞听完暗卫一席话,一颗心往下沉了又沉。 青石又在城南出现了。 且这些天,萧南瑜从未跟她说过,青石已经回京,青石也一直没有回镇国公府。 萧南瑜和青石都在城南甩开暗卫,应该不存在青石背叛萧南瑜,自己脱离镇国公府的可能。 也就是说,把青石藏在城南,是萧南瑜的主意。 萧南瑜为何要这样做? 他在城南的弄柳街离醉巷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你确定是城南弄柳街的离醉巷?”宋令贞朝暗卫追问着确认。 “是。”暗卫低头回应,“应当错不了,就算不是离醉巷,也是离醉巷附近的巷子。” “弄柳街离醉巷。”宋令贞轻声呢喃着地名,随后吩咐着暗卫。 “你先下去,等大公子回府再离府时,你继续盯着他。” “是。”暗卫颔首领命,他欲言又止,临走前终是提醒宋令贞道,“世子夫人,大公子身手极好,我接连几天都被他甩开,大公子恐怕已经猜到我是萧家暗卫。” 否则萧南瑜不会仅仅只是甩开他。 一再被人跟踪,任谁心情都不会好,萧南瑜是有可能在甩开他之后,杀个回马枪回来截杀他的。 可是萧南瑜没有。 萧南瑜行事作风果断,上了战场面对危险的他,是一个杀伐狠厉、下手干脆利落之人,不可能回了京城之后就变得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所以暗卫猜测,萧南瑜没有对他出手,估摸着是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是萧家暗卫,萧南瑜知道就算萧家人派他跟踪,也绝对没有伤害他的恶意。 “猜到也继续跟着,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离醉巷搞什么鬼。”宋令贞蹙眉命令道。 “是。”暗卫领命离去。 这一日傍晚时分。 萧南瑜回到镇国公府,特意将青石带了回去。 且他去秋水苑给宋令贞请安时,还将青石带了过去。 “娘。” 萧南瑜穿着一袭锦衣长袍,站在屋中给宋令贞行礼请安。 门外。 青石回到久违的镇国公府,内心还是有点激动的。 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回府了。 夏嬷嬷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桃花阿胶糕,见青石站在房门外,和蔼可亲的一笑,问道: “青石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嬷嬷。”青石面对夏嬷嬷的热情,连忙拱手道,“青石今日回来的。” 夏嬷嬷一听到他说今日回来,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已有了计较。 “回来就好,你一直不回来,夫人总担心大公子身边没人伺候。” 夏嬷嬷和青石寒暄了两句,掀帘进入屋中。 青石在门外守着,夏嬷嬷进屋看到萧南瑜也就不意外了。 她将刚出炉的桃花阿胶糕放在茶几上,笑着轻声对宋令贞道: “世子夫人,大公子的贴身随从青石回来了,夫人这下不用担心大公子没人伺候了。” 夏嬷嬷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压得很低,萧南瑜不用竖耳倾听都能听到。 宋令贞看了眼夏嬷嬷,夏嬷嬷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宋令贞便对萧南瑜道: “阿瑜,你的贴身随从终于回来了?让青石进来,我见一见。” 萧南瑜当然没有意见。 今日带青石回镇国公府,就是想让宋令贞知道,青石已经回京,萧家暗卫在城南看到他,并不是什么大事。 “小人给世子夫人请安。”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1节 青石进来就跪地叩首。 青石伺候的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在萧家下人里的待遇一直都很不错。 宋令贞疼爱儿子,连带着他从小也得了不少赏赐,所以青石这个请安,请的是满心欢喜。 他和弟弟早已没有了家,在青石的心里,镇国公府就是他的家,镇国公府的主子们也都是他的家人。 “起来吧。”宋令贞打量着青石,眉梢眼角也染上了几丝笑意,“大半年不见,青石好似又长高了些许?” “回世子夫人,青石是长高了些。” 站起身的青石,憨憨的挠了下自己的脑袋。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自然长得快。 宋令贞关心了青石几句后,状似不经意的询问道: “青石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公子吩咐你的差事都办好了?” 坐在一旁喝茶的萧南瑜,眼观鼻鼻观心,端着茶盏的手势镇定如常,仿佛宋令贞只是随口一问,很寻常,不值得他侧目。 青石心头一跳,心想该来的还是来的。 但他面上不显,也没有心虚的偷看萧南瑜,继续憨笑着回答道: “今日回京的,公子让小人办的差事,小人全都完成了。” 宋令贞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捏着手帕的手指却紧了一紧。 青石撒谎。 夏嬷嬷好几天前,分明看到他出现在了城南,青石绝不可能是今日才回京的。 宋令贞朝坐着喝茶,稳如泰山的萧南瑜看去,唇瓣抿了一抿,并没有当场拆穿青石的谎言。 青石今日才回京之事,摆明是这主仆两个,合起伙来欺瞒她。 宋令贞并没有质疑萧南瑜什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放他们离开了秋水苑。 离开秋水苑之后,萧南瑜拧眉思索宋令贞最后看他的那几眼,回头低声询问青石: “今日之前,你在京中没有被府上之人发现吧?” “没有!”青石非常坚定的摇头,“公子,我很小心谨慎的,我也很少上街,不可能被人看到我在京中。” 萧南瑜见青石态度如此肯定,便没再去深究。 宋令贞前段时间就开始怀疑他了,但怀疑也没什么,找不到证据就行。 萧南瑜和青石都以为,自己掩藏得天衣无缝。 奈何他们都不知晓,青石前些天买糕点时,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太走运的被眼尖的夏嬷嬷看到了。 入夜后。 萧南瑜蠢蠢欲动想去找姜沐言。 可思念难耐的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煎饼似得翻了又翻,却迟迟没有起身夜闯相府的迹象。 萧南瑜知道府里有暗卫盯着他,所以他每天晚上都安安分分的待在镇国公府,再想姜沐言也一直没有去找她。 虽然他偷溜出府能甩开暗卫,但他一走房中就空了。 暗卫扭头告诉宋令贞,宋令贞来云开院一抓一个准,他不能再被怀疑了。 萧南瑜想姜沐言,想到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姜沐言也想他,还有两个软萌可爱的小家伙。 迟迟不能相见的两人,又煎熬了两日。 这一日。 陆巧出府,应邀去定远侯府拜见侯夫人。 她离府之后,姜沐言在扶摇阁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两个孩子了,想得紧。 而且萧南瑜也一直没有消息。 燕帝坠马昏迷至今未醒,二皇子监国,大皇子一党不服,朝堂动荡。 姜文櫆这些天一直愁眉不展的,姜沐言也有些担心萧南瑜。 姜沐言经过再三犹豫,决定偷溜出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 她前脚刚偷偷离开相府,后脚就有人将消息送到了陆巧的面前。 陆巧已经来到了定远侯府。 马车刚停,她也刚刚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满头是汗的小丫鬟,在定远侯府门前拦住了陆巧,在她身边低声耳语道: “夫人,大小姐从后门偷偷出府了,只带了绿蕉,赶马车的是刘泉。” 陆巧眉心一跳。 姜沐言果真瞒着她偷溜出府了。 且又只带绿蕉,赶马车的还是刘泉,这熟悉的配置,让陆巧狠狠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回府!”陆巧当机立断,转身又上了马车。 在定远侯府门房错愕的目光中,陆府马车飞快离开了定远侯府。 门房不敢耽搁,立马将这个消息递进后院,告诉了定远侯夫人。 重新坐上马车的陆巧,心里七上八下的。 马车还没跑多远,她又掀开车帘,对跟在车厢旁小跑的小丫鬟道: “知道大小姐偷溜出府去了何处吗?” “马管事说,应该是往城南去的,具体去何处还不知道,但马管事有让人跟着大小姐,回府问问马管事就知晓了。”小丫鬟回答道。 陆巧再次当机立断道: “不回府了,我们直接去城南,派个人回府问马管事具体去处。” 第105章 陆巧揪心不已。 她没想到自幼乖顺端庄的姜沐言, 竟然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瞒着她偷偷出府。 若非是出府做见不得人的事情,用得着瞒她吗? 陆巧不知道姜沐言瞒着她何事,总归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郎,频繁出府还刻意瞒着双亲, 陆巧这段时间思来想去, 觉得很大可能和名节之事有关。 和名节有关不能告人之事, 陆巧怎么想都觉得私会情郎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既担心姜沐言对陆承彦余情未了,私会陆承彦。 又担心她喜新厌旧, 私会的不是陆承彦,而是其他男子。 “糊涂, 怎么这么糊涂!” 焦心不已的陆巧, 自言自语的训斥起了姜沐言。 姜沐言不管是心悦何人,大可以跟她明说,除了关系闹僵的陆承彦, 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她和姜文櫆不会反对。 哪怕是陆承彦, 若姜沐言铁了心要嫁, 她和姜文櫆也不是不能再商量商量。 陆巧不明白,姜沐言为何非得瞒着她,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来。 姜沐言若真的做出私会情郎之事,传出去她还如何做人! 陆巧火急火燎的来到城南,回相府询问姜沐言去处的小丫鬟还没回来。 相府马车停在街角,等待着去而复还的小丫鬟。 跟踪姜沐言的小厮, 从相府出,到城南再到弄柳街, 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到了离醉巷,最后看到身披披风头戴兜帽的姜沐言下马车, 进了离醉巷深处的其中一个院子。 小厮等刘泉赶着马车离开后,才探头探脑的现出身来。 他装成路过的行人,快速穿过离醉巷。 在经过姜沐言下马车的院子时,他也没有停下脚步,斜着眼再三确认的盯着梨园二字看了几眼,低头快步从离醉巷的巷尾出。 小厮一刻不敢耽搁,飞快回相府报信。 在相府大门口等消息的人,不只有马管事,还有满头大汗的小丫鬟。 “马管事,我跟踪到了。”小厮两眼发亮朝马管事跑去。 马管事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小厮莫声张。 他领着小厮和小丫鬟,走到廊下无人处,才一脸凝重的让小厮开口:“说。” “大小姐去了城南弄柳街离醉巷,进了一个叫梨园的院子,她和绿蕉都进去了,刘泉没进去,赶着马车离开了。” 小厮一五一十,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马管事一听就觉得事情有点大,神色越发的凝重了。 “你回来之时,没有在城南遇到我们相府的马车吗?”马管事又问小厮。 陆巧已经去了城南,他之前还想着,或许小厮会遇到陆巧,这样能节省一些时间。 “没有。”小厮茫然摇头。 他急着赶回府,没注意街上的马车。 “我这就去找夫人。”小丫鬟得到准确位置,抬脚就又要走。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2节 “等等。”马管事伸手拦住小丫鬟,眉头紧锁道,“我去找夫人,你们把嘴巴闭严实点,此事绝不可外传。” 小厮和小丫鬟连连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说。 马管事走出府,骑上马直奔城南。 与此同时。 镇国公府。 又一次被萧南瑜甩开的暗卫,现身在秋水苑,跪在了宋令贞的面前。 “世子夫人,属下在城北跟丢了大公子,但一直守在弄柳街酒馆楼上的暗卫说,亲眼看到大公子进了离醉巷。”暗卫道。 “又是离醉巷。”宋令贞心思沉沉,“他进了离醉巷之后呢?” 暗卫垂下的头颅摇了摇: “属下几个无能,未能追查到。” 端坐于座椅上的宋令贞,斟酌半晌,下定了决心一样,突然起身道: “不等了,我今日就去看看,阿瑜到底在离醉巷做什么。” 查来查去跟踪了这么多天,也只查到离醉巷,之后就再也无法寸进。 再继续查下去,宋令贞觉得应该也查不到什么了。 且萧南瑜肯定知道,她在暗中调查他,可他却还是肆无忌惮的,日日都去梨园。 夏嬷嬷那番话,终究还是入了宋令贞的心。 宋令贞只要一想到,萧南瑜有可能瞒着她养外室,她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是好是坏,不如早点弄清楚,也省得她终日胡思乱想。 暗卫听到宋令贞要亲自去离醉巷,他眸光微闪了一下,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宋令贞不知道萧南瑜在离醉巷藏着什么秘密,暗暗猜测是坏事的情况下,不敢带太多人去离醉巷,免得事情败露,萧南瑜的秘密泄露出去。 镇国公府的大门口,很快牵出来一辆马车。 宋令贞只带了夏嬷嬷,让暗卫给她赶马车,一行仅有三人,直奔离醉巷。 同一时间的陆府。 第二波回来传递消息的暗卫,跪在陆承彦面前道: “公子,姜大小姐出府去的城南弄柳街离醉巷梨园,属下还发现,相府也有人在跟踪姜大小姐。” 陆承彦一直让人盯着相府,只要姜沐言出府,一定要及时禀告他。 哪怕他去相国寺见了姜沐言一面,被她明确告知,她不可能嫁给他,他回来之后也没有将暗卫撤回来。 先前已经有暗卫回来,说姜沐言出府了,陆承彦让人继续跟着,看看姜沐言到底去了何处。 “相府也有人在跟踪她?谁派人跟的?” 陆承彦眉目冷沉的询问暗卫。 在相国寺时,陆承彦曾想要问姜沐言,她频繁出府,时辰与去店铺采买东西的时辰对不上,每次出府空白的一段时间里,她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可陆承彦被姜沐言坚定又绝情之语打击到,还没来得及问,她就从他身边果断离开了。 “不知。”暗卫低头,“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了。”陆承彦站起身,冷眸坚定,“去梨园。” 姜沐言有事瞒着他,且极大可能和两人亲事作废有关,陆承彦势必要弄清楚。 梨园。 姜沐言入了梨园后才知道,萧南瑜也在梨园,先她一步到的,刚来没多久。 萧南瑜在屋里,坐在书案后教两个孩子写字。 姜沐言进屋看到他,清丽秀美的眉眼染上笑意: “你也在。” 出来时,姜沐言希望能在梨园见到萧南瑜,没想到他真的在。 这可真是巧了。 专注写字、学习的萧南瑜和萧以星、萧以舟,闻声刷的一下抬起头,看到姜沐言的一瞬,三人皆是眼眸一亮。 “娘!” “娘!” 萧以星、萧以舟噌的一下站起身,小小身影如振翅高飞的小鹰,兴高采烈的扑向姜沐言。 萧南瑜也眉目含笑的站起身: “你来了。” 姜沐言与他相视一笑,浅浅颔首,旋即就被活蹦乱跳的小团子吸引走了注意力。 “娘亲抱抱,星星好想好想娘亲。” 萧以星跑到姜沐言面前,两条短短的小胳膊高高举着,甜甜软软又开心的索要抱抱。 她都好多天好多天没见到娘亲了,超级想念娘亲又软又香的抱抱。 “我也好想娘亲。” 萧以舟则一把抱住姜沐言的大腿,长着奶瞟的小脸儿贴着她蹭了蹭,满目欣喜的仰起头对她笑。 姜沐言看着冲她撒娇的一双儿女,上扬的嘴角怎么都止不住。 “娘亲也好想好想你们。” 姜沐言蹲下身,爱怜的抱住两个小家伙,满心满眼的宠溺。 萧以星搂上姜沐言的脖子,小团子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儿,吧唧一口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亲了一口不过瘾,萧以星又吧唧吧唧一连亲了好几口,把姜沐言白净的脸庞亲的全是口水。 “娘,星星也要亲亲,娘也亲亲星星好不好?” 萧以星软软撒娇着,微偏着小脑袋,将自己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脸儿凑到姜沐言的嘴巴前。 娘快亲她,她要亲亲。 姜沐言轻笑出声,哪里舍得拒绝软萌可爱的小女儿,凑上去在小家伙脸上‘啵啵啵’重重亲了好几口。 “哈哈哈……” 萧以星瞬间更开心了,带着小奶音的笑声愉悦无比。 萧以舟一双手抱紧了姜沐言,虽然他没有出声索要亲亲,但那双眼巴巴望着姜沐言的期待眼神,已经什么都说了。 姜沐言哪能厚此薄彼,当即也在小团子脸上用力亲了几口。 “娘。” 萧以舟也开心到见牙不见眼,满足的一头扎进了姜沐言怀里。 不紧不慢走过来的萧南瑜,看着在门边抱在一起,亲来亲去的母子三人,心里酸得直冒泡。 他也想要亲亲。 目前只敢想想的萧南瑜,默默地拿出手帕,俯下身,细心的替姜沐言擦拭脸上的口水。 他这条手帕,曾在几个月前的某个深夜里,在姜沐言不知情的情况下,细细擦拭过她脸上的细汗。 姜沐言抱着两个小家伙不撒手。 看到突然伸过来替她擦脸的手,她怔了一瞬,没有拒绝,目光温柔的朝萧南瑜浅浅一笑。 “爹爹。”萧以星也抱着姜沐言不撒手,仰头对萧南瑜道,“我和哥哥好多天没见到娘亲了,我们可以先和娘亲玩一下再写字吗?” “嗯嗯。”萧以舟也冲萧南瑜猛点头,“爹爹,我们晚点再写点好不好?” 萧南瑜收起手帕,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瓜。 “好。”萧南瑜眉目温和,他也好多天没见过姜沐言了。 得了萧南瑜的首肯,从学习里解脱出来的萧以星、萧以舟,瞬间就更欢喜雀跃了。 “娘,我们去院子玩。” 萧以星抱着姜沐言的手,改为拉着她往外走。 姜沐言很配合,牵着两个思念多日的小家伙跨出门槛。 萧南瑜落于三人之后,看着母子三人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 他已经习惯了。 某人一旦孩子在手,眼里就看不到他了。 因姜沐言的到来而溢满笑声的梨园,丝毫不知道,有三方人马正目标明确的往梨园而去。 第106章 弄柳街隔壁两条街。 陆巧从马管事口中得到梨园的位置后, 坐在马车里拧眉沉思了片刻,对他道: “让其他人都回去,马管事你来赶马车,我们去梨园。” 陆巧的谨慎和宋令贞差不多, 只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和马管事, 一行三人前往梨园。 巧的是。 姜府马车来到弄柳街要拐进离醉巷时, 与迎面而来同样要拐进离醉巷的萧府马车碰到。 马管事和萧府暗卫同时勒马停下,相互示意对方先进巷子。 萧府暗卫不想惊动旁人, 认出对方马车上是丞相府姜家的徽记,连连挥手示意马管事先走。 马管事也想让萧家马车先行, 但他见赶马车的青年扭头和车厢里的人说着什么, 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的样子,便也没再犹豫,驱赶马车先拐进了离醉巷。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3节 萧家马车上, 是察觉突然停下的宋令贞,询问着暗卫: “怎么了?到了?” “回世子夫人, 拐个弯就到离醉巷了, 姜家马车也要进离醉巷,属下停下让他们先走。”暗卫回道。 “姜家?”宋令贞眼皮子一跳,“丞相府的姜家?” “是。”暗卫隔着车门低声道。 “姜家马车上是谁?为何也来离醉巷?” 心思翻转的宋令贞,脑中灵光一闪,心神一下紧绷起来。 她突然想起,萧南瑜曾跟她坦言, 他心悦姜沐言之事。 姜沐言是丞相姜文櫆之女,不就是丞相府姜家的。 城南弄柳街这一片, 居住的达官贵人少,大多是富裕一些的商贾之家。 姜家的马车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来访友的? 还是…… 宋令贞猛地一下揪紧了手中帕子, 手帕差点被她扯烂。 凑巧相遇的姜府马车上,不会是姜沐言吧? 姜沐言来离醉巷……见萧南瑜? 一刹那间,宋令贞心口窒息,心脏转瞬狂猛跳动起来。 “属下不知。”暗卫看了眼拐进离醉巷的姜府马车。 看不到马车里坐着何人,马车旁边也没有小厮或丫鬟跟着,无法辨认车里人的身份。 心慌意乱的宋令贞,回过神来急声吩咐暗卫: “快!跟上姜家马车,看看他们去哪里。” 宋令贞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脑子飞快运转,越转越惊慌。 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一起拐进了离醉巷。 前面马车上的陆巧,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以及车轮滚动的声响,但她没多想,只以为是本就住在离醉巷的人。 此时的梨园。 姜沐言和萧南瑜坐在银杏树下,两个小家伙在他们身边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小团子奶呼呼的笑声清脆悦耳,传染力十足。 姜沐言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看顾孩子间隙,她和萧南瑜的交谈也没停止过。 姜沐言摸了下萧以星可爱的小脸蛋,抬眸朝萧南瑜看去,轻声问: “圣上是真的坠马昏迷吗?” 太医院的御医医术自不必说,但这么多天过去了,燕帝还没清醒过来,总让人觉得事情不简单。 “嗯,确为坠马昏迷,但一直昏迷不醒的背后,可能有猫腻。”萧南瑜隐晦道。 姜沐言想起萧以舟说前世之时,萧家下狱,大皇子逼宫之事。 她左右看了看,虽知梨园没有外人,但防着隔墙有耳,她倾身向前靠近萧南瑜几分。 萧南瑜见状,也立马倾身靠向她。 两人交头接耳,姿态亲密。 姜沐言声音压得低低的,近乎耳语道: “舟舟曾说,萧家出事之时大皇子曾逼宫,现今二皇子监国,大皇子一党会不会提前逼宫?” 因为萧以星和萧以舟穿越回来一事,姜沐言怀疑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大皇子肯定是有逼宫之心的,在时间线变动的情况下,他提前几年逼宫也不是没可能。 前世的大皇子没有逼宫成功,万一这一世逼宫成功怎么办? 大皇子若登基,也不知道会如何对待萧家和姜家。 “有这个可能,但……” 姜沐言的担忧并非瞎操心,据萧南瑜所知,大皇子已经在准备逼宫之事了。 她既然问了,萧南瑜便打算详细和她说说此事。 但他话还未说完,忽然抬眸朝紧闭的院门看去。 他的话是突然之间断掉的,后续显然没说完,姜沐言不明所以的侧眸看他,却见他清冷目光定凝在某处。 她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大门紧闭的院墙。 萧南瑜的神情有些凝重,姜沐言的声音也更轻了,问: “怎么了?” “有马车停在了梨园外,两辆。”萧南瑜蹙眉道。 不是路过,也不是去隔壁的,就正正好停在了他们的梨园外。 “不会又是杜小侯爷来了吧?” 姜沐言想了想,小声道。 梨园的常客,杜景算一个,虽然杜景也没有经常来。 但她和萧南瑜相熟之人,除了杜景,也没人知道梨园了。 “应该不是他,他出行一般骑马,很少乘坐马车。”萧南瑜摇头。 他回头找人,看到捧着一个花盆从廊下路过的翠柳,招手将她唤了过去。 翠柳放下花盆,走到银杏树下,福身行礼:“公子有何吩咐?” “有马车停在院门外,去看看是何人。”萧南瑜道。 “是。”翠柳转身朝院门走去。 姜沐言和萧南瑜暂停了谈话,两人都看着院门方向。 院外巷子里。 相府的马车进入离醉巷之后。 马管事在离醉巷缓行,一路辨认着宅院门匾上的名字。 一直走到离醉巷的深处,他才看到一个名叫梨园的宅院。 马管事当即勒马停下,回身轻拍了拍车厢,低声对马车里的陆巧道: “夫人,到了。” 内心煎熬多时的陆巧,从车厢里出,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直跟在姜府马车后面的镇国公府马车,也已经停下。 因为跟得太近了,陆巧忍不住往后看去。 本也是随意一看,心不在焉的看了眼就收回视线的她,又猛地扭头看回去。 后面的马车里出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 妇人的容貌让陆巧大为震惊。 宋、宋令贞? 世子夫人怎么会在此处? 因为过于震惊,陆巧看着宋令贞,原本神经紧绷的脑子,一瞬之间停止了运转,难以置信到有些呆滞。 宋令贞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到震惊望着她的陆巧,她温和浅笑着走过去。 “姜夫人。” 宋令贞姿态雍容,神色如常,率先开口问候陆巧。 其实宋令贞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和震惊无比、眼神呆滞的陆巧相比,她就显得正常多了。 “世、世子夫人怎么会来此处?” 陆巧看着宋令贞,眼睛一连眨巴了好几下,才稍微找回一点神智。 陆巧不傻,姜家和萧家不算全无交集。 但明面上与私底下仅有的一点交集,也全都和姜沐言与萧南瑜有关。 再加上离醉巷这个地方属于民宅,一个在京中很不起眼的民宅。 像她们这样的官夫人,一般来说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样的地方。 所以在这种地方相遇,陆巧在震惊过后,就不得不多想了起来。 她女儿姜沐言私会的情郎,不、不会是萧家的儿郎吧? “我来寻我儿子,不知姜夫人为何来此?” 事已至此,巧合至此,宋令贞觉得她没有必要隐瞒陆巧,所以就直说了。 萧南瑜经常夜不归宿,白日里又甚少在府中,种种可疑行径之下。 再加上嬷嬷的提醒,宋令贞怀疑他养外室。 可她儿子太聪明有手段了,她派人跟踪萧南瑜,查来查去只查到离醉巷。 宋令贞在巷子口得知,姜家马车也进了离醉巷之后,到梨园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她极速运转的脑子就没停下来过。 萧南瑜心悦姜沐言。 这是她已知并肯定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4节 也是在进了离醉巷之后,宋令贞才猛然发现,她此前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萧南瑜性子倔,执着且坚韧,自幼只要是他认定的人事物,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亲口告诉她,他心悦姜沐言。 他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去养外室。 既然他绝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和姜沐言之外的女子暧昧不清。 那他偷偷摸摸藏在离醉巷的秘密,或许不是养外室? 可陆巧也这么巧来了离醉巷。 萧南瑜不是在离醉巷养外室的念头,宋令贞又不敢全部打消了。 如果萧南瑜真的在离醉巷养外室,在宋令贞看来,这个人除了姜沐言,不可能是别人。 当然了。 如果姜沐言真的是萧南瑜养在离醉巷的外室,那姜沐言也不能算是外室了。 他们二人,顶多算是暗通款曲,私定终身。 从巷子口到梨园的短短一路,思绪翻飞心潮涌动的宋令贞,也算是将事情理得差不多了。 所以相比陆巧,她多了一些时间缓冲,就显得比较镇定一点。 “……我来找我女儿。” 陆巧看着坦诚直言的宋令贞,她犹豫着,也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她们一个找儿子,一个找女儿。 结果就这么巧,不约而同的找来了一处,在同一个地方碰见。 陆巧的心一点点下沉。 她看着宋令贞,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心头再一次震惊不已。 不能够这么巧吧? 难道她女儿私会的情郎,真的是萧家儿郎? 萧家哪位儿郎? 萧南瑜吗? 陆巧心脏一抖,有种心胆俱裂的错觉。 看似镇定的宋令贞,抬头看向宅院的门匾,匾上书写着两个字。 梨园。 “姜夫人,你女儿进了这个宅院?”宋令贞询问陆巧。 “……嗯。”陆巧心慌意乱的点头,心神一直安定不下来,“世子夫人,你儿子也进的这个宅院?” “……”宋令贞沉默了一瞬,道,“是与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令贞有很强烈的预感,她心中的猜测十分接近真相。 “嗯?”陆巧惊疑的看着她。 陆巧还不知道宋令贞是跟着她,才会停在梨园前的。 宋令贞也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回头给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看懂宋令贞的眼神。 让他破门而入。 他颔首,抬脚朝紧闭的院门走去。 一门之隔的院门内。 从门缝里往外看的翠柳,在暗卫抬脚之时,她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想去告诉银杏树下的姜沐言和萧南瑜。 门外是两个雍容华贵的贵夫人,她不认识。 翠柳早在被买回梨园的第一日,就被青石告诫过,不认识的人敲门,绝不能轻易开门。 更何况今日门外的两位夫人,压根就没有敲门,她自然不会自作主张的打开院门。 但让翠柳万万没想到的是。 她刚走没几步,身后的院门突然‘嘭’的一声大响。 翠柳吓得惊恐回头,眼睁睁看到两扇木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栓都被踹断了。 被暴力破开的院门外。 一脸冷漠地青年男子收回脚,一言不发的退到旁边。 被萧家暗卫暴力踹门惊到的人,不只翠柳,陆巧也被吓了一跳。 同样惊了一下的。 还有院子里的姜沐言和萧南瑜。 萧南瑜瞬间起身,姜沐言也跟着站起来。 “怎么回事?”姜沐言心惊道。 萧南瑜往外走想看看情况的脚步,却在踏出一步之后,猛地顿住。 他清冷沉凝的瑞凤眼,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梨园被破开的院门外,走进来一抹他十分熟悉的身影。 他娘…… 迫不及待进入梨园的宋令贞,目光在院子里快速搜寻着。 很快,她看到了院子左边银杏树下的萧南瑜。 果不其然! 他真的在这里! 当姜沐言看到宋令贞的一瞬,脑子嗡一下就炸了。 完了。 这下真完了。 她看着杀气腾腾的宋令贞,一颗心直往下坠,眼看着要坠到谷底之时,她震惊不已的杏眸,看到又有一个人闯进了梨园。 陆巧急匆匆跨进院门,当她看到姜沐言的那一瞬间,脸色极其难看。 再看到站在姜沐言身旁的萧南瑜。 陆巧的脸色更是比锅底还黑。 姜沐言震惊的杏眸再次睁大,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巧。 她、她娘? 她娘怎么也来了? 她娘不是去定远侯了吗? 一刹那间,姜沐言眼前一黑,有想要晕倒的冲动。 她和萧南瑜的娘,怎么会一起来梨园? 这回真的什么都完蛋了。 什么都瞒不了了。 陆巧和姜沐言母女二人,宋令贞和萧南瑜母子二人,四人皆死死盯着对方。 银杏树下手足无措的少年少女,与院门口的贵夫人,都处于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状态,谁都没有说话。 偌大的院子里,诡异到死寂的安静中,突然爆发出两道惊喜的小奶音。 “祖母、外祖母!” “祖母、外祖母!” 第107章 这两道小奶音太突兀, 且太大声了点,一下打破了宋令贞和陆巧的震惊状态。 两人夫人下意识转眸,循声看向声源处。 低头,地上。 两个张开双臂的小小萝卜头, 幼鸟归巢般朝她们飞奔而来, 肉嘟嘟的小脸上全是惊喜与兴奋。 陆巧的视线掠过萧以舟, 落在萧以星的脸上,瞬间如遭雷击, 双眼见鬼一般凸瞪着,死死瞪视萧以星和姜沐言一模一样的精致小脸儿。 宋令贞看到五官样貌和萧南瑜如出一辙的萧以舟时, 那双惊恐凸瞪的眼睛, 也没比陆巧好到哪里去。 闯入梨园之前。 宋令贞以为自己想得够多、够清楚,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觉得不管在梨园里看到什么样的情景,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都足以承受住。 可在看到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团子时,她还是被吓傻了。 特别是萧以舟这张脸, 这一看就是萧南瑜的儿子! 她儿子……有儿子了? 一刹那间, 宋令贞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在陆巧和宋令贞难以置信的惊恐目光中,两个软萌可爱的小包子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们的腿。 “祖母!”萧以舟抱着宋令贞。 “外祖母!”萧以星抱住了陆巧。 两个小家伙笑容满面的仰着头,奶声奶气的唤着宋令贞和陆巧‘祖母’‘外祖母’。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5节 宋令贞和陆巧齐齐傻眼,低头看着脚边抱住她们的奶娃娃,措手不及到手脚僵硬。 怎么回事? 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外祖母, 星星好想你呀。”萧以星抱着陆巧软声撒娇。 陆巧看着萧以星的脸,还没从五雷轰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祖母, 舟舟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好吗?”萧以舟开心不已的问候着宋令贞。 犹如晴天霹雳的宋令贞, 看着萧以舟的脸,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 不远处的银杏树下。 姜沐言看着被吓傻的陆巧和宋令贞,她同样手足无措。 她设想过有朝一日事情会曝光,却从没想过,会是姜家人和萧家人一起出现在梨园。 “别怕,我去解释。” 萧南瑜轻声安慰着姜沐言。 这一日总会到来的,虽然来得有点出乎他意料。 萧南瑜抬脚朝呆若木鸡的陆巧、宋令贞走去,但他刚抬脚走了两步,脚步又突然顿住。 萧南瑜的目光落在陆巧和宋令贞身后。 穿着一袭锦衣白袍,气质冷沉的陆承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现在了梨园。 萧南瑜清冷的瑞凤眼瞬间沉了沉。 当姜沐言看到陆承彦缓步走进院门,那一抹光风霁月的身姿站在陆巧身旁,更是让她手脚冰凉。 陆承彦怎么也来了? 陆承彦先看了眼姜沐言,随后又看了眼萧南瑜。 他那双冷沉眸子没起任何波澜,哪怕看到姜沐言和萧南瑜在一处,也依然冷静沉着。 但他的冷静沉着在微微垂眸,看到萧以星和姜沐言如出一辙的脸庞时,终于露出了其他神色。 并非震惊,而是凝滞。 陆承彦直勾勾的盯着萧以星,冷沉的面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眼睛已经泄露了他的惊诧。 姜沐言和萧南瑜竟已有了孩子? 还这么大了? 这怎么可能。 “承彦舅舅,你也来啦。” 萧以星抱着陆巧的大腿不撒手,扭头看到陆承彦,朝他甜甜一笑。 “……”陆承彦眉心微动,看着冲他展露甜美笑容的萧以星,仿佛看到了幼时的姜沐言。 “你认识我?”陆承彦冷沉着脸,心绪极为复杂的询问萧以星。 一个长得和姜沐言一模一样的小奶娃,叫他舅舅。 她的孩子,叫他舅舅。 “认识呀。”萧以星肯定点头,奶声奶气的小甜嗓清脆道,“承彦舅舅对我可好了呢,我当然记得承彦舅舅。” 这话不对劲。 陆承彦冷眉蹙紧。 他不认识这个小女娃娃,今日第一次见,往日更不可能好好待过她。 可她却说,他对她很好。 这不对,有问题。 梨园的气氛很诡异。 惊愣半晌的宋令贞,终于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怒喝出声。 “萧南瑜!你个不孝子!我打死你!” 宋令贞又惊又怒,怒视着银杏树下的清隽少年,拔腿就要上前去揍萧南瑜。 可她愤怒上前的脚步,刚迈了一步就迈不动了。 萧以舟抱着她大腿的手,越发用力的抱紧。 “祖母,你先别生气,爹爹可以解释的。”萧以舟心急道。 “祖母别打爹爹。”萧以星见状也松开陆巧,跑过来抱住宋令贞的另一条大腿,惹人怜爱的求情,“事情不是祖母想的那样,祖母让爹爹和娘解释一下好不好?” 宋令贞低头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奶娃娃,顿觉头晕目眩。 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晕厥过去。 或许一觉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长得和萧南瑜如出一辙的小男孩叫她祖母就算了,和姜沐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女娃娃,竟然也叫她祖母。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萧南瑜这不孝子,和姜沐言私定终身不算,竟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大胆! “姜沐言!你怎么敢做出这些事情来?你疯了不成!” 陆巧也在宋令贞的怒喝中回神,同样难以接受的她,怒声质问姜沐言。 好端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和男子暗通款曲,还生下了私生子。 是她和姜文櫆往日太宠姜沐言,把她宠坏了吗? 竟然连这么不要脸面的事情都敢做出来。 萧以星小身板一抖,又连忙松开宋令贞,跑回去抱住陆巧,可怜巴巴的求饶道: “外祖母,你别生气,娘亲没疯,我和哥哥不是现在的娘亲生的,你听娘亲解释完再生气好不好?” 萧以星觉着,等爹爹和娘亲解释完,祖母和外祖母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孩子都生出来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陆巧低头看着萧以星的脸,心口一阵阵抽痛,抬眸就怒不可遏的瞪着姜沐言和萧南瑜。 他们就算是一见钟情,干柴烈火也好,怎么能还没成亲就先有孩子? 太没分寸了。 “娘,事情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手脚冰凉的姜沐言,看看陆巧又看看宋令贞,再看看陆承彦,硬着头皮出声解释。 单是陆巧和宋令贞倒也还好,她们是她和萧南瑜的母亲,关起门来还能解释。 可陆承彦也这个时候来,真令人头大。 萧南瑜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姜沐言,抬脚朝宋令贞几人走去。 他先朝宋令贞行礼,随后又对陆巧行礼,先认错道歉: “娘、姜夫人,隐瞒你们这种事,我和言言确实做得不对,但此事另有玄机,可否进屋听我们慢慢解释?” 萧南瑜彬彬有礼的致歉,陆巧虽然一肚子的火,但当着宋令贞的面,也不好对他怎么样,只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宋令贞也是怒火攻心,指着抱着她腿不放的萧以舟,怒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这不是你的儿子?” 陆巧和宋令贞的重点都在孩子身上,陆承彦的侧重点却不同。 他在听到萧南瑜称呼姜沐言为‘言言’时,眉目陡然一沉。 这个称呼太亲密。 陆承彦抬眸朝姜沐言看去。 她还站在银杏树下,低眉敛眸,脸色灰白,一副秘密被撞破的不安样子。 “是我儿子。”面对宋令贞的质问,萧南瑜坦然承认了萧以舟的身份,但他话锋一转又道。 “娘,事已至此,坐下来好好听我解释一下吧,不解释你们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对不对?” 萧南瑜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有陆巧和陆承彦在,宋令贞可能真的会和镇国公一样,操起家伙追着他满院子的打。 眼下既然打不了,那就坐下来好好谈,指责再多也解决不了事情。 陆巧看着如此冷静的萧南瑜,以为他要推卸责任,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姜沐言和萧南瑜苟且生下孩子,萧南瑜要是推卸责任,他是可以脱身的,但她女儿的一辈子就全毁了。 宋令贞听到陆巧这声冷哼,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萧南瑜确实做得不对,但她得给自己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否则姜家和陆巧还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同样愤怒但逼着自己先别生气的宋令贞,也看着萧南瑜冷哼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解释出什么花儿来!” 宋令贞同意坐下来听萧南瑜解释,怒火难消的陆巧,瞪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女儿,也只能先听他们解释完,再收拾姜沐言。 萧南瑜请陆巧和宋令贞进屋。 宋令贞抬脚之际,发现她腿还被萧以舟抱着,她走不动。 宋令贞低头看了眼萧以舟,被他的脸刺激到,眼一闭道:“孩子先弄走。” 她现在不想看到缩小版的萧南瑜,太刺激了,有些缓不过来,心脏受不住。 “舟舟,星星,你们先乖乖在院子里玩,爹爹和你们祖母、外祖母谈谈。” 萧南瑜安抚着两个小家伙,示意他们别再死死抱着陆巧和宋令贞的腿不放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6节 萧以星和萧以舟知道事关重大,乖乖颔首松开了手。 萧南瑜再次请宋令贞和陆巧进屋。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很不好,但没再为难萧南瑜和姜沐言,抬脚朝正屋走去。 萧南瑜示意呆愣在门边的翠柳看好两个孩子,回头喊还站着不动的姜沐言: “言言。” 姜沐言抬脚朝屋里走去,她能察觉到陆承彦一直在看她,但她没敢看陆承彦一眼。 半晌后。 屋里。 陆巧和宋令贞坐于上首位,姜沐言和萧南瑜并排跪在她们面前。 “不是要解释吗?说吧。”宋令贞看着萧南瑜道。 第108章 安安分分规规矩矩跪在下方的姜沐言和萧南瑜, 下意识朝对方看去。 陆巧见他们都这时候了,还眉来眼去的对视,心口又是一股子怒火往上涌。 “快说!”她气急败坏的催促道。 姜沐言被喝斥的睫羽一颤,萧南瑜见状,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 悄悄安抚道:“别怕, 有我。” 他安抚完,俯首朝上首位的宋令贞和陆巧一拜, 直起腰道: “娘,姜夫人, 事情是这样的, 去岁七月十日那一天,我晌午时分回镇国公府时,在门口遇到了一对双生子, 因舟舟长得太像我了,情急之下我就把他们带离了镇国公府……” 同样在这个房间, 萧南瑜将跟镇国公解释过的那一番话, 再次解释给宋令贞和陆巧听。 陆巧和宋令贞的反应,也跟镇国公差不多。 从一开始的怒不可遏,看他怎么瞎编的质疑眼神,逐渐变成眉头紧锁,难以置信的荒谬神色。 “你的意思是,门外那两个娃娃是凭空冒出来的?”陆巧指着紧闭的房门, 还是怀疑萧南瑜在推卸责任,“打哪儿冒出来那么像我女儿的孩子?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 萧以星那张脸, 任谁看了,都会认定是姜沐言的孩子, 太像了,堪称一模一样。 “娘,孩子真的是从天而降突然冒出来的。” 姜沐言见陆巧质疑萧南瑜,也开口解释了起来。 “双生子四岁多快五岁了,娘,你仔细想想,四五年前我才多少岁?我葵水都未至,怎么生得出小孩来?且我一直住在相府,日日生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肚子都未曾大过,我有没有怀孕生子你会不知道?” 姜沐言为了证明她和萧南瑜的清白,连自己葵水之事都拿出来说了。 反正屋里四人,以后也都会成为一家人,为了解释清楚,她也就硬着头皮说了。 姜沐言这一番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处于愤怒失望状态的陆巧和宋令贞,瞬间脊背都坐直了几分。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以及确实如此的眼神。 陆巧身为姜沐言的亲生母亲,自然知道她没有撒谎,四五年前,她葵水确实还没有来,绝对不可能生得出小孩来。 宋令贞虽然不知道姜沐言葵水是几岁来的,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自己都还是小孩,又怎么可能生孩子。 “那孩子……真是凭空冒出来的?” 宋令贞神色惊愕的对陆巧道。 她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按照双生子的年龄推算,他们被怀上并出生那段时间,萧南瑜都不在京城。 他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不可能和京中的姜沐言生小孩。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我女儿的!”陆巧也难掩惊愕的回答着宋令贞,她语气肯定的回答完,又看了眼萧南瑜,“但是不是令郎和其他女子生的,我就不知道了。” 宋令贞心头一跳。 四五年前的姜沐言无法怀孕生子,萧南瑜的年纪却是能生的。 “姜夫人,星星的样貌您也看到了,我和其他女子可生不出和言言一模一样的孩子。” 萧南瑜立马又解释了一句。 不能让姜家人认为,他和别的女子不清不白。 “……”陆巧沉默了。 萧南瑜说得没错,门外的小女娃娃,也只有姜沐言能生得出来。 “可凭空冒出来两个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陆巧思来想去,想得开始怀疑人生了。 “按照光衍大师的说法,星星和舟舟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萧南瑜解答着陆巧的疑惑。 “光衍大师?相国寺的方丈?”同样疑惑重重的宋令贞追问道。 “是。”萧南瑜点头,“所以娘、姜夫人,门外的双生子确实是我和言言的孩子,但不是现在的我们所生。” 相国寺的方丈光衍大师,在陆巧和宋令贞的心中都有很高的威望。 既然是光衍大师所言,萧南瑜说的这些听起来很荒谬的话,她们瞬间就更相信了。 “所以你是说,未来你……”陆巧看看萧南瑜,又看看姜沐言,心脏一下下的紧缩着,“未来你们会成亲生子?” 燕帝明确和姜文櫆说过,不允许姜家和萧家结亲。 怎么姜沐言还会和萧南瑜成亲? 这要是让燕帝知道了,姜家和萧家能有好果子吃? 宋令贞也是心头一跳,陆巧的顾虑她也同样忌惮,且她还想起另一件事。 “这个未来怕是不远了,光衍大师说,阿瑜今年年底一定会成亲。”宋令贞惴惴不安道。 陆巧猛地转头看向宋令贞:“今年成亲?” “嗯。”宋令贞十分肯定的点头,“相国寺几位大师都这样说。” 得到肯定回复的陆巧,脑子空白了一瞬。 “那岂不是说,今年年底我女儿就得嫁进镇国公府。” 陆巧朝姜沐言看去,一颗心又往下坠了几分。 燕帝若得知,定然会阻止。 屋里。 因为谈到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局面似乎陷入了僵局,陆巧和宋令贞都面色沉重了起来。 门外。 陆承彦长身玉立于廊庑下,静静凝望着梨园的院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走廊另一端跑过来的萧以星,在他身旁停下,仰起头软声询问: “承彦舅舅,你心情不好吗?” 陆承彦闻声低头,看着奶娃娃和姜沐言如出一辙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幼年时的姜沐言。 他情不自禁的蹲下身来和小娃娃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陆承彦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我叫星星,萧以星。”萧以星甜甜一笑,还指着院子里的萧以舟道,“那是我哥哥,萧以舟,我们是双生子,已经四岁半了哦。” 陆承彦听到这么像姜沐言的奶娃娃说自己姓萧,心里抽痛了一下。 可在听到萧以星说自己四岁半时,他心神微动,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姜沐言还未及笄,四年半之前,她才十岁,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来。 这不是她的孩子,绝对不是。 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的陆承彦,心下一喜。 可这份喜悦刚刚冒头,他一抬眸看到萧以星的容貌,这一点喜悦又黯然消沉了下去。 如果不是姜沐言的孩子,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她? 他们还叫姜沐言娘亲,且姜沐言没有否认,她承认了双生子是她的孩子。 “你是谁生的?” 陆承彦黑沉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仿若寻常一问,无人知晓他心里有多痛。 “我娘生的呀。”萧以星很配合的回答着陆承彦,“我娘叫姜沐言,我爹爹叫萧南瑜。” “可你娘今年才十四岁,四年前她是生不出你的。” 陆承彦很理性的反驳着萧以星。 “承彦舅舅,我知道你很有多疑惑,可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其他的你可以问我娘亲和爹爹。” 萧以星的解释也非常的理性,不该说的她一个字不说。 陆承彦眉目沉凝的看着萧以星,未再多言。 他看着奶娃娃小小的身影,开心地跑到院子里,和她哥哥一起玩耍。 她很爱笑,比幼时的姜沐言更爱笑,笑起来很甜。 陆承彦的目光跟随着萧以星移动,深不可测的眼眸黑沉沉的。 从踏入梨园开始,陆承彦的思绪从未停止过。 可饶是他脑子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不可能是姜沐言的孩子,为何会是她的孩子? 且这两个孩子,才是她突然要和他退亲的真正原因吧。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7节 并非他何处做得不好,并非她对他没了感情,是因为她和萧南瑜有了孩子,才必须和他断情。 陆承彦站在廊下,这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 但一个多时辰后,他还未等来正屋紧闭的房门打开,先等来了院门打开。 当陆承彦看到走进梨园的镇国公时,神色有一瞬的错愕,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沉模样。 原来镇国公早就知道了。 停在梨园门外的几辆马车,让镇国公知道了事情不妙。 毕竟三辆马车上的徽记都未取下,他认出了是萧家、姜家、陆家的马车。 萧家和姜家倒还好说,只是这个陆家…… 镇国公面色凝重的进入梨园,视线四下一扫,便看到了不该出现在廊下的修长身影。 陆承彦见镇国公看过来,他抬手作揖行礼: “镇国公。” 陆家那些儿郎,镇国公认不全,但陆承彦他还是认识的。 “陆家就你一个人来?”镇国公问。 他看到陆承彦,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是。”陆承彦颔首。 陆承彦站在廊下,他身后几步开外就是正屋的房门。 此时此刻,正屋房门紧闭。 陆承彦站在房门口并非偷听,以他的耳力,他也偷听不到屋里人说话。 他一直守在门外,只是为了等待一个答案,或者是解释。 镇国公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问: “除了你,还有谁来了梨园?” “世子夫人和姜夫人。”陆承彦回答道。 镇国公气势威严,走路带风,很快穿过院子也来到了正屋门口。 胡嬷嬷看到镇国公也来了,从偏房出来。 “国公爷,不好了,世子夫人来了,姜夫人也来了。” 胡嬷嬷之前在后院忙活,小丫鬟跑去后院通知她,她才知道宋令贞和陆巧来了梨园。 可她赶出来时,宋令贞和陆巧已经被萧南瑜请进了正屋。 房门紧闭,她不敢进去打扰。 “我已经知道,别慌。”镇国公回了胡嬷嬷一句,抬手拍门。 拍完不等屋里的人回应,他径直推开房门。 镇国公威严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宋令贞惊得一下站起身:“爹?” 第109章 乍然看到镇国公, 陆巧也立即站了起来。 镇国公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姜沐言和萧南瑜,掠过宋令贞,最后停在陆巧身上。 两鬓斑白的镇国公气势蓬勃,炯炯有神的双眸一点也不显老态, 威严又肃穆, 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逼视。 然而镇国公在萧南瑜身旁站定, 抬手就朝着陆巧拱手,十分的客气有礼。 “姜夫人。” 镇国公府是武将世家没错, 但底蕴深厚,勋贵子弟该有的礼节涵养从来不缺。 陆巧哪里敢受他的礼, 忙侧身避开, 惶恐回礼道:“镇国公不可。” 镇国公是长辈,且爵位官职都比姜文櫆高,如何能向她行礼。 真真是折煞她也。 “爹怎么会来此处?” 宋令贞看着突然出现的镇国公, 再看看一点也不震惊的姜沐言和萧南瑜,心头隐隐有了某种猜想, 心下更为震惊了。 难不成, 镇国公早就知道了双生子的存在? “我日日都来。”镇国公回答完宋令贞,目光又落在陆巧身上,“还请姜夫人莫要为难两个孩子,他们无错,将小娃娃安排在梨园也是逼不得已。” 镇国公口中的两个孩子,是指还跪在地上的姜沐言和萧南瑜。 他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 陆巧同样心惊。 镇国公竟日日都来这个梨园? 他早就知道了? 姜沐言方才怎么没告诉她? 陆巧下意识的朝姜沐言看去,姜沐言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开口解释道: “娘,镇国公确实早就知道了,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 宋令贞和陆巧有很多疑惑,很多问题要问。 她和萧南瑜按照时间顺序讲给她们听,至今还没解释到镇国公已知晓双生子存在的部分。 “不知镇国公何时知晓的?”陆巧询问镇国公。 “年前。”镇国公回答道。 陆巧和宋令贞又心惊了一下,竟好几个月前就知道了。 镇国公看向还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姜沐言和萧南瑜。 萧南瑜一个皮糙肉厚的男子,跪也就跪了,他不心疼,但他未来的孙媳可不能跪坏了。 “姜夫人,不如让两个孩子起来说话吧,此事说来话长,莫跪坏了两个孩子。” 镇国公说着又朝陆巧一拱手。 陆巧又连忙避开他的礼。 房中几人,镇国公的身份地位最高,他明明可以直接让姜沐言和萧南瑜起来,却还如此客气的询问陆巧的意见。 陆巧哪里敢说不可以。 “就依镇国公所言,阿言你快起来。” 陆巧让姜沐言站起来的同时,站在上首位左侧的她,也往前走了几步,让出了上首的位置。 宋令贞也自觉让出上首位,镇国公来了,她哪里还敢坐上位。 “阿瑜,你也快起来。”宋令贞走到下手右侧的位置,也吩咐萧南瑜起身。 镇国公这回倒是不客气了,径直走到上首位坐下。 宋令贞和陆巧见他坐下,一左一右在下首第一个位置也坐下,姜沐言和萧南瑜则还站在厅中,没敢坐。 “你们也坐。”镇国公对他们道。 姜沐言和萧南瑜对视一眼,默默走到各自母亲旁边落座。 “星星和舟舟这对双生子的事,我最清楚不过了。”几人坐定,镇国公对陆巧和宋令贞,“就让我来给你们解释吧。” 宋令贞低眉顺眼的点头,镇国公是她公公,她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陆巧也浅浅颔首,不敢持反对意见。 “星星和舟舟是从未来穿越回来之事,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镇国公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见陆巧和宋令贞点头,这才接着道。 “双生子是我萧家的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萧家会与姜家结亲之事,这一点同样毋庸置疑的会发生。” 其实镇国公仔细想过,姜沐言和萧南瑜成亲,未必就不可改变。 但他们不成亲,萧以星和萧以舟就不会出生,镇国公舍不得聪明伶俐又惹人喜爱的一对曾孙,所以姜沐言和萧南瑜必须成亲。 “虽然如今的各种现实因素表明,萧家和姜家没有结亲的可能性,宫中也不会允许萧姜两家结亲,但……” 镇国公说到此处看向了陆巧: “姜夫人,你家嫡长女是一定会嫁进萧家的,你可明白?” “……”陆巧不太想明白,但她心里又很清楚明白,“镇国公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 此时此刻的陆巧,脑子可谓是一团浆糊。 或者说打从进到梨园开始,她的脑子就没彻底清醒过。 一桩又一桩难以置信的事情摆在眼前,她根本没有办法一下子接受。 她需要好好地缓一缓。 “姜夫人明白就好,至于你担忧的其他问题,明日我找个时间,私下与姜大人谈谈,姜夫人不必操心。” 镇国公宽慰着陆巧。 他先着重提醒陆巧和宋令贞,姜沐言和萧南瑜一定会成亲,这才又绕回双生子从天而降之事,一点一点的解释给他们听。 其实姜沐言和萧南瑜解释的也差不多了。 他又从头捋一遍,这回陆巧和宋令贞的接受度已经比刚才好了,没再一惊一乍的一边听一边质疑。 她们开始接受。 萧以星和萧以舟确实是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孩子,亲生的,但不是现在的他们所生。 是未来的他们,明媒正娶后,双方家长同意后所生,不存在私生问题。 虽然很荒谬,但镇国公相信他们,且有相国寺的方丈光衍大师作保,她们不得不信。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8节 待正屋紧闭的房门再一次打开。 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陆承彦还坚如磐石的站在廊庑下。 先出来的是姜沐言和萧南瑜。 姜沐言看到陆承彦,脚步顿了一瞬,萧南瑜反手又关上了房门。 镇国公和陆巧、宋令贞还有话要谈,把他和姜沐言赶了出来。 微微侧过身回头看的陆承彦,目光落在姜沐言身上,久久凝视着,神色看起来还挺平静的。 姜沐言抿了抿唇,转头小声对萧南瑜道: “我与表哥谈谈。” 她没想到陆承彦会找到梨园来,但他既然来了,又看到了萧以星和萧以舟,她肯定得给他一个解释。 萧南瑜清冷的眉目定凝着她,半晌后颔首:“好。” 他抬脚朝院中的双生子走去,步下台阶时瞥了眼陆承彦,并未与他交流只言片语。 姜沐言朝陆承彦走了几步,并未靠得太近,与他一起站在廊庑下。 陆承彦冷沉的目光随着她移动,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阿言,你是因为这两个孩子,才与我断情的?” 他一开口,直入重点,半点不含糊。 “是也不是。”姜沐言没有回避他的问题,看着他的杏眸却转向了院子里。 院中,原本坐在银杏树下的萧以星和萧以舟,见萧南瑜朝他们走去,纷纷朝他跑了过去。 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可爱又开心,欢快至极。 “表哥知晓他们从何而来吗?”姜沐言问完却没有要陆承彦回答的意思,直接解答道,“他们从未来而来,是我与萧南瑜的孩子。” 陆承彦拧眉深思。 他猜到了双生子是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孩子,但从未来而来? “你怎知他们从未来而来?你又如何确定,他们就是你的孩子?” 陆承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太过荒谬,着实难以令人相信。 “相国寺的方丈光衍大师亲口断言,他们是我和萧南瑜的血脉。”姜沐言回答道。 光衍大师德高望重,断人生死前程,从无虚言。 陆承彦的第一反应是在想,难怪姜沐言经常去相国寺。 “且星星和舟舟知道很多姜家和萧家的事,许多不为外人所知之事,他们都很清楚。”姜沐言又道,“表哥,他们真的是我和萧南瑜的孩子。” 陆承彦眉头深深紧锁:“我没有质疑他们不是你的孩子。” 早在看到萧以星那张脸时,陆承彦内心就动摇了。 萧以星长着一张和姜沐言一模一样的脸,且小娃娃说话时的神色、语气,也与姜沐言幼时非常相似。 说不是她的孩子,他都不信。 姜沐言略微诧异的深看陆承彦一眼。 他这么镇定冷静,她以为他不信。 “你何时得知他们的存在?” 陆承彦刻意忽视院中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冷沉目光只看姜沐言。 萧南瑜和双生子在一起的和谐画面,于他而言太过刺眼。 坐在银杏树下的小女娃,有着和姜沐言如出一辙的脸庞,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叫萧南瑜爹爹。 她未来孩子的父亲……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去岁乞巧节。”姜沐言答道。 “难怪,乞巧节之后,我觉得你行径有些奇怪。” 陆承彦了然一笑,嘴角浅淡的笑容却尽是苦涩。 原来她那么早之前就知道了。 原来她那么早之前,就和萧南瑜在暗地里联系上了。 所以文德门刺杀一案,萧南瑜会救她,也不全是意外。 她是他孩子的母亲,萧南瑜不论如何一定会救她。 那萧南瑜救她时的那一抱呢? 是否故意为之? 就是因为萧南瑜众目睽睽之下的那一抱,万氏才执意要退亲,姜陆两家才会走到关系僵硬这一地步。 姜沐言望着陆承彦,他掩藏在冷沉面容下的伤痛,她能看懂。 可就是因为能看懂,心里才不好受。 “表哥,对不起,此生终是我负了你。” 姜沐言杏眸轻眨,不忍再看,缓缓垂下了眼眸。 她的声音很轻很缓,轻飘飘的流淌进陆承彦的耳中,再轻轻淌进了他的心里。 陆承彦闭了闭眼,很快又睁开,定定望着她。 “阿言,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他道。 “嗯?”姜沐言一时没明白,陆承彦此话何意。 “世事奇妙,或许你前世和萧南瑜成亲了,还和他生下了孩子,可此生你未必就一定也要嫁给他。阿言,此生你还未嫁,你还有第二个选择。” 陆承彦语气一样很轻,但眼神极为坚定。 哪怕走到今日这一步,看到了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双生子,他依然没有放弃。 姜沐言心颤了一下,被吓的。 她看着执着至此的陆承彦,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她的退步让陆承彦心伤,可他没有阻止她退,只用掩藏冷沉眸光的满目伤痛,定定凝望着她。 “阿言,你就退得这么坚定,不为我争取一下吗?” 陆承彦这一句话说得极轻,仿佛一字一句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悲痛。 姜沐言偏开头,眼尾微红。 她偏开的视线正好落在院中,落在银杏树下。 树下,萧南瑜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一双儿女,他们不知在说什么,父子三人眉眼间都染上了笑容。 萧南瑜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朝她看了过去,并朝她浅笑了一下。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看着他怀里的双生子。 半晌后,她轻轻摇头。 “未来我会嫁给萧南瑜,与他生儿育女。”姜沐言将凝望萧南瑜父子三人的视线收回,看向陆承彦,杏眸坚定,“表哥,你我缘尽,不可强求。” 陆承彦的冷眉拧得更紧了。 她看着他的目光太平静,平静到好像她与他之间,不曾有过婚约,不曾有过青梅竹马的深情厚谊。 曾经,陆承彦以为,只要他解决好陆家的事,姜沐言还是有机会嫁给他的。 可现在他发现,哪怕陆家一切太平,还有萧南瑜和双生子阻止在他和姜沐言之间。 萧南瑜父子三人的阻力,远比陆家的阻力要大得多。 “若我非要强求呢?”陆承彦痛心不已的再问。 “强求也强求不来。”姜沐言苦涩摇头,摇得很坚定,“表哥,你放手吧。” 本就没有结果的事,何必折腾自己,折腾别人。 陆承彦显然不想放手。 此时。 ‘嘎吱’一声轻响,紧闭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陆巧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姜沐言和陆承彦站在廊庑下,本就布满愁容的脸庞,眉头皱得更紧了。 “姑母。” 陆承彦转身朝陆巧行礼。 “阿彦,我知你心性执着,但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和阿言断无可能。看在姑母自幼疼爱你的份上,你就莫再缠着阿言了。” 陆巧心神疲惫的劝着陆承彦。 劝完她也不管陆承彦怎么想,上前几步拉住姜沐言的手腕:“跟娘回府。” “娘,这就走?” 姜沐言被陆巧拉着走下台阶,下意识朝银杏树下望去。 萧南瑜看到陆巧出来也站起身,他怀里的两个孩子也看着她们,但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并没有出声吵嚷。 “外祖母要带娘走了吗?”萧以星见陆巧拉着姜沐言往外走,且陆巧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心急道,“爹爹,娘还会回来吗?” 第110章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199节 小娃娃担心姜沐言一去不复返, 心急想要留下她。 “会的,星星别怕,你娘不会丢下我们的。” 萧南瑜眼睛看着被拉走的姜沐言,轻声安慰着小肉手紧揪着他衣领的小家伙。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陆巧一时难以接受, 需要回去冷静冷静也正常。 宋令贞也一样。 得给她们时间好好缓缓。 就跟当初的他和姜沐言一样, 他们也花好些天的时间,才慢慢接受两个从天而降的孩子。 陆巧急着走, 姜沐言没法和萧南瑜说些什么。 她只能朝他们父子三人挥挥手,被头也不回的陆巧拽出了梨园。 姜沐言就这样走了。 萧南瑜和陆承彦目送着她离开, 谁都没有阻止。 他们两人的目光从院门口收回来时, 第一个动作都是看向了对方。 四目相对的一瞬,一双眼眸清冷,一双冷沉, 看似波澜不惊的眸色下,深藏着怎样的暗流汹涌, 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沉默无声的眼神对峙中, 陆承彦先动了。 他从廊庑下走出,朝着银杏树走去。 萧南瑜见状,放下抱在怀里的萧以星和萧以舟,揉了揉他们的小脑瓜,温和道: “你们先自己去玩。” 萧以舟看了眼一步步走过来的陆承彦,点了点头, 拉着妹妹的手跑开了。 萧南瑜看着气质冷沉,除了进梨园看到萧以星的一瞬露出了错愕神色, 就再也没露出过震惊神情,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冷静的陆承彦, 倒是有点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喝茶吗?” 萧南瑜问陆承彦,态度不热络但也不算坏,并没有摆出剑拔弩张的姿态。 陆承彦冷沉的眸子深凝他一眼,颔首。 两人在银杏树下落座。 茶香四溢,萧南瑜给陆承彦斟了一杯茶,然后就不管他了。 正屋的房门半敞开着,镇国公和宋令贞还没有出来。 萧以星和萧以舟蹲在廊庑下,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么。 此时的梨园人不少,但出奇的安静。 萧南瑜的右手随意搭在石桌上,垂眸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汤,专注品茶,半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良久后。 “这事很荒谬。”陆承彦开口了。 他也没有看萧南瑜,冷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廊庑下,看着那对小小的双生子。 “确实很荒谬,但世事如此,他们是真实存在的生命,活生生的小孩。” 萧南瑜轻轻吹拂着茶汤,抿了一口茶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陆承彦冷眸微闪。 确实是活生生的生命,哪怕再荒谬再不想相信,那两个孩子也是真实存在的,就在他的眼前。 “未来的孩子,为何会突然跑到现在来?” 陆承彦收回审视双生子的目光,看着萧南瑜问。 “我是人不是神,这般荒谬的事情,你问我,我又从何得知?”萧南瑜反问道。 一开始他确实想不通,但想不通也得接受。 于他而言,萧以星和萧以舟怎么来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他的孩子,那他就必须得对他们负责。 陆承彦冷沉沉的眸子审视萧南瑜半晌,才道: “按照事物发展的规律,奇迹这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一般来说,得发生了重大事情才会有奇遇。” 萧南瑜低眉敛眸的听着,没给任何的反应。 陆承彦见状,话锋一转道: “你和三皇子走得很近。” 这句话是一记猛药。 萧南瑜缓缓抬眸,深黑的瑞凤眼终于开始正视陆承彦了。 陆承彦敢这么说,难道是查到了什么? 然而出乎萧南瑜的意料。 陆承彦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我猜的。” 萧南瑜:“……” 确实是猜的,但萧南瑜抬眼的这个反应,让陆承彦断定,他没有猜错。 他调查萧南瑜,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查出他很忙,天天出府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跟踪萧南瑜的暗卫全都被甩开。 但萧南瑜身手好,萧府其他人却未必,陆承彦的暗卫还查到一个有用的消息。 萧府有一个暗卫跟人接头,对方是三皇子的人。 仅有的一个消息来源,在陆承彦的抽丝剥茧下,他猜萧南瑜或者萧家,在党争派系中站队三皇子了。 虽然萧南瑜和萧家与三皇子的交集,目前来看,唯有锦州洪灾爆发瘟疫那段时间,萧南瑜同去锦州赈灾,才有过一点交集。 一个消息,一点交集,陆承彦猜得很大胆。 他猜得大胆,萧南瑜做得更大胆。 毕竟朝中几位皇子,三皇子是看起来最弱,最没机会登基为帝的。 “陆大公子这么喜欢猜测别人?”萧南瑜不咸不淡道。 陆承彦不接萧南瑜的话,继续着自己的猜测。 “大燕朝开国至今,百年将门萧家从不涉党争,突然暗中支持三皇子,必然有原因,跟凭空冒出来的双生子有关吧?” “……”萧南瑜第一次领会到,为何京中勋贵子弟都说陆承彦脑子聪明。 一切推断都只是陆承彦的推断。 他在廊下站的三个多时辰里,脑子就没停止过转动。 特别是镇国公出现在梨园之后,很多事情他都能想得通,唯一想不通的,或者说不想想通的,是姜沐言的绝情。 她选择了萧南瑜,毫不犹豫。 萧南瑜有两个孩子,三个人的份量确实比他一个人重。 但他和姜沐言青梅竹马,有十几年的感情基础,他却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陆承彦在萧南瑜的沉默中,继续道: “两个孩子若真是从未来而来,想必知道不少未来之事,未来三皇子会登基?” “你想从我这里套话,好掌握先机提前站队,搏一个从龙之功?” 萧南瑜不回答陆承彦的问题,不动声色的反问着。 “不是。”陆承彦的否定没什么犹豫,“我想知道你和阿言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燕帝忌惮萧家。 姜家有一个权臣姜文櫆,按理说,燕帝不可能让姜沐言嫁进萧家。 萧南瑜眉梢微挑,不置可否的轻笑道: “你想拆散我们?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他和姜沐言的亲事,事关萧家和姜家的生死存亡,别说萧南瑜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和陆承彦说。 “我知道你不会说,所以一开始我也没问这个。”陆承彦回答得倒也坦然。 “别的我也不可能告诉你,你别白费力气问了。”萧南瑜同样坦荡拒绝。 银杏树下的谈话,有些僵持不下来。 梨园外。 姜沐言被陆巧拽上马车后,以为陆巧会训她,结果陆巧一句话都没有说。 马车里的低气压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母女二人,一路无言回到相府。 姜沐言没机会回扶摇阁,被陆巧带到了主院。 院子里的下人全都遣了出去,陆巧的贴身嬷嬷守在院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直至白昼变黑夜。 月亮都出来了,主院还是没一点动静。 陆巧也没发话,嬷嬷都不敢让人进院子去点灯。 是以直到姜文櫆回府,整个主院都还是漆黑一片。 “相爷,您快进去看看,夫人和大小姐不吃不喝好几个时辰了。” 嬷嬷看到姜文櫆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心急如焚的指着紧闭的院门道。 “怎么回事?”姜文櫆看着嬷嬷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蹙眉道。 “奴婢不知,相爷进去瞧瞧就知道了。”嬷嬷摇头。 姜文櫆进入院子,见整个主院都笼罩在黑暗中,眉心蹙得更紧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0节 怎么连盏灯都没点。 他也没让人点灯,朝着正房走去。 当姜文櫆踏着月色的修长身影出现之时,在房中枯坐了小半天的陆巧,再也绷不住情绪的哭喊道: “相爷,我们姜家要完了啊!”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起得太突兀,陪着枯坐了好几个时辰的姜沐言,被吓了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连灯都不点?”姜文櫆进入房中,视野熟悉了一下黑暗后,才看到下首位还坐着一个人,“阿言也在?” “爹爹。”姜沐言起身,略有些局促的说道,“我有事要和你坦白。” “你那是坦白?你得跪下认错!” 陆巧揪着心口处的衣裳,一整天了,她心里就没舒坦过。 这么大的事情,姜沐言怎么敢瞒着他们,还一瞒就瞒了这么久。 姜沐言不敢怠慢,立马就跪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 姜文櫆没有拦着姜沐言跪下,在黑暗中朝陆巧走去,一直坐在了主位上。 “我头疼,让这不孝女自己跟你说。” 陆巧支起手揉着太阳穴,心力交瘁道。 不孝女姜沐言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乖乖认错道: “爹爹,我今日偷偷出府,去了城南离醉巷一个叫梨园的宅子。” 姜文櫆神思为动,心思瞬间转了几百个弯。 “为何偷偷去那里?私会情郎?陆承彦?” 在姜文櫆的心中,姜沐言从小就是一个乖顺懂事的好女儿。 她偷溜出府,陆巧又让她跪下认错,必然是做了大错事。 偷偷去民宅的大错事,姜文櫆思来想去,很大可能和名节有关。 且和姜沐言有感情纠葛的男子,姜文櫆的第一反应是陆承彦。 她口是心非,内心里还是想和陆承彦在一起? “私会陆承彦倒还好了。”陆巧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是萧南瑜!” 姜文櫆的太阳穴也猛地跳了一下。 真是私会情郎? 还是萧南瑜? “阿言,你怎么和萧家的郎君搅和在一起了?” 姜文櫆眉心紧蹙,但看起来还算镇定。 “爹爹,事情是这样,让我从头给您说一遍吧。”姜沐言的一双秀眉也皱得紧紧的。 这一天还是来了。 “去岁乞巧节的时候……” 姜沐言说的这些事,陆巧已经听过,但她没有阻止姜沐言,按着太阳穴又听了一遍。 姜文櫆没有和陆巧、宋令贞一样,边听边质疑追问,他一语不发的沉默着。 一直到姜沐言讲到今日,陆巧和宋令贞一起闯入了梨园。 没有人知道,姜文櫆内心里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从一开始匪夷所思,到逐渐接受并相信,其实没有花费太多的心里挣扎。 因为他比谁都明白。 如果姜家真走到了倒台的那一天,他确实会把姜沐言托付给镇国公府。 而镇国公也一定会接受他的请求。 哪怕燕帝此前很忌惮姜萧两家联姻。 可姜家都倒了,姜沐言嫁给谁都动摇不了皇权,燕帝的忌惮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按照双生子的说法,阿言你今年年底就会嫁给萧南瑜?” 出乎姜沐言的意料,姜文櫆开口第一句话,语气特别的平静,也没有半点指责她隐瞒的愤怒。 “……嗯,是的爹爹。” 姜沐言懵了几息,点头回应道。 姜文櫆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别跪着了。” 姜沐言站起身后,姜文櫆又道:“回你院子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爹爹再去找你。” 姜沐言和陆巧都有些错愕。 听完了那么震惊的一件大事,姜文櫆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点? “夫君……”陆巧想说什么,却被姜文櫆抬手制止了。 “回去吧。”姜文櫆语气温和的对姜沐言道。 不明所以的姜沐言,乖乖颔首,行礼: “爹爹,娘,女儿告退。” 她走后,还笼罩在黑暗里的主院正房里,传来姜文櫆一声沉重的叹息。 “夫人,有件事我瞒了你十几年,是时候该和你说了。” …… 姜沐言精疲力尽的回到扶摇阁。 这一天经历的事,比她过去十天加一起还心累。 她沐浴更衣,饥肠辘辘的用晚膳。 刚吃完,姜文櫆和陆巧就一起来到了扶摇阁。 姜文櫆还是一脸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巧的眼睛有些红,显然哭过,但神情也平静了许多。 “阿言,你爹爹想见一见两个孩子,娘就不去梨园了,你带你爹爹去梨园,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吧。” 陆巧支走下人,态度温和,语气平和的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看着异常平静的陆巧和姜文櫆,点头。 父女两人立即套车去梨园。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趁着夜色赶到梨园却扑了一个空。 “小姐。”翠柳对姜沐言道,“公子和夫人还有老太爷,已经把两个小主子接走了,胡嬷嬷也跟着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姜文櫆问。 “刚走没多久,小半时辰前吧。”翠柳道。 姜文櫆暗叹,他来晚了一步。 扑了空的姜沐言和姜文櫆,无奈只能打道回府。 此时的镇国公府。 镇国公的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也全都被遣了出去,胡嬷嬷守在院子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你弄这么大阵仗,到底是要干什么?” 镇国公老夫人站在正房前的廊庑下,不明所以的询问着一旁的镇国公。 “等下阿瑜来了你就知道了。” 镇国公话音刚落,萧南瑜抱着双生子,翻墙落于院中。 “来了!”镇国公兴奋道,“你心心念念的大曾孙来了。” 第111章 大曾孙? 萧老夫人一头雾水。 什么大曾孙? 她的九个孙子可全都没成亲, 哪里来的大曾孙。 老头子老糊涂了不成? 心头堆满疑惑的萧老夫人,顺着镇国公的手指方向,看向翻墙闯入院中的萧南瑜。 这一看,萧老夫人眼睛就直了。 萧南瑜怀里抱着两个小娃娃, 她一下就看到了萧以舟, 被他那张和萧南瑜如出一辙的小脸儿, 惊得老眼一瞪。 这、这…… “太婆!” “太婆!” 萧以星和萧以舟看到萧老夫人,张嘴就开心的喊了起来。 萧老夫人被这两道小奶音惊得身子一晃, 差点站不住,还是镇国公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小娃娃叫她太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1节 她真的要当太婆了? “太婆!” “太婆, 星星好想你……” 萧南瑜放下双生子, 两个小家伙立马撒开腿儿,欢快的朝萧老夫人跑去。 萧老夫人睁大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两个小奶娃一把抱住她大腿,她才眸光狠狠一颤, 一连眨巴了五六下眼睛, 一度以为自己是否眼花了。 “哎呀……这……这、这哪儿来的娃娃呀?这长得可真像我大孙子。” 萧老夫人颤颤巍巍的弯下腰,一手抚摸着萧以舟小脸儿,一手摩挲着萧以星的脸。 她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左手边的小男娃像萧南瑜,右手边的小女娃也挺眼熟,但她一时半会儿没想起像谁。 “太婆, 我就是您大孙子的儿子呀,我叫萧以舟。” 萧以舟知道现在的太婆还不认识他, 仰着小脸儿自我介绍了起来。 萧老夫人抚摸着他小脸儿的手一抖。 萧南瑜的儿子。 萧南瑜还没有成亲呢,私生子? 虽然萧老夫人心里猜测萧以舟是私生子, 可看着他这张和萧南瑜如出一辙的小脸儿,抚摸他小脸的手却舍不得收回。 就算是私生子,也是萧家的血脉。 且小娃娃长得太像萧南瑜了,一心想要抱大曾孙的萧老夫人,舍不得不要他。 “阿瑜,这真是你儿子?” 心里百转千回的萧老夫人,虽然疼爱大曾孙,却也还没老糊涂,抬头询问慢悠悠走过来的萧南瑜。 “嗯。”萧南瑜肯定点头,“祖母,确实是我儿子。” “和谁生的私生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呢?私生子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萧老夫人蹙眉指责着萧南瑜,两只手却抱着萧以星、萧以舟不放。 “不是私生子。”萧南瑜解释。 他叹息着看了眼镇国公,干脆把解释任务往外一推。 “祖母,让祖父跟您说吧,祖父清楚,这对双生子是我们萧家的血脉,但真的不是私生子。” 萧老夫人朝镇国公看去,见镇国公十分肯定的点头,虽然她心头疑惑冲冲,但一直压抑着的惊喜顿时爆发出来。 “真是我的大曾孙,还是两个!” 萧老夫人心花怒放的蹲下身子,迫不及待的搂紧了两个小娃娃。 “太婆太婆……”萧以星也开心不已,小短手亲昵的搂上萧老夫人的脖子,“太婆好年轻呀,哥哥,你说是不是?太婆年轻了好多。” “嗯嗯。”萧以舟一连点了好几下小脑袋,“太婆更好看了。” 萧老夫人被两个小娃娃逗得笑声不断,眼角的每一条纹路都是开心的褶皱。 “太婆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好看?” 萧老夫人看着如此亲近她,可爱又嘴甜的两个娃娃,稀罕得不行。 虽然说的话有点奇怪,说得好像他们以前见过她一样。 但萧老夫人突然得了两个大曾孙,心里除了开心还是开心,也不管那么多了。 “好看的好看的,太婆最好看最疼星星了。” 萧以星一头扎进萧老夫人的肩头,边撒娇边哄萧老夫人,把萧老夫人哄得又发出一阵喜悦笑声。 “好,好,太婆肯定疼你们。”萧老夫人开心地抱紧两个小团子。 “进屋说话吧,别蹲着。” 镇国公的一张老脸上也全是笑容,俯身搀扶起萧老夫人。 一把老骨头了,蹲得太久会腿麻不利索。 灯火通明的主院正房。 萧老夫人和镇国公坐在软榻上,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紧挨着萧老夫人坐。 萧老夫人一刻也舍不得放开的搂着他们,看看左边的萧以星,再看看右边的萧以舟,越看越喜爱。 只是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来萧以星像谁了。 “呀!”念头闪过的瞬间,萧老夫人被自己吓了一跳,立马抬眸看向萧南瑜,“阿瑜,我怎么觉得星星有点像姜家的嫡长女?” 萧老夫人年纪大了之后很少出府,上一次见姜沐言,还是前几年的一次宫宴。 姜沐言长什么模样,她有点印象,但记忆也不太清晰了。 萧南瑜从座椅上起身,朝萧老夫人拱手作揖: “祖母,姜家嫡长女姜沐言是星星和舟舟的亲生母亲。” “啊?”萧老夫人心头一跳,十分惊讶,“你竟和她……可我记得她年岁尚小,怎么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抱着的两个小团子应该是双生子,瞧着个头差不多大。 这两娃娃不论怎么瞧,至少也是四岁左右。 她两年前见姜沐言,姜沐言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生得出小娃娃来? “等老大来了,我再给你们详细解说。”镇国公对萧老夫人道,“总之这两龙凤双生是我们萧家的子孙,你不必怀疑。” 萧南瑜的父亲萧震廷是镇国公世子,未来要继承镇国公府和爵位。 既然把双生子接回了府中,得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能再隐瞒他了。 “我刚就想问了,这两娃娃是不是双生子,没想到还真是。” 有了镇国公这番话,萧老夫人也不再追问,低头又开心不已的看着两个奶娃娃。 “我们萧家还从来没有过双生子,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一来就来了龙凤双生。” 萧老夫人满心满眼的慈爱疼宠,这对双生子她是越看越爱得不行。 她一直盼着早日抱上大曾孙,这下好了,一抱抱了两个。 与此同时的院外。 镇国公世子被宋令贞拉着来了主院。 萧震廷虽是武将,身上却有着温雅君子的气质,穿着长袍不似武将更似文人。 “怎么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他一踏入院子,便发现了异常。 “下人都遣出去了。”心知肚明的宋令贞回答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和娘出事了?” 突然被拉来主院的萧震廷,显然还一头雾水。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进屋看看就知道了,爹自会和你解释。” 宋令贞至今还处于震惊的余震中,她恐怕得缓个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她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有大事发生。 萧震廷担心父母亲出事,大步往正房走去。 他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掀帘进入正房,绕过屏风就看到了房中的三大两小。 “爹,娘,你们没事吧?” 萧震廷自动忽略了两个小的,以为是谁家小孩过府来玩。 “祖父!”萧以舟看到萧震廷也来了,很开心的唤他。 “祖父,祖父你也来了呀。” 萧以星更是立马翻身下榻,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向萧震廷。 突然被叫祖父的萧震廷,一脸惊诧的看着两个小团子。 特别是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大腿的小女娃娃。 这个小脸蛋怎么那么像……姜家的嫡长女? 有姜家人带孩子来镇国公府玩,勉强能说得过去,但姜家的孩子怎么叫他祖父? “祖父,星星也好想你呀,祖父抱抱星星好不好?星星想要祖父抱抱。” 萧以星用肉乎乎白嫩嫩的柔软小脸蛋,亲昵的蹭了蹭萧震廷,抱着他大腿的小短手一松再一举,甜美可爱的索要抱抱。 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眨巴着干净单纯的大眼睛,甜甜的索要抱抱,萧震廷不忍心拒绝。 可小团子一声又一声的祖父,犹如一记记闷雷轰炸在他头顶,让他想抱粉团子的手想伸又不敢伸。 低头看萧以星的萧震廷,足足看了五六眼,才抬起头来。 萧南瑜已经站了起身,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坐在软榻上的镇国公也镇定如常,似乎他突然被人叫祖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爹,娘,这娃娃怎么……”叫我祖父。 萧震廷的疑问在看到萧以舟的脸时戛然而止,瞳孔猛地一缩,见到鬼一般惊恐。 那、那孩子……是萧南瑜的儿子? 一刹那间,萧震廷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每一个念头都让他怒火暴起。 萧震廷盯着萧以舟酷似萧南瑜的脸,先是震惊,继而震怒。 “你个不孝子!” 萧震廷避开还没他腿高的萧以星,几步上前冲向萧南瑜,愤怒抬脚就踹他。 萧南瑜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一踹,在他抬脚的一瞬就已经往旁边躲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2节 “爹,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行不行?” 萧南瑜躲得快,却躲得极为机智,他几个大步直接躲到了镇国公身后。 “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先教训再解释!” 萧震廷怒火难消,追着萧南瑜继续打。 “爹,你冷静一下,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祖父也知道的,你看祖父都没有打我。” 萧南瑜见躲在镇国公身后也不管用,连忙闪身往别的地方逃。 萧震廷哪里肯放过他,继续追着非要揍他一顿。 这混账东西,竟然把私生子都弄出来! 萧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镇国公见萧南瑜被打得满屋子逃窜,他优哉游哉的端起茶杯喝茶,一点也没有要解救萧南瑜的意思。 臭小子,当初胆子那么大,敢瞒着萧家所有人,确实是该好好的打一顿。 “爹,你冷静冷静。” 萧南瑜见镇国公竟然还有心情喝茶,当下逃得更快了。 屋子里桌椅多,其实不太好躲。 萧南瑜见独自一人站在厅中,因为担忧他而眼珠子乱转的萧以星,逃跑的脚步朝她逃了过去。 他从萧以星背后一把抱起她,再转身往前一送。 晃荡着两条小短腿的萧以星,便被他一把强送到了萧震廷怀里。 萧震廷的反应也很快,脚下猛地一停,和被平举到他面前的萧以星,大眼瞪小眼。 萧以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花缭乱后定睛一看,面前是祖父放大的脸庞。 “祖父!” 萧以星的两条小短手一伸,再用力一圈,牢牢抱住了萧震廷的脖子。 “祖父,星星好想好想祖父。” 小小一个粉团子,甜甜的扎进萧震廷怀里,小脑袋在他肩上蹭啊蹭,毛茸茸的柔软发丝蹭得萧震廷脖子发痒。 就跟可爱软萌的动物幼崽在人怀里撒娇一样,瞬间就能融化了人的心。 萧震廷的暴怒刹那间就被蹭没了。 他眼里哪里还有萧南瑜,要暴打萧南瑜的双手,也条件反射般抬起,抱住了主动贴到他怀里的小团子。 萧南瑜见他抱住了萧以星,这才收回手,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嗯,关键时刻还是女儿好用。 “你小子不干好事!” 小心翼翼抱着萧以星的萧震廷,一抬眸看到面前的萧南瑜,抬脚又是一踹。 这一踹快准狠,萧南瑜始料未及躲得有点慢,大腿上吃了半脚,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下脚这么狠? 看样子气得真不轻。 “爹,事出有因,真相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南瑜无奈道,“爹你先坐下来,让祖父和您解释。” 镇国公这时候也放下了茶杯。 “老大,你坐。” 身形魁梧的镇国公一开口,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场。 宋令贞早就已经坐下了,萧南瑜被追着打的时候,她也没有管。 老父亲发话,萧震廷只能抱着萧以星,走到宋令贞身旁坐下。 “爹,这……”萧震廷看着自己怀里的萧以星,又看看萧老夫人身旁的萧以舟,“这两娃娃到底是谁的孩子?怎么叫我祖父?” “叫你祖父,自然是你儿子的孩子,这还用问?”镇国公语气肯定。 萧震廷:“……” 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用问的,这不是情况特殊嘛。 萧震廷又怒视了萧南瑜一眼,继续问:“是阿瑜的私生子?” “不是私生子。”镇国公摇头,“但确实是阿瑜的孩子,是我们萧家的血脉。” 萧震廷这下弄不明白了。 “爹,阿瑜没成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是他的孩子,不是私生子是什么?” 当着孩子的面,说他们是私生子,似乎不太好。 但萧南瑜弄出来这事,哪里又还有脸了。 不过孩子还小,萧震廷希望他们听不懂私生子是什么。 “而且……”萧震廷又仔细看了看萧以星的脸,愁容满面又一脸凝重的说道。 “这娃娃的样貌……怎么那么像姜家嫡长女?阿瑜,和你生娃的人是姜沐言?” 第112章 “……我还没和人生娃, 但他们确实是我和姜沐言的孩子。” 萧南瑜很无奈的解释道。 萧震廷嘴角抽了一下,他不止无奈,他还听不懂。 “爹,听听。”萧震廷怒视萧南瑜一眼, 扭头就和镇国公告状, “这小子说得是人话吗?” 然而, 镇国公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是人话,他说得其实也没错。”镇国公淡定点头。 “……”萧震廷被爷孙两弄沉默了。 镇国公看着一脸无语的萧震廷, 又看看一头雾水但难掩开心的萧老夫人,道: “老大你别急, 你娘也还不清楚, 我详细跟你们说说。” 于是乎。 萧家这场密谈,由镇国公这个一家之主,亲自解释萧以星和萧以舟的存在。 翻来覆去解释过好几遍的萧南瑜, 终于能闲下来了,他在此过程中一语未发。 又听了一遍前因后果的宋令贞, 这回思路被捋得更清晰, 似乎接受度也提高了不少。 以至于她看着萧以舟和萧以星,心里有了双生子真正是她孙儿的微妙感与亲近感。 “世上竟还有这种奇事?” 萧震廷听完,再次打量起抱在怀里的萧以星,越看越惊奇。 小娃娃确实很像他印象中的姜沐言,她是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女儿,也是他的孙女。 “确实很神奇。”萧老夫人也点头, 更多的是惊喜,“但不管孩子怎么来的, 反正只要能确认是我们萧家的孩子就行。” 萧震廷朝萧以舟看去。 他又一次被萧以舟酷似萧南瑜的脸冲击到。 “娘,就小娃娃这张脸, 一看就是阿瑜的孩子,肯定没错的。” 萧震廷早在看到萧以舟的一瞬间,就已经接受了他是萧南瑜的孩子。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私生子突然变成了明媒正娶的婚生子。 这是好事,说明萧南瑜没有伤风败俗,不干人事。 但……对萧家而言是好事,对某些人而言,就未必是好事了。 比如皇宫里的那位。 萧震廷的担心,也是在场萧家所有人的关心。 趁着今夜这样的场合,镇国公也跟自己的大儿子交底。 “双生子的身份不必怀疑,就是我们萧家的血脉,是阿瑜的孩子。” 镇国公说完前一句,话锋一转,郑重其事的看着萧震廷道: “老大,有件事也必须要告诉你了,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党争中,萧家已经暗中站队三皇子了。” 此话一出,房中安静如鸡。 宋令贞和萧老夫人都心头一跳,此前,她们对此事都一无所知。 萧震廷也一样,此前他是一点风声都没从镇国公身上听到。 “爹,已经站队了?”萧震廷心惊又疑惑,“为何是三皇子?” 从目前的朝堂局势上看,三皇子是最不占优势的那一个。 萧家将宝压在三皇子身上,似乎不太明智。 “此事……”镇国公说着看向了两个孩子,以及宋令贞和萧老夫人。 不是不信任她们,否则他也不会当着宋令贞几人的面,说出萧家站队三皇子之语。 只是再详尽一些事,确实不合适太多人知道。 “你随我去书房。”镇国公站起身,往外走时对萧南瑜道,“阿瑜也去。” 父子爷孙三人,从主院移到书房。 萧家在未来的几年之后,会被燕帝满门抄斩之事,镇国公怕吓到萧老夫人和宋令贞,并没有告诉她们。 但这事太重要,既然跟萧震廷摊牌了,就必须也让他知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3节 关于萧家未来之路要如何走,如何才能从储君帝位之争的漩涡中,为萧家谋得一个光明前途,如何避开有可能降临的满门抄斩一罪。 萧家正统嫡支的爷孙三人,关起书房门,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三人走出书房时,萧震廷忍不住说了一句。 “难怪我总觉得,阿瑜最近一段时间神出鬼没的,原来父亲对他早有安排。” 萧南瑜没敢接话,听了也全当没听到。 “现在你不也知道了?”镇国公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还叮嘱道,“兹事体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此事你知道就行了,先不要跟你其他兄弟说。” “爹你放心,我不说。”萧震廷点头。 当他们三人再次回到主院时。 宋令贞没有离开,两个孩子也都还在。 “爹,阿瑜。”宋令贞唤着镇国公和萧南瑜,“这两孩子今后如何安排?是留在府上,还是……继续在梨园?” 宋令贞抱着萧以舟,已经有点舍不得松手。 孩子还那么小,父母家人又不能时时陪伴在身边,孤零零的被丢在梨园大半年,也太可怜了。 可留在镇国公府,似乎也不太妥当。 镇国公府主子多,下人更多,要保密要把他们藏起来,其实也不容易。 毕竟他们是活蹦乱跳的孩子,要吃要睡要玩耍,不是随便找个箱笼装进去藏起来就行的。 “不能带回梨园去。” 萧老夫人怕有人跟她抢孩子一样,一把抱紧萧以星。 “这是我们家的孩子,怎么能让自己家孩子单独住在外面,他们还这么小,出事了怎么办?” 萧老夫人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到双生子,哪里舍得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萧南瑜就是个糊涂爹。 早在双生子突然出现的时候,他就应该跟家里说的,竟然瞒了这么久,害她不能早日和大曾孙相见。 “不送回梨园。”镇国公让萧老夫人安心。 “此事我早有打算,离主院不远的紫藤苑一直空置着,我已让人打扫干净,就让两个孩子住紫藤苑,对外就说族中亲戚来投奔我们,染了病不宜见客,院门终日紧闭,不准人靠近。” 就是委屈了两个娃娃,不知情的人进不去紫藤苑,以防万一他们两个也不能出来。 “这样挺好的。”萧老夫人对镇国公的安排没有意见。 只要将两个孩子留在镇国公府,她想见的时候就能去见他们。 宋令贞也觉得不错。 两个大半年有家不能回的小家伙,听到他们终于能留在镇国公府,不用再住梨园了,自然也是开心的不行。 “哥哥,我们能住在家里了,太好了!”萧以星兴奋地拍着小手,跟萧以舟说完,又对镇国公道,“太公,星星爱你呦。” “哈哈哈……我们星星的小嘴儿真甜。” 镇国公被哄得朗声大笑,上前将她从萧老夫人怀里抱了过来。 “你跟我抢孩子做什么?你都抱多少天了,我今天才第一次抱孩子。” 被抢了孩子的萧老夫人立马不乐意了,嚷嚷着镇国公不厚道。 宋令贞见状,连忙自己抱着的萧以舟塞进萧老夫人怀里: “娘,这还有一个。” 萧以舟很配合,小奶音乖乖地唤了一声:“太婆。” 萧老夫人的嘴角瞬间又上扬了,抱着萧以舟笑得合不拢嘴。 萧家因为双生子的回归,笑声不断。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姜文櫆也想把孩子接到姜家去。 翌日。 云雀楼后院。 一个身穿黑色披风,头戴兜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修长黑影,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神秘兮兮的进了一个房间。 房中。 镇国公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放着一壶热茶。 姜文櫆取下兜帽,看着身形魁梧的镇国公,温雅一笑道: “上一次与国公爷这般坐下喝茶,已是十几年前了。” 镇国公回首往事,脸上露出了几丝沧桑之感:“细细一算,确实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 姜文櫆还是驸马,刚坐上丞相之位不久,比现在年轻稚嫩的多,行事作风却大胆果敢到让镇国公心惊。 因为姜文櫆主动找上门来的胆魄与坦诚,镇国公赌了一把。 他赌赢了。 可以说因为十几年前那一场不为人知的密谈,萧家军才能在燕帝的忌惮打压下,有惊无险的过好往后这十几年。 大燕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镇国公和丞相姜文櫆,私底下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一路人。 姜文櫆十几年来利用手中的权势,暗中助力过萧家军许多。 姜文櫆走到八仙桌前,在镇国公对面坐下。 “没想到时隔十余年,与镇国公的第二次密谈,是因两家孩子之事。”姜文櫆感慨万千。 得知姜沐言和萧南瑜有了两个孩子,其实他心里是庆幸的。 “确实。”镇国公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一个杯子给姜文櫆斟茶,“老夫也没有想到。” “我昨晚也去了梨园,本想接孩子们回相府,没想到去晚了一步。”姜文櫆说着叹了口气,“我还没见到两个孩子长什么模样。” 陆巧说,双生子中的女娃娃就跟幼儿时姜沐言一模一样,男娃娃就是缩小版的萧南瑜,长得也和萧南瑜一模一样,任谁一看都知道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可他至今没见到,一晚上没睡着,想亲眼看看到底有多像。 “长得和你女儿一模一样,我还没见过母女父子长那么像的。” 镇国公回答着姜文櫆之余,心里却在想,得亏他们早了一步,否则两个孩子在相府住下,他就没法天天见了。 两人一个当太公的,一个当外祖父的,聊双生子聊了小半盏茶的时间。 姜文櫆看着聊得眉飞色舞的镇国公,能从对方的眉梢眼间辨认出,镇国公是真的喜爱两个双生子。 听镇国公的意思,萧老夫人和萧南瑜的父母也很喜欢双生子。 萧家人接受了双生子,自然也会一起接受姜沐言。 这样子,他也就放心了。 镇国公曾私下去找过光衍大师,他将光衍大师所言,连萧南瑜都没告诉之事,也趁着这次机会,告诉了姜文櫆。 以及萧家和姜家可能会面临的灾祸。 姜文櫆听完,眉头皱得得死紧,他有自己的担忧,道: “国公爷,如果可以,我希望阿言和萧家大郎能尽快成亲,不要等年底了。” “为何?”镇国公也蹙眉,不明白姜文櫆为何这么急。 第113章 “有人在查我, 是锦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我在锦州动过的手脚,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姜文櫆解释道。 “谁人在查你?”镇国公也凝重了起来。 他前段时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御史台里有人在查姜文櫆。 但姜文櫆三天两头就被御史弹劾, 所以听到他被人暗中调查, 镇国公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太确定, 但矛头指向了宫中。” 朝中不论哪位大臣查他,姜文櫆都不怕。 但燕帝查他, 这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且查得还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且九年前的锦州之事, 虽然他掩盖了好几次, 但抽丝剥茧下去,和镇国公府是脱不开干系的。 不知道燕帝的人查到了何种深度。 姜文櫆很清楚自己为何能成为一个权臣宠臣,若燕帝知道他私下和镇国公勾结在一起, 定会勃然大怒,更不会饶过他。 所以姜文櫆想趁相府还未倒台之际, 将姜沐言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下个月, 姜沐言便及笄了。 女子及笄便可以嫁人成亲,虽说一及笄就嫁人姜文櫆也觉太过着急。 若可以他也想多留姜沐言两年,可眼下局势不定,还是早些将姜沐言嫁出去比较好。 至少目前来看,镇国公府要比相府安全些。 至于多年后萧家有可能到来的灭顶之灾,既然镇国公已经知晓, 萧家必定会事先预防,避开的几率很大。 镇国公拧眉沉思片刻, 道: “圣上昏迷多日,看样子还会继续昏迷下去, 大皇子和二皇子又蠢蠢欲动,若圣上无法醒来,暗中调查你之事自然也会不了了之。” 萧家虽在党争洪流中入了局,但镇国公还不至于当局者迷,朝中局势他看得分明。 燕帝若再不醒来,大皇子恐怕会走到逼宫这一步。 不论几位皇子最终谁上位,只要燕帝不醒来,相府或许能躲过一劫。 镇国公所言,姜文櫆也明白,但他却没那么乐观。 “退一万步讲,圣上无力回天,可新帝登基,相府未必就能落得一个好,那些证据若被呈送到新帝面前,大皇子和二皇子不见得能容得下我。”姜文櫆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4节 “大皇子、二皇子容不下,或许三皇子能容得下。” 镇国公郑重其事的对姜文櫆道。 “相爷一直在京中,想必比我更了解三皇子,三皇子心胸宽广礼贤下士,是一个为国为民的温厚之人,他上位就算不能成为一个明君,也绝不会是一个嫉贤妒能的昏君。” 三皇子背后没有母族支持,生母淑妃在后宫谨小慎微,三皇子在前朝也不敢露锋芒,这才没有遭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联手绞杀。 但平庸只是三皇子的保护色。 特别是萧南瑜和三皇子从锦州回来后,镇国公从萧南瑜口中所了解到的三皇子,更是一个内有乾坤之人,绝不是池中物。 所以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值得信任的情况下,镇国公才会铤而走险的提前入局,暗中站到三皇子的身后,做三皇子登上帝位的强有力推手。 选择三皇子,萧家搏的不是从龙之功,而是为了避开五六年后有可能到来的满门抄斩。 姜文櫆眼眸一眯,深深审视着镇国公。 半晌后,他轻声问: “国公爷已选择三皇子?” 在大皇子和二皇子打得火热之时,有人选择三皇子,姜文櫆是惊讶的。 因为从表面上看,在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夹击中,三皇子毫无胜算。 但这个人若是镇国公的话,姜文櫆就不是太惊讶了。 因为如果是他,非要在成年的三个皇子中选择一个人站队的话,他也会选择三皇子。 撕开各位皇子的伪装,大皇子骨子里残暴,二皇子性情阴毒。 矮个子里拔高个,也只有三皇子最有可能成为为百姓谋福祉的好皇帝。 基于从天而降的双生子,暗中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萧家和姜家,两家关系也越发的紧密了。 所以镇国公看到谨慎提问的姜文櫆,跟他交底的点了点头:“嗯。” 姜文櫆除却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其他任何表情,一点半点的惊讶都没有,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两人神情都很凝重,又是一番长谈。 谈完正事,话题又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双生子的身上。 “相爷放心,若你那边真出了事,镇国公府随时都可以将你家嫡长女娶进门,进门后也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谈话临近尾声,镇国公郑重其事的承诺道。 姜文櫆起身,也郑重其事的朝镇国公作揖一拜: “我女儿就托付给萧家了。” 萧家家风清正,姜沐言嫁进萧家,比嫁进陆家要让姜文櫆放心得多。 姜文櫆和镇国公的这一次密谈,姜沐言并不知晓。 双生子曝光,虽然陆巧训斥了她一顿,还气得好几天没和她说话,但她也没受到其他的责罚。 这些天安安心心待在府中,不用再提心吊胆孩子在梨园会被发现,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但两个小家伙被接去了镇国公府,她想见一面比以前更难了。 “也不来找我,不知道我会想小家伙吗?” 姜沐言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想着两个可爱软萌的小团子,忍不住抱怨了萧南瑜一句。 娃娃被带回镇国公府,萧家长辈都知道双生子的存在了,肯定也会知道她是两个小家伙的母亲。 萧南瑜再偷偷来相府,也不用太担心事情曝光。 怎么好几天过去了,也没见他带小家伙来看看她。 镇国公府,紫藤苑。 萧以星和萧以舟都很乖,不让出院门他们就乖乖待在院子里。 但小孩儿爱玩,满院子乱跑,动静其实不小。 现在是胡嬷嬷和另一个萧老夫人安排的嬷嬷,负责在紫藤苑照料他们。 萧老夫人用完早膳后就迫不及待的来了紫藤苑,萧以星和萧以舟现在就是她最疼爱的心肝宝贝,一刻也不想和他们分开。 宋令贞处理完一些事情后,也朝紫藤苑走了过来。 但二夫人肖氏比她先一步。 肖氏似乎是路过,但她停在紫藤苑的院门外,突然就不走了。 肖氏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忍不住抬头往里眺望。 奈何院墙太高,不论她怎么望都是看不到院内情景的。 可眼睛看不到,耳朵却能听到院中隐约传出的笑声。 驻足倾听的肖氏,仔细听了听。 笑声嘹亮,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不过似乎是小孩子的声音? 听着带点小奶音,且好像有两个孩子? “二夫人,老夫人特意嘱咐过,紫藤苑住着的人染了病,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我们还是快走吧,若是二夫人被沾染上病气就不好了。” 跟在肖氏身后的一个丫鬟提醒道。 另一个年长些的丫鬟,立马驳斥道: “瞎说什么?你这不是咒二夫人染上病吗?” “二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乌鸦嘴不会说话,求二夫人饶了奴婢。”先开口的丫鬟慌忙认错。 肖氏本也没打算多做停留,听到小孩子的笑声才忍不住停下脚步的。 她蹙眉回头看向不会说话的丫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余光瞥到了后头的宋令贞。 宋令贞也往这边而来,身后只跟了一个嬷嬷。 “大嫂。”二夫人肖氏回转过身来,跟宋令贞问好,“大嫂这是要去何处?” “我本要去寻母亲,听闻母亲来了紫藤苑,这才寻了过来。” 走到肖氏面前的宋令贞,倒也没有瞒着。 “母亲在紫藤苑?”肖氏忍不住看向近在眼睛的紫藤苑,蹙眉道,“大嫂,不是说紫藤苑的客人染了病吗?怎么母亲还去紫藤苑?” 萧老夫人年纪大了,体质远没有年轻时好,万一被过了病气怎么办。 “是染了病,但母亲用完早膳就来了紫藤苑,估计是有什么事,我便过来看看。” 宋令贞和萧老夫人商量过,府中人多眼杂,天天偷偷摸摸来紫藤苑反倒容易惹人怀疑,干脆就光明正大的来。 越坦荡越不容易惹人怀疑。 “大嫂要进紫藤苑?我也随大嫂进去看看吧,我刚好像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似乎还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肖氏虽然也担心紫藤苑里人的病,但想着宋令贞也要进去,她跟着进去看看应该也无妨。 不要离病人太近,站远些也就是了。 宋令贞眼皮子微跳,温柔浅笑着婉拒道: “二弟妹就不要进去了,我是没办法,现在中馈我管着,族中来的亲戚住在家里,我怎么也得去关心关心,二弟妹就不要蹚这浑水了。” 宋令贞这么说,肖氏也不好强行跟着进紫藤苑。 但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大嫂,来的是族中哪位亲戚?还带了小娃娃来?我刚听到了小孩子在笑,那笑声倒不像染病的样子,挺生龙活虎的。” 方才肖氏走到院门紧闭的紫藤苑外,听到了幼童清脆的哈哈大笑声。 “确实是带着两个孩子。”宋令贞回答道。 肖氏和宋令贞说着话,视线一转看到了萧南瑜。 “阿瑜也往这边来了。”肖氏道了一句。 宋令贞跟着回头,心知萧南瑜也是来紫藤苑看两个孩子的。 但她把肖氏拦在院门外不让进,若萧南瑜当着肖氏的面跟着她进紫藤苑,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走至紫藤苑的萧南瑜,朝两位长辈行礼: “娘,二婶。” “阿瑜,你今日没出府?这是要去何处?”宋令贞隐晦得暗示萧南瑜,不要现在进紫藤苑。 心领神会的萧南瑜,随便找了个借口,道: “我找三弟,他好像往这边来了。” 就在此时,隔着一扇紧闭的院门,紫藤苑里传出一道小奶音。 “哥哥,你听,我好像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第114章 萧南瑜眉心微动, 瞥向紧紧关闭着的院门。 小家伙的声音离得很近,他们就在门边? 宋令贞听到萧以星找爹爹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去看肖氏。 肖氏也朝紫藤苑看了眼,但没太在意的样子。 她确实没在意, 肖氏本就以为住在紫藤苑的亲戚, 是拖家带口来的, 小孩子找爹爹很正常。 肖氏收回目光,对萧南瑜道: “阿瑜, 你三弟没来这边,我之前看到他在前堂, 你得去前面找。” “在前堂?”萧南瑜状似疑惑的反问了一句, 旋即拱手回应,“多谢二婶,我去前堂看看。” 说完之后, 萧南瑜转身就往回走。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5节 一门之隔的紫藤苑里。 玩得满头细汗的萧以星和萧以舟,跑到紧闭的院门前。 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 从细小的门缝往外看。 “你们快回来!”坐在廊下看小家伙玩耍的萧老夫人, 以为他们想跑出紫藤苑去玩,惊得站起身,冲他们喊完,并吩咐胡嬷嬷,“快去把他们带回来。” 胡嬷嬷应声称是,快步朝院门走去。 萧以星和萧以舟没想跑出去, 他们只是听到了萧南瑜的声音,想看看他是不是来了而已。 “爹爹怎么走了?” 萧以星从十分有限的门缝视野里, 看到了萧南瑜转身就走的身影,心情顿时有些低落。 萧以舟小小的浓眉皱起。 看着门外的三人, 他脑子转了转,小声道: “二叔婆也在外面,爹爹应该是不想让二叔婆看到他进来,所以才假意离开的。” “哦。”萧以星瞬间了悟,“爹爹肯定还会回来的。” “嗯嗯。”萧以舟也十分肯定的点头。 以前住在梨园的时候,爹爹都天天抽空去看他们,现在回到镇国公府住在紫藤苑,爹爹更是一天来好几回。 但爹爹之前都很少走正门,大多数时候都是翻墙进入紫藤苑的。 “两位小主子,你们可不能出去。” 胡嬷嬷快步赶到院门前,一边小声提醒着萧以星和萧以舟,一边伸手去拉他们。 “嬷嬷,我们没想出去,外面有声音,我和哥哥就看看而已。” 扒着门缝看的萧以星回头,仰着精致漂亮的小脸儿对胡嬷嬷道。 “不出去就好。”胡嬷嬷稍稍放心,又问,“外面是有人吗?你们看到是谁没有?” “看到了爹爹,但爹爹走了。”萧以星乖巧回答道,“还有祖母和二叔婆。” 萧以舟补了一句:“现在二叔婆也走了。” 院门外。 萧南瑜走后,二夫人肖氏也离开了。 宋令贞待肖氏走出一段距离,才抬脚朝紫藤苑紧闭的院门走去。 萧老夫人和宋令贞虽说光明正大的来紫藤苑,但来之时也会四下看看,见四下没人了才进入紫藤苑。 二夫人这一遭,让宋令贞决定,以后还是别太光明正大了,更得避着人一点。 否则被人看到天天往紫藤苑跑,待客殷勤至此,有点说不过去。 宋令贞进紫藤苑不久,萧南瑜也去而复返了。 他没走正门,翻墙进去的,谁也没看到他进去。 看到他回来,萧以星和萧以舟自然是开心不已,但开心过后,萧以星窝在萧南瑜怀里,凑到他耳边悄悄道: “爹爹,我想娘了。” “我也想你娘了。”当着小孩子的面,萧南瑜也不掩饰自己的思念,也对萧以星悄声道,“晚上我们去找你娘吧,偷偷去,不告诉别人。” 虽然萧家长辈都已经知道,双生子的亲生母亲是姜沐言。 但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萧南瑜带着两个孩子夜闯相府的,所以只能偷偷去。 “嗯嗯。”萧以星连连点头,两眼亮晶晶的,捂着小嘴儿道,“我们偷偷去。” 当萧以星把这个消息偷偷告诉萧以舟的时候,萧以舟嘴角扬起腼腆的浅笑,也连连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他们都偷偷去过不知多少次了,肯定是可行的。 夜里。 待外间守夜的胡嬷嬷睡下后,在自己家也做贼一样的萧南瑜,悄无声息翻进了紫藤苑。 两个小家伙为了糊弄胡嬷嬷,一直在装睡。 当萧南瑜来到床榻前,他们很有默契的睁开了眼睛。 “爹爹。”萧以星兴奋地小声唤着。 “嘘。”萧南瑜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别说话,小心吵醒胡嬷嬷,起来穿衣裳。” 给两个小团子穿好衣裳,萧南瑜抱着他们离开镇国公府,谁也没惊动。 当萧南瑜翻窗闯入姜沐言的闺阁时。 她还没有睡着。 姜沐言听到窗棂处传来熟悉的细微响动,条件反射的坐起身,掀开幔帐往外看。 “你们来了。” 姜沐言惊喜不已,立即掀开被子下床,迫不及待的朝他们走去。 “娘。” “娘。” 两个小家伙甜甜的唤着她。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外间守夜的绿蕉被惊醒。 绿蕉仔细一听,知道萧南瑜又带着双生子来了,她麻溜的下榻,抱起铺盖往外走。 她动作熟练,悄无声息的从软塌转移到了廊下,钻进被窝继续守夜,眼睛却不敢再闭上了,警惕的四下扫视着。 绿蕉有点无奈。 她以为,双生子曝光后,姜沐言的生活回归正常,她这个贴身丫鬟也也能轻松一点。 没想到还跟以前差不多,她还得偷偷摸摸的挪到廊下守夜。 屋里。 “那天从梨园回来,你爹娘没训斥你吧?” 姜沐言随机抱走一个小家伙后,萧南瑜关心道。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姜沐言抚摸着萧以星软呼呼的小脸蛋,抬眸看了眼萧南瑜,垂眸又去看他怀里的萧以舟。 “娘,舟舟也想要娘亲抱抱。” 萧以舟眼巴巴的望着姜沐言,黑白分明的干净大眼全是渴求。 从闯进来到现在,只得到姜沐言一眼的萧南瑜,垂眸看着索要抱抱的儿子,有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就知道卖乖吸引姜沐言的注意力,太可恶了。 “你娘不是爹爹,站着没法同时抱你们两个。” 萧南瑜替姜沐言拒绝了萧以舟的抱抱请求。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姜沐言顺着他的话说道: “舟舟乖,娘站着确实抱不动两个,但娘坐着可以抱。” 姜沐言说完,伸手拉着萧南瑜袖子,将他往拔步床的方向拉。 原本心中略有不爽的萧南瑜,低头看着姜沐言拉着他的纤纤玉手,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姜沐言在床榻边沿坐下,萧南瑜也跟着坐了下去。 他一坐下,萧以舟就急不可耐的从他怀里爬到了姜沐言怀里。 “娘。”萧以舟没有萧以星那么会撒娇,可他的小奶音比平常要软不少,语气里全是依赖。 姜沐言笑容满面的抱着两个孩子,母子三人腻歪了一番,她才转眸去看萧南瑜。 终于得到她青睐的萧南瑜,瑞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萧家现在都有谁知道他们的存在了?”姜沐言询问道。 “我祖父,我爹。”萧南瑜回答着,“没敢让太多人知道。” “那两个小家伙在镇国公府住哪里?没法跟你祖母或者世子夫人住一起吧?” 姜沐言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就算小家伙回到了镇国公府,可不能曝光的情况下,肯定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住进去。 “住紫藤苑,离我娘和祖母的院子都挺近的,她们也天天都去看孩子,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过得不好。” 她的担忧,萧南瑜心里明白,柔声安抚道。 “我知道萧家人肯定会照顾好孩子们,我就是……” 姜沐言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怜爱的抚摸着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 萧以星和萧以舟能住回镇国公府是好事。 对他们而言,镇国公府是他们的家,能回家他们肯定开心。 可镇国公府还不是她的家,小家伙回家了,她想见他们却更不方便了。 萧南瑜似能读懂姜沐言的失落。 在她抚摸萧以星发顶的手落下时,轻轻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玉手。 姜沐言睫羽微颤,转眸朝他看去。 萧南瑜却没有看她,他眼帘微垂,看着自己掌中的小手,缓缓抓紧。 “言言。”萧南瑜抬眸,低沉的声线在黑暗中似乎带着一种蛊惑,温柔低语着,“祖父昨日问我,想不想早点把你娶进门。” 姜沐言看不清萧南瑜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有多炙热和认真。 窝在姜沐言怀里的双生子对视一眼,两个机灵的小家伙捂着嘴偷笑,都乖乖的没有出声。 “……你怎么回答的?”姜沐言迟迟没等来萧南瑜的下一句,忍不住追问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6节 “我说,想,我想早日和你成亲。” 萧南瑜轻轻摩挲着姜沐言的手背,语气很轻,态度却很坚定。 姜沐言眸光微动,白嫩脸庞染上了几丝红晕,粉润的唇瓣也羞涩的抿起。 虽说,她早就清楚,她和萧南瑜会成亲。 可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认认真真的和她说,想和她成亲,她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萧南瑜见她眸光闪烁的挪开眼,不敢与他对视的羞涩模样,忍不住倾身靠近她几分,步步紧逼般追问道: “言言,我们不要等年底了,早点成亲好不好?” 姜沐言的杏眸又狠狠闪了一闪。 她沉吟了片刻后,红着脸反问道: “早点是早到什么时候?” 她下个月及笄,年底成亲已经算挺早的了,还能多早? “你一及笄我就上门提亲。” 萧南瑜也不知道能早到什么时候,他只想尽早,突然就后悔自己没有去翻黄历,不知道姜沐言及笄后的第一个好日子,是在什么时候。 “提亲……自是可以。”姜沐言羞于启齿,细如蚊吟,“可总不能一提亲就成亲吧?” 第115章 姜文櫆和陆巧已经知道光衍大师断言, 姜沐言和萧南瑜今年年底会成亲之事。 姜沐言听陆巧提过一嘴,觉得年底就成亲太快了些。 若成亲日子再往前挪,陆巧不见得会答应。 “不一定提亲完就定亲,但能提前一天是一天。” 萧南瑜抓着姜沐言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抓住她就是抓住了自己此生的幸福, 他只嫌时间过得不够快, 不能一觉醒来就到他们成亲的好日子。 听出他迫不及待想成亲的心思,姜沐言羞涩地抿抿唇。 还提前一天也好, 他怎么这么急。 “提不提前需得我父母同意,我没法做主。” 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姜沐言可不敢和萧南瑜私下定个成亲日期。 因为隐瞒双生子之事,陆巧本就对她失望,再行此事, 定然会对她更失望。 “自是要问询相爷和姜夫人的意思,但此前我想问问你, 言言, 若提前成亲,你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萧南瑜没想越过姜文櫆和陆巧,私定他和姜沐言的亲事。 他只是想私下问问她的意思。 如果她反对,他便打消念头,顺其自然到年底再成亲。 若她也同意, 那就试试提前成亲也不错。 “……只要我爹娘同意,我都可以。” 姜沐言红着脸犹豫良久, 轻声细语的没有说反对。 霎时间,萧南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只要她不反对, 提前成亲便是可行的。 因为说到亲事而害羞的姜沐言,于黑暗和安静中,发现过于安静了。 她垂眸看向怀里的两个小家伙。 “你们怎么不说话?” 她左手还被萧南瑜牢牢牵着,只能用右手揉了揉双生子的小脑瓜。 “在听爹爹和娘亲说话呀。”萧以星天真可爱的回答道。 “……”萧以舟则沉默了。 或许不应该说出来的,有那么点偷听的嫌疑。 姜沐言也沉默了,当着孩子的面谈自己的亲事,这感觉还真有点奇怪。 一家四口坐在拔步床上,享受难得的亲子时光。 温馨的气氛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萧以星的小脑袋就蜻蜓点水般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了。 “让他们在这里睡下吗?”姜沐言询问萧南瑜。 小家伙现在住在镇国公府,姜沐言觉着怕是不能在她这里过夜了。 如她所料的那样,萧南瑜摇头道: “孩子不能留下睡,我偷偷把他们带出来的,连守夜的胡嬷嬷都不知道,得趁胡嬷嬷没发现前送回去。” “既如此,现在回去吧,小家伙都困了。”姜沐言道。 “好。”萧南瑜颔首。 他将趴在姜沐言背上,打瞌睡打得迷迷糊糊的萧以星抱起来。 萧以舟贴靠着姜沐言,虽然还没打瞌睡,但也已经是困的状态了。 “舟舟,跟爹爹回去了。” 姜沐言轻声和他说着,抱起他往外走。 “好。”萧以舟搂着姜沐言脖子,小脸儿贴上去贪恋的蹭了蹭她脸颊,“娘,等你和爹爹成亲,我们就能天天住在一起了,对不对?” 萧以舟不想离开娘亲,想天天都见到娘亲。 可现在还不可以。 “嗯……”姜沐言温柔点头。 可她在点头的一瞬,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 如果她和萧南瑜成亲,两个小家伙会不会消失? 因为按照双生子的说法,她和萧南瑜成亲后不久就会怀孕。 她怀的第一胎就是萧以星和萧以舟。 世上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萧以星和萧以舟吧? 那岂不是说明,最迟最迟待她怀孕,她怀里从天而降的小家伙,便会回去原来的时空或者消失? 回是回不去的,在未来上了断头台的那个时空里,萧以星和萧以舟应该已经被砍头了。 所以他们会直接消失吗? 心中惊惧的姜沐言,抱着萧以舟的双臂不自觉的收紧又收紧,像是怕他此刻就消失一样。 “娘,疼。” 萧以舟被勒疼,蹙着小眉头忍了忍,发现姜沐言非但没松劲,反而有越勒越紧的趋势,他疼得轻声提醒道。 姜沐言一瞬回神,连忙松了松手上的劲道。 她轻揉着小家伙被勒疼的小腿儿,心疼道: “娘没注意,舟舟还疼不疼?” “不疼了。”萧以舟腼腆一笑,还在姜沐言脸颊上亲了一口,反过来安慰她道,“娘别担心,我不疼了。” “那就好。” 姜沐言柔柔一笑,揉着萧以舟的手却没有跟着停下。 “你怎么了?”萧南瑜明显感知到,姜沐言的情绪在刚才那一瞬间不对劲。 很不对劲。 她似乎在害怕什么。 姜沐言看着萧南瑜,犹豫后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如果我们成亲,是不是我怀孕后,星星和舟舟就会……” 就会什么,姜沐言没有说出口,她有点说不下去,消失两个字,她光想想就心痛不已。 但她不用说出来,萧南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刹那间,萧南瑜浓烈的剑眉也紧紧皱起。 两人相视无言。 良久后,萧南瑜轻声道: “光衍大师说过,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姜沐言知道光衍大师说过,在听到的时候,她也恐惧过一段时间。 但后来两个家伙好端端的,也一直没有离开,她就好像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现在猛然想起,她心里更恐慌了。 “我们还是不要提前成亲了。”姜沐言忧心忡忡道,“万一提前成亲,导致他们更快离开怎么办?” 姜沐言舍不得双生子,一点也不想让他们离开自己。 哪怕现在也不能天天见到他们,可只要知道他们在镇国公府好好的,她偶尔能见一见,也挺好的。 总比他们消失不见,想见也见不到要好。 “……嗯。” 眉头紧蹙的萧南瑜,抱着萧以星的手也紧了一紧,点头同意了。 如果他们成亲孩子就会离开,那晚一点,年底再成亲也无妨。 萧以舟听着爹爹和娘亲低声讨论,他和妹妹会离开的事情,他一语不发的沉默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7节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 可他有种预感,好像差不多了。 但他看出爹爹和娘亲的不舍,怕他们伤心,又不敢告诉他们。 姜沐言和萧南瑜即将分别时,因为谈到双生子可能会消失的问题,心情都有些沉重。 萧南瑜抱着已然睡着萧以星,习惯性的朝窗棂处走去。 “别走窗棂了,从正门出去。” 姜沐言见状,唤住他,抱着萧以舟率先往外走。 萧南瑜跟着她,绕过青山翠鸟屏风,走到外间,拉开房门。 房门一开,在廊庑下打地铺的绿蕉,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她没出声打扰姜沐言和萧南瑜,只恭恭敬敬的垂首站在一旁。 “回去小心些。” 姜沐言将怀里的萧以舟递给萧南瑜。 “娘亲再见。”萧以舟朝姜沐言挥了挥小手儿。 “再见。”姜沐言不舍得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叮嘱道,“在镇国公府乖乖地,要听长辈的话。” “嗯。”萧以舟点头,“娘放心,我和妹妹都很乖的。” 萧南瑜抱好两个小家伙,看着姜沐言的眼神也很不舍。 “我走了。”他道。 “嗯。”姜沐言颔首。 “过几天再带小家伙来看你。” 萧南瑜的目光流连忘返的黏在她脸上,舍不得挪开,也舍不得走。 “好。”姜沐言眼里也又不舍,冲他温柔浅笑着。 萧南瑜想抱一抱她,可他手上现在抱着两个小家伙,没多余的手再去抱她了。 “你进去吧,早点睡。” 再不舍,两人没成亲的情况下,萧南瑜也得离开。 “你先走,等你走了我再进去。” 都送出门来了,姜沐言想看着他们离开。 萧南瑜颔首,收回视线,脚尖一点跃上芙蓉阁的院墙,眨眼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们走了。 绿蕉望着漆黑的夜色,再抬头望望天穹上的点点繁星,长舒了一口气。 走了,她不用再担心会有人突然来扶摇阁,发现萧南瑜和双生子了。 “大小姐,萧大公子今夜怎么没留下来?” 已经做好准备睁眼到天亮的绿蕉,见姜沐言还站在门口不动,轻声询问道。 这有点异常。 往常,萧南瑜一旦来了,绝不会这么早就离开,虽然她经常不知道萧南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星星和舟舟回到镇国公府居住,出来一趟要想不被人发现,更不方便了。” 姜沐言叹息着,为双生子能回镇国公府而高兴,也为自己不能常见他们而失落。 这一夜之后。 萧南瑜如他所言,四天后又带着双生子来见姜沐言了。 一来一去,除了绿蕉,镇国公府和相府谁都没惊动。 第三次去找姜沐言时,一样没被人发现。 但半个月后,萧南瑜第四次带着双生子从镇国公府偷溜时,他在去相府的路上,就隐隐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街巷静悄悄的,按理说没什么异常。 但就是太静了,让萧南瑜觉得整座皇城的气息,有些怪异。 可哪里怪,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萧南瑜在一个高楼屋顶落脚,俯瞰着笼罩在黑暗与静谧中的皇城,轻声对怀里的双生子道: “星星、舟舟,爹爹觉得有点不对劲,要不明晚再带你们去见娘亲?” “……爹爹,这都出来了,还走到一半了,怎么还要回去?”星星不明所以。 她想见娘亲。 “爹爹,哪里不对劲?”萧以舟也问。 他也不太想现在回去。 “算了,去吧。”萧南瑜听两个小家伙这意思,抱着他们继续前往相府。 萧南瑜的感觉没有出错。 这一夜的皇城,确实不太平。 就在他的身影落于相府之时,某一条街的街角,突然涌出了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 第116章 这支军队目标明确, 直奔皇宫而去。 萧南瑜进入扶摇阁没多久。 坐在拔步床上和姜沐言说话的他,突然站起身。 “怎么了?”他突然起身的动作惊了姜沐言一下。 凝神细听的萧南瑜,神色凝重道: “出事了,皇宫方向有喊杀声。” 姜沐言下意识朝皇宫方向望去, 可现在是夜晚, 且门窗紧闭, 她哪里看得到皇宫的动静。 “喊杀声,莫不是……有人逼宫?” 姜沐言莫名的就想到萧以舟曾说, 萧家被下狱时,大皇子逼宫之事。 朝中眼下的局势, 燕帝昏迷至今未醒, 二皇子代为监国,等同于太子,若燕帝有个不小心驾崩, 二皇子便能顺理成章的登基。 大皇子估计是等不及了。 萧南瑜眉心紧蹙,看了眼两个孩子, 对姜沐言道: “我出去看看, 孩子你先照看着。” “贸然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情况不明,姜沐言担心他出去遇到危险。 “总得去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南瑜的掌心落于姜沐言发顶,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安慰,“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他语声温柔, 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到姜沐言头顶,暖烘烘的。 姜沐言有种被他当小孩的错觉。 因为萧南瑜经常这样摸双生子的发顶哄他们。 “……嗯, 小心些。” 姜沐言拉下他的大手,用力握了一下又放开。 她马上就要及笄了, 已经长大成人不是小孩子了,萧南瑜怎么能哄小孩一样哄她。 萧南瑜反手一抓,抓住了她主动握上来又很快松开的小手。 “好,言言别怕,我去去就回。”他细细摩挲着她的手又安抚了一句。 “嗯。”姜沐言点头,“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萧南瑜翻窗而出,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皇宫方向,无数火把将宫城门映照的犹如白昼。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文德门前已经倒下了不少将士,满地血污。 离文德门最近的那条长街,也传出了震天响的脚步声。 还有将士源源不绝的朝文德门方向进攻。 这架势,是真的有人在逼宫。 镇国公府。 早在大皇子领兵朝着皇宫而去时,镇国公就得到了消息。 文德门打起来后,暗卫也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了镇国公府。 大皇子逼宫。 此消息震惊了燕廷朝臣。 镇国公却显得镇定许多,穿好衣裳离开了主院。 他一走,萧老夫人也坐不住了。 “大皇子逼宫,怎么就逼宫了。” 萧老夫人喃喃自语着,内心有些不安,穿好衣裳带着陪嫁嬷嬷走出院门,在夜色下朝紫藤苑走去。 紫藤苑。 胡嬷嬷被皇宫震天响的喊杀声吵醒,仔细听了一下,有些心惊。 京城一直挺太平的,不太平的暗涌也都在暗地里,一般人不会知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8节 像今夜这般大的动静,且似乎是皇宫方向传来的,就很正常了。 不明所以的胡嬷嬷慌忙披衣起身,先绕过屏风往里间走去。 她本想看看两个娃娃睡得是否安好,然后再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的。 结果她掀开幔帐一看,拔步床上空空如也,一个孩子也没有。 一刹那间,胡嬷嬷吓得心脏紧缩,两眼大睁。 “小主子?小主子!” 胡嬷嬷掀开被褥,翻找着两个娃娃的身影。 可她都快把拔步床翻过来了,一个娃娃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小主子!小主子你们莫要吓唬嬷嬷,快出来!” 胡嬷嬷趴跪在床榻上,在不小的拔步床上找来找去,翻来覆去的摸索着。 除了被褥,她什么都没有摸索到。 大受惊吓的胡嬷嬷,慌慌张张的爬下床,抖着点燃烛火,拿着蜡烛再次回到拔步床前。 她掀开幔帐挂在鎏金铜勾上,再次朝床里看去。 被她翻找得乱糟糟的床榻上,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小主子,你们快出来。” 胡嬷嬷吓得心胆俱裂,看丢了两个小主子,她可负不起责任。 特别是镇国公和萧老夫人都如此喜爱双生子,得知双生子丢了,那还得了。 胡嬷嬷连床底下都趴下去看了,没有人。 “小主子,你们快出来!” 胡嬷嬷里间外间找了两遍,还是不见人影,惊慌失措的她不敢再耽搁,衣裳也没空穿戴好,披着外衣就往外跑。 “小主子!小主子!” 她边走边喊。 紫藤苑另一个照料双生子的丫鬟被她吵醒,慌里慌张的出来,看到胡嬷嬷打开了院门。 胡嬷嬷想要去找萧老夫人,告诉她双生子不见了。 没想到她拉开院门,竟看到萧老夫人就在门口。 萧老夫人也没想到,她刚来到紫藤苑,还没让陪嫁嬷嬷敲门,院门就自动打开了。 “老夫人!”胡嬷嬷看到萧老夫人就声泪俱下的急切道,“不好了,小主子不见了!” 胡嬷嬷是真的被吓到泪流不止。 她深得镇国公信重,被暗中安排去梨园照料双生子,现在回到镇国公府,双生子依然由她照料。 她比谁都清楚,镇国公府最重要的几位主子,有多看重和喜爱双生子。 现下双生子不见了,在她守夜的情况下不见的,她罪责难逃,可如何是好。 “不见了?怎会不见了?” 萧老夫人心里一惊,抬脚就急急往院子里走。 胡嬷嬷也急急忙忙跟在她身后。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夫人,我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醒来去看小主子,结果床榻上一个人都没有,两个小主子都不翼而飞了。” 胡嬷嬷心慌的解释着。 她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她一醒来,人就不见了。 “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吗?找清楚没有?” 萧老夫人越走越快,要不是陪嫁嬷嬷搀扶着她,她好几次差点摔倒。 萧老夫人也很慌,但她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因为她一直都记得,镇国公和她说过,光衍大师曾言,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两个娃娃,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萧老夫人怕双生子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她和自己的大曾孙还没有团圆几天,他们怎么能这么快就离开。 “我都仔细找过了,没有看见人。”胡嬷嬷道。 萧老夫人打帘进入正屋。 屋里已经被胡嬷嬷点燃了灯火,烛火照亮了外间与里间,有没有人一眼便能看见。 萧老夫人急急进入里间。 拔步床上是被胡嬷嬷翻乱的几床被褥,掀开被褥,并没有人藏在被子底下。 萧老夫人站在拔步床前,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顿觉自己的心也空了。 她的大曾孙不见了。 他们回去了。 她见不到聪明可爱又贴心的双生子了。 心慌意乱又惴惴不安的胡嬷嬷站在一旁,她见萧老夫人盯着床榻一语不发,还两眼空洞的怔愣状态,又被吓了一跳。 她情愿老夫人生气怒骂她,也不想看到老夫人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的样子。 太吓人了。 “老夫人。”胡嬷嬷一下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的叩首认错,“求老夫人责罚!是老奴没有照看好小主子,老夫人……” 在胡嬷嬷自责的哭求声中,宋令贞踏进了房中。 “母亲,怎么回事?” 宋令贞绕过屏风,看着声泪俱下跪在地上的胡嬷嬷,不明所以的询问萧老夫人。 胡嬷嬷是自幼照料镇国公的嬷嬷,在镇国公府的地位是下人中最高一档的。 萧老夫人一般不会为难她。 “老大媳妇。”萧老夫人听到宋令贞的声音回过头,失魂落魄的对她道,“孩子不见了……” 胡嬷嬷估计以为是自己没照看好孩子,孩子或被歹人掳走了。 可萧老夫人得知双生子不见了,却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镇国公府的护院大多是萧家军退下来的,个个身手了得。 没有歹人能悄无声息的从镇国公府掳走两个孩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孩子自己走的。 他们的走,不是靠两条腿走出镇国公府,是凭空消失,所以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 “孩子不见了?”宋令贞也心里一咯噔。 但她第一反应是: “孩子不见就找啊!胡嬷嬷,你别跪着了,快找找,紫藤苑就这么大,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快去……” 然而,急得不行的宋令贞,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萧老夫人看她神情就知道,她也反应过来,孩子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宋令贞想到‘双生子随时可能离开’这句话的深意,手中的手帕不断揪紧,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母亲,大皇子逼宫,你说……”宋令贞用带着一丝希望的眼神,眼巴巴的望着萧老夫人,“会不会是大皇子掳走了孩子,以此胁迫我们镇国公府助他一臂之力?” 这是有可能的。 历朝历代的皇子王爷逼宫,软禁朝臣家眷以此要挟大臣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萧老夫人看着宋令贞,相比双生子突然消失,她也情愿双生子是被人给抓走了。 至少抓走了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可是…… “应该不可能,大皇子根本不知道我们府上有双生子,就算他知道,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掳走孩子。” 萧老夫人颓然坐下,恋恋不舍的抚摸着被褥。 被褥似还有一点点的余温,她的大曾孙应该走没多久。 如果她能早点过来就好了。 早点过来,兴许还能见到双生子最后一面。 胡嬷嬷看着伤心却镇定的有点反常的萧老夫人和宋令贞,觉得有点奇怪。 这抹怪异的感觉,让她慌乱的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 “老夫人,我想起来一件事。”胡嬷嬷朝着萧老夫人又是一叩首,道。 “以前在梨园一直是翠柳守夜,我有次起夜想去看看小主子,结果翠柳非拦着我,不让我进里间看小主子。现在想来,翠柳的行为有点怪异,或许翠柳会知道些什么。” 第117章 这只是胡嬷嬷的一种猜测。 因为宋令贞和萧老夫人的反应很奇怪, 所以她便想到了同样奇怪的翠柳。 但她没有说的是,在梨园时,是萧南瑜不让她守夜的。 萧南瑜的意思是,她年纪大了, 守夜太辛苦。 可梨园有两个小丫鬟, 萧南瑜也不让另一个小丫鬟红柳守夜, 天天只准翠柳守夜。 胡嬷嬷以前还琢磨过,翠柳有没有可能爬了床, 成了萧南瑜的通房丫头,所以萧南瑜才偏爱她。 可双生子回府后, 萧南瑜也没有将翠柳带回镇国公府, 瞧着又不太像偏爱翠柳的样子。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09节 但不管怎么说。 在梨园时,萧南瑜指定让翠柳一个人守夜,这件事确实有点奇怪。 “翠柳?”宋令贞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问胡嬷嬷,“梨园的小丫鬟?她不让你夜里见孩子?” “是。”胡嬷嬷肯定点头, “老奴当时并未多想, 现在想来确实很奇怪,老奴又不会故意吵醒小主子,为何翠柳连看都不让老奴看一眼?” 胡嬷嬷的怀疑,着实是冤枉了翠柳。 翠柳拦着她,不让她进里间看萧以星和萧以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双生子那一晚让萧南瑜偷偷接走了。 胡嬷嬷去到梨园之后, 萧南瑜特意叮嘱过翠柳,不能让胡嬷嬷知道他夜里带孩子离开。 萧南瑜心里清楚, 与他相比,胡嬷嬷更忠心的肯定是镇国公, 胡嬷嬷一旦知晓,事情百分百会传到镇国公耳中。 因为他的叮嘱,所以翠柳尽忠职守的拦着胡嬷嬷,怕她看见孩子没有睡在床榻上。 至于爬床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萧南瑜压根就没碰过翠柳一根手指头。 宋令贞和萧老夫人对视一眼。 萧老夫人这时候才想起来梨园的小丫鬟,她以前一直没放在心上。 “翠柳有问题?” 宋令贞努力回想,却对梨园的几个小丫鬟都没什么印象。 “眼下外面兵荒马乱的,也不适合去梨园把人带回来。”萧老夫人也眉头紧皱,“胡嬷嬷,你在梨园还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全都说出来。” 若非大皇子逼宫,萧老夫人定让人连夜把翠柳抓回来,好好的审问一番。 “似乎……”胡嬷嬷仔细想了又想,摇头道,“也没其他的了,但让翠柳守夜是大公子的意思,大公子只准翠柳守夜,不允许其他人给两位小主子守夜。” 萧老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老大媳妇,你好像至今没给阿瑜安排过通房丫鬟?”萧老夫人询问宋令贞。 双生子被带回府后,宋令贞曾私下与她说过,发现过萧南瑜夜里偷偷出府。 莫不是偷跑出去和翠柳私通? 不对,不对不对。 萧老夫人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若翠柳真成了萧南瑜的通房丫鬟,胡嬷嬷应该能当场抓住,不会是翠柳一人拦着她不让进里间。 萧老夫人有点想不通了。 明白萧老夫人在暗示什么的宋令贞,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她下一瞬就否定了。 “母亲,我曾想过给阿瑜安排通房丫鬟,是他不要的。事情应该不是母亲想的那样。”宋令贞解释道。 萧南瑜心悦姜沐言,以前都不要通房丫鬟,现在就更不可能要了。 萧家长辈因为突然失踪的双生子,以及胡嬷嬷抖落出来的疑点,陷入了沉思与低落中。 相府。 去而复还的萧南瑜果真很快回到了扶摇阁。 “你回来了。”姜沐言看到他,起身迎了上去,关切道,“你没事吧?外面发生了什么?” “大皇子真的逼宫了,热火朝天的在攻打文德门。” 萧南瑜回答着走到姜沐言面前。 姜沐言听他语气平缓,挺镇定的样子,因‘逼宫’二字而紧绷的心神,也不自觉的放松了几分。 “此事会牵连到我们两家吗?”她询问道。 不知道是事情发生了改变,还是前世的大皇子逼宫过两次。 大皇子这一次的逼宫,对姜沐言而言挺意外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三皇子那边不打算出手,此事就不会牵连到我们两家。” 萧南瑜不知道三皇子是什么想法,得亲自去一趟三皇子府问问。 但萧南瑜猜测,三皇子应当不会插手此事,最多暗中推波助澜一下。 燕帝昏迷,最不想燕帝醒过来的是二皇子。 对大皇子和三皇子而言,在二皇子监国的情况下,自然是燕帝清醒掌权更有利。 眼下大皇子等不及走到逼宫这一步,其实萧南瑜并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大皇子准备的这么周全,这么快就实施了逼宫计划。 姜沐言眉心微动。 萧南瑜隐晦的和她提过,为了避开几年之后的灭顶之灾,萧家可能会在诸位皇子中,选择站队三皇子。 但萧家到底有没有站队三皇子,什么时候站队的,姜沐言并不知晓。 今夜萧南瑜这句话她便明白,萧家已然坚定地站到了三皇子背后。 “嗯,我们两家不会受牵连便好。” 姜沐言浅浅一笑,和大皇子、二皇子相比,她也觉得三皇子登基更有可能成为一个仁厚的君王。 “言言,大皇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得赶紧带两个小家伙回去,否则要让人发现了。” 萧南瑜轻轻握住姜沐言纤细柔软的双手,不舍的细细摩挲着。 今夜过来,他和她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话,便又要离开了。 “对,你们赶紧回去。”姜沐言连连点头,“大皇子逼宫,整座皇城人心惶惶,世子夫人和萧老夫人定然担心两个小家伙受惊,万一她们去紫藤苑看望小家伙……” 姜沐言越说越担心,急切的抽出被萧南瑜握着的双手,转身朝拔步床走去。 “星星、舟舟,快收拾一下跟你们爹爹回镇国公府。” 她走到床榻前蹲下,拿起小家伙脱下的小鞋子,给坐在床边的萧以舟先穿上。 萧南瑜低头看着自己落空的双掌,几不可查的轻轻一叹。 想光明正大的牵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想拥抱她…… “娘,是出什么事了吗?外面怎么这么吵?” 萧以星爬到床榻边沿,乖乖坐好的好奇道。 “大皇子逼宫,外面危险,你们先跟爹爹回去。” 姜沐言给萧以舟穿好小鞋子,又替萧以星穿上。 “啊?大皇子又逼宫了?”萧以舟惊讶了一下。 姜沐言:“……” 萧南瑜:“……” 小家伙天真的一个又字,让姜沐言和萧南瑜沉默了几息。 此一世,大皇子第一次逼宫。 不过大皇子这次若逼宫不成功,恐怕没有机会在多年后第二次逼宫了。 若二皇子反杀大皇子,大皇子必死无疑。 若二皇子不能彻底压制住大皇子,三皇子和萧家,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皇子登基为帝。 若大皇子和二皇子僵持不下,此次宫变日复一日的拖下去,拖到燕帝清醒过来,燕帝得知大皇子逼宫,大皇子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此时的京城。 因为大皇子逼宫一事,达官贵人的府邸灯火通明,各府的主人和下人都被惊醒了。 萧南瑜抱着双生子跳跃在各府屋顶,未免被人发现,躲躲藏藏绕了不少弯路才回到镇国公府。 一跃过镇国公府的高墙,萧南瑜就知道坏事了。 因为从高处往下俯瞰,他远远就看到,紫藤苑的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光亮中。 不知道有没有进入紫藤苑,但胡嬷嬷肯定是醒了,并且发现双生子不在房中的。 “星星、舟舟,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先不要告诉别人你们去了相府。” 萧南瑜不知道紫藤苑的情况,轻声叮咛着怀里的萧以星和萧以舟。 若是能瞒住就继续瞒着,实在瞒不了再坦白也不迟。 “好。”萧以星点头。 “爹爹放心。”萧以舟道。 胡嬷嬷惴惴不安的守在正房门口,一抬头看到落于院中的萧南瑜,再看到他怀里抱着的萧以星和萧以舟,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两个小主子是大公子抱走的? 胡嬷嬷很快反应过来,也不管萧南瑜和他怀里的双生子,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边跑边惊喜的喊道: “老夫人,世子夫人,小主子回来了!” 心情低落又哀伤坐在软榻上的萧老夫人,和坐在椅子上的宋令贞,惊得猛一下站起身。 “回、回来了?”萧老夫人震惊不已。 她消失的大曾孙还能再次出现? 宋令贞也紧盯着胡嬷嬷。 “是回来了,大公子抱回来的!”胡嬷嬷开心不已的肯定答着,“小主子没有被歹人掳走,真的回来了,就在院子里。” 胡嬷嬷一个劲儿的在心里谢天谢地。 幸亏两个小主子没有被歹人掳走,否则她就只有以死谢罪了。 萧老夫人一听,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0节 同样抬脚急切往外走的宋令贞,余光瞥到颤颤巍巍的萧老夫人,又赶忙上前扶住她。 宋令贞搀扶着萧老夫人,两人快步走出正房。 她们刚打帘出来,就看到萧以星和萧以舟蹦蹦跳跳的跑上台阶,朝她们扑了过来。 “太婆、祖母。”萧以星小奶音清甜的唤着,扑过来一把抱住萧老夫人的大腿。 “太婆、祖母,你们怎么过来了?” 萧以舟也靠过来贴着宋令贞,仰头询问道。 “天呐!”失而复得的萧老夫人颤抖双手,用力抱紧萧以星,“你们还在!我的乖曾孙还在,太好了!” 这一夜心情起伏巨大的萧老夫人,抱着萧以星,看着宋令贞怀里的萧以舟,差点老泪纵横的喜极而泣。 她两个曾孙子没有消失,真的没有消失。 蹲下身抱紧了萧以舟的宋令贞,心情波动同样很大。 她眼角湿润,一转眸看到跨上台阶,立在廊庑下的萧南瑜,气就不打一处来。 “阿瑜,你带两个小孩出去的?大半夜的去做什么?也不说一声,连胡嬷嬷都不知道你带着孩子离开,吓死我们了!” 宋令贞的指责声,也让萧老夫人看向了萧南瑜。 “你个不孝孙!”萧老夫人也气得指着萧南瑜骂。 “你偷偷掳走我曾孙干什么?你是要吓死我这个老太婆吗?你个混账小子,就该让你祖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萧老夫人用了‘掳走’二字,可见气得不轻。 萧南瑜大晚上偷溜出去,只要不是做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可以不管。 可两个奶娃娃还小,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他带小娃娃出去是要干什么? 因为双生子回来,一颗空落落心才安定回肚子里的萧老夫人。 看着一声不吭就偷偷带走双生子的萧南瑜,往日再疼爱他,现在也是越看越不顺眼。 害她以为自己的两个大曾孙丢了,这小子就是个混账东西。 宋令贞看着被训斥到不敢吭声的萧南瑜,忽然灵机一动。 “阿瑜。”宋令贞眼皮子直跳的询问道,“你带着两个孩子到底去干什么了,不会是去了相府吧?” 第118章 宋令贞此话一出, 可谓是印证了那句话。 知子莫若母。 萧南瑜眉心微动,他还想着如何掩饰,结果他娘一开口,直接剑指真相了。 “娘。”萧南瑜抿了抿薄唇, 朝宋令贞拱手作揖。 他只喊了一声娘, 还没来得及解释或掩饰, 宋令贞看着他淡定清冷的神情,仿佛看穿了他一样, 蹭的一下站起身。 “你果真是去了相府!” 震惊不已的宋令贞直接下了结论。 宋令贞既觉得难以置信,又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 当爹的大半夜带着孩子出门, 还能干什么, 自然是去找孩子的娘。 可、可萧南瑜和姜沐言还没成亲。 他怎么能大咧咧的带着孩子去找她,还是大半夜的跑上门去。 这要是让人发现了,不得震翻天。 萧南瑜见宋令贞如此笃定, 也知瞒不下去了。 “娘,言言和两个孩子多日未见, 孩子们想她了, 我便带孩子去见一见她。” 萧南瑜朝着宋令贞行礼,十分有礼又谦和的解释道。 两个小家伙偷偷对视一眼。 萧以星努努小嘴儿,爹爹还让他们瞒着,结果自己先坦白了。 萧以舟也很无奈,祖母的眼睛也太毒辣了,竟然一眼就看出他们去了哪里。 “你当真去了相府?”萧老夫人惊讶不已的看着萧南瑜, “阿瑜,你大半夜带着孩子, 闯了姜家嫡长女的闺阁?” 萧老夫人从未想过,自己的大孙子, 竟还能干出夜闯女子闺阁之事。 这要是传出去,他可就成一个放荡不堪的采花贼了。 萧南瑜硬着头皮朝萧老夫人又作揖一礼。 “回祖母,是。” 他确实是夜闯姜沐言闺阁了,且闯过很多次,具体多少次他也数不清了。 “你、你个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萧老夫人气的呀,要是手中有拐杖,她就一棍子敲下去了。 镇国公和姜文櫆秘密见了一面,回来跟她说了一些情况。 她知道对于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姜文櫆也不反对,甚至还想让他们早一点成亲。 其实镇国公和姜文櫆在十几年就私下联手一事,萧老夫人是知道的。 镇国公长年累月驻守在边关,担心京中萧家若出事,他无法及时知晓,更没法及时出手相助。 所以镇国公告诉萧老夫人,若萧家有一天真的走到了求告无门的时候,可以暗地里去找姜文櫆。 因为这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当初文德门遇刺一案,萧南瑜因救姜沐言当众抱了她,宋令贞来与她说,想给萧南瑜说亲姜沐言的时候,萧老夫人才会那么痛快的同意了。 姜文櫆的官声不太好,连带着丞相府的名声也不太好,这些萧老夫人都知道。 可她也更知道,姜文櫆并非外界所传闻的那样,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 若没有姜文櫆在朝中暗中相助,萧家军这些年在边关没那么好过。 姜家于萧家是有恩情在的。 姜文櫆愿意将姜沐言嫁进萧家,也是一件好事。 可若让姜文櫆知道,萧南瑜在成亲前夜闯过姜沐言的闺阁,还不知道要怎么想他。 还会觉得萧家不会教导子孙。 姜沐言和萧南瑜现在孩子都有了,万一姜文櫆对他不满意,不放心把姜沐言嫁给他怎么办? 他们不成亲,她的大曾孙可就没办法出生了。 萧以星和萧以舟见萧老夫人冲萧南瑜吼,护爹心切的两个小家伙,连忙扑到她身上。 粉糯糯的小团子一人抱着萧老夫人的一条腿,仰着可怜兮兮的小脸儿替萧南瑜求情。 “太婆,您别生气,是星星闹着爹爹带我去见娘亲的。” “太婆,是舟舟不懂事,您别骂爹爹,是我和妹妹想见娘,是我们的错,爹爹也是心疼我们,您别怪爹爹好不好?” “太婆,我们错了,你别骂爹爹,骂我们吧。” 萧以星说着说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萧老夫人低头看着急切认错的小奶娃,哪里舍得骂他们,心疼的俯身抱住他们。 “星星不哭,舟舟乖,哭得太婆心都碎了。” 萧老夫人软声轻哄着可人的双生子。 萧老夫人虽然气恼萧南瑜做事不知轻重,可眼下她的注意力,都被失而复得的双生子吸引走了,没空批评萧南瑜。 宋令贞看着抱成一团的祖孙三人。 见萧以星哭,她也心疼不已,但她目光一转,又看向了萧南瑜。 “阿瑜,这不是你第一次夜闯相府了吧?” 宋令贞说得较为隐晦,给萧南瑜留了几分颜面,只说夜闯相府,没说他夜闯姜沐言闺阁。 经由今夜,宋令贞不免想到以前。 萧南瑜以前就经常半夜偷溜出府,但以往每次她询问,都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但出了今夜之事,宋令贞就不得不怀疑,以往他半夜偷溜出府,是不是也去相府见姜沐言了。 “……不是。” 萧南瑜看着目露指责,眼神却十分肯定的宋令贞,选择了坦诚回答。 宋令贞身子轻晃,差点没站稳,幸好扶住了身旁的门框。 蹲下身抱着双生子的萧老夫人,也抬起头看向萧南瑜。 不是第一次夜闯姜沐言闺阁? 他以前还闯过? “我就说,你以前经常夜不归宿,原来你是去了相府,那你和姜家嫡长女可、可有过……肌肤之亲?” 宋令贞捂着自己胸口,又惊又气的怒视着萧南瑜。 想狠狠训斥他,当着双生子的面儿,又担心污了小娃娃的耳朵。 萧南瑜一听,连忙解释道: “没有!娘,你想什么呢?小家伙想见言言,言言也想见小家伙,我只负责带孩子去相府见她,其他什么都没有做!娘你别多想,我和言言清清白白!” 清白对女子而言何其重要,萧南瑜义正言辞,力证他和姜沐言清清白白,绝对没有越雷池一步。 他如此的郑重其事,解释的如此急切。 宋令贞审视他半响,选择相信他。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1节 “没有越雷池就好。” 宋令贞稍稍放下心来,幸亏萧南瑜守住了最后一道底线。 否则,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姜家交代。 萧老夫人看着萧南瑜一口一个‘言言’,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姜沐言。 未成亲先有了孩子,确实是一件很不可思议,又很难办的事。 孩子想娘很正常,娘想见自己孩子也正常。 总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 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被人发现了更不好看。 “你祖父说得对,别等年底了,还是早些让你们成亲的好。” 萧老夫人搂着双生子,看着萧南瑜无奈的叹了口气。 燕帝如今昏迷不醒,倒是姜沐言和萧南瑜成亲的好时机。 只是大皇子今夜逼宫,还不知道得逼到什么时候去,怎么也得等逼宫一事尘埃落定之后,才能着手准备他们的亲事。 “祖母,成亲这事……”萧南瑜也想早点和姜沐言成亲,可他看着萧以星和萧以舟,担忧道,“顺其自然吧。” 姜沐言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同样担心他和姜沐言提前成亲,会导致两个小家伙更快的离开他们。 在镇国公府能够听到,文德门方向的打斗声似乎越发激烈了。 萧南瑜将双生子送回紫藤苑,由萧老夫人和宋令贞看顾后,他去了书房找镇国公。 之后从书房出来,他又借着夜色的掩护,亲自去了三皇子府。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在文德门激战一夜。 天色破晓时,胜负未分的双方突然不打了。 但大皇子带着将士依然守在文德门外,并没有退去的军队,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继续攻打。 天亮之后的京城,家家门户紧闭。 昔日繁华的大街上空荡荡的,一眼看去,街上几乎没人。 偶尔零星几个百姓出来打探消息,也都很快回家,不敢再出来。 已被大皇子掌控的四个城门也都紧紧关着。 城外的人进不来,城内的人也出不去。 但有一个人带着二皇子的勤王圣旨,已经从西城门逃了出去,正快马加鞭的赶去搬救兵。 三皇子府。 “大皇兄还有救兵?” 三皇子站在池塘边,正拿着鱼食喂鱼,挑眉反问了一句身后的侍卫。 “是徐州刺史,密探来报,徐州刺史带着一万五的兵马,约莫今晚便能抵达京城。”侍卫道。 “一万五……这人可不少。”三皇子蹙眉凝思片刻,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父皇再不醒来,二皇兄怕是要顶不住了。” 让三皇子不太明白的是,大皇子为何猴急猴急的先逼宫。 等徐州刺史的一万五兵马抵京再逼宫,不是更万无一失吗? 更让三皇子没有料到的是。 在徐州刺史领着一万五的兵马到来之前,二皇子的救兵先到了。 但四个城门被大皇子的人把控住,进不了城的救兵,在东城门先打了起来。 大皇子知道后,领着两个亲卫快马从文德门疾驰东城门。 相府。 姜沐言不知道外界打得如何了,她想去问问姜文櫆。 但姜文櫆的书房房门紧闭。 有好些个官员来了相府,也是询问姜文櫆朝中局势的。 人心惶惶的宫变中。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场宫变竟僵持了大半个月,大皇子和二皇子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就连姜沐言十五岁生辰的及笄礼,都因宫乱没能举办。 在宫乱中度过了自己生辰的姜沐言,倒是没有太大的遗憾,她无奈叹息的,是自己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两个小家伙了。 萧南瑜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从宫变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姜沐言站在窗棂前,望着院中高挂枝头的皎洁圆月,一点睡意都没有。 就在她出神遥望着夜空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修长的黑影。 萧南瑜踏着夜色落下,刚想翻窗进去,却见一道纤瘦倩影立于窗前。 他眉目含笑的惊喜道:“言言,你怎还没睡,在等我吗?” 第119章 姜沐言被吓了一跳, 看着一窗之隔的萧南瑜,喜上眉梢之际,嘴上却道: “才没有等你,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说着不是等他, 姜沐言白净的脸颊却悄然爬上了一抹红晕, 杏眸含笑的凝望着萧南瑜。 “夜已深, 言言为何睡不着?” 萧南瑜清隽挺拔的身影立于窗前,他背对着月光的剑眉星目, 有着平日里深深藏起的深情缱绻。 “……”红着脸的姜沐言,抿唇不语了。 为何睡不着, 因为想他、想两个小家伙了。 想到睡不着, 躺也躺不住,便起床站在窗前遥望月色,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她不需要回答, 从她羞赧红润的清艳小脸上,萧南瑜便读懂了她在想什么。 萧南瑜轻笑了一下, 手掌撑在窗上, 轻轻一跃从敞开的窗棂翻了进去。 进去后他还顺手关上了窗。 房中的灯还未熄灭,即使关了窗,姜沐言借着烛火的微光,也能看清萧南瑜清冷疏淡的眉眼。 “言言……” 两人面对面而立,距离很近,萧南瑜轻声唤着她, 低沉的嗓音满含温柔与思念。 姜沐言睫羽微颤,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不太好意思, 却又不舍得挪开眼,羞涩地轻声应着:“嗯。” 见她一脸羞涩的望着他, 萧南瑜终是忍不住,伸手猛地将她抱进怀里。 他抱得很用力,一头撞进他宽阔硬实胸膛的姜沐言,懵了好一瞬。 “言言……” 萧南瑜低下头,埋首进姜沐言颈窝,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淡淡兰花香,满足的闭上了眼。 拥她入怀的滋味太美好,他恨不能一直抱着怀里的人儿。 姜沐言的脸更红了,犹如醉了酒一般,诱人的粉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纤细莹白的脖子。 以往,她和萧南瑜在一处,大多数时候身边都有孩子,他们很少有机会独处。 情难自禁的萧南瑜更是少见。 姜沐言清亮的杏眸一连眨巴了好几下。 明知这样不妥,可她也贪恋萧南瑜的怀抱,没舍得推开他。 姜沐言的心跳很快。 她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外衣是随意披在肩上的,此时已从她肩头滑落了下去。 萧南瑜穿得也不多,从两人紧紧相贴的身体中,她能感觉到,萧南瑜的心跳也很快。 两人谁都没说话。 萧南瑜搂着她细腰的手臂用力了几分,抱得更紧了,姜沐言纤弱的身子骨也更紧贴着他。 他手劲大,姜沐言被勒得有点疼,但她没有制止萧南瑜,任由他越抱越紧。 姜沐言脸颊贴着他很具有安全感的宽肩,杏眸微垂,掩住了眸底的心慌与羞涩。 随后她又闭上了眼,安心地靠在他肩头。 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对萧南瑜心动的,但此刻的她心里很清楚。 她确实对萧南瑜动了情。 静静相拥良久。 萧南瑜在姜沐言耳边,柔声低语道:“言言,生辰快乐。” 姜沐言耳膜微痒,他气息灼热,若有似无的气息似要灼伤她的耳朵。 “嗯。”姜沐言过了半晌,才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 萧南瑜紧紧拥着她,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纤薄的背部,轻轻抚摸着她披散而下的齐腰长发。 她头发浓密,发丝柔顺,缠绕在指尖细滑的犹如上好的绸缎,萧南瑜爱不释手的把玩起了她的秀发。 “言言,我给你带了生辰礼。” 亲密拥抱的两人似交颈的鸳鸯,萧南瑜微微转头,清贵至极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她脖颈。 萧南瑜明显感觉到,怀里娇软的小身子微微一颤,继而缩了缩小脖子。 “……谢谢。”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2节 姜沐言靠在萧南瑜的肩没抬头,闭着的双眼虽也没睁开,睫羽却一连颤动了好几下,良久后才闷哼出两个字。 萧南瑜突然轻笑出声。 笑得胸膛微微震动,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姜沐言自然也感觉到了,甚至连带着她的身子也跟着震了震,她更是羞得不敢睁开眼了。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萧南瑜笑着问。 都不知道他送的是什么就说谢谢,万一不喜欢他送的呢? 姜沐言确实挺好奇,但现在被他抱着,要接礼也得先分开。 “是什么?”她问道。 “你猜。”萧南瑜的语调里还洋溢着几丝笑意。 姜沐言不想猜,干脆道:“你先放开我。” 要看礼物,总得先分开吧,他们这样抱着怎么看。 “……”这回轮到萧南瑜沉默了,“不放,再抱一会儿。” 他说着还抱得更紧了。 姜沐言被抱得暗吸了一口气,他抱得太紧了,两条手臂怎么这么有劲儿,她都动弹不得了。 “言言,你不问我,为何这么久没来找你吗?” 萧南瑜埋首在少女的柔软发丝间,贪婪的深嗅着独属于她的清香。 闻着她的气息,他就浑身舒畅,也令他心安。 “你忙。”姜沐言的回答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没有埋怨他的意思。 大皇子逼宫,和二皇子打打停停,一直僵持不下。 这段时间朝中局势不明,京城动荡,各家各户家门紧闭,不敢外出。 姜沐言有种直觉,宫变落得如今的局面,估计萧南瑜没少参与其中,他肯定很忙。 “是有点忙。” 萧南瑜的回答印证了姜沐言的想法。 但他下一句话,却出乎姜沐言的意料。 “但我不来找你,也不全是因为忙,我娘和祖母不准我来,她们担心我夜闯你闺阁会败坏你名声,说什么也不准我来。” 萧南瑜也担心他常来会让宋令贞和萧老夫人认为,姜沐言纵容他夜闯,对她印象不好。 所以他听劝,不敢再让宋令贞抓到把柄,一直克制着没再夜闯姜沐言闺阁。 可今日不一样,今日是她的生辰。 因为京中动荡的关系,相府没有发帖请人给她办及笄礼,萧南瑜不能光明正大的登门贺她生辰。 可他又不想错过她的生辰,只能违背祖母和母亲的意思,再一次偷偷夜闯相府来见她。 姜沐言突然睁开眼。 闪烁的杏眸眨巴又眨巴,她猛一下抬起头看着萧南瑜。 “什么意思?什么叫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不让你来?难道她们已经知道,你经常夜里来找我了?” 姜沐言心惊不已的询问着萧南瑜,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也曾想过,萧南瑜经常偷偷来找她,或许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但她一直觉得,如果被发现,可能会是她这边先被人抓到。 没想到她这边好好的,萧南瑜那边倒是出事了。 “我的错。”萧南瑜也抬起头,一眼看到了她眸中的惊慌,解释道,“我本来还想遮掩一下的,没想到我娘一猜就猜中了,没办法我只能坦白了。” 姜沐言愁容满面的抿着唇。 猜得这么准吗? 宋令贞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萧南瑜夜闯,宋令贞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作风放荡,不检点的女子? “你娘和祖母,该怎么想我啊?” 姜沐言早就知道,一旦事发,她定会被人指指点点。 可以前也就想想,现在真的事发了,她顿觉心头压力大。 “言言别担心。”见她发愁,萧南瑜忙温柔轻哄,“我娘和祖母只会认为是我的错,是我非要去找你的,她们教训我也是让我不要败坏你名声,不会如何想你的,她们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真的?”姜沐言有点不太信。 “当然是真的。”萧南瑜微微低头,额头抵着她额头,定定凝着她清亮杏眸,“言言,我从不对你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眸色幽深却真诚,被他用这般眼神深深凝视着,姜沐言心神微动。 “言言,我家长辈都挺好的,她们通情达理也明事理,不会恶意揣测你的,你别担心。” 萧南瑜见她神色柔和了下来,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捧着她清艳绝美的小脸。 少女冰肌玉骨,雪肤如凝脂般嫩滑,让人一摸上就舍不得放手。 他字字句句温柔如水,一双风华绝代的瑞凤眼更是深情缱绻。 被他轻声哄着,温柔凝视着,姜沐言被蛊惑了般,羞涩地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哪里还有心情去担心其他的事情。 萧南瑜捧着她的脸,眸色逐渐深邃,深不见底的所盯着她。 原本轻声细语的低哄也变得微微沙哑,莫名带着了一□□哄的味道。 “言言……” 姜沐言被唤得心头一颤。 她看着萧南瑜,那双近在咫尺的瑞凤眼,深黑的让她有种自己会被吞噬的错觉,令她心脏狂跳。 他想干什么? 萧南瑜凝着面色陀红的少女,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唇上。 捧着她的大掌微微移动,萧南瑜拇指摩挲着她嘴角,盯着她粉嫩嫩如樱桃般水润的唇瓣,心头似有饿狼在叫嚣。 想吻她。 很想很想。 他的手似火把,若有似无的在姜沐言嘴角撩拨着,让她有种嘴角被灼伤的火热烫感。 “言言……” 萧南瑜又是一声轻唤,嗓音又低又沙哑,似压抑着某种凶猛的暗涌。 他唤了一声又一声,姜沐言却不敢应他。 察觉到他在盯着她嘴角,她下意识抿了抿唇。 “别咬。”萧南瑜摩挲着她嘴角的拇指,微用力一按,将她粉润的唇瓣解救出来。 粉嫩嫩饱满水润的嘴唇,在他指下轻弹出来,看着就软嘟嘟的,这一弹直接就弹到了萧南瑜心里。 他心尖猛地一颤,一再的隐忍又隐忍,这一刻却再也克制不住,情难自禁的吻了上去。 姜沐言惊得杏眸一下大睁。 萧、萧南瑜竟真的…… 大受惊吓的姜沐言,小心脏差点跳出胸腔。 第120章 她紧张地一下闭上眼睛, 一动不敢动。 萧南瑜也紧张,也不太敢动,怕她拒绝。 软玉温香抱满怀,少女的唇柔软馨香, 好不容易亲上一口, 他满足的在心里叹息着。 比想象中还好亲。 察觉到她并没有拒绝, 更没有推开他。 萧南瑜便越发的大胆起来,细致的亲吻着终于吻上的可人儿。 他很温柔, 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姜沐言睫羽微颤, 被哄得缓缓松软了身子骨。 可她刚放松没多久, 萧南瑜的吻却逐渐从温柔变得凶猛,让她无力招架。 …… 一吻完毕。 姜沐言靠在萧南瑜怀里,唇瓣殷红似能滴血, 有气无力的喘息着,脑子瓜嗡嗡嗡的, 思绪都转不动了。 怎么就这样了呢? 萧南瑜搂着她细软的腰肢, 眉梢眼角都是心满意足的柔情蜜意。 两人又静静相拥良久。 “言言。”萧南瑜在姜沐言发顶轻轻亲了一下,亲昵的安抚着她,“你及笄了,明日我去与娘说,遣人上门提亲,可好?” “……”刚被亲完又被这样问, 姜沐言羞得小脸一转埋在萧南瑜胸膛里,话都没好意思说, 只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害羞成这样,萧南瑜眉梢眼角的笑意越发浓郁。 他存了心逗弄她, 俯首在她红艳艳的耳畔,气息炙热的逼问: “言言,可好?” 他这是非要她亲口回答了。 姜沐言耳膜发痒的缩了缩纤弱小肩膀,脑袋微微转了转,耳朵从他唇边滑走,旋即也害羞得躲进了他胸膛里。 她贴得这样近,他抱得这样紧,她鼻息间闻到的全是他的味道,这更让她面红耳热,没脸见人。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3节 她都点头了,他怎么还问? 太坏了。 “……好。” 姜沐言以为萧南瑜没看到自己点头,羞赧中细若蚊子的应了一声。 萧南瑜嘴角笑意大了几分,奈何姜沐言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他怀里,看不到他眼中的腹黑与温柔。 “什么?言言你在说什么?我没听见。” 某人坏心眼的追问着。 他声音含笑,语调轻快,一听就是故意的。 姜沐言杏眸眨巴了一下,这才明白萧南瑜是故意的。 她羞恼得一下抬起头,羞答答的娇嗔道: “你怎么这么坏呢?” 都听到了还问,这人好坏。 萧南瑜看着怀里如此娇媚的可人儿,心情瞬间更愉悦了。 “哪里坏了?言言可不能冤枉我。”萧南瑜眉梢眼角都是浓到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他的笑容这般温柔缱绻,让人沦陷。 可他的话听在姜沐言耳朵里,却如此的可恶。 “……你好坏,不理你了。” 姜沐言红着脸,娇滴滴的咕哝了一句,又一头扎进了萧南瑜怀里。 嘴上说着他坏,不理他,害羞之余却还是躲进了他怀抱。 萧南瑜轻笑出声,每一声笑都带着无比愉悦的好心情。 他用力的双臂收紧,将怀里纤瘦单薄的少女整个儿环抱住。 又安静抱了半晌。 萧南瑜拿出一对玉镯子。 “言言,这是给你的生辰礼。”他道。 碧绿通透的玉镯躺在萧南瑜的掌中,姜沐言一眼看到就很是喜欢。 想到萧南瑜上一次送她的簪子,她心思微动。 簪子是他亲手雕刻的,这对玉镯子,不会也是他亲手打磨的吧? 心中有疑惑,她便抬眸询问: “这对玉镯也是你亲手做的?” “嗯。”萧南瑜眉目含笑的点头。 送她的礼,他想自己亲手做。 “言言戴上试试。” 萧南瑜执起姜沐言纤细如玉的手,亲自将玉镯套进去。 玉质通透水润的绿镯子套在她纤细莹白的腕间,煞是好看。 “言言可喜欢?” 萧南瑜将两只玉镯都套在姜沐言腕间,握着她双手,暗暗想着。 他要给她做很多很多的首饰,让她日后佩戴在身上的每一样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 最重要的是,都出自他手。 “喜欢。”姜沐言看着戴在手上的一对玉镯,清艳绝美的脸庞也全是温柔之色。 重要的不是玉镯,是他亲手所做的心意。 萧南瑜很想留下陪着姜沐言,陪一整夜,可不太行。 姜沐言催促他回去,萧家那边他也担心宋令贞又抓他现行,只能恋恋不舍的走了。 熄了灯的闺房里。 姜沐言躺在拔步床上,抚摸着自己腕间的玉镯子,嘴角上扬又上扬。 想到萧南瑜的那个吻,她唇瓣不自觉的抿了抿。 这一抿,似乎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让她脸颊腾一下热烫起来。 姜沐言扯起被子一个翻身,纵然屋子里没人,她还是羞得整个人都躲进了被子里。 真是羞死人了。 翌日。 萧南瑜如自己所言,一早就去找宋令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想跟姜沐言提亲,得先请宋令贞出面,让她遣人上门提亲。 镇国公世子萧震廷用完早膳后,也还在秋水苑没离开。 “爹,娘,孩儿有事请求。” 萧南瑜站在屋中,朝萧震廷和宋令贞行礼。 “你说。”萧震廷端起茶杯,掀开杯盖喝茶前,对萧南瑜道了句。 萧南瑜也不废话,清隽傲骨的屹立着,极具担当道: “孩儿想与姜家提亲,请娘遣人上门去提亲。” ‘咳——’ 正喝茶的萧震廷,不知是被烫到还是呛到,突然咳嗽了起来。 宋令贞朝他看去,默默地看着。 “咳咳!”萧震廷又咳嗽了几声,缓过劲儿后,急急放下茶杯,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南瑜。 “姜家嫡长女昨日才及笄,你今日就要上门提亲?阿瑜,你就这么急?” 虽说,对于萧南瑜和姜沐言的亲事,萧家暗中早就开始准备了。 但现在什么局势? 燕帝昏迷不醒,大皇子逼宫逼了大半个月,整座京城都笼罩了乌云密布中,街上日日冷清,看不到一个闲杂人等。 这种微妙又紧张的局势下,萧南瑜还有心情去姜家提亲? “……爹,是提亲,又不是成亲。” 萧南瑜默了一瞬,重点提醒着自己父亲。 成亲的话确实有点急,但提亲不算急了吧? 萧震廷看着萧南瑜,刚还震惊的神色,渐渐收敛了起来。 “你都二十岁了。”萧震廷想到萧南瑜的年龄,叹了口气,“成亲都算是晚的了。” 他刚才光想到姜沐言刚及笄,倒是忘记自己儿子老大不小了。 萧南瑜见父亲有所松动,瑞凤眼一转,看向了宋令贞。 宋令贞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又哪里不知道他心急。 “提亲可以,但此事不宜声张。” 就算萧南瑜不提,其实宋令贞也有这个打算。 毕竟按照双生子所说,年底姜沐言和萧南瑜就会成亲。 成亲之前,总得提亲。 否则慌慌张张的,今日提亲,明日成亲,也太委屈两个孩子了。 不过,燕帝此前态度坚定,不允许姜家和萧家结亲。 虽然燕帝现在处于昏迷中,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所以在宋令贞看来,萧家向姜家提亲可以,但得低调低调再低调。 “都听娘的。” 萧南瑜再次行礼。 他只要能提亲就行,声张不声张的不重要。 于是乎。 宋令贞去和萧老夫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请隔壁的定远侯老夫人出面,让杜老夫人登相府大门,给萧南瑜提亲做媒。 对于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私底下姜文櫆和镇国公早已谈好。 萧家请杜老夫人做媒,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陆巧那边,姜文櫆也和她商量好了。 是以。 姜沐言及笄的第二日。 杜老夫人在杜府护院和萧家护院的护卫下,来到相府,和陆巧道明来意,是来给萧南瑜提亲之时,陆巧一点也不意外。 陆巧想到此前在梨园看到的双生子,还能怎么办。 姜沐言和萧南瑜的这门亲事,自然得结,必须得结。 所以她也没有假意推脱考虑考虑之类,无奈又直接的点头了。 杜老夫人不明内情,见陆巧同意,自然是开心不已的离开了相府。 虽然杜老夫人不明白,萧家为何要这么急,非要在朝中局势动荡,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时候,上姜家大门提亲。 但杜家和萧家是世交,交情自来深厚。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4节 宋令贞登门请她做媒,她自然不好推脱。 杜景见祖母出门一趟,满心欢喜的回来,好奇地凑上去。 “祖母,你缘何这般开心?” 杜景上前搀扶着年迈的祖母。 杜老夫人答应了宋令贞,要对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保密,自然不能对外说。 “被迫关在府中多日,出门散散心自然开心。”杜老夫人敷衍道。 “祖母少蒙我。”杜景四下看了看,见没其他人,小声道,“祖母,我可知道你出门有萧家护院相送,是萧家托你办什么事吧?” “……”杜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孙子,第一次觉得他脑子这么好使。 杜景见杜老夫人光打量他,并不否认,他就更断定自己猜得没错。 “祖母,你也不用瞒我,其实我都知道的。”杜景又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杜老夫人反倒是被他弄起了好奇心。 “祖母。”杜景声音压得更低了,捂着嘴在杜老夫人耳边道,“你是不是替萧家去向姜家提亲了?” 杜老夫人往前走的步子一顿,老眼微微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傻孙子。 她大孙子的脑子,什么时候变这么灵光了? 杜景一看杜老夫人这样,顿时明白,自己猜到了。 “嘿嘿……”他瞬间乐呵了起来,“祖母,你是给萧南瑜和姜沐言做媒吧?我是不是很聪明?一猜就猜对了。” 昨日姜沐言及笄,今日宋令贞就上门来找杜老夫人。 随后杜老夫人就也出门了,还有萧家护院陪着保护她。 杜景又早就知道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事,还不是了如指掌。 “大孙子。”杜老夫人看着突然变聪明的杜景,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要不你也去考科举吧。” 第121章 杜景一看杜老夫人认真的神情, 似乎真打算让他去考科举,他顿时头疼了。 他又不是表弟于墨,不是那块考科举的料。 “祖母,您老人家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 用得着走科举的路子吗?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杜景反手就把科举之路用力往外推。 他才不去考科举, 那么多书, 看得人头疼。 杜景见杜老夫人张嘴就要反驳他,他赶紧脚底抹油的溜之大吉。 “祖母, 我还有事,先走了, 拜拜。” 他话还没说完, 人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杜老夫人看着逃之夭夭的杜景,倒没有生气,只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她家这个傻孙子, 真这么聪明? 一猜就猜中了萧家有意和姜家结亲的事? 萧家那么多儿郎,姜家待字闺中的女儿郎也有好几个。 他还这么精准无误的, 一下就猜到了姜沐言和萧南瑜的身上? 杜老夫人得替宋令贞瞒着, 未免越描越黑,也不好把杜景抓回来细问。 但她估摸着,这事瞒不了多久。 上门提亲可以遮掩过去。 但等萧家给姜家下聘的时候,得抬着那么多聘礼去姜家,这怎么也瞒不了了吧。 下聘之事确实瞒不了。 但姜家和萧家没打算现在就下聘。 他们先私下商量成亲的日子,想着定下成亲日子之后, 再往前定一个好日子下聘。 下完聘就成亲,主打一个打得别人措手不及。 梨园的翠柳和另一小丫鬟, 以及小厮被接到了镇国公府。 他们被萧老夫人和宋令贞盘问了一番,确认他们都是忠厚老实之人后, 便没再回梨园,被留在镇国公府的紫藤苑继续照料双生子。 一日晌午。 姜文櫆在外面遇到了萧南瑜。 街上依然没什么人,姜文櫆将萧南瑜叫到一旁,对他道: “我还没见过两个孩子,你想个办法,把孩子弄出来让我见一见。” 朝局动荡,姜文櫆的眉宇间染着化不开的疲惫。 但他除了朝中之事,最挂心的就是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以及他们两个人从天而降的双生子了。 萧家已经提亲,姜家也给出了肯定答复,亲事他不用再担心。 但萧家把双生子带回府,他想见一面都难。 今日好不容易遇到萧南瑜,姜文櫆便动了心思。 宫变还没落下帷幕,京中人心惶惶。 但就因为京中生乱,他们才好浑水摸鱼,燕帝又昏迷未醒,他们私下搞点小动作,也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萧南瑜眉心微动,把两个小家伙弄出镇国公府,对他而言根本就是轻车熟路的事,一点也不难。 “相爷,夜里我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的带两个孩子去相府,您觉得如何?” 萧南瑜都不需要思考,脱口而出自己走过无数次的路径。 丝毫不知道自己府上被夜闯过无数次的姜文櫆,拧眉思索片刻,询问道: “安全否?能确保万无一失?” 萧南瑜身手好,姜文櫆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萧南瑜的身手到底有多好。 能否悄然无声的带着孩子到相府,他心里也没底。 “安全,绝对万无一失。”萧南瑜肯定道。 他亲身实践过无数次,除了自己家里露马脚,外面从没出过事。 “行,今夜子时,你将孩子带到相府来,就去我书房,我给你留灯。” 姜文櫆怕萧南瑜不知道他书房的位置,还特意说明给他留灯。 他哪里知道,萧南瑜根本就不需要他费心留灯。 别说相府的书房了,萧南瑜连姜沐言的闺房都早摸清楚了。 “好。”萧南瑜什么也不敢表露出来,一本正经朝姜文櫆拱手,“就如相爷所言,今夜子时我会带两个孩子去相府书房。” 大街上的,虽然没什么行人,但暗处或许有眼睛看着。 姜文櫆也没和萧南瑜说太久,商量完这件事,两人便各自散开了。 萧南瑜回府后。 他直接去紫藤苑,结果路上遇到了同样要看去孩子的镇国公。 “祖父。”萧南瑜将遇到姜文櫆的事告诉他,最后说,“相爷让我今夜偷偷带着孩子去相府,他想见一见两个小家伙。” “是该见一见。”镇国公听完倒是很理解,“凭空冒出来两个大外孙,他一直见不到肯定惦记。” 萧南瑜以前就经常夜闯相府,偷偷带孩子去见姜沐言一事。 萧老夫人跟镇国公说过,镇国公虽然没因这件事在明面上教训过萧南瑜,但心里是清楚的。 所以今日萧南瑜说,要带两个孩子夜里去相府,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祖孙二人朝着紫藤苑走去。 快走到紫藤苑时,四下瞧了瞧没人,他们便也没有鬼鬼祟祟行事,直接光明正大的进了紫藤苑。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们进入紫藤苑的最后一抹身影,被从回廊转角走出来的萧南源看到了。 “三弟,那是祖父和大哥吧?” 萧南源指着复又关上的紫藤苑院门,对身旁的萧南章道。 萧南章顺势看去,只看到紧紧关闭着院门的紫藤苑。 他又四下看了看,除了他们兄弟二人,一个人影都没有。 “祖父和大哥在哪里?”萧南章不明所以的回道,“哪有他们的身影?” “……就紫藤苑,我刚看到祖父和大哥进去了。” 萧南瑜默了一瞬,收回手指肯定道。 他早就发现紫藤苑有点奇怪了。 族中亲戚来投奔,染了病住在紫藤苑不是什么大事。 但怪就怪在,萧老夫人和宋令贞太关心他们了。 听说她们三天两头的就往紫藤苑跑。 染了病,应该避着一些才是。 特别是萧老夫人,那么大年纪了,万一也被传染上病,多遭罪。 且都病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病情痊愈? 紫藤苑的院门日夜紧闭,除了萧老夫人和宋令贞,根本就不让其他人靠近。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5节 很奇怪,太奇怪了。 “是吗?我没看到。”大大咧咧的萧南章,两眼茫然的摇头。 他真的没有看到。 萧南源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有些无奈。 一起从回廊拐出来的,这个弟弟也太没有眼力劲儿了。 “我很肯定,祖父和大哥进了紫藤苑。”萧南源也四下张望了一下,悄声道,“我觉得紫藤苑有蹊跷,我们偷偷去看看吧。” 萧南章一听,眼睛一亮,好奇心被勾起。 但一瞬之后,他眸色又暗淡了下来。 “二哥,祖父之前交代过,住在紫藤苑的亲戚染了病,不让我们进紫藤苑的,你忘了?” 萧家的子孙都入了萧家军,是萧家军的将军和少年将军。 对萧南章而言,镇国公是他们的祖父,更是萧家军的元帅。 元帅的命令便是军令,军令如山,绝不可违背。 “谁说我们要进紫藤苑了?”萧南源反问道,“我们就在外面看,不进去,在外面从高处往里看懂不懂?” 萧南章懂。 只要不进紫藤苑,就不算违背祖父的命令,他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兄弟二人说干便干。 两人朝着紫藤苑左侧的一棵大榕树走去。 榕树很大,又枝繁叶茂的,非常容易藏人,离紫藤苑也不算远,爬上去能望到院中情景。 萧南源和萧南章走到榕树下,他们都不用爬,一跃而上就上了树。 两人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踩着树干往外挪,微微拨开茂密的枝叶,朝紫藤苑望去。 紫藤苑。 练完大字的萧以星和萧以舟,撒开腿丫子在院中奔跑着。 兄妹两个笑呵呵的,玩得开心不已。 萧南瑜和镇国公进去后,双生子便朝他们扑了过去。 “太公、太公!”萧以星在镇国公面前蹦蹦跳跳,兴奋到两眼亮晶晶的。 “太公,你昨天没有来看星星,星星好想好想太公的。” 萧以星看到镇国公很开心,但开心之余,忍不住小小的抱怨了一句。 镇国公一听,开心又心疼的俯身抱起她。 被可爱的大曾孙惦记,让人心情又美又开心,镇国公被哄得眉开眼笑的。 “太公昨日事忙,回府后已经很晚,想着星星都睡下了,就没有过来看你们。” 镇国公捏着萧以星肉嘟嘟的可爱小脸,笑着解释道。 自打双生子回到镇国公府,他日日都来紫藤苑,也就昨日没有来。 早知道大曾孙这么惦记他,昨晚回来得再晚,他也要过来看看的。 萧以星状似不满的哼唧了一声,噘起的小嘴儿转瞬又露出软糯甜笑。 “星星原谅太公啦,太公太忙不能来看星星,星星理解的。”小娃娃小奶音清脆的说道。 “我们星星真乖真懂事,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娃娃呢。” 镇国公被萧以星哄得,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一旁的萧南瑜,也抱起了扑过来的萧以舟。 不远处的大榕树上。 看到这般其乐融融,享受着天伦之乐的祖孙四代,萧南源和萧南章齐齐惊掉了下巴。 他们两个人四只眼睛,透过树叶间隙望出去的眼神,震惊到仿佛见了鬼。 他们就这样瞪着眼睛看了好半晌。 半晌后。 萧南章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我的天呐……二哥,你看大哥抱着的那个娃娃,是不是长得和大哥一模一样?那是谁呀?” 萧南章因为太过震惊,惊叹的声音很轻很轻,近乎呢喃。 但一旁的萧南源肯定是听到了的。 “……应该是大哥的儿子。”萧南源也艰难低喃出几个字,但他眼睛看着的,却是镇国公抱在怀里的小女娃。 “大哥什么时候有儿子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私生子?” 萧南章惊愕又惊愕,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第122章 第一眼看到萧以舟, 萧南章也觉得他就是萧南瑜的儿子。 可他不太敢认。 因为萧南瑜还没有成亲,连个定亲之人都没有,哪里来的儿子? 想来想去也就是只能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因为见不得光,所以藏在紫藤苑里, 不让他们靠近。 可萧南瑜是萧家的长房嫡孙, 未来要继承镇国公爵位的。 萧南瑜弄出来一个私生子, 那就是天大的丑闻,败坏镇国公府的名声, 严重给镇国公府抹黑。 且萧南瑜自幼冷静持重,沉稳内敛, 萧南章内心里, 其实不太相信萧南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现实又容不得他不信,那活生生的私生子就摆在他的眼前了。 “私不私生的,不是最重要的, 你看看祖父抱着的女娃娃,是不是很眼熟?” 萧南源提醒着萧南章。 萧南章朝镇国公怀里的萧以星看去。 他刚才就看到萧以星了, 但没怎么在意, 注意全放到了萧以舟的身上。 “眼熟?”萧南章远远看着萧以星的小脸儿,疑惑的反问萧南源,“似乎是有点点眼熟的样子,二哥,你认识大哥的外室?” 萧南章说着,探究的目光又将紫藤苑的院子搜寻了一遍。 没看到类似萧南瑜外室的娇娘子。 望着紫藤苑震惊到不舍得挪眼的萧南源, 艰难抽空瞥了一眼自己的傻弟弟。 不止傻,眼神还不好。 “你也见过姜家嫡长女的吧?那个被称为京城第一美的姜大小姐。” 萧南源点拨着弟弟, 直接点名道姓的暗示他。 萧南源也只见过姜沐言一次。 但一次,也足够他记住姜沐言那张清艳绝伦的脸庞了。 此刻镇国公抱在怀里的小女娃, 那五官、那稚嫩小脸儿简直和姜沐言如出一辙。 一看就是姜沐言的女儿。 被点拨的萧南章,也转头朝萧南源看去。 他看着自己哥哥,看着看着眼皮子一跳,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 “我滴个乖乖!”他小声惊呼道,“二哥,你的意思是,那两娃娃是大哥和姜家嫡长女生的?” 丞相家的嫡长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姜沐言? 他们大哥和姜沐言生了两个娃娃? 萧南章被震惊傻了,难以置信的瞪着萧南源。 萧南源的目光再次投向紫藤苑,眉头紧拧的说道:“看院子里的情形,极有可能是。” 萧南章也重新看过去。 这回他盯着萧以星的小脸儿看了。 确实是,越看越像他印象中的姜沐言。 他们大哥和姜沐言私通,还弄出了两个孩子,这可真是…… “咦!”萧南章看着看着,突然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重点,“二哥,你看祖父多开心,他不介意大哥有私生子?” 萧南源微微抿唇。 他也看出来了,祖父很开心。 想想也是,私生子都被带回府上了,镇国公身为镇国公府的一家之主,肯定是知道并同意了的,否则光凭萧南瑜一个人,是没法将两个孩子带回府养着的。 “不止如此,小女娃那张脸和姜家大小姐太像了,祖父肯定也知道那是大哥和姜沐言的孩子。”萧南源神情凝重。 知道了,还接回府,这说明镇国公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可是…… 燕帝忌惮镇国公功高盖主一事,萧南源身为萧家子孙,心里也是清楚一二的。 姜文櫆是文官之首,手中握有的权柄很大,燕帝能允许姜文櫆的嫡长女嫁进萧家? 萧家和姜家结亲,对萧家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6节 萧南源觉得,燕帝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不过如今燕帝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能不能醒来还不好说。 经由萧南源这一说,萧南章眉心一跳,也反应了过来。 “二哥,你是说祖父……” 萧南章又扭头朝萧南源看去。 然而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被萧南源低声喝止:“别说话!” 萧南章心头一跳,看着他严肃紧绷,紧盯着紫藤苑的侧脸,也缓缓转眸望向紫藤苑。 这一看,他心头又是猛地一跳。 他们大哥竟扭头朝大榕树看了过来。 那清冷严厉的眼神,就看着榕树上他们的位置。 萧南章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忐忑不安的想着。 他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确实是被发现了。 萧南瑜望着院外的大榕树,盯着枝繁叶茂一如往常的榕树看了会儿,俯身放下萧以舟。 “舟舟自己去玩。”他抚了抚儿子的发顶,直起腰身对镇国公道,“祖父,我出去一下。” 说完之后,他也不等镇国公回复,起身一跃上了院墙。 脚尖在院墙上轻轻一点,矫健的修长身影直奔大榕树而去。 “不好!快跑!” 萧南源收回拨开枝叶的手,低头就往树下跳。 萧南章看到萧南瑜突然跃上墙头时,就不敢再看了。 心知自己暴露的他,和萧南源一起跳下树。 然而。 他们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双脚刚刚落地,就被萧南瑜给逮住了。 “去哪儿?” 萧南瑜落于萧南源、萧南章面前,矜贵的身姿负手而立,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萧南源看着面容清冷的大哥,眼皮子狂跳。 他知道自己身手不如萧南瑜好,但以前也没觉得差距多大。 可今日,萧南瑜来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和萧南章刚从树上跳下来,萧南瑜就从紫藤苑闪身到了榕树下。 萧南章落下时站在萧南源身后,他眼见着兄弟二人逃无可逃,还当场就被抓住了。 于是乎,他立马就出卖了萧南源。 只见萧南章指着萧南源,怂得特别快的说道: “大哥饶命!都怪二哥,是二哥是硬拉着我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萧南源:“……” 他就不该带老三这个傻弟弟来偷窥。 萧南源无语至极的回头:“三弟,你以为把我推出去,你就逃得掉?” “……”萧南章眨巴着眼不说话。 他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被大哥收拾,不想被祖父打军棍。 “你们挺能耐,都学会爬树上偷窥了。” 萧南瑜看着起内讧的二弟、三弟,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萧南章不敢说话。 萧南源看着清冷内敛的萧南瑜,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跟大哥学的,当年是大哥带着我爬树偷窥敌军军营的。” 萧南瑜眉心微动。 说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到了多少?” 萧南瑜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冷静自持的询问着偷窥被他当场抓住的两个弟弟。 萧南源自知瞒不了,无奈道:“看到了两个小娃娃。” 萧南瑜清冷目光转向萧南章。 萧南章也硬着头皮回答:“两个娃娃一个像你,一个像姜家大小姐。” 得,该看不该看的,他们全都看到了。 “走吧,跟我去见祖父。” 萧南瑜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怒,镇定自若的对两个弟弟道。 萧南源和萧南章面面相觑,垂头丧气的,跟在萧南瑜身后往紫藤苑走去。 他们没有走正门。 萧南瑜带着他们轻轻一跃,从院墙翻了进去。 萧以星和萧以舟看到去而复还的萧南瑜,自然高兴。 “爹爹!” 当萧以星要扑向萧南瑜时,看到了紧接着翻墙进来的萧南源和萧南章,清透干净的杏眼又是一亮。 “二叔!三叔!”小奶音兴奋地喊着,萧以星迈着小短腿飞奔向他们。 “哇,二叔三叔你们也来看星星呀!” 萧南源和萧南章被萧以星的小奶音吸引,两人连镇国公都没来得及看,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小小奶娃娃开心的跑向他们,然后热情的一把抱住了萧南章的大腿。 “三叔!” 萧以星扬起奶呼呼的小脸儿,看着萧南章绽放出大大的甜美笑容,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开心不已。 “……”萧南章都懵了,惊愕的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小奶娃,结结巴巴道,“你、你认识我?” 他可是今日才第一次见这个小娃娃。 难不成小娃娃以前见过他? 还知道他是萧南瑜的三弟,是她的三叔? 萧南源也懵了,不明所以的看着热情粘人的萧以星,一转眸,他脚下也站着一个小萝卜头。 “二叔。”萧以舟也扬起笑脸唤他。 “……”萧南源被弄得彻底不会说话了。 这两个小娃娃,怎么像是认识他们,且很熟的样子? 站在不远处的镇国公看着这一幕,沉肃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萧南瑜的身上。 “祖父,二弟和三弟躲在榕树上偷看,他们都看到星星和舟舟了,我就把他们带了过来。” 萧南瑜跟镇国公解释道。 萧南源和萧南章闻言,也朝镇国公看去。 “祖父。” “祖父。” 两个偷窥的孙子赶紧朝镇国公行礼。 “哼!”镇国公看着他们,冷哼一声,“在家里都学会鬼鬼祟祟偷看了?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镇国公冷声一厉,萧南源和萧南章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萧南章一脸土色,早知道他就不跟着二哥瞎闹了。 好奇心这么大做什么。 镇国公看着跪下认错的两个孙子,虽然有点生气,但也没有太生气。 他心里也清楚,府上就这么大,两个娃娃藏在紫藤苑,萧老夫人和宋令贞包括他,又忍不住天天往紫藤苑跑,早就有人好奇了,藏是藏不了多久的。 “你们两个人跟我进来。” 镇国公说着,转身往屋里走去。 萧南源和萧南章对视一眼,心里都很虚,站起身朝萧南瑜投去求助的目光。 “大哥,你也一起进去吧?”萧南章伸手拉住萧南瑜的手臂,惴惴不安又严声保证道。 “大哥,我和二哥肯定给你保密!你帮我们跟祖父求求情好不好?我真不想挨家法,祖父能打死我!” 第123章 萧南章一想到萧家家法, 再想到挨家法的大棍子,顿觉自己的屁股皮开肉绽,还没开始打就开始疼了。 萧南瑜看着可怜兮兮求助的弟弟,不为所动道: “怕挨家法?没看出来, 你们都敢上树偷窥了, 区区一个家法算什么。” 萧南章:“……” 他心里那叫一个苦, 早知道上树偷看会看到这么恐怖的一幕,他就不上树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7节 他哪是上树, 他分明是自己跳进了坑里。 萧南源心里也是无尽的后悔。 这种惊天大秘密,是他能看的吗? 好奇心那么大做什么! 三人脚边矮矮的两个小萝卜头, 高高仰起头看着他们。 “三叔, 你别怕,太公不会打你的。” 萧以星见萧南章一脸苦哈哈的样子,体贴的安慰着他。 三叔对她很好的, 会举高高和她玩,还会买糕点给她吃, 她不希望三叔被打。 太公也很疼她, 三叔只是看到了她和哥哥而已,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太公应该不会打三叔的。 萧南章低头,看着还没有自己腿高的小奶娃。 长得可真精致漂亮,笑起来甜甜的,软糯又可爱, 跟个白瓷娃娃一样。 让人一看就喜欢。 萧南章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奶娃的发顶, 抬头问萧南瑜: “大哥,你女儿喊我三叔耶, 她怎么好像认识我的样子?” “她确实认识你。”萧南瑜睨了眼自己的乖女儿,点了点头。 “啊?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萧南章心头的疑惑更甚了。 萧南源也一脸惊疑的看着萧南瑜。 两个小娃娃也喊了他二叔的,一副很熟稔的样子,他可以看出来,小孩子的那份亲昵做不了假。 “你们快进屋去,不懂的就是问祖父,祖父会跟你们说。” 两个小家伙每曝光一次,就得苦兮兮解释一次的萧南瑜,已经懒得再解释了。 萧南章和萧南源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萧南源一咬牙,心一横率先进屋:“走吧,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早晚得面对。” 萧南章看着说走就走的萧南源,像是看着他奔赴刑场一样。 “大哥……” 萧南章抬脚跟上萧南源的同时,不忘回头继续向萧南瑜求助。 奈何他摆出来的可怜眼神,直接被萧南瑜给无视了。 萧以星目送着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正房。 连她都看出来了,他们的背影很沉重的样子。 “哎,二叔、三叔真可怜。”她奶声奶气的感叹道。 “他们自己吓自己而已,太公应该不会打他们的。” 萧以舟并不觉得萧南源、萧南章可怜,特别是萧南章,他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 太公又不是残暴之人,怎么可能胡乱用家法。 屋里。 镇国公威严肃穆的坐于上首位。 萧南源和萧南章一进去,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去。 “祖父,孙儿知错了,请祖父责罚。”萧南源低着头,率先认错。 “祖父,孙儿不该偷看,孙儿也知错了。”萧南章跟着认错。 镇国公看着乖乖认错的两个孙子,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两个兔崽子。 成天就知道惹事。 萧南源和萧南章这一跪,跪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起来。 当他们从正屋走出来时,两人神色都有些恍惚的样子。 两人站在门前廊下,看着院中跑来跑去玩得欢快的双生子,心头都有些沉重。 今日他们才知道,看似鼎盛的镇国公府,暗地里竟藏着这么多的危险。 满门抄斩的灭顶之灾,绝不能重来一次。 绝对不能! “二叔,三叔。” 萧以星看到他们出来,小短腿哒哒哒欢快的跑过去。 萧南源和萧南章看着飞奔向他们的小奶娃,心情都有些复杂。 凭空冒出来一个侄女,还对他们很熟稔亲昵的样子,着实冲击力不小。 “二叔,太公没打你吧?”萧以星跑到他们面前,仰着肉嘟嘟的小脸儿先对萧南源说,继而又看向萧南章,“三叔,你也没被打对不对?” 萧南源和萧南章都低头看着小娃娃,在她关切的目光,默契的摇了摇头,却谁也没有搭腔回答。 可爱的小侄女就在眼前,可他们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二叔、三叔,太公都告诉你们了对不对?你们现在认识星星了吧?” 萧以星手上拿着竹蜻蜓,一脸天真又开心的询问道。 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眼神清澈干净,如山间最透彻的泉水,看一眼就沁人心脾。 这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小娃娃了。 看着这样的萧以星,萧南章忍不住蹲下来,轻轻抚着小奶娃的发顶,声音也不自觉的轻柔下来。 “嗯,三叔现在认识星星了,星星喜不喜欢三叔呀?” 漂亮可爱又乖巧懂事的小娃娃谁不喜欢。 萧南源也喜欢,但他听着萧南章放软的语调,手臂忍不住起了一层寒毛。 他觉得傻弟弟现在像个拐子。 人面兽心专门拐天真小孩子的大拐子。 “喜欢呀,星星可喜欢三叔了。” 萧以星热情又肯定的回答着萧南章。 萧南章顿时就心花怒放了,他笑呵呵的抱起萧以星。 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奶娃,奶呼呼肉嘟嘟的,甜美可爱又漂亮,越看越喜欢。 “生女儿可真好,我也想要个女儿。” 萧南章说着捏住萧以星的小手,一捏之下心惊不已的垂眸看去。 小娃娃的手可真小,白嫩嫩的又软又小,好像用力一点就会捏坏一样。 萧南章轻轻抓着萧以星的小手儿,都不敢用力了。 小侄女还太小了,需要细心呵护。 “还没成亲就妄想要女儿了?我看你以后生臭小子还差不多。” 萧南源看着可可爱爱的萧以星,只觉这样的小闺女要是给萧南章当女儿,亏了。 “二哥,不带你这样的,你少乌鸦嘴,我要生女儿!我要可爱又漂亮的女儿!” 萧南章一听就急了,连声强调自己要女儿。 萧以星看着急到想骂人的萧南章,口吻天真的对他道: “三叔,你和三婶婶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哦,弟弟也很可爱好看呢。” 一刹那间。 萧南源和萧南章惊愕的看向她。 萧南源是纯惊愕,她还知道这个? 萧南章则是惊愕之余还多了心碎,赶紧求证道: “星星,你说错了吧?三叔的孩子肯定是女儿。” “不是,是弟弟哦,不信你问哥哥。”萧以星的小脑袋摇得很肯定,说着扭头看向萧以舟,“哥哥,三叔的第一个孩子是弟弟对不对?” 萧以舟手上拿着一把小木剑,正站在台阶下看他们。 见萧以星问他,他也肯定点头,对萧南章道:“三叔,是弟弟,不是妹妹。” 萧南章看着一个比一个肯定的小娃娃,心一下碎成了八瓣。 “老天爷,我想要女儿啊!”萧南章仰头望天,抱着萧以星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了一分,看看怀里可爱甜美的小奶娃,又再次仰天哀嚎,“老天爷你开开眼,赐我一个跟星星一样可爱的女儿吧!” 萧南源看着惨兮兮要女儿的萧南章,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听萧南瑜冰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不行!”萧南瑜一脸冷漠的看着萧南章,“你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没问题,但像星星一样的不行!” 他女儿这张脸这五官样貌,只有姜沐言能生得出来。 萧南章想要一个和萧以星一样的女儿? 做梦! 萧南源默了一瞬,暗叹自家大哥的占有欲竟这么强。 老三也就顺嘴一说,重点在可爱和女儿上,连说一下竟都这么介意。 “……”萧南章反应过来后,也是无语了。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 他可不是那种禽兽。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8节 萧南源的目光,又落在天真可爱的萧以星身上。 软糯糯的小女娃确实看着就让人心软,心一软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星星。”萧南源也用暗含期盼的目光,询问着她,“你们回来之前,二叔也生了女儿的吧?” “嗯嗯。”萧以星笑容甜美的点头,“二叔和二婶婶先有了一个弟弟,然后又生了一个妹妹。” 萧南源一听,顿时满足了。 有女儿就好,又女儿就好。 “那三叔呢?”萧南章连忙追问萧以星,“星星,三叔先有了一个儿子,后面也有一个女儿对不对?” “……”萧以星黑白分明的干净杏眼眨了眨,又抿了抿小嘴儿,才道,“三婶婶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我还没有看到生下来是弟弟还是妹妹,我和哥哥就回来了,回到了爹爹还没和娘亲成亲的时候。” 萧南瑜眉头一下皱起。 他早就知道萧家女眷一起上了断头台,此前却不知道,萧南章的妻子是大着肚子被斩首的。 已然知道内情的萧南章,心一下揪疼,脸色也有些苍白。 所以,在不可思议的另一个时空里。 他的妻子是带着未出世的孩子被杀头的? 虽然萧南章还没有成亲,但他的定亲早就已经定下,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谁。 这一刻,他的心脏紧缩又紧缩,惨白着脸看向萧南瑜,神情沉重,语气低缓又郑重道: “大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 宫里那位,必须死。 燕帝不死,萧家全家都活不了。 萧南源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不已,轻拍了拍萧南章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萧南瑜看着神色沉凝的两个弟弟,他的心态早已调整好,清冷镇定的安慰着他们: “祖父已有筹谋,我们萧家不会重蹈覆辙的。” “你们兄弟几个嘀嘀咕咕什么?” 镇国公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被萧南章抱着的萧以星,伸手就抢了过来抱着。 “祖父。”心情很不好的萧南章,想着这里没外人,干脆低声提议道,“宫里那位一直昏迷不醒,不如让他就这样睡过去吧?” 第124章 在场几人心头猛地一沉。 萧南章这话可谓大逆不道, 宫里一直昏迷不醒的只有燕帝一个。 臣子计划着谋害皇帝,这是以下犯上,是要砍头的。 但在场的祖孙几人,也只是心头沉了沉, 没有一个人开口训斥萧南章, 反驳萧南章。 因为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 燕帝不死, 死就是萧家满门。 镇国公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他骨子里也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烈。 燕帝忌惮镇国公府功高震主, 若要他慷慨赴死,他绝无二话。 他一人可死。 可燕帝若要他萧家满门跟着他一起赴死, 他狠不下这个心。 他九个孙儿才刚刚长大, 一个比一个意气风发,如清晨的朝阳,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他怎么忍心,让这些孙儿跟着他一把老骨头葬送。 还有萧家的女眷, 她们何其无辜, 他怎么忍心让她们冤死。 更有他抱在怀里的曾孙。 刚断奶的小奶娃天真懵懂,不谙世事,他怎么忍心让这么可爱的曾孙去死。 弑君。 为了保全萧家老小而弑君,这个念头不是没在镇国公心头闪过。 但眼下在各方运作下,想弑君之人不少,好些个人都不想燕帝醒过来, 萧家犯不着出手。 “此事不可再议。”镇国公目光严厉的警告着萧南章,“管好你的嘴。” 京城的水已经够浑了。 萧家可以浑水摸鱼, 但没必要当这个出头人。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要出头也应该是三皇子出头。 萧家是臣, 要想在大燕朝堂屹立不倒,就绝不能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 萧南章被镇国公威压十足的眼神一扫,顿时闭紧嘴巴不敢再说话。 可他心里憋屈。 他已经知道,萧家在镇国公的带领下,在夺嫡漩涡中站到了三皇子的背后。 但现在大皇子都逼宫了。 三皇子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万一燕帝醒过来,或者大皇子、二皇子登基为帝,三皇子还怎么在燕廷立足? 萧南章忧心忡忡,可他不敢质疑自己祖父。 略有些紧张的气氛,随着镇国公抱着萧以星走下台阶,在院子里逗弄双生子而消散。 “阿章,你别担心。我们萧家已然得了先机,一定不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你要对祖父有信心。” 萧南瑜看着一脸忧愁的萧南章,低声安慰道。 萧南源闻言也点头,一起安慰着萧南章: “对,祖父肯定会护着我们的,老三你别自己吓自己。” 萧南章看着自己大哥、二哥,缓缓点头,他得相信祖父,相信自己的叔伯兄弟。 他今日才知道内情,还没怎么缓过来。 他相信萧家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也和他一样,会想方设法的扭转结局,绝不会让萧家再走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只要萧家人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改写悲惨结局。 兄弟几个又说了一些话,气氛稍微轻松后,萧南源就忍不住揶揄起了萧南瑜。 “大哥,你可真厉害,天降双生子,这么吓人,你竟然还瞒了这么久。” 萧南源一想到镇国公所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对萧南瑜敬佩不已。 遇上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能面不改色的独自一人承担了下来,还一点都没让人发现。 长兄不愧是长兄,够沉稳。 “对对对!”说到这个,萧南章也忍不住佩服起来。 “大哥,你真牛,要是有一个小娃娃突然跑到我面前,说是我女儿,管她是阴谋诡计还是真女儿,我肯定立马就抱回家了,你竟然还私藏了起来。” “……”萧南瑜看着调侃他的弟弟,无奈地道出真相,“但凡我女儿长得不像姜家大小姐,我当时也会抱回家的。” 就是因为萧以星太像姜沐言了,萧南瑜才不敢抱回家。 若只有萧以舟一人还好,他行得正坐得端,没有私生子就是没有私生子,纵然家人会震翻天或许还会打他一顿,但先带回家,好好查一下也就能查明白了。 可萧以星那张脸和姜沐言一模一样,他将萧以星带回镇国公府,也就是变相告诉别人,他和姜沐言暗通款曲,还和她生下了私生子。 这对她太不友好。 事情曝光,会毁了她的名声,更会毁了她一辈子。 且当时,她和陆承彦在谈婚论嫁。 他怎么也不能那么莽撞,所以第一反应是将双生子藏起来。 萧南源和萧南章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萧南瑜想表达的深层含义。 姜沐言和萧南瑜能走到一起,确实很出乎他们的意料。 入夜。 子时,萧南瑜如约带着双生子来到相府。 相府书房的院落。 闲杂人等已经被清出去了。 姜文櫆和陆巧在书房里等,姜沐言则站在了书房门口,眺望着黑夜下的苍穹,等着萧南瑜的到来。 当一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自院墙一跃而下时,姜沐言唇角便不自觉的上扬。 萧南瑜没想到今夜能看到她。 他以为只是来见姜文櫆一人,自也露出了喜出望外的浅浅笑意。 “娘!” “娘亲!” 两个小家伙看到站在暖黄灯笼下的姜沐言,脆生生的小奶音就开心唤了起来。 书房里的陆巧听到这两道小奶音,当下就坐不住了。 她看了眼还四平八稳端坐着的姜文櫆,自己起身往外走。 姜沐言走下台阶,萧南瑜抱着孩子也正好来到她面前。 萧南瑜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笑起来明眸皓齿,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儿绽放在自己眼前,令人心动的挪不开眼。 “你也在,我还以为今夜过来见不到你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19节 萧南瑜将怀里伸长了小短手,扑向姜沐言的萧以星递给她抱。 姜沐言笑着接过萧以星,温柔道:“不止我在,我娘也在屋里。” 她这一说,萧南瑜就有点紧张起来了。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岳母大人没有岳父大人好说话的感觉。 陆巧跨出门槛。 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两大两小,他们站在一起就像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四口,带给她的冲击力不小。 “外祖母!” 萧以星看到陆巧,刚转到姜沐言怀里的她,再次伸长了小短手,开心的想要陆巧抱抱。 “外祖母,星星好想好想外祖母呢,外祖母抱抱。” 萧以星还小,小孩子心性,见到往日疼爱自己的亲人就开心,见了谁都喊着想念谁。 “外祖母。”萧以舟也开心的唤着陆巧。 陆巧一出来,双生子的热情便迎面扑来,她脚步向前走向他们,看看萧以星又看看萧以舟,脑子其实有一点的空白。 太像了,太像了。 隔了这么多天再见,还是这么的像。 她看着萧以星酷似姜沐言的小脸儿,在小家伙挥舞着小手索要抱抱的热情与亲昵中,下意识伸手将她抱了过来。 “外祖母,星星见到你很开心哦,外祖母近来可好呀?身体安康否?” 萧以星搂着陆巧的脖子,软糯清甜的小奶音一声又一声,句句关心着陆巧。 陆巧看着她奶呼呼的小脸儿,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姜沐言。 她就好像回到了刚成亲那几年,她抱着的不是外孙女,而是自己的女儿。 真的太像了。 这个从天而降的外孙女,和她女儿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外祖母挺好的,身体也安康。” 陆巧抱着萧以星,看着她精致小巧的五官,心口发软,鼻尖酸涩的回答着小娃娃。 “姜夫人。” 抱着萧以舟的萧南瑜,朝陆巧问好。 陆巧目光转向他,继而落在他怀里的萧以舟身上。 萧以舟长着小奶瞟的这张英俊小脸儿,和萧南瑜如出一辙。 陆巧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喜怒不显的说道: “进来吧。” 再无法接受,这么多天过去,陆巧也早已说服自己接受了。 且萧家遣杜老夫人当媒人提亲,她也是点头了的。 虽然外人不知,但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在两家长辈这里也是过了明面的。 萧南瑜是她未来的女婿,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陆巧抱着萧以星率先转身回书房。 姜沐言和萧南瑜对望一眼,从他怀里将萧以舟抱了过来。 “我们也进去吧。”她道。 “嗯。”萧南瑜颔首,两人一起进入书房。 书房里。 姜文櫆看到陆巧抱着一个小女娃娃进来时,先前还坐得四平八稳的他,惊得一下站起身。 “外祖父!” 萧以星看到姜文櫆,小奶音又开心的唤了起来。 姜文櫆从桌案后饶了出来,快步走向陆巧,眼睛紧盯着萧以星。 竟然这么的像! 饶是陆巧之前就和他说过,凭空冒出来的外孙女和姜沐言小时候一模一样,可心里知道归知道,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刺激。 姜文櫆一靠近,萧以星就往他怀里扑,小腿儿还被陆巧抱着,她细细地两条小胳膊已经抱住了姜文櫆。 “外祖父,星星也好想念外祖父呢,外祖父想星星吗?” 小奶娃甜甜软软的撒娇求抱抱。 本就疼爱姜沐言的姜文櫆,哪里会冷落她的女儿,当下抬手抱住了可爱又黏人的外孙女。 “竟长得这么像,难怪了。” 姜文櫆看着怀里的外孙女,喃喃自语的感慨着。 难怪姜沐言不敢不认她,还要和萧南瑜一起偷偷养着她。 要是让外人见了萧以星,谁都能一眼看出她是姜沐言的亲生女儿。 “相爷。” 和姜沐言一起进来的萧南瑜,朝姜文櫆作揖行礼。 姜文櫆审视萧以星样貌的视线抬起,看萧南瑜一眼,又朝姜沐言抱在怀里的萧以舟看去。 “外祖父。”萧以舟笑着问好。 姜文櫆看着缩小版的萧南瑜喊他外祖父,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似有些承受不住。 第125章 长得和萧南瑜如此相似, 确实得藏起来养着。 若大半年前事情传出去,姜家和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燕帝更不会心软放过姜萧两家。 让姜文櫆心塞的还有一点。 他自己的嫡长女才刚刚养大及笄,这就冒出来一对几岁大的外孙和外孙女。 眼下更是亲眼看到了如萧南瑜翻版的小外孙。 他们父子如此相似的样貌, 让姜文櫆更心塞了。 半点不像姜家的孩子, 全像了萧家那边的人。 “长得真好, 不错,不错。” 心塞塞的姜文櫆, 嘴上夸着自己的外孙,却没有要去抱萧以舟的意思。 萧以舟人虽小, 心思却敏锐。 他隐隐感觉到, 这一次见面,外祖母和外祖父似乎更喜欢妹妹。 他幼小的心灵有些受伤,但很快又自我安慰了起来。 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前也很疼他的, 现在肯定是还没缓过来。 姜文櫆让萧南瑜今夜过来,也没其他的事, 主要就是看看孩子。 他抱着萧以星, 小奶娃嘴甜话也多,小嘴儿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哄得姜文櫆和陆巧笑声不断。 书房里气氛融洽,姜文櫆抱着萧以星坐在座椅上,陆巧在他左手边的位置。 “星星和你娘小时候一样,真是可爱又聪明。” 姜文櫆抚摸着小娃娃的小脑袋, 眉梢眼角尽是喜悦和疼爱之色。 陆巧也在一旁温柔道: “星星比阿言小时候话多,小嘴儿可真能说。” “是。”姜文櫆也点头, “小家伙确实比阿言幼时话多。” 陆巧笑着朝姜沐言看去。 这一看,却看到姜沐言怀里眼巴巴望着她的萧以舟。 小不点儿小小一个, 乖巧懂事的坐在姜沐言怀里,清澈双眸里是想亲近他们,却又不太敢开口打扰他们的渴望眼神。 跟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一样。 陆巧一下就心软了。 “来,外祖母抱抱。” 她朝姜沐言伸出手,要去抱萧以舟。 姜沐言哪能不让,立马站起身,将萧以舟递给陆巧。 “外祖母。”萧以舟顿时笑开了,在陆巧怀里开心地唤着她。 陆巧垂眸看他,小孩儿的眼神干净透亮,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与亲近。 真真儿是个讨人疼的小娃娃。 看着这样的萧以舟,陆巧内心深处第一次生出了亲近之意。 仿佛这时候才彻底接受,这个酷似萧南瑜的小娃娃,是她的外孙,是她女儿的孩子,与她有着亲缘关系。 “你叫舟舟是吗?” 陆巧怜爱的摸了摸萧以舟的小脸儿。 孩子还小,脸颊挂着肉嘟嘟的小奶瞟,比萧南瑜那张清冷英俊的脸庞,多了一些可爱与软糯,惹人疼爱。 相比接受萧南瑜这个未来女婿,陆巧显然更容易接受可爱无辜的小外孙。 “嗯嗯,外祖母,我叫萧以舟。”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0节 萧以舟抬头看着陆巧,笑容略有些腼腆的回答道。 姜文櫆抱着萧以星,陆巧抱着萧以舟。 夫妻一人抱着一个从天而降的双生子,和凭空冒出来的外孙培养感情。 小孩儿懂事,会哄人开心。 姜沐言和萧南瑜坐在一旁看着,就像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样,两人都不主动开口,就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 萧南瑜是有些感慨的。 只要姜文櫆和陆巧能接受两个小家伙,特别是萧以舟,他也就放心了。 萧南瑜朝姜沐言看去,想与她说说话,更想与她亲近亲近。 可当着姜文櫆和陆巧的面,他只能规规矩矩的坐着,什么也不敢做,连话都没怎么敢说,只偶尔拿幽邃暗藏炙热的眼神凝着她。 姜沐言自然感觉到了他的眼神,但姜文櫆和陆巧都在,她也不敢给他什么回视。 “来,我抱一下这小子。” 一直抱着萧以星不撒手的姜文櫆,看着陆巧怀里的萧以舟,突然道了一句。 陆巧当即和他交换,将萧以星抱了过去。 “外祖父。”萧以舟冲姜文櫆笑,笑得腼腆又开心。 “长得和你爹一个样,一点也不像你娘。” 姜文櫆抱着萧以舟,心绪复杂了捏了捏他的小脸儿。 “……妹妹也长得和娘一个样,也一点都不像爹爹。”萧以舟犹豫着回了一句。 “哈哈哈。”姜文櫆当即大笑起来,“你说得对,你妹妹也一点都不像你爹。” 姜文櫆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 虽然双生子中有一个一点不像姜家血脉,但另一个也一点不像萧家血脉。 这两个娃娃要是分开养,绝对谁也看不出来他们是双生。 这一夜。 萧南瑜在相府待了近两个时辰。 毕竟是夜里,两个小家伙纵然看到姜文櫆和陆巧很高兴,但夜一深,他们就开始犯困。 萧南瑜抱着两个打瞌睡的小家伙离开相府时,和姜沐言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姜文櫆站在书房门口,目送他矫健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若是把两个小孩接到相府来住,也不知道萧家那边会不会同意。” 他这一说,陆巧也有些心动。 但她一琢磨,道:“估计行不通,镇国公恐怕不会同意。” 当初在梨园时,她就看出来了,镇国公很疼爱两个小娃娃。 将双生子带到相府来住,镇国公没法天天见到,他肯定不会同意。 姜文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也就说说,相府情况比较复杂,且府中有宫中的眼线,要想藏着两个孩子偷偷地养,很难不被发现。 双生子还是在镇国公府比较安全。 同样心动的姜沐言,看看陆巧,又看看姜文櫆,知道是没法将两个小家伙接到相府来养了。 但经过这一夜,她能看得出来,姜文櫆和陆巧心里已经接受了双生子,这让她放心不少。 京中局势紧张,但姜家和萧家还算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大事。 几日后。 宫中突然传出消息,昏迷了大半个月的燕帝,清醒过来了。 这消息一出,文德门前的攻城之战顿时更激烈了。 大皇子听闻燕帝清醒,非但没有退兵,反而是拼尽全力背水一战。 二皇子把守着宫门。 只有二皇子党羽的朝臣才能入宫。 镇国公入不了宫,姜文櫆也入不了宫,他们都不知道宫里的具体情况。 但悄悄去了一趟三皇子府的萧南瑜,带回消息。 燕帝是真的醒了。 但燕帝醒了,在京城有一半被大皇子把控的情况下,燕帝醒来也无法立时扭转局面。 姜沐言在府里,听着皇宫方向传来的不知第几轮喊杀声。 激烈的斗争打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喊杀声才逐渐弱了下去。 湖边凉亭里。 姜沐言静静坐着,暗暗想着,持续了多日的宫变,终于要在今日落下帷幕了吧? 也不知是大皇子成功攻入了皇宫,还是二皇子终于打败了大皇子。 大皇子的生母宜贵妃,之前被二皇子拉到文德门宫城上。 二皇子用宜贵妃的性命逼大皇子退兵。 但大皇子不退,听说二皇子当着大皇子的面,一剑割喉杀了宜贵妃。 宜贵妃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嫔。 燕帝醒来,得知大皇子逼宫,宜贵妃被二皇子杀死,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姜沐言沉思之时,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长姐。” 姜兰芝穿着水蓝色长裙,踏入了凉亭。 姜沐言淡淡看她一眼,收回了视线。 闭门不出这些时日,姜兰芝很少来找她,但每每来找她都是为了亲事。 姜沐言坐于石桌前,桌上放着几盘糕点水果。 她纤细的手臂搭在石桌边沿,手上捏着一个核桃,不像是要剥开来吃的样子,倒像是随意的捏着玩。 姜兰芝看着她一副闲适的模样,心里有些气闷。 她这些日子为了自己的亲事烦得不行。 姜沐言明明年纪比她还大一岁,却一点都不用操心亲事。 想想也是,姜家的当家主母是姜沐言的亲生母亲,陆巧当然会为姜沐言寻一门好亲事。 才不会像她一样,被陆巧敷衍对待,随便塞一个庶子给她。 心烦不已的姜兰芝,在姜沐言对面坐下时,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姜沐言腕上戴着一对玉镯子,碧绿通透,一看就是玉质极为上乘的好玉。 “长姐。”姜兰芝打量着玉镯,心里又羡慕又嫉妒,“你何时出门去买了首饰?这对玉镯从未见长姐戴过。” 自打大皇子逼宫,相府家门紧闭大半个月。 不用出去看也知道,大街上的店铺必定也大门紧闭,不可能开门营业。 姜沐言不可能出门去买首饰。 那她手上的玉镯是从哪儿来的? 姜沐言垂眸看了眼腕间的镯子,这是萧南瑜送她的生辰礼,她日日都戴着。 “二妹找我有事?” 姜沐言不答反问,根本没有跟姜兰芝解释玉镯来历的意思。 姜兰芝见状,也没有刨根问底。 她眉眼一耷拉,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 “长姐,我真的不想嫁宋六郎,长姐可否替我向母亲求求情?” 姜兰芝说着说着,用手帕沾了沾眼角,一副可怜至极,伤心落泪的模样。 宋六郎是礼部侍郎家的一个庶子,日后无法继承家业,人也平庸没什么出彩的,嫁他能有什么前途? 且宋父的官职也只是一个礼部侍郎而已。 哪里能跟镇国公府相提并论? 自认为自己是萧南瑜天定姻缘的姜兰芝,如何甘心嫁给宋六郎。 “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真不喜,自去跟母亲陈情,求我有何用?我又决定不了你的亲事。” 姜沐言懒得看姜兰芝娇弱造作的模样,不咸不淡的反驳道。 “长姐,可我是有天定姻缘的人,我命定的夫君不是宋六郎,我不能嫁给他!” 姜兰芝见姜沐言不帮忙,求助无门沉思多日的她,干脆心一横坦白了。 姜沐言看着信誓旦旦的姜兰芝,挑眉问: “你有天定姻缘?谁?” 第126章 姜沐言看着姜兰芝信誓旦旦的样子, 其实心里有所猜测。 萧家上门提亲一事,因为要保密,整个姜家也只有姜沐言、陆巧、姜文櫆知道。 所以姜沐言和萧南瑜已经定亲一事,姜兰芝是不知道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1节 姜兰芝面露几分娇羞, 扭扭捏捏又带着几分炫耀的得意之色, 满心憧憬的说道: “以前在相国寺, 光衍大师曾说过萧家大公子有一桩天赐良缘,长姐是知道的吧?据我所知, 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就是我。” 姜沐言嘴角抽搐了几下。 还真是……想得挺美的。 姜兰芝见姜沐言没什么反应,又补充道: “长姐, 你信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萧大公子就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一定会嫁给他的!” 姜沐言看着异想天开,还如此笃定的姜兰芝, 真真儿是不想说话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姜兰芝比姜雅朵还天真。 “光衍大师亲口跟你说, 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是你?” 无语至极的姜沐言, 忍了又忍,才忍住没给姜兰芝一个白眼。 “……光衍大师虽然没有亲口说,但我看得分明,光衍大师就是那个意思,我一定会嫁给萧家大公子的。” 姜兰芝被反问心口一梗,很快又重振旗鼓的肯定道。 她的语气很肯定, 非常肯定,似乎姜沐言不相信她都是一种罪过一样。 “是吗?既然你相信自己一定能嫁给, 那你安心等着就好了,瞎折腾什么?若命中注定是你的, 怎么都跑不了不是吗?” 姜沐言和萧南瑜已然定亲,可未免传出去,她还不能告诉姜兰芝。 眼看着姜兰芝眼巴巴等着嫁给萧南瑜,她心里自然知道不可能,但无语之余还是有些恼火。 怎么就这么拎不清,自欺欺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姜沐言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起身就走。 “长姐。”姜兰芝哪能让她走,站起身就跟了上去。 “长姐,就算是命中注定,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姜兰芝缠着姜沐言,她现在的想法,倒没有让姜沐言撮合她和萧南瑜的意思,只想请姜沐言去说说情,推掉宋六郎的亲事。 当然了,要是姜沐言能再帮她一把,推掉宋六郎的亲事后,还能撮合她和萧南瑜,那就更好了。 “既是命中注定就不可能被人横刀夺爱,你这么担心出事,莫非你心里也清楚,你不是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 走出凉亭的姜沐言,点了姜兰芝一句。 别扒着萧南瑜妄想了,趁早打消念头的好。 “长姐瞎说什么呢?我肯定是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不可能有错的!” 在这件事上,姜兰芝确实碰过壁,但她不死心,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你都这么坚定了,还找别人帮忙做什么?顺其自然不就好了?顺其自然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多好的一件事,你好好享受不就行了。” 姜沐言又敷衍了一大串。 “可是……”姜兰芝还想再说什么。 “你的事与我无关,别来烦我。” 姜沐言打断她,快步离开,一点都不想再听她这些荒谬之语。 碰了一鼻子灰的姜兰芝,看着姜沐言逐渐远去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 哼,姜沐言肯定是嫉妒她,嫉妒她能嫁进萧家,才不愿意帮她。 夜幕降临后。 京城里依然是兵荒马乱的。 一队又一队将士繁忙的奔跑在街上,抓捕大皇子的党羽。 一夜动乱。 随着清晨朝阳的升起,持续了大半个月的大燕宫变,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姜文櫆勒令谁都不准出府,姜沐言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 又过了一天,她才听说。 燕帝是真的清醒了过来,听闻大皇子逼宫,燕帝雷霆大怒,大皇子被下狱了。 大皇子的党羽,被揪出来的悉数下狱,朝堂动荡不安。 但朝中的局势变化,对足不出户的姜沐言看起来没什么影响。 她在相府依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担忧着相府和萧家的前途,也想念着两个小家伙。 这一日。 在朝中局势还未彻底稳下来时,相府算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礼部侍郎宋大人府上,来相府下聘了。 一个个红彤彤的箱笼抬进相府,正式定下了姜兰芝和宋六郎的亲事。 姜沐言站在廊庑下,看着热闹喜庆的这一幕,微微蹙了蹙眉。 前两日姜兰芝还找她,说不愿意嫁给宋六郎。 今日宋六郎就登门下聘了。 不是她不赞同这门亲事,是她觉得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宫变一事,燕帝还未对大皇子做出具体的处置。 被大皇子牵连下狱的朝臣不少,朝中人人自危。 可以说,此时的京城上空,笼罩着一片乌云,生活在乌云底下的京中人士,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小老百姓,这段时日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一下。 这气氛实在不适合办喜事。 宋家就非得在这时候下聘? 就这么急? 姜沐言从宋家下聘这件事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下聘是喜事。 相府前堂欢声笑语,姜沐言自然也配合的露出了笑容。 但宋家下聘的人一走,姜沐言就听说,姜兰芝在自己房里嚎啕大哭。 “让她哭。”陆巧听了冷哼一声,“宋家六郎已经是她议亲的人选中最好的了,她不嫁也得嫁!” 陆巧心里气得呀。 姜兰芝和她姨娘整日闹腾,说什么不想嫁宋六郎就算了,竟还妄想嫁给萧南瑜? 陆巧当时就被气笑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姜兰芝心气儿这么高,还妄想和她女儿抢夫君。 奈何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还不能告知众人,他只能对着姜兰芝和她姨娘冷嘲热讽了一番。 明确告诉她们,姜兰芝想嫁萧南瑜,绝无可能。 别说正妻了,做妾也绝无可能。 陆巧还恼火的一点是。 现在的相府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否则姜文櫆也不会暗示宋家,让宋家尽快登门下聘。 姜兰芝和宋六郎的亲事能尽快定下,对姜兰芝而言是好事。 若相府出事,姜兰芝还有机会借着亲事脱离姜家,保下一条命。 偏偏姜兰芝这个不知好歹的,贪心不足蛇吞象。 以为陆巧要害她,故意坏她好姻缘,毁她一辈子。 姜兰芝眼睛都哭肿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宋家下聘才不过十天。 陆巧竟又通知她说,两家已经定好了成亲的日子,就在三日后。 三日后,她就得嫁进宋家。 姜兰芝人都傻了。 “母亲!三日后就要成亲?怎这般急着要我成亲?我不同意!” 傻了半晌的姜兰芝,激动的冲陆巧喊。 “三日后成亲是你父亲点头了的,你不同意也得出嫁,不满意你就去找你爹爹,只要你爹爹不反悔,三日后你必须得嫁!” 陆巧是来通知姜兰芝的,她也懒得和姜兰芝多费口舌,态度强硬的说完,抬脚就离开姜兰芝的院子。 “母亲!这不行!自古长幼有序,长姐都还未嫁人,我如何能嫁?” 姜兰芝心急如焚的追在陆巧身后。 “你三妹都嫁了,你为何不能嫁?三日后你必须出嫁!”陆巧一锤定音。 姜兰芝急哭了,声声恳求不嫁,或者不要这么急着嫁,可陆巧不为所动。 姜兰芝只是相府的一个庶女,姜文櫆和陆巧要让她嫁,她再不想嫁也翻不出天来。 听说,姜兰芝在自己院里哭了三天,砸了不少东西。 但陆巧和姜文櫆都未曾踏足过她的院子,态度明显且强硬,姜兰芝再不情愿,也一定要嫁。 三日后。 姜家和宋家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就在姜兰芝红肿着眼上了花轿,心不甘情不愿的嫁去宋家时。 皇宫。 身体还虚弱的燕帝半躺在榻上,手上拿着密折。 他看着一页又一页长长地密折,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姜文櫆阳奉阴违,背着他欺上瞒下所做之事。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2节 这里面的每一桩罪行,都够姜文櫆砍头上百次了。 燕帝气到脸色铁青,手都在颤抖。 “好一个姜文櫆!好一个姜文櫆!朕如此信任他,他竟敢如此只手遮天的欺瞒朕!” 气急攻心的燕帝,恶狠狠的将密折砸在地上。 他的床榻前跪着一个人,是秘密查探此事的皇家暗卫队队率。 队率低着头,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一声不敢吭。 “曹一德!” 燕帝一声大喊。 守在床榻前的曹一德大太监,立马往前几步也跪在了燕帝面前。 “奴才在!”曹公公恭恭敬敬的磕头。 “传朕旨意,命夏棣率亲卫军将相府给我围起来!再把姜文櫆给朕押进宫!朕要亲自审问他!” 燕帝怒不可遏,原本惨白的脸色都气到涨红。 “奴才遵旨!” 曹公公不敢耽搁,可他在起身往外走之前,惴惴不安的小声提醒了一句。 “陛下,今日相府嫁女,是姜家二小姐与礼部侍郎宋大人的庶子宋六郎成亲的日子,相府宾客定然不少。” 曹公公是想说,围了相府,宾客也围着不让离开相府吗? “全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气愤不已的燕帝,哪管姜家在办什么喜宴。 不多时。 亲卫军统领夏棣,率领亲卫军浩浩荡荡的前往丞相府。 此时的相府,高阶大门前车马无数,都是来庆贺姜家嫁女的。 虽然姜兰芝嫁得匆忙,许多人心里犯嘀咕。 但姜家大办喜宴,收到了请帖的各家各户,自然要给个面子上门祝贺。 然而让所有宾客没想到的是。 姜家女送出门没多久,估摸着宋家那边也才刚刚拜完堂,竟有身穿甲胄佩刀的亲卫军,杀气腾腾的来了相府。 一个管事从大门口急跑进来,边跑边大声喊道: “相爷!不好了!亲卫军在门口将我们围起来了!” 第127章 一石惊起滔天巨浪。 筵席上的宾客全都看向疾奔进来的管事, 气氛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姜文櫆站在堂前廊下,正和一位同僚说着什么,温和的眉目一沉,也看向了管事。 “相爷!” 管事慌里慌张的跑到姜文櫆跟前, 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相爷, 亲卫军将我们府上给围了!还说要押送相爷进宫!” 管事话音刚落, 带着一小队人马闯入府的亲卫军统领夏棣,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文櫆看着夏棣, 除了沉下来的脸色,面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变化。 他很冷静,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 宾客们看到夏棣带人闯进来, 佩刀甲胄的,显然不是来喝喜酒的,一个个便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相府大喜,莫不是要出事了吧?” “相府管事刚才说, 陛下要相爷进宫, 是押进去的,相爷以往颇得陛下宠信,这回怕是出大事了。” “不犯大事也不会押进宫……” “连亲卫军都出动了……” …… 各种窃窃私语中,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姜文櫆。 姜文櫆本就官声不好,政敌也不少,今日参加喜宴的大小朝臣中, 暗地里偷着乐,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 “姜大人。”夏棣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径直走到姜文櫆面前,还算有礼的拱了拱手, “陛下要见姜大人,还请姜大人即刻随我入宫。” 满堂寂静。 所有人看看夏棣,再看看姜文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夏统领是请我入宫,还是押我入宫?” 姜文櫆看了眼夏棣身后严阵以待的将士,满不在意的询问着,嘴角甚至扬起了一抹淡笑。 “……若请不动姜大人,夏某只能得罪了。” 夏棣奉旨押送姜文櫆入宫,旨意上却没有明说如何押。 再加上这十几年来,姜文櫆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权臣地位,夏棣斟酌了一路,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没有一上来就粗暴羁押姜文櫆。 此一回,姜文櫆若真的倒了,那也就罢了。 若姜文櫆没倒,他太过粗暴日后是要遭殃的。 夏棣觉得差事难办。 可姜文櫆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为难他,甚至和颜悦色的说道: “行,我和他入宫。” 夏棣没想到他如此配合,心中诧异了一瞬。 “姜大人,请。”夏棣虽惊讶,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姜文櫆即刻动身入宫。 姜文櫆走下台阶时,原先和他说话的同僚,担忧唤道:“相爷。” 宾客们也都在这时候纷纷起身,一叠声的唤着姜文櫆。 “相爷,这是为何?” “姜大人可知陛下请你入宫,所谓何事?” …… 姜文櫆没有理会同僚或关切或好奇的追问,他一语不发的往外走。 萧南瑜也在这些宾客中。 他看着一步步离开的姜文櫆,暗暗握紧了拳头。 镇国公和姜文櫆早在十几年之前,私底下就有联络,且姜文櫆经年累月暗中相助萧家军之事,萧南瑜已经知晓。 姜文櫆被燕帝暗中调查一事,他也知道。 他心里也清楚,姜文櫆再阳奉阴违,真正让燕帝震怒的,恐怕还是姜文櫆和萧家军之事。 燕帝忌惮功高震主的镇国公,可萧家军也只认萧家人。 暂时不能对镇国公动手的情况下,燕帝只能从萧家军入手。 削弱了萧家军的军力,镇国公在朝堂之上,说话也就没那么响亮了。 可燕帝没想到的是。 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削弱萧家军,他最宠信的丞相姜文櫆,却利用他给予的权力,阳奉阴违违背他旨意不算,还反过来暗中相助萧家军。 是以这十几年来,萧家军的兵力并未像燕帝所期盼的那样,削弱到足以让他对镇国公府动手。 听到消息的陆巧,匆匆赶到前堂。 姜文櫆似有所感,跨上门槛的脚步一顿,回头。 他的视线越过交头接耳的宾客,看到了廊庑下的陆巧,陆巧也很快看到了他。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陆巧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姜文櫆却是面色平静。 该交代陆巧的,他早就全都交代完了,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 “爹爹。” 搀扶着陆巧而来的姜沐言,看着被亲卫军围在中间往外走的姜文櫆,红着眼眶轻声唤着。 其实她隐隐有所察觉,姜家可能要出事了。 姜文櫆急着把姜兰芝嫁出去,光这一点就令她意外。 姜文櫆看着双眸含泪的妻女,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相府。 他这一走,宾客就再也坐不住了。 今日相府嫁女,虽然是喜宴,但姜文櫆被亲卫军押进皇宫,相府这是要倒大霉了,谁还有心情坐着吃喜宴。 一时间,宾客尽皆往外走,只想尽快离开相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他们在相府大门口被拦住了。 亲卫军长刀一横,不让他们离开相府。 “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我们只是来相府参加喜宴的,我们又不是姜家的人,快让开!” “圣上要围的是相府,不让出去的肯定也是姜家人,你们看清楚了,我们不是姜家人!”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3节 …… 吵嚷着要出去的人太多,尽责守在相府门口的一排将士,朝亲卫军副统领看去。 夏棣押送着姜文櫆入宫了。 眼下这里,副统领最大。 相府的高阶门槛之内,绝大部分都是官员,大大小小的官员。 副统领看着他们,也是为难,但他还是严声喝道: “陛下有令!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你们守好了!” 最后一句,是对亲卫军说的。 但他说完,看着被堵在相府出不来的诸位官员,又放低了声音安抚道: “诸位大人莫急,陛下肯定不会一直将各位大人关在相府,大人们肯定能回府的,莫冲动闹事。” 副统领怕这些大人闹事,只能尽力安抚。 他说得倒也有道理。 燕帝不可能一直将他们关在相府。 急着离开相府的宾客又是一番交头接耳。 有的回到前堂继续坐着,有的还在相府大门,和亲卫军交涉着想尽快离开。 廊庑下。 陆巧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握紧了姜沐言的手。 “阿言,你别怕,你和萧南瑜的亲事已经定下,我和你爹爹还有萧家都说好了,一旦姜家出事就尽快将你嫁进萧家,不会让你困在姜家受苦的。” 陆巧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又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悲痛。 这一日,终究还是到来了。 她多希望今日出嫁的不是姜兰芝,而是姜沐言。 姜兰芝算是在姜家倒下前的最后一刻送了出去,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留在了姜家。 “娘,我不怕受苦,我……” 姜沐言眉头蹙得紧紧地,根本没去想自己和萧南瑜的亲事。 “你快回后院去,这里乱,别在前堂待着了。” 陆巧不等她说完,拍了拍她的手叮嘱她,抬脚就找人去了。 姜沐言不知道她要找谁,但看出她很着急的样子,便没有跟上去打扰她。 她也没心情去管要走的宾客。 看着陆巧的背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姜家肯定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现如今的时间线,恐怕和小家伙所说的前世,产生了些微变动。 估摸着前世,是因为姜文櫆提前察觉到姜家要出事,所以让她嫁进了萧家。 就跟姜文櫆为了保住姜兰芝,急匆匆将姜兰芝嫁了出去一样。 前世的姜文櫆,选择退掉和陆家的婚约,让她嫁进萧家,此世的姜沐言是能理解的。 因为她看清了陆承彦的母亲万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姜家在一夜之间倾倒,万氏肯定会嫌弃她,不同意她嫁给陆承彦。 她真嫁进陆家,万氏这个婆母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姜文櫆定是预料到了这些,才会在姜家倾倒之际,突然毁了她和陆承彦的亲事。 可按照萧以舟和光衍大师所言,她应该是今年年底才嫁进萧家才对。 但现在只是四月底,还没到年底,姜家竟就出事了。 “你别怕。” 姜沐言拧眉沉思之际,一道熟悉的低语突然响在耳边。 她从沉思中惊醒,抬眸就撞进了一双幽邃深沉的瑞凤眼中。 前堂现在乱糟糟的,出不去的宾客一个个急得不行,三三两两的商量着怎么离开相府。 萧南瑜趁乱来到姜沐言面前。 “言言,别怕,我爹和祖父都没来相府,他们得到消息会想办法周旋的。” 他轻声安慰着姜沐言。 姜沐言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 “我没怕。”她很冷静,很理智的对他道,“星星和舟舟四岁的时候,相府是还在的,我爹爹也还是大燕朝的丞相。” 这说明,今日的这一场灾难,对姜文櫆对相府而言,很有可能是有惊无险的。 配合入宫的姜文櫆也是知道的。 但姜文櫆的心态,并没有姜沐言这么好,因为他了解燕帝。 这一次,燕帝肯定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姜家。 因为他触碰到了燕帝的逆鳞。 萧南瑜见姜沐言还算震惊,也没有惧怕慌乱,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他身处朝中,心态和姜文櫆一样,也没有姜沐言这么乐观。 姜文櫆突然被押入宫,相府又被亲卫军围着不让出去。 好端端一个嫁女的喜宴,转眼间乱成了一团。 宋家。 姜兰芝是在拜完堂被送入洞房之后,才得知姜家出事的。 贴满喜字的喜庆新房里,她盖着红盖头,坐在散着红枣桂圆的喜庆床榻上,红盖头下的眼睛还是红肿的。 “二小姐!不好了!” 姜兰芝的贴身婢女急匆匆闯入新房。 “二小姐,我们相府出事了!相爷被抓起来了!相府也被亲卫军围了起来!” 姜兰芝懵了几息,旋即一把掀开红盖头:“你说什么?” 第128章 姜兰芝还在心伤, 她爹狠心,就这样急匆匆送她出嫁。 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何她要和丢人现眼的姜雅朵一样,火急火燎的被赶上花轿。 她想不通, 越想越伤心。 正当她哭到眼泪都快流不出的时候, 竟听到相府出事了? 她爹还被抓起来了? “二小姐, 相爷被抓了!还有亲卫军围了相府!” 姜兰芝的贴身婢女喜鹊,慌里慌张的说道。 姜兰芝震惊不已的看着喜鹊, 眼角犹有泪痕的她,睁大了双眼, 一副不敢置信且难以接受的样子。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着。 相府出事了。 她出嫁的当天就出事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恰在这时, 身穿喜服的宋六郎也步入了新房。 今日他是新郎官,大喜的日子里,刚和新婚妻子拜完堂, 妻子的娘家就出了大事。 这实在是…… 宋六郎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婢女,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兰芝, 道: “姜二小姐, 你爹是不是早就知道姜家要倒霉,才急着将你嫁给我?” 和姜兰芝的亲事,宋六郎说不上满意或不满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让他娶,他也就娶了。 但成亲当日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喜宴变得愁云惨淡, 他有种自己被利用的感觉。 姜兰芝看着宋六郎,犹如醍醐灌顶一样, 咬着唇不说话了。 是这样的吗? 她爹预知到相府要倒,为保她一命才急匆匆的把她嫁掉? 姜兰芝心乱如麻, 这几天的怨怼之心忽然变得有些感动。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姜家诸多子女中,姜文櫆自来最疼爱姜沐言,如果姜文櫆提前感知到相府要出事,他最先要保的人肯定也是姜沐言。 怎么也轮不到她姜兰芝才对。 “夫君可知相府出了何事?我爹为何被抓?” 内心焦躁的姜兰芝,看着宋六郎却是冷静了下来。 她已经嫁进了宋家,宋六郎如今是她的丈夫,相府出事是连累不到她这个出嫁女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4节 可相府出事,会影响她在宋家的地位。 没有相府在她背后撑腰,她在宋家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夫君宋六郎了。 纵然姜兰芝不喜宋六郎,她也不至于在宋六郎面前摆谱。 不得不说,姜兰芝示弱的这一声夫君,喊到了宋六郎的心里。 不管如何,拜过堂,他和姜兰芝就是夫妻了。 “我不知,但我爹让我来安抚你,让你别怕,如今你已是宋家新妇,姜家出事必不会连累你。” 宋六郎有些烦躁,他爹这句话让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就好像他爹早就知道,姜家会出事一样。 就好像他娶姜兰芝,是他爹和姜文櫆早就筹谋好的,为了保住姜兰芝,将她拉出姜家泥潭一样。 姜兰芝颇为意外。 宋家公公这么体贴她? 她还以为,姜家出事,宋家人会给她甩脸色,没想到公公竟让宋六郎来安慰她? 且宋六郎也没有对她落井下石。 姜兰芝看着她一直不喜的宋六郎,忽然就稍微看顺眼了一点。 宋六郎虽然才情平庸,但样貌俊秀长得还可以,脾性似乎也还不错的样子? 参加宋家喜宴的宾客,听闻姜文櫆被押进宫,一个个的也忐忑不安。 但宋府没被官兵围困,虽也有人找借口离开了宋府,可也有一小部分人留了下来。 宋府的喜宴,勉勉强强走完了流程。 人心惶惶的相府。 陆巧身为当家主母,在一众宾客出不去相府的情况下,眼看着用膳时间已到。 她也不管被迫留下的宾客有没有心情用膳,让下人将准备好的席面都上了。 前堂喜字红绸,喜庆但骂骂咧咧的杂乱中,下人鱼贯而入,美酒佳肴一一端上。 女眷那边的席面也差不多。 没人有心情吃席,可出不去,也只能留下吃席。 好在两个时辰后,宫中传来消息。 被困在相府的宾客可离开,但相府诸人不许踏出相府半步,外人也不得进去。 同时送到相府的消息还有一则。 姜文櫆被下狱了。 据说燕帝大发雷霆,姜文櫆没被当场砍头都是好的了。 被困多时的宾客暂时没空去管姜文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挤出相府,唯恐走得慢了又被困在相府出不去。 萧南瑜没有急着走,他寻找着姜沐言的身影。 见她从后院走了出来,越过人群朝她走去。 “言言,我先出去看看,你别太担心。” 萧南瑜走到她面前,低声安抚道。 “嗯。”姜沐言紧蹙的眉头看到萧南瑜舒展了一些,颔首道,“你快离开,别担心我。” 姜家有可能出事,她早有预料,心里也有所准备,所以对她而言,不算太突然意外。 萧南瑜能出去是最好的,否则困在相府,他什么事也做不了。 前堂四处都有人,萧南瑜不好与姜沐言太过亲密,可他看着她面上的愁容,忍不住想拥她入怀细细安慰。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不能拥抱着她,他便轻声承诺着。 姜沐言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唇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她信他。 “好。”她轻笑着回答,“照顾好两个小家伙。” 姜家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到两个孩子了。 “放心,他们挺好的。” 两人没法说太久的话,简单叮嘱了对方一番,萧南瑜便也和其他宾客一样,离开了相府。 宾客全都离开后,相府上空就如笼罩着乌云一样,整座府邸的气氛都低沉不已。 要说整个相府心情最好的,要数罗姨娘。 罗姨娘也担心姜文櫆,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姜兰芝已经出嫁。 在相府所有人被亲卫军围困,而她的女儿不受干扰的时候,她就无比的庆幸。 好在姜兰芝刚刚好出嫁了。 否则姜兰芝也得被相府连累。 姜家出事,没被受邀出席姜府喜宴的陆家,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陆如纪初听到相府被围困,自然庆幸自己没有去参加喜宴。 万氏当然也是喜不自禁。 姜家倒霉了。 “我就知道,当初不同意阿彦娶姜沐言是对的。否则两家结了亲,姜家一倒,说不定还会连累我们陆家,姜家女就不能娶!” 万氏捂着胸口,一副好险好险的样子。 只恨陆承彦不争气,到现在也没能忘了姜沐言。 陆如纪看了眼万氏,蹙眉道: “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别在外宣扬,两家毕竟是亲戚,你也别在外人面前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万氏上扬的嘴角当即收敛了一些。 “我也没有高兴,我只是庆幸而已。” 内心里幸灾乐祸的万氏,别提多高兴了。 姜家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也是活该。 不过她是好人,看在亲戚的面子,她会忍住,不会去落井下石的。 最先得到消息的陆如纪和万氏,担心陆承彦乱来,所以刻意瞒着消息,谁都没有告诉他。 但这么大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且陆承彦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他听闻之后,出府直奔相府而去。 此时的相府,参加喜宴的宾客早已离开。 挂着红灯笼但冷冷清清相府高阶之上,大门紧闭,还有手持刀剑的亲卫军把守着。 疾奔而来的陆承彦翻身下马,刚跨上高阶就被亲卫军拦住。 “闲杂人等退开!否则格杀勿论!” 亲卫军黑沉着脸斥道。 亲卫军统领夏棣,骑着马从牢狱回来。 他认识陆承彦,看到陆承彦出现在相府门口,蹙了蹙眉。 “陆公子。”夏棣下马,唤了他一声。 陆承彦回头,看到他便抬手作揖:“夏统领。” “你想进去?”夏棣气势雄浑的走到他面前,好心提醒他,“相府大门已关,圣上不许任何人进出相府,陆大公子还是回去吧,莫要惹祸上身。” 陆承彦是今岁的状元郎,虽然具体官职还没定,但燕帝很看好他,仕途必然不会差。 且陆承彦的父亲还是吏部尚书,看在这些面子上,夏统领也得卖他几分薄面,提醒他几句。 陆承彦皱眉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心知他想要进去,怕是很难。 “夏统领,圣上可有说,如何处置相府诸人?相府女眷在府内可还安好?” 陆承彦朝着夏统领,真诚询问。 姜兰芝出嫁,陆家没有收到姜家的帖子,陆承彦对姜兰芝出嫁一事也不关心,便没有来参加喜宴。 早知相府会出事,他今日一定会来的。 “相府女眷只是不被允许外出而已,都挺安好的,陆公子不必担心。”夏棣好心回答了他。 陆承彦闻言稍稍放心,又再次追问道: “夏统领可知,圣上要如何处置相爷和相府女眷?” 夏棣摇头:“不知,夏某劝陆公子别蹚这趟浑水,否则连累了陆大人就不好了。” 陆承彦眉头皱得紧紧地。 姜家突然倒台,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这也太突然了,可谓是毫无征兆,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陆公子请回吧。” 夏棣示意陆承彦赶紧回去,别在相府大门口逗留。 然而陆承彦不想就这样离开。 且他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巷子里突然来了一群人。 陆承彦转头看去,眉头蹙得更紧了。 夏棣一看,也蹙起了眉头。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5节 只见巷子里,身形魁梧的镇国公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长长一大串抬箱笼的人,不紧不慢的前行。 看样子,似乎是来相府的? 萧家下人一个个腰上系着喜庆的红腰带,抬着或捧着的箱盒也都是红色的。 陆承彦看着一眼望不到尾的长龙,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带头的镇国公,来到相府门前停下。 跟着他来的镇国公世子萧震廷,还有萧南瑜、萧南源、萧南章,也纷纷下马。 “镇国公,这是作甚?” 夏棣看着镇国公,看着这么大的阵仗,心头也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夏统领看不出这是作甚吗?”镇国公抬手一指身后的长龙,威严又豪迈道,“这些都是聘礼,我萧家来姜家下聘。” 夏棣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皮子也跟着跳了又跳。 镇国公没看到相府被围困起来了吗? 圣上亲下的旨意,姜家要倒大霉了。 萧家这时候跑来姜家下聘? 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吧? 夏棣心里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镇国公,不明白一向低调的镇国公府,为何非要在这种时候和燕帝对着干。 陆承彦则是面色一沉,冷眸一转看向了萧南瑜。 萧家下聘,给谁和谁下聘? 萧南瑜给姜沐言下聘? 萧南瑜睨了陆承彦一眼,收回视线全当他不存在。 “镇国公。”夏棣艰难露出一抹笑,还算客气的说道,“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相府,萧家这聘礼今日恐怕下不成。” 第129章 镇国公也冲夏棣笑, 态度却如盘山坚定,半点不退的说道: “确实,圣上的旨意是任何人不得出入相府,我今日也并非要为难夏统领, 我萧家任何人都不会入相府, 但人不进, 圣上的旨意并未说,聘礼也不能送进去吧?” “……”夏棣看着镇国公, 无言以对了。 旨意确实未曾明说,不能送聘礼入相府, 可、可这不能吧? 镇国公为了向夏棣表明, 他并非来搅局,还从怀里拿出一物,展示在夏棣的面前。 陆承彦顺势看去, 眸光狠狠一缩。 “夏统领,你看清楚, 这是订婚书, 我萧家长孙萧南瑜与姜家嫡长女姜沐言的订婚书,他们二人的亲事早已定下,萧家来下聘合情合理合章程。” 镇国公手中的订婚书,此刻在夏统领的目光中,红到刺眼。 夏统领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让萧家把聘礼送进去。 一旁的副统领见状, 上前在夏棣耳边耳语道: “统领,萧家军所向披靡, 不能得罪镇国公,他们执意要下聘就让他们下, 我即刻进宫禀告圣上。” 本就摇摆不定,又不太敢得罪镇国公的夏统领,沉吟片刻后轻轻颔首。 副统领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萧家诸人见他急匆匆离开,就算没听到他和夏棣说了什么,也猜到了他去何处。 镇国公却没想等他回来,订婚书一收,挥手示意将聘礼往相府送。 “镇国公。”夏棣却没让步,还拦在镇国公面前,道,“不如再等等?圣上若同意萧家下聘,我绝不拦着。” “夏统领此话好笑,圣上旨意已下,只不让任何人进出相府而已,夏统领是不识字看不懂旨意?还是脑子不好听不懂?这般不省心,竟还要圣上详细阐述一番?夏统领便是这般当臣子的?” 镇国公一连几个反问,惹得夏棣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据他所知,镇国公一贯低调,极少这么不给同僚面子。 今日对他这么不客气,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下这个聘了吧。 夏棣再次朝镇国公身后看了眼。 长长的喜庆队伍,这般惹眼,惹得巷子里其他家都探出头来张望。 若非决心已定,想必镇国公也不会高调至此。 非要在姜家出事的当头,火急火燎的来下聘。 夏棣想清楚镇国公今日必下聘的决心,也不想和他起冲突,反正副统领已经入宫说明情况了。 夏统领犹豫再三,让开了路。 大皇子下狱,燕帝醒后身体很虚弱,朝局动荡不安,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他还是别得罪太多人的好。 相府的门房,早在镇国公出现在门口时,就扒着门缝偷偷往外看了。 看到萧家几位主子身后的红箱红盒,又隐约听到下聘什么的,他赶紧去通知陆巧。 就在夏统领和一众亲卫军虎视眈眈的警惕目光中。 镇国公走上相府高阶,即将叩响相府大门之时,相府大门突然打开了。 朱漆大门一开。 众人便看到了门内的陆巧和姜沐言。 她们母女二人,眼尾都有些红,俨然哭过,但衣着皆整洁,发髻一丝不苟,丝毫不见相府即将倾塌的狼狈之态。 姜沐言原本在后院和陆巧,门房急匆匆跑来说,镇国公来到相府,让陆巧赶紧出去看看。 门房神色焦急,一副门外出了大事的样子。 陆巧不敢耽搁,姜沐言也忧心,便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姜夫人。” 镇国公看着不叩而开的朱漆大门,以及门内的陆巧,先唤了一声。 “镇国公。”陆巧缓缓施了一礼。 姜家出了再大的事,礼数也得周全。 跟在镇国公身后的萧震廷和萧南瑜父子,以及萧南源、萧南章几人,也朝陆巧行了一礼。 姜沐言见状,默默还礼。 “姜夫人,今日我是来下聘的。”镇国公开门见山道,“我萧家嫡长孙与姜家嫡长女的亲事早已定下,萧家却迟迟没来下聘,已然是失了礼数,还请姜夫人勿要怪罪。” 说完,镇国公拱手一礼,诚意致歉。 镇国公是真的觉得对不住姜家。 姜文櫆下狱,和萧家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萧以星和萧以舟这对双生子,萧家必须得护住姜沐言,不能让小娃娃没了娘。 还有姜文櫆,萧家自然也会想办法救。 陆巧看着镇国公,眼眶有些湿润。 姜文櫆和她说过,如果姜家真的出了事,萧家会设法保住姜沐言。 怎么个保法,自然是拿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做文章,将姜沐言从姜家拉出去。 可姜家真的出事后,陆巧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她忍不住想,万一萧家人不来怎么办? 姜沐言也得跟着姜家这艘船一起沉沦吗? 现在萧家人来了,在姜文櫆被带走的当天,他们就来了。 陆巧心里是感动的,感动于萧家人的信守承诺。 在姜家遭难的时候,能雪中送炭已是不易。 如此,她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入萧家,也能放心了。 “怎会怪罪,我该多谢镇国公府一门的信守承诺,不嫌弃我姜家境遇。” 面对镇国公的致歉,陆巧微微侧身不敢受他的礼,反过来亦是真诚道谢。 镇国公抬手示意陆巧不必感谢,更不必多言。 走到如今这一步,在镇国公看来,姜家和萧家的命运前途,已然紧紧绑在了一起,没有嫌弃不嫌弃一说。 陆巧转而朝萧南瑜看去。 萧南瑜忙朝她作揖。 “阿瑜。”陆巧唤着他小名,以长辈的姿态,眼含热泪语重心长的嘱咐着他,“往后,阿言就交给你了,望你好好待她,莫让她受委屈。” 萧家只是来下聘而已,还不是成亲嫁女,按理说,陆巧不该说这些话。 可她怕,怕她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所以只能趁着还能交代的时候,提前跟萧南瑜说上一说。 萧南瑜望着陆巧的泪眼,自是明白她的苦心。 “请岳母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待沐言,此生绝不负她。” 萧南瑜再行一礼,也提前喊陆巧为岳母,郑重其事的承诺道。 陆巧的眼泪再也绷不住,自眼角悄然滑落。 她快速抹了一下眼角,欣慰的点点头: “好孩子,岳母知你是个好孩子,定不会负了阿言。” 高阶之下的陆承彦看着他们,心里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6节 萧家今日来下聘,已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眼下姜沐言和萧南瑜还未成亲,萧南瑜竟然称呼陆巧为岳母。 关键陆巧还欣然应下了。 陆承彦看着萧南瑜,看着陪在萧南瑜身边的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还有萧南源、萧南章。 以及在姜萧两家长辈的示意下,抬进姜家大门的一件件聘礼。 陆承彦忽然就明白,他和萧南瑜的差距在哪里了。 姜文櫆下狱,姜家落难。 这时候给姜沐言下聘,或许真的能在姜家彻底倾塌之前,将姜沐言从姜家这座废墟里拉出来。 毕竟大燕有一条律法。 罪不及出嫁女。 赶在燕帝对姜家的处罚下来之前,将姜沐言娶进门,她便能虎口脱身。 萧南瑜有胆量有魄力,他不止敢做,他甚至还能请来自己的爹、祖父、兄弟给他撑腰,让萧家人帮他一起娶姜沐言。 陆承彦望着站在相府门槛外的萧南瑜。 他开始扪心自问。 那他呢? 他有胆量有魄力,敢在这时候娶姜沐言吗? 陆承彦在心里的回答是肯定的。 他敢,他有这个胆量,他也有这个魄力。 可陆家有谁支持他吗?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他一个人,他连像样的聘礼都凑不齐。 更遑论在姜家事发的当天,就抬着这么聘礼来下聘。 匆促之间,萧南瑜如何能备齐这么多聘礼? 这些聘礼,萧南瑜早就准备好了吧? 陆承彦在心里自嘲一笑。 就算他也能备齐这么多聘礼,恐怕他下聘时还没走到相府,就被陆家人给拦在了半道上。 陆承彦天资聪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 他从未羡慕过谁,就算年龄相当、天潢贵胄的几位皇子,他也从未羡慕过对方的身份地位比他尊贵。 可今日,他看着萧南瑜,突然就心生羡慕了。 他羡慕萧南瑜出身在萧家,有通情达理的家人,有不论他做什么都支持他的家人。 相府名声不好。 相府落难之际,萧南瑜要娶姜沐言,萧家人竟全都同意他娶了。 不止同意,还很支持的前来下聘,帮他达成心愿。 陆承彦一贯冷沉的黑眸里,有羡慕也有悲痛,黯然失色的不忍再看。 他闭了闭眼。 站在相府高阶之下,不愿离去,却又没勇气没颜面踏上高阶,走到姜沐言的面前。 或许。 姜沐言选择萧南瑜是对的。 此时的相府大门口,很热闹,却也很安静。 在亲卫军警惕的目光中。 一件又一件聘礼,从高高的门槛抬了进去。 门槛外的萧家下人往里递,门槛内的姜家下人接,接了继续往里抬。 有序的忙碌中,相府内没有一人抗旨出门,萧家的几位主子以及下人也没有抗旨入内。 姜沐言和萧南瑜站在门槛内外,两人隔着高高的门槛低声说着什么。 “言言,婚书已经互换,出门前我们也已翻过黄历,明日的日子也还不错,我祖父的意思是必须尽快成亲,我娘已经在镇国公府张灯结彩贴囍字了,我明日一早便来迎亲。” 姜家倒台事出突然,但宋令贞早在梨园看到双生子之后,就开始暗地里筹备聘礼、成亲的事宜了。 所以对宋令贞而言,张罗萧南瑜的婚事,其实也不算太慌乱。 姜沐言看着柔声轻语的萧南瑜,纵然有心理准备还是惊了一下,杏眸微睁道: “我们明、明日便成亲?” 第130章 萧家突然来下聘, 姜沐言有些意外,但也还好。 可明日成亲这件事,就真的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姜家出事,她知道她和萧南瑜应该很快就会成亲, 却也没想到会这么的快。 今日下聘, 明日成亲。 这恐怕是大燕朝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桩婚事了。 “嗯。”萧南瑜肯定点头, “岳父已经下狱,圣上对他和姜家的处罚随时都有可能下来, 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越快成亲越好。” 若非成亲还有诸多事宜要张罗布置, 萧南瑜恨不得他现在不是下聘, 而是来迎亲直接接走姜沐言。 可纵然有婚书也下了聘,要将他的准未婚妻从相府接出来,还是得宫里那位点头。 萧家今日下聘走这一遭。 一是为了走三书六聘的章程。 二则是为了提前让燕帝知晓, 萧家要娶姜沐言的决心。 至于明日萧南瑜能不能顺利接走姜沐言,此事镇国公让萧南瑜不用操心, 明日上朝他会解决。 姜沐言也明白, 萧家急匆匆下聘是有道理的。 要想保住她,自然得快之又快。 眼下只是她爹爹被下狱,姜家家眷还相府,若姜家家眷也被下了狱。 去大狱里迎亲也不太好看。 成亲是喜事,可姜家出了这样的事,姜沐言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镇国公和陆巧在一旁商量着明日成亲之事。 她和萧南瑜在这边低声耳语。 说话间, 姜沐言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视线越过抬聘礼的萧家下人, 看到了高阶下方的一抹熟悉身影。 相府大门初打开时。 门外就站着镇国公和萧南瑜几人,他们身后是数不清的萧家下人和聘礼, 两侧又有两排神情肃杀的亲卫军。 那会儿姜沐言没看到高阶下的陆承彦。 眼下突然看到陆承彦,她微微惊讶。 陆承彦怎么在外面? 他什么时候来的? 萧南瑜顺着她惊讶的目光,回头看到了还未离去的陆承彦。 他剑眉当下便沉了沉。 这人怎么还没走。 陆承彦的注意力一直在姜沐言身上。 见她看向他,他眸光微动了动,却没有走上前和她打招呼,只隔着一箱箱往相府抬的聘礼,沉默的和她对视着。 姜沐言看着眉目冷凝又沉默的陆承彦,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陆承彦不可能。 以前她刻意避开他,今日突然发现,不用再刻意避开,她与他也已相隔千里,此生绝无可能了。 萧南瑜看看姜沐言,又看看陆承彦。 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那沉默对望的眼神,依然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泡泡。 萧南瑜心里同样很清楚。 如果没有他,姜沐言和陆承彦会是青梅竹马琴瑟和鸣的一对。 “言言……” 萧南瑜轻声唤着姜沐言,语气里有着一丝丝的委屈与幽怨之感。 陆承彦一出现,她眼里就看不到他了吗? 姜沐言轻眨了眨眼,不再看向陆承彦,目光落回萧南瑜身上。 待看到他脸上的幽怨之色,她不由觉得好笑。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瞎想什么呢?” 萧南瑜是吃醋了吗? 她也没干什么,就突然看到陆承彦,惊讶了一瞬而已。 他的醋坛子这就打翻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7节 “我没瞎想什么,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她看到陆承彦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萧南瑜很想知道。 姜沐言望着他直勾勾盯着她的严谨神色,抿了抿唇,还是回答了他。 “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蓦然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她站在沧海这一头,陆承彦站在遥不可及的彼岸。 谈不上是遗憾或是其他,只是突然有些感慨。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彻底分道扬镳了。 萧南瑜盯着姜沐言看了半晌,忽然问: “你后悔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脚下隔着一道高高的门槛,又有亲卫军在一旁把守,看似你出不来,我进不去,可两人之间也只有一道不低头就看不到的门槛而已。 两人被传递聘礼的两府下人挤到门框边,却似圈出了一小方天地,站立的身姿离得很近。 门槛内外的两双脚,亲近到祥云绣鞋与鹿皮靴子的鞋尖都抵着门槛了。 “……你又在想什么?”姜沐言惊愕了一下,才领悟到萧南瑜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指什么,顿时好笑又好气,“我没后悔,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她和陆承彦早就结束了。 不管陆承彦是怎么想的,可在她这里,很早之前就已经断干净了。 都走到这一步了,萧家都来下聘了,萧南瑜竟还担心她会和陆承彦跑? 她看着像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 “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我自己没信心。” 萧南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悄悄牵起她的手,紧紧握着。 两人初时在云雀楼。 一切只因让他乱了阵脚的双生子。 那时的她,有一个青梅竹马即将定亲的表哥。 这样一个开端对萧南瑜很不利,陆承彦又太过优秀,是以他心里对陆承彦一直很防备。 姜沐言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安抚般反握了握他的大手。 他们两人躲在门框边说悄悄话。 萧南源和萧南章则指挥着萧家下人,井然有序的将聘礼抬进相府。 朱漆大门另一侧的门框边,则是陆巧和镇国公、以及镇国公世子萧震廷。 “镇国公,聘礼不必如此这么多,意思一下就行了,您带回去一些吧。相爷说过,姜家最好的结局是抄家流放,聘礼今日送入相府,或许明日就该充入国库了,萧家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若是往日,陆巧自然不会嫌萧家给的聘礼太多,可她现在看着流水似的聘礼被抬入相府,只觉得白白打了水漂。 “姜夫人此言差矣。”镇国公摆摆手,义正词严道,“镇国公府的嫡长孙下聘娶妻,就这个规格,不管姜家是鼎盛还是落魄,我萧家绝不会委屈了还没过门的孙媳。” 陆巧看着郑重其事的镇国公,说不感动是假的。 有镇国公这句话,待姜沐言嫁入萧家,想来也不会受委屈,她便可安心了。 在萧家的聘礼堆满了相府的院子时。 萧家给姜家下聘,萧南瑜明日便要迎娶姜沐言一事,也以雷霆之速传开了。 萧家人离开相府,相府的朱漆大门重新关上之时,姜沐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相府高阶之下已然没有了陆承彦的身影。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 相府大门一关。 姜沐言看着满院子红彤彤的喜庆聘礼,眼泪却涌了出来。 “娘。”姜沐言拉住陆巧的手,泪水止不住的流,“女儿不孝,姜家出事,我却要在危难关头弃父母而去。” 她也是今日才知,原来姜文櫆早就私下和镇国公说好。 一旦姜家出事,就提前让她和萧南瑜成亲,为的自然是不让她被连累。 她知这是父亲疼爱她,可这时候出嫁,让她如何安心。 “傻孩子!”陆巧先是低声训斥姜沐言,继而也双眸含泪的安抚她。 “你说什么傻话?能在姜家危难之时将你嫁出去,娘和你爹爹都感到欣慰,不会让你跟着我们受苦。” 她这么说,姜沐言的泪反倒流得更凶了。 “你爹爹的事,你也不用忧心,你爹爹早就知晓会有今日的下场,他和我说过,他不后悔。” 陆巧安慰着姜沐言,也安慰着自己。 她看着偌大的相府,想到和姜文櫆深谈的那一夜,想着像是在交代一桩桩后事的姜文櫆,强忍着内心里的悲伤,缓缓道。 “你爹爹官声不好,他为相十年,骂他权臣贪官的声音从未停歇过,可他说,寒窗苦读数十年,当一天官便造福一方百姓,哪怕骂名无数,他扛得住。” “他说入仕二十载,对不起的唯有家人,我们无辜,他获罪我们却得陪着他吃苦。相府从不缺银两,他说是对家人的补偿,他得势时我们荣华富贵,有朝一日我们因他吃罪,也不至于一日也未曾享受过。” …… 泪眼朦胧的姜沐言,看着喃喃自语般的陆巧,仿佛看到疼爱自己的爹爹在跟她说话,一再压抑的她再也忍不住低低哭出声来。 她爹爹官声很差,骂名很多。 可她知道,就算她爹爹不算一个好官,也绝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坏。 这一日的大燕京城,注定不太平。 相府庶女姜兰芝嫁入宋府一事,本不算什么大事。 可她前脚刚出嫁,姜文櫆后脚就被抓,这就是大事了。 天还没黑,又传来姜文櫆被下狱的消息。 一日之内相府从喜事到……也不能说是白事,反正相府眼看着是要倾塌了。 结果天还没黑呢。 就又传来镇国公府大张旗鼓的抬着无数聘礼去姜家下聘。 镇国公府这一出闹得,可谓是让大燕朝臣都坐不住了。 萧家这是什么意思? 要和姜家共沉沦? 没有人知道镇国公府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明白镇国公到底要搞什么。 镇国公府。 急匆匆从娘家回来的二夫人肖氏。 一入府便看到萧家下人忙忙碌碌,挂红绸的挂红绸,贴囍字的贴囍字。 “这是在干什么?”肖氏随手抓住从身旁匆匆走过的小丫鬟,“我听闻公公出府了?还敲锣打鼓带着许多物件儿?” 小丫鬟手上捧着待张贴的一沓大囍字,恭敬但语气很快的解释道。 “回二夫人,国公爷是去姜家下聘的,世子夫人说,明日大公子要娶姜家大小姐,现在阖府上下都忙着张罗婚事。” 小丫鬟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忙着去贴她的囍字。 肖氏呆愣在原地。 下聘? 阿瑜明日娶妻? 娶的还是姜沐言? 姜家不是出事了吗?这当头去娶姜家女儿郎? 她公公是疯了吧? 第131章 肖氏在门口呆愣了好一会儿。 她心口处有些慌, 觉得不是公公疯了就是她疯了。 今日她一早便回了娘家。 上午在娘家听说姜文櫆被押进宫,相府还被亲卫军围困。 她觉得跟萧家和娘家无关,自然也就跟她无关,感慨了几声就没怎么在意, 继续待在娘家。 结果下午启程回萧家时, 听娘家下人说。 镇国公领着儿子、孙子出门, 还带着很多聘礼,好像是要去谁家下聘。 肖氏问了一下没问出什么来。 回府时她还在想, 应该是下人听错看错了。 萧家年岁稍大的儿郎们,除了萧南瑜, 其他的都定亲了。 镇国公亲自去下聘应该是替萧南瑜下聘。 但萧南瑜的妻子人选一直没定下来, 她也没听宋令贞提过看中了谁家女儿,怎么可能突然去下聘。 结果回到镇国公府,肖氏才发现。 镇国公不止去下聘了, 萧南瑜还明日就要成亲了。 “我不过离府一日,这家怎么就天翻地覆了?” 肖氏惊愕不已的望向四周, 红绸红囍字红灯笼, 这是真的,不是开玩笑。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8节 “到底是怎么了?我的天呐,大嫂呢?大嫂在哪里?” 惊愕过后的肖氏,提起裙摆就大步往前去找宋令贞。 肖氏在萧南瑜的云开院见到了宋令贞。 云开院吵吵嚷嚷的,仆妇和丫鬟们忙得脚不沾地。 宋令贞站在廊庑下,指挥下人装扮院子以及萧南瑜的新房。 只有一天的时间, 虽然仓促,可宋令贞不想委屈了自己儿子儿媳, 萧南瑜成亲她还是想全力办好。 “大嫂。” 肖氏穿过院子来到宋令贞面前。 “二弟妹,你回来了, 正好,你去前厅帮忙看顾一下,前厅我还没来得及去看。” 宋令贞一转头看到肖氏,不待肖氏开口就先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 时间太急了,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萧家的请柬还未写,更还未送出,还有喜宴上的席面,别说菜品还未定下,连各种菜都还未采买回来,以及其他种种,要张罗之事太多太多了。 三夫人梁氏、四夫人林氏已在宋令贞这里领了差事,各自忙活去了。 肖氏再不回来,宋令贞也要抽出一个丫鬟去请她回来帮忙了。 宋令贞很忙,可肖氏很急,一把抓住她手腕追问道: “大嫂,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萧府要办喜事了?我听说公公去下聘了?给谁下聘?姜家?” 虽然小丫鬟告诉了肖氏,可她还是不太敢相信,急于从宋令贞口中得到真相。 宋令贞见肖氏一头雾水的样子,这才恍然她可能还不知道。 “对,公公去姜家下聘了,阿瑜明日就成亲,娶姜家大小姐姜沐言。” 宋令贞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告知肖氏。 肖氏嘴巴微张,纵然第二次听,她还是被惊了一下的。 “可是大嫂。”肖氏顿觉自己心跳有些快,她飞快看了眼四周,凑近了宋令贞一些,小声道,“姜丞相不是下狱了吗?我们家这时候去下聘要娶姜家女,会触怒天子吧?” 萧南瑜要娶何人,肖氏只是一个婶婶,无权左右,她也没想置喙什么。 她只是被震惊到了,且这门婚事,明眼人一看就知不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不明白萧家为何要这样做。 且镇国公还亲自去下聘了。 公公难道不知,他这一去,萧家很有可能会被姜家拖下水吗? 天子一怒,萧家怎么办? 宋令贞看着肖氏,到了这种时候,有些事也没必要瞒着了。 “二弟妹有所不知,姜丞相会下狱,本就与我们萧家脱不了干系。说起来,是萧家军连累姜丞相获罪下狱的,若没姜丞相,萧家军存活不到现在,是萧家对不住姜家。就算姜丞相无所托,能有机会救出姜家女,我们萧家也必须救。” 得知双生子的存在后,宋令贞在数个夜里转辗反侧,无法入睡。 她夫君镇国公世子萧震廷也如此。 他们都清楚,在双生子口中的萧家,有朝一日满门上了断头台。 在燕帝的雷霆手段下,萧家满门忠烈无一人存活,连女眷幼儿都不能赦免。 萧家军只认萧家人,燕帝自然也容不下不认他这个君主的军队。 在萧家血脉被屠杀殆尽的那一日,萧家军也就不复存在了。 前世的萧家,虽然最终的结局惨烈无比,可若没有姜文櫆,没有了萧家军撑腰的萧家,满门上下只会死得更早。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萧家满门以及萧家军数十万将士,都得记姜文櫆的恩。 肖氏看着严肃凝重的宋令贞,难掩震惊之色。 竟是萧家和萧家军连累了姜文櫆。 肖氏一点都不怀疑宋令贞话语里的真假。 宋令贞没必要诓骗她,更没必要拿自己儿子的婚事开玩笑。 且镇国公是亲自去姜家下聘的,若非姜家对萧家情深义重,镇国公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氏信了宋令贞,可对内里详情却还是一无所知。 “眼下没时间和你详谈,二弟妹,你快帮忙张罗阿瑜明日的婚事,此乃我相府最紧要之事,务必尽力做到最好。” 宋令贞和肖氏说话间,又有嬷嬷前来和她请示喜宴细节。 肖氏见她忙得晕头转向,当下也不再追问,心里却还有些忐忑的说道: “大嫂,那、那我去前厅看看。” “去吧。”和嬷嬷说话的宋令贞,抽空回了肖氏一句,又继续叮嘱起了嬷嬷。 肖氏见宋令贞说着说着和嬷嬷走了。 她人其实还是有些懵的。 姜家倒台,竟和萧家有脱不开的干系。 可她懵归懵,看着云开院里忙忙碌碌的奴仆,她冷静下来定定心,转身也急匆匆往前厅去了。 偌大一个镇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一个后宅妇人也不懂朝堂之事。 既然镇国公同意萧南瑜娶姜沐言,那便娶了。 她就算不懂却也不能添乱,先帮忙办好明日的婚事要紧。 萧家整座府邸,因为突如其来的喜事,可谓忙翻了天。 就连早已交出中馈,不太管事的萧老夫人,都跟着忙碌了起来。 甚至一直在紫藤苑里,专门照料双生子的胡嬷嬷几人,也都出来帮忙张罗起了婚事。 热火朝天的镇国公府,最清闲最安静的地方成了紫藤苑。 紫藤苑的院门开了又关。 翠柳提着一竹筐红彤彤的物件儿进来。 萧以星和萧以舟在院中撒欢,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些。 翠柳、红柳和两个小厮原先一直在梨园。 前些日突然被带到镇国公府,还被萧老夫人细细审问了一番。 萧老夫人觉着他们还算老实本分,也忠心,便将他们安排在紫藤苑,继续照料双生子。 当小厮搬来梯子,几人开始在紫藤苑里挂红绸、红灯笼的时候。 萧以星和萧以舟终于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翠柳,为何挂红灯笼?过年还早着呢。” 萧以星见小厮爬上梯子挂红灯笼,大大地眼睛里盛满了疑惑,询问着离她最近的翠柳。 她知道过年要挂红灯笼。 可这年才过完没多久,红灯笼怎么又挂上去了? 翠柳低头看可可爱爱的小主子,脸上笑容绽开,开心回答道: “小主子,公子和小姐要成亲了。” 翠柳原以为,梨园的主子就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和小姐。 这两日她才知晓,公子竟然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小姐竟然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这可把她吓得不轻。 不过好在,她现在和在梨园一样照料两个小主子,除了镇国公府规矩严一些,好像和以前差别不大。 还有令她震惊却又不敢打听的。 刚才胡嬷嬷把竹筐交给她,让她把紫藤苑好好装扮一番,还说明日公子和小姐要成亲。 翠柳觉得很不可思议。 两个小主子都五岁了,公子和小姐竟然还没成亲? 可不懂,也不敢问。 “谁?我爹爹和娘亲要成亲了?”萧以星干净澄澈的大眼睛瞬间亮晶晶的,目光灼灼的盯着翠柳追问,“是真的吗?他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是的。”翠柳见萧以星高兴,她也很高兴的肯定道,“胡嬷嬷说的,肯定不会有假,公子和小姐明日就要成亲。” “啊——” 萧以星开心到一蹦而起,蹦蹦跳跳的朝萧以舟跑去。 “哥哥!爹爹和娘亲要成亲了!明日成亲哦!”她好开心哦。 萧以舟也听到了,他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太好了,爹爹终于能把娘亲娶回家了。” 被萧以星拉着手的萧以舟,也跟着她欢快的跳了起来。 姜沐言和萧南瑜,萧以舟是真的开心。 可开心至于,他心底深处又有一丝小小的低落。 他隐隐有所感,爹爹和娘亲一成亲,他可能差不多就要离开了。 萧家张灯结彩,欢天喜地。 京中其他大臣府上,可就没这么高兴。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29节 有人摸不着头脑,有人觉得此事蹊跷,恐怕不简单。 还有人觉得很愤怒,比如陆府。 “谁下聘?萧家去姜家下聘?谁要娶谁?” 万氏和陆如纪在前堂,听到管事来报,难以置信的连连追问了起来。 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取消后,姜沐言这个名字在陆府几乎成了禁忌一样的存在。 但此事太大,管事看着急切的万氏,还是如实回禀道: “夫人,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还有三位萧家公子一起去的相府,聘礼流水似的往相府送,听说是替萧家大公子下的聘,要娶姜家大小姐。” 万氏先是震惊不已,继而蹭的一下站起身,怒火飙升道: “萧南瑜要娶姜沐言?竟是萧南瑜要娶姜沐言!我就知道,他们早就有一腿了!” 第132章 当初在相府, 她替陆承彦退亲的时候,就发现姜沐言和萧南瑜眉来眼去的。 眼下姜家都倒大霉了。 萧南瑜还飞蛾扑火一样执意要娶姜沐言,这不正是感情深厚,情比金坚的体现? 若非早就有一腿, 谁会在这种时候娶姜沐言。 “我就知道姜沐言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子, 她和萧南瑜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还来耽误我儿子,简直可恶!” 万氏想到一心扑在姜沐言身上的陆承彦, 又心疼又替他不值。 和万氏的震惊与愤怒不同。 陆如纪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萧家向姜家提亲, 这做法目的很明确, 显然是萧家想要保住姜沐言。 可陆如纪想不通萧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家图谋什么? 这时候下聘,傻子都知道是自寻死路。 镇国公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陆如纪想不明白,但越想越觉得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他隐隐觉得, 继大皇子逼宫被下狱后,朝局还得再乱上一波。 陆如纪一语不发, 万氏越想越生气的数落姜沐言时。 她一抬头, 看到了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的陆承彦。 万氏心里一咯噔,疾步往外走。 “阿彦?你出府了?你去了何处?不会是去了姜家吧?” 姜家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他可不能自投罗网的牵扯进去。 面无表情的陆承彦,涣散的眼神缓缓聚焦到万氏脸上。 她很急切,很担忧他的样子。 “娘,你真的关心我吗?”陆承彦忽然问。 “娘当然关心你了,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关心你关心谁?” 万氏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陆承彦看着她不作假的关切模样, 又看看厅内一脸沉肃的陆如纪,却是自嘲一笑。 若非万氏执意退亲, 若非万氏以死相逼。 陆承彦觉着,就算有从天而降的双生子横插一脚,他和姜沐言也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可万氏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孝道压在他头上,令他寸步难行。 “娘,希望此生亲情缘尽,若有来世,我不想再做你们的儿子了。” 陆承彦的声音很轻很轻,轻飘飘的有气无力般,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可万氏听到了。 她眼睛一下大睁,震惊无比的看着陆承彦。 陆承彦却不再看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阿彦?”万氏心慌的唤他,他脚步未停,她急得拔高音量,“阿彦!” 陆承彦仍旧没回头,没停止离开的步伐。 万氏望着他一步步离开的冷寂背影,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的看着,却没有追上去。 不可能的。 一定是她听错了。 对,肯定是听错了。 萧家大张旗鼓的去姜家下聘,聘礼还都顺利送进了相府,震惊了整个京城不说,各朝臣勋贵也都在等宫里的反应。 可他们等到天都黑了,宫里一直没反应。 这一夜。 因为姜文櫆下狱,萧家下聘之事,满朝臣工没几个能睡得着的。 萧南瑜第二日要娶姜沐言,那些收到了喜宴请帖的各家府上,更是犹如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姜沐言还被关在相府不得出入。 萧家的喜宴,明日能有新娘子吗? 他们要不要去祝贺? 许多朝臣纠结了一夜,也没下定决心。 第二日上朝。 燕帝自昏迷清醒后,身体还一直很虚弱。 他坐在龙椅上,面色苍白双眼乌青,连往日的龙威都弱了许多。 今日早朝,最重要的一件事是给姜文櫆定罪。 昨日三司会审,根本没费什么力,姜文櫆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什么罪都招了。 许多人听到风声,知道姜文櫆贪污了巨多银钱,但具体怎么回事,他们还不知道。 一向看不惯姜文櫆大权在握的马御史,怀里揣着奏折,准备狠狠参姜文櫆一本。 像姜文櫆这种贪官污吏,早该踢出大燕朝廷了。 早朝进行的差不多时,燕帝咳嗽了几声,又喘了好一会儿。 殿内一片安静,燕帝虚弱的身体,让不少朝臣担忧不已。 燕帝有些坐不住了,他抿了口茶又缓了缓,望向一直低着头的刑部尚书,中气不足的声音暗含怒火的说道: “郑爱卿,奸臣姜文櫆审得如何了?” 燕帝一开口,直呼姜文櫆是奸臣,他的态度如何,一眼明了。 郑尚书自昨日审案开始,紧锁的眉头就一直没舒展过。 燕帝询问,他不得不出列回答。 “禀陛下,罪臣姜文櫆已认罪。”郑尚书道。 “郑大人,奸相到底所犯何罪?你快说与我们听听。” 马御史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姜文櫆为官这么多年,要说谁弹劾他最多,马御史当之无愧。 马御史是言官。 是两袖清风的硬骨头清官。 他最看不惯姜文櫆这等一手遮天的权臣。 可以说马御史是姜文櫆的死对头,逮着姜文櫆的一点小辫子就使劲儿弹劾。 可他弹劾了这么多年,燕帝对姜文櫆一直宠信有加。 眼下,燕帝终于不喜姜文櫆了,马御史自然要上赶着头一个弹劾他。 郑尚书看了眼迫不及待要落井下石的马御史,紧锁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郑爱卿,奸臣所犯之罪,你一五一十道出来,让我大燕满朝文武百官看看,姜文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奸臣!” 燕帝怒不可遏的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镇国公站在武官最前,脊背挺直,两鬓斑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燕帝的命令,郑尚书不敢忤逆。 他悄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镇国公,心下叹了口气,慢腾腾的拿出一本折子。 折子上所书,皆是姜文櫆的罪行,长长一大串。 “太康六年,安州旱灾,户部刘侍郎及安州胡知州等贪墨赈灾粮,时任丞相的姜文櫆,派人假扮流民暗中杀害知州、知县等七人,户部侍郎于一月后莫名暴毙,姜文櫆坦言是他所为。” 郑尚书刚念完姜文櫆的第一条罪状,满朝皆惊。 暗杀朝廷命官,姜文櫆竟敢这么大胆。 且他在太康六年就敢这么做了,十年前他也才当上丞相没多久,竟就敢狂妄至此。 一时间,满朝文武后背发寒。 往日得罪过姜文櫆的,更是心惊胆战,顿觉自己还能活到现在,是否是姜文櫆高抬贵手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0节 “陛下!”马御史踏步而出,满腔怒火直往头顶上冒。 “姜文櫆目无王法,连身为同僚的朝廷命官都敢下杀手,手段残暴令人发指,罪大恶极绝不可饶恕,该治他一个五马分尸之罪!” 燕帝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郑尚书看了眼求给姜文櫆治罪的马御史,他捏着折子的手紧了紧。 姜文櫆暗杀朝廷命官,确实罪大恶极。 可马御史是不是忽略了,姜文櫆为什么要杀他们? 在议论纷纷的交头接耳中,郑尚书清了清嗓,继续念了下去,声音比刚才更为洪亮。 “经查实,刘侍郎、胡知州等为官时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他们死后,姜文櫆从他们家中搜罗出金银钱财共计三百余万两,姜文櫆将这笔钱送至工部修广安河。” 一语毕,朝臣再惊。 三百余万两! 刘侍郎等人竟然贪了这么多钱! 但这些钱送到哪里?干什么了? 姜文櫆肆意暗杀朝廷命官,搜刮来的钱拿去修、修河了? 漫谈寂静中,工部尚书低着头出列,低着头对燕帝行礼,跟满朝文武道: “禀陛下,太康六年,下官任工部主事,负责修广安河,河修到一半户部拨不出银子,是姜丞相送来了这笔钱,广安河才顺利修好。” 燕帝面色不太好看。 昨天姜文櫆在他面前,承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他知道姜文櫆贪污了很多银子,却不知道姜文櫆贪了银子是做什么去了。 当时他怒火攻心,关心的只有姜文櫆和镇国公暗中联手一事,根本就没问姜文櫆银子的事。 马御史不可置信的看着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和姜文櫆走得不算近,他一直都不知道工部尚书是姜文櫆的人。 难怪工部尚书升官这么顺利,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姜文櫆杀了朝廷命官得来的三百多万两银子,全拿去修河了? 他贪污得来的银子,没留下自己用? 众人的想法和马御史差不多,皆震惊于银子的用途。 国库没银子修河,竟是姜文櫆找来了银子修河,这件事他们都不知道。 各有所思的震惊中。 只听郑尚书高昂的声音继续念: “太康八年,萧家军被克扣军饷,无冬衣冬粮过冬,姜文櫆私自扣下修建行宫的银两拨给边疆战士,给萧家军补上了冬衣冬粮。” 郑尚书话落,各朝臣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镇国公身上。 只见镇国公稳如泰山的说道:“确有此事。” 众朝臣再吸一口凉气,不少人都联想到了镇国公亲自去姜家下聘之事。 在满朝心惊,燕帝面色阴沉的气氛中。 三皇子似乎是最淡定的一个,他甚至轻轻扫了扫袖子上并没有的灰尘,抬眸朝自己父皇看去。 郑尚书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一条条的念。 念姜文櫆所犯之罪,也念姜文櫆为大燕朝所做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 姜文櫆欺上瞒下,背着燕帝所犯下的罪为真,可他为千疮百孔的大燕朝修修补补也为真。 原本怒不可遏,恨不得将姜文櫆大卸八块的马御史,听到最后,他义正言辞的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姜文櫆确实做了很多大逆不道,目无王法之事。 可他也做了很多为国为民的实事。 修河、赈灾、斩杀贪官污吏等等,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的事他做了不少。 “太康十四年,驻守边关的萧家军与蜀国起了冲突,然萧家军军饷又被克扣,将士一日一餐无力抗敌,姜文櫆将修建皇陵的银钱拨给数月不曾发响的萧家军。” 郑尚书还在念,满朝文武无一人再出声。 第133章 燕帝手中的奏折狠狠往下一砸, 折子不偏不倚,砸在了郑尚书的脚下。 郑尚书的话音也跟着一停。 燕帝乌青却喷火般的双眸,怒气冲天的怒视着他。 只说姜文櫆私挪修皇陵的银钱给萧家军就可以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你是不是也觉着朕是个昏君!” 燕帝怒斥着郑尚书。 郑尚书这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样子, 哪里像在念姜文櫆的罪行? 他分明是变相在给姜文櫆求情! 看看满朝文武百官, 现在一个个鸦雀无声, 哪里还有一开始要给姜文櫆治罪的强硬姿态? 燕帝看着郑尚书,就仿佛在看昨日的姜文櫆。 姜文櫆暗杀贪官他可以不计较, 纵然他贪污了多少银钱,他也可以不计较。 可姜文櫆明知镇国公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竟还敢在他打压萧家军之时, 暗地里相助萧家军。 且萧家军每次相助萧家军,不从贪官污吏上下手,一门心思在他身上割肉。 他克扣萧家军军饷, 姜文櫆就克扣他修行宫的银子。 他再克扣萧家军军饷,姜文櫆竟敢挪他修皇陵的银钱。 昨日他大怒, 质问姜文櫆: “姜文櫆, 在你眼中,朕不如镇国公重要?朕的皇陵、朕的行宫不如镇国公重要?朕是天子!朕全天下最重要!还是你想告诉朕告诉天下人,朕是个昏庸无能的昏君?要你个奸臣来匡扶天下万民?” 他怒火滔天,姜文櫆却只规规矩矩的回答了他三个字。 “臣不敢。” 燕帝差点被气吐血。 他哪里不敢了? 他什么都敢! 燕廷文武百官,燕帝最信重的便是姜文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姜文櫆竟敢在背后捅他一刀。 姜文櫆是不是不知道, 他的丞相之位,他手中的权柄都是他赋予他的! 被自己最宠信的重臣背叛, 还是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背刺自己,燕帝昨日气到差点直接要了姜文櫆的脑袋。 燕帝昏君二字一出。 郑尚书吓得跪了下去, 其余官员也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臣不敢!”郑尚书高呼道。 “朕看你敢得很!”燕帝怒指着郑尚书,气到颤抖的手指又扫过百官,“你们也一样!” “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朕是个昏庸无能的昏君!” “咳!咳咳——” 帝王一怒,无数官员心惊胆颤,后背发寒,可燕帝怒完却是咳嗽不止。 巨大的咳嗽声,似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任谁都可以看出,燕帝的身体非常不好,整个人也比他昏迷之前瘦了一大圈。 “陛下,臣等万万不敢。” “陛下乃圣主明君,与昏庸断断然牵扯不上关系。” “陛下保重龙体。” “陛下……” 一时间,在燕帝的咳嗽声中,有官员求饶,有官员拍马屁,也有官员关心燕帝的身体。 殿内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 燕帝的怒火在咳嗽中消耗完,当他缓过来不再咳嗽时,人也虚弱到没力气生气了。 马御史跪在地上,见燕帝情绪平复下来,他内心挣扎良久,叩首道: “陛下,姜丞相罪恶滔天,确实罪该万死,可他亦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也为天下百姓做过不少实事,纵然功过不能相抵,也请陛下饶他一命。” 今日上朝之前,在马御史心中,姜文櫆是个大贪官,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可郑尚书念完一纸罪状,马御史的内心动摇了。 大奸大恶的姜文櫆贪了吗? 贪了。 可他贪的银钱全用在了利国利民上。 不止马御史内心动摇,许多朝臣也心绪复杂。 然而。 马御史不替姜文櫆求情还好,他一求,燕帝的怒火又噌噌噌往上冒。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1节 替姜文櫆求情,不就是变相骂他是昏君? “你、你!”燕帝颤抖的手指着马御史。 众朝臣以为他要大骂马御史,却听他话锋一转,杀气腾腾的下旨: “将姜文櫆斩首示众!今日便拉出去砍了!” 一语出,群臣皆惊。 “陛下息怒!”镇国公跪下求情。 “息怒啊陛下!”马御史也跟着大喊。 “陛下三思,姜丞相纵然有罪,可他亦有功,求陛下网开一面。” “陛下……” 犹如石子丢进了平静湖面一样,燕帝要杀姜文櫆之心,激起了无数涟漪。 二皇子看着跪地求情的大半数朝臣,心里没触动是假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上朝会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姜文櫆手握重权,朝中看不惯他的人很多。 可现在,就连往日攻讦他权柄太大,一手遮天的死对头马御史,竟也跪下为他求情。 二皇子今日也明白。 姜文櫆是权臣奸相,却也是肱骨之臣。 可燕帝要杀姜文櫆,二皇子不认为有错。 若他坐在龙椅上,他也容不下姜文櫆这样的丞相。 臣子就该要有臣子的样。 身为臣子,不能为君王所用就算了,竟还敢阳奉阴违悖逆君主,该死。 燕帝看到这么多人给姜文櫆求情,气得又猛咳了起来。 咳到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燕帝虚弱不堪,咳着咳着体力不支,眼一闭竟昏了过去。 刹那间,一众太监与朝臣都慌乱了起来。 “御医!快宣御医!”大太监大声喊着。 燕帝被抬去了偏殿。 还跪在地上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担忧。 “陛下是被气晕了吗?”有人小声道。 因为燕帝再一次昏迷,早朝没法继续上,姜文櫆的罪名也跟着搁置。 退朝了,官员们交头接耳的走出大殿。 也有一些重臣如马御史,便留了下来,想知道燕帝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了。 镇国公也没有离开。 二皇子审视着镇定如泰山的镇国公,忽然道: “国公爷,听闻萧府今日娶亲,国公爷不回去出席自己孙儿的喜宴吗?” 三皇子眉心微动,朝二皇子看去。 二皇子这话,阴阳怪气的。 都知道萧府要娶亲了,还能不知道萧南瑜要娶谁? 姜沐言现如今被困在相府,没有燕帝下旨,姜沐言可不出了相府。 “殿下,我孙儿要娶姜家女,还未来得及向陛下讨个口谕,放我孙媳出相府。” 面对不怀好意的二皇子,镇国公倒是坦诚,将自己的目的悉数道出。 二皇子没想到镇国公一点也不隐瞒,竟一问就直言相告了。 他这般坦诚,二皇子倒是不好再阴阳怪气了。 “国公爷,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父皇对姜家印象极不好,你们萧家娶谁不是娶,又何必蹚这个浑水?” 二皇子一副好心好意,好言相劝的姿态。 三皇子在心里冷哼一声,懒得去看二皇子惺惺作态的模样。 这水已经够浑了。 就是萧南瑜不娶姜沐言,在燕帝心里,萧家和姜家也是撇不清的。 别人看萧家,只觉得萧家糊涂。 不把姜沐言娶进门,萧家还是有可能全身而退的,一旦萧家将姜沐言娶进门,燕帝绝对不会放过萧家的。 可在三皇子眼中,萧家如此做法,倒令人钦佩。 自古便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臣不太明白二殿下所言,我孙儿与姜家女的亲事早已定下,正常嫁娶而已,殿下所指的浑水是何意?” 镇国公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二皇子见镇国公装傻,心里恼火了一下,很快就又释然了。 萧家自己要找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二皇子一甩袖,朝偏殿走去了。 其余人也都去了偏殿,等候燕帝醒来。 三皇子放慢脚步,特意和镇国公走在最后。 “国公爷莫担心,萧家昨日下聘,父皇未让人拦着,便说明他已不反对这门亲事。” 三皇子低声劝镇国公放宽心。 但燕帝不反对,也更能说明,他绝不会放过姜文櫆。 以前反对,是燕帝担心萧家和姜家联手,权势太大他压不住。 可姜文櫆一旦倒下,姜家没了权势,姜家女就算嫁进萧家,也无法给萧家带去什么助力,这门亲事燕帝自然也就不放在眼里了。 镇国公深看三皇子一眼,他也是这般想的。 “嗯,希望陛下早点醒来,否则阿瑜的新娘子没法从相府接出来。” 镇国公愁的是,万一燕帝又昏迷好些天,这可怎么办? 让镇国公庆幸的是,在御医的诊治下,燕帝很快便睁开了眼睛。 偏殿。 “父皇,您终于醒了,吓死儿臣了。” 燕帝一醒来,二皇子便凑上去显孝心。 “……”三皇子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冷眼旁观着。 “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 留下的几位重臣,也都关心起了燕帝。 镇国公也关心了几句,心里却想着不能误了两个孩子成亲的吉时。 在偏殿候了片刻,眼看着燕帝状态还可以的样子,镇国公便上前一步,直言道: “陛下,臣有私事求陛下网开一面。” 燕帝看到镇国公就来气。 “从今日起,谁再敢为奸臣求情,按同党惩处!”燕帝厉声道。 “陛下,臣并非为姜丞相求情。” 镇国公先表明立场,紧接着道。 “臣之孙与姜家嫡长女已定亲,萧家也已下聘,今日便要成亲,求陛下成全,让我萧家新妇出相府成亲。” 此话一出,就连自认为头铁的马御史,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帝才刚刚醒来,镇国公又想把他气晕不成? 偏殿又响起一阵咳嗽声。 咳得马御史提心吊胆,深怕燕帝咳着咳着又晕了过去。 好在燕帝这回扛住了。 燕帝坐在贵妃软榻上,怒视着镇国公,双眸似要喷火一样。 “姜文櫆狗胆包天,朕绝不容他!”燕帝似有警告镇国公之意,“饶是如此,镇国公府也要将姜家女娶进门?” 第134章 对于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 燕帝昨日便已知晓。 该如何处置这件事,他心中也早有定论。 虽然燕帝很愤怒,但姜沐言区区一个女儿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萧家执意要娶,便是娶了也无妨。 且姜家一倒台, 萧南瑜娶了姜沐言, 没有岳家扶持, 他也算少了一份助力。 从权势利益看,萧家迎娶姜家女, 没有任何好处,更威胁不到皇权 “是。”镇国公态度坚定, 铿锵有力, “求陛下成全。” 燕帝不想阻止萧南瑜娶姜沐言,但他看镇国公,看萧家, 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2节 姜文櫆的贪污案,他一己之力扛下了所有, 牵扯不上萧家。 燕帝再想收拾萧家, 也只能在心里记下这一笔账,日后再收拾。 “镇国公既执意如此,朕便成全你。” 二皇子听闻此言,不由得深深看了眼镇国公。 他没有想到,燕帝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谢陛下成全。”镇国公躬身一拜。 · 姜沐言和萧南瑜的这场婚礼,可谓是吸引了京中所有朝臣的目光。 特别是收到了喜帖邀请的各府, 都在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门恭贺。 去了,怕得罪燕帝。 不去, 和镇国公府的交情又不错,不去不太合适。 是以当宫中传出消息, 燕帝同意了镇国公的请求,姜沐言能离开相府嫁入萧家后。 镇国公府门前的巷子,来了一辆又一辆马车,恭贺声声,热闹非凡。 萧南瑜去姜家迎亲的队伍,也吹吹打打的出发了,喜气洋洋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连新婚第二天的姜兰芝,人在新房中都听到了。 她自然也听说了,昨日萧家去姜家下聘之事。 在她出嫁的当天,萧南瑜竟然去姜家下聘要娶姜沐言。 姜兰芝既震惊又憋屈,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急着嫁给宋六郎,萧南瑜要娶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她? 可她也就想一想。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不太可能的。 宋六郎提醒她的话不无道理。 姜文櫆应该是预知到了什么,才会火急火燎的将她嫁给宋六郎。 连她的退路都提前安排好了,姜文櫆又怎么可能不替姜沐言打算。 毕竟姜文櫆最疼爱的子女便是姜沐言了。 “爹爹偏心!” 姜兰芝听着府外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气恼到眼眶泛红。 “娘子。” 宋六郎快步进了新房。 姜兰芝连忙收敛起心神,笑着迎了上去:“相公。” 虽然她对宋六郎不太满意,可嫁都嫁了,宋六郎待她又还不错,姜兰芝为了在宋家站稳脚跟,也不敢给宋六郎甩脸子。 “娘子可听到外面的热闹了?那是萧家去姜家迎亲的热闹声,我就说嘛,你我急匆匆成婚肯定事出有因,结果你长姐成婚比我们还匆忙,所以不论是你我的婚事,还是你长姐和萧大公子的婚事,肯定都是你父亲早就安排好的,否则萧家昨日不可能上门提亲。” 昨日姜兰芝一进门,紧接着就传来相府被亲卫军围困的消息,宋六郎就心生怀疑了。 今日看到萧南瑜果真去姜家迎亲,他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刚还去问过自己父亲,父亲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 在宋六郎看来,父亲大人的沉默就是默认,他和姜兰芝的亲事确实别有目的。 但父亲明知自己被姜家利用了,却一点也不生气,还叮嘱他要好好待姜兰芝。 这让宋六郎不得不多想。 且姜文櫆所犯何事,也已传开。 想到姜文櫆的所作所为,宋六郎震惊不已,震惊完就是心情很复杂。 他不知道姜文櫆算是奸臣还是好官。 但父亲让他好好姜兰芝,他会好好待她的。 姜文櫆定然是相信宋家,才会将姜兰芝托付给宋家。 想来萧家也是同样的道理。 姜文櫆信任镇国公和萧家,才会将姜沐言托付给萧南瑜。 “……”姜兰芝看着自己夫君,不想搭腔附和他。 事已至此,她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她和姜沐言的亲事,都是姜文櫆知道自己会出事,才提前安排好的。 “娘子,你别伤心了,岳父这么疼你,一切都为你安排好了,想必他也不想看到你伤心落泪。” 宋六郎看着姜兰芝通红的眼睛,贴心安抚道。 姜兰芝揪紧手中绣帕不语。 真的是这样的吗? 爹爹心里也是疼爱她的吗? 才不是。 若是疼爱她,就该像姜沐言一样,将她嫁给一个更好的人家,而不是一个平庸又不能继承家业的宋六郎。 既然姜文櫆有本事让萧南瑜娶姜家女,为什么不让萧南瑜娶她? 姜沐言一开始明明是和陆承彦定亲的,且陆承彦至今还惦念着姜沐言,就让姜沐言嫁给陆承彦,把她嫁萧南瑜不是更好吗? 说到底,爹爹还是偏心,给她的疼爱不及姜沐言万分之一。 姜兰芝气恼到双眸发红,宋六郎只当她是伤心想哭,又安抚了几句。 “不过。”宋六郎疑惑道,“娘子,你长姐成亲,和宋家也是亲戚了,怎么没给我们家送喜帖?” 宋六郎本想去参加镇国公府的喜宴,结果自己父亲告诉他,宋家没收到萧家的喜帖,去不了。 “萧家没给我们下帖子?”姜兰芝蹙眉,也很意外。 “嗯,父亲说没有。”宋六郎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长姐的婚事太急,世子夫人又不清楚姜家的亲戚关系,可能萧家就把我们给漏了。” 姜兰芝只能给宋令贞找借口,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我们昨日才成亲,不至于就忘了吧?”宋六郎疑惑不已。 “……应该是太匆忙给漏了。”姜兰芝给自己挽尊。 镇国公府的喜宴,自然以萧家那边的人情往来为主。 宋家和镇国公府没什么交情,萧家不给宋家下帖子,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姜家一下子嫁了两个女儿。 宋家前一日办喜宴,萧家第二日又办,两家也算是亲戚,被漏了好像不太应该。 “娘子,我们也去镇国公府观礼吧?你是姜家二小姐,萧家肯定不会拦你,你能亲自去送祝福,你长姐肯定也很高兴。” 昨日刚成亲的宋六郎,很想去萧家看看,匆匆忙忙间萧家能把婚礼办成什么样。 而且,他有种萧南瑜和自己同命相连的感觉。 都是为了救姜家女儿郎脱离苦海,他们本该非常隆重的婚礼,办得急急忙忙慌里慌张的。 还有,宋六郎想看看萧南瑜是以什么心态去娶姜沐言的。 是和他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赶鸭子上架般去娶。 还是萧南瑜心甘情愿。 姜兰芝一听就皱眉,她不想去看姜沐言嫁给萧南瑜,更不想送祝福给姜沐言。 “相公,我们没有喜帖,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吧。”姜兰芝略婉转的拒绝着,“而且相府外有亲卫军围着,长姐出不了相府,今日未必能嫁成。” 姜兰芝说着说着眼睛亮了亮。 对,相府外还有亲卫军把守,姜沐言想嫁给萧南瑜,没那么容易。 “圣上已经同意让你长姐出相府了,娘子不用担心,你长姐今日肯定能进萧家的门。” 宋六郎一句话,就像是给姜兰芝泼了一盆冷水。 “圣、圣上同意了?”姜兰芝难以置信的反问着。 竟然同意了,圣上怎么这么糊涂! 不是说一个苍蝇也不能飞出相府吗? 为什么要放姜沐言出来! “嗯,千真万确,娘子你这下可以放心了,不管圣上会如何处置岳父,至少你和你长姐不会有性命之忧。” 宋六郎安慰着姜兰芝。 面对宋六郎的体贴,姜兰芝差点被气吐血。 如果姜沐言和姜文櫆一起上了断头台,姐妹一场,她也有点可惜和伤心。 可姜沐言和她一样逃过一劫,还嫁给萧南瑜,她一点也不放心好不好。 姜兰芝又劝了宋六郎一会儿,打消了他去镇国公府观礼的念头。 相府。 因着相府处于特殊情况,姜沐言出嫁时省了不少流程。 亲卫军还一脸肃穆的把守在相府大门外。 一袭喜服,身姿挺拔清隽的萧南瑜,翻身下马,一步步踏上相府门前的高阶。 夏棣夏统领亲自守在门口,看着萧南瑜一步步走上来。 “萧大公子,圣上口谕,允姜家嫡长女嫁入萧家,但也只准她一人离开相府。”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3节 待萧南瑜上前,夏棣和他道明情况。 这种事情,夏棣是第一次遇到,罪臣女眷还能出嫁,他也是奇了怪了。 “多谢夏统领。”萧南瑜朝夏棣拱手一礼。 他又上前几步,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抬手叩响了相府的朱漆大门。 只叩了一声,门内便有了动静。 随着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门内的情景跃入众人眼帘。 满院子箱笼妆盒,每一样都涂了红漆,想来是嫁妆。 夏棣看到相府内的嫁妆,有些为难了。 圣上只说准许姜沐言出嫁,可没说允许姜沐言带嫁妆离府。 “见过岳母大人。” 萧南瑜看到门内的陆巧,矜贵温雅的行礼问好。 陆巧锦衣华服,鬓角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不论姜家是何境况,今日嫁女,她必得盛装。 相府门外的巷子里,除了萧家的迎亲队伍,还有一些跟着来看热闹的百姓。 陆巧挺直腰脊,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萧南瑜身上。 “阿瑜,阿言便托付给你了,望你好好待她。” 陆巧看萧南瑜的眼神,深沉厚重的好似此生最后一回,郑重交托自己的女儿。 陆巧没姜沐言那么乐观,双生子口中的前世,此生已然不同。 在她看来,姜家已经没有了活路。 “请岳母放心,萧南瑜此生必不负姜沐言,定好好待她,珍之爱之。”萧南瑜再拜一礼。 “好,你说的我记住了,望你说到做到。”陆巧双眸含泪的点头。 陆巧在门口和萧南瑜说完,回头吩咐嬷嬷: “吉时快至,去将大小姐请出来。” 嬷嬷点头,转身往后院走去。 一语不发的夏棣,看着陆巧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姜夫人,敢问那些是何物?” 满朝文武百官替姜文櫆求情一事,夏棣已经知晓,他指着陆巧身后,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 陆巧顺着夏棣手指方向看了看,端庄大方的柔和道:“我女儿的嫁妆。” 夏棣自然也看出来是嫁妆了,他多此一问,也只是想说: “姜夫人,圣上只允姜家大小姐离开相府,这些嫁妆恐怕是不能带走。” 陆巧脸上的柔和笑意,未有丝毫变化:“夏大人,嫁女儿哪有没嫁妆的?” 夏棣当然知道且理解,嫁女儿得有嫁妆。 可姜家的情况这么特殊,陆巧会不知道? 这不是为难他吗? “姜……” 他还想再说什么,萧南瑜清冷深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敢问夏统领,陛下可有说,姜家嫁女不准带嫁妆?” 第135章 夏棣被问得一怔, 默了片刻才回答:“并未。” 口谕是夏棣入宫亲耳听的,燕帝允许萧家带走姜沐言,可也只说了这个,其余的一概未提。 没说允许姜沐言出嫁带嫁妆, 更没有说, 不允许她带嫁妆离开相府。 “既未曾刻意交代, 便是允准之意,谁家嫁女都有嫁妆, 此乃常识,难道夏统领认为, 陛下是一个没有常识之人, 不知道女子出嫁定有嫁妆随行?” 萧南瑜一身大红喜服,清隽傲骨,不卑不亢的反问着夏棣。 姜沐言嫁入萧家, 萧南瑜不在乎她有没有嫁妆,想必他爹娘也不会在乎。 可他也明白陆巧的意思与担忧。 自古以来, 嫁妆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女子嫁入夫家的底气。 姜沐言在相府如此光景下出嫁, 陆巧定然担心她没有了娘家撑腰,可能会在萧家受委屈之类。 甚至陆巧会忍不住想,日后姜沐言若真有什么不测,她好歹还有嫁妆傍身,不至于生活的太艰难。 萧南瑜自己心里清楚,他绝不会让姜沐言受委屈, 更不会在日后亏待她。 可他空口无凭,陆巧纵然嘴上信他, 心里估计也会担忧。 如果嫁妆带进萧家,能让陆巧少些担忧, 他自然要努力,让姜沐言带着这些嫁妆出嫁。 且萧家早已上了燕帝不得不铲除的名单。 既已得罪燕帝甚深,便张狂些再得罪一回又何妨。 夏棣看着清冷矜贵,半点不退让的萧南瑜,眉头狠狠一皱。 萧南瑜此话,可谓诛心。 “萧大公子慎言,夏某并无此意。”他道。 谁敢暗指帝王没有常识,若是传入燕帝耳中,他脑袋还要不要了。 自打接到围困相府的命令后,夏棣内心就一直不安。 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在这趟浑水里栽了跟斗。 “萧某知晓,夏统领是一通情达理之人。”萧南瑜朝他拱拱手,“若夏统领今日得空,不妨去萧家吃口喜酒。” 夏棣被彬彬有礼的萧南瑜弄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萧家吃酒。 “多谢萧大公子好意,但夏某职务在身,恐怕是去不了。” 夏棣也拱拱手,不太愿意得罪萧家人。 他是武将,在燕国,最威名赫赫的军队是萧家军。 萧家军于燕国的功绩,谁都无法抹灭。 武将都有血性,纵然朝中不少人不喜萧家军的威名,可很多武将遇上萧家人,心里多少是有些羡慕与敬佩的。 谁不想自己手底下有一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强大军队。 谁都想,可燕国开国近两百年,也只有萧家军做到了名副其实的战无不胜。 此时的相府门口,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萧家那边的婚宴如何隆重,陆巧不知道,可这场婚礼于姜家而言,一切从简。 陆巧见夏棣不再阻拦姜沐言带嫁妆走,回头看向贴身嬷嬷,示意她去后院把姜沐言带出来。 萧南瑜站在相府敞开的大门外。 他没等多久,便看到了自廊下而来,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看到熟悉身影穿着一袭红色嫁衣的瞬间,萧南瑜深黑的眸子锁定姜沐言,手不自觉的暗暗握拳。 终于,她要嫁给他了。 他看着她由远及近,直至来到他面前,他触手可及。 “我的儿。”陆巧看着马上就要出嫁的姜沐言,情难自抑的握住她手,泪水也忍不住涌出。 若非姜家出事,姜家的大小姐本该风光大嫁的。 何至于如今日这般,仓促落魄。 “娘。”听到陆巧的泣音,姜沐言心口一疼,声音也难掩哭腔。 隔着红盖头,姜沐言看不清陆巧,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今日这一别,她们母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陆巧昨夜已和姜沐言谈过许多,该交代的也全都叮嘱过了。 母女二人拉着手,陆巧又是一番叮嘱。 萧南瑜站在门槛外,默默地听着,一点也没有催促之意。 他不急,倒是陆巧的贴身嬷嬷有些急了。 “夫人,吉时已至,大小姐该出门上花轿了。” 嬷嬷小声提醒着陆巧,再不出门,吉时该过了。 萧南瑜一听,朝陆巧作揖一拜: “请岳母放心,我定护言言周全。” 陆巧看着萧南瑜,颔首抹了抹泪,松开一直拉着姜沐言的手,哽咽道:“去吧。” 姜沐言出嫁,姜家一切从简。 可在萧家和萧南瑜这里,却是简不得的。 他于门槛外一转身,在姜沐言面前蹲下:“言言,上来,我背你上花轿。” 姜沐言从红盖头下方的缝隙里,看到了萧南瑜蹲下的背影,她鼻尖酸涩的转向陆巧:“娘,我走了。” “走走走。”陆巧背过脸去,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挥手让姜沐言赶紧走。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4节 姜沐言在绿蕉的搀扶下,缓缓趴上萧南瑜的背。 萧南瑜背好她起身,回头朝陆巧看去,却见她一直偏着头,并不看他和姜沐言。 “岳母,珍重。”萧南瑜说完,背着姜沐言往花轿而去。 他一转身,陆巧就转回了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们离去。 嬷嬷示意姜家下人将嫁妆往外抬。 萧家管事见状,示意迎亲队伍里的下人上前,接过递出门槛的一抬抬嫁妆。 管事站在相府门口,往里看了看满院子的嫁妆,密密麻麻这也太多了,他们人手恐怕不够。 他随手抓住一个下人,低声吩咐道: “你赶紧回府,让世子夫人再派些人手过来,大少夫人的嫁妆我们抬不完。” “是。”对方领命,转身就往镇国公府的方向狂奔。 姜沐言出嫁,嫁妆流水似的往外抬之事,已经传入了宫中。 燕帝听后,冷哼一声。 姜家以为借由婚事,将财产转移到萧家,便能保得住了? 燕帝嘴上什么也没说,更没让人去阻止嫁妆离府。 在他看来,镇国公府离抄家也不远了。 姜沐言那些嫁妆,最多是晚几天充入国库。 相府门口。 萧南瑜将姜沐言背上花轿,待她坐好,他转过身轻轻握住她的手。 姜沐言被他抓住手的一瞬,便有些害羞起来,轻声道: “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大街上定然很多人看着,你别乱来。” 第136章 她让他别乱来的声音里, 还带着一丝哭泣后的鼻音,听得萧南瑜心疼又无奈。 “我没想乱来,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哭, 也别怕, 两个小家伙还在家等你, 知道我们成亲他们都很高兴。” 萧南瑜握着姜沐言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试图缓解她低落的情绪。 姜沐言听到萧以星和萧以舟的消息, 心情确实好转了不少。 嫁进萧家,她就能日日见到孩子了。 “我没事, 你别担心。” 姜沐言想让萧南瑜放心, 点头时,红盖头也跟着在他眼前抖了抖。 抖得萧南瑜眸色一暗,心头升起一股冲动, 想现在就掀开她的红盖头。 心中浮想联翩的萧南瑜,不敢再在花轿内待下去。 他轻轻放开她纤细莹白的双手, 转身走出花轿, 翻身上马回镇国公府。 吹吹打打的喜庆氛围里,陆巧目送着缓缓离开的花轿,一直到看不到花轿了,才收回泪眼朦胧的视线。 她被贴身嬷嬷搀扶回去,坐于廊下,看着一件件往外抬的嫁妆, 心里空落落的。 也不知姜文櫆在狱中如何了。 偌大的相府,现在只能她扛着, 等待着自皇宫而来的暴风雨。 镇国公府。 张灯结彩的萧家宾客如云,恭贺声不断, 热闹非凡的景象与冷清的姜家截然不同。 当迎亲花轿回到镇国公府。 萧南瑜用红绸从花轿里牵出姜沐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与新郎官携手进入镇国公府时,看向他们的宾客,不论男女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若姜文櫆没有被下狱。 萧家和姜家这门婚事门当户对,可姜文櫆现下还关押在牢狱里,萧家这时候迎娶姜家的女儿,这门亲事就显得很诡异了。 “何大人,听闻相爷和国公爷关系不一般,此事当真?” 宾客中,有不明内情之人,小声向身边人询问起今日上朝之事。 退朝之后,宫中发生的事就传开了。 姜文櫆贪赃枉法,肆意杀害朝廷命官,手段极恶劣,燕帝勃然大怒,欲治姜文櫆死罪。 但超半数文武百官竟替姜文櫆求情,姜文櫆的罪没有当廷定下,燕帝还被气晕了过去。 “国公爷的嫡长孙娶了姜家的嫡长女,日后萧家和姜家就是亲家,他们的关系当然不一般。” 何大人瞥向身旁之人,立场不明的回了一句。 面对何大人打太极一样的回答,刘大人锲而不舍的继续深挖:“何大人,圣上都对姜家下手了,真的不反对这桩婚事?” 何大人眉头一蹙:“胡乱揣测圣意乃是死罪,刘大人莫要害我。” “……”刘大人在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满城风雨谈论的都是这件事,说一下怎么了。 姜沐言的视线被红盖头阻隔,她看不清镇国公府的景象,但热闹喜庆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很多人出席了这场婚宴。 此起彼伏的热闹与嘈杂,与清冷无一宾客的相府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姜沐言的心似也跟着热了起来。 今日,是她和萧南瑜的婚宴。 她真的要嫁给萧南瑜了。 这一日,姜沐言不是没设想过,也猜到她和萧南瑜的婚礼可能会比较匆忙,却没想到,竟会这样的匆忙。 从定下成亲日子到真的成亲,也就隔了一天而已。 “言言,小心门槛。” 萧南瑜轻柔的声音闯入耳中,姜沐言有些飘远的思绪瞬间归位。 她垂眸,从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看到高高的门槛,抬脚轻轻跨过去。 端坐于喜堂上的宋令贞和萧震廷,看到携手进来的一对璧人,眼眶微微湿润,怕被人看出来又强忍了下去。 好事多磨,就当是好事多磨。 往后这小两口的日子,定然会越过越好的。 婚宴该有什么样章程,姜沐言其实不太懂,太匆忙也没时间去了解,红盖头遮挡着又看不到,她只能一切听主婚人的。 主婚人让她干什么她便干什么。 各种繁琐礼节之后,主婚人眉开眼笑的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 萧南瑜扶着姜沐言的手臂,带着她转了个方向,两人一起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姜沐言被萧南瑜搀扶着又转了个方向,朝着高堂之上的宋令贞和萧震廷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姜沐言这回不用萧南瑜提醒,脚尖往左边挪了挪便面朝萧南瑜。 各执红绸一端的姜沐言和萧南瑜,郑重其事的拜了下去。 这一刻,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心情既喜悦又难言。 他们真的成亲了。 萧南瑜盼这一日盼了许久,今日终是心愿成真。 “二哥,你看大哥笑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在一旁观礼的萧南章,笑得比萧南瑜还开心,还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萧南源。 “成亲自然高兴。”萧南源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大哥得偿所愿,娶了自己想娶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开心。 就是吧,萧南源想到紫藤苑的两个小娃娃,有点可惜。 若是萧以星和萧以舟也能出来观礼,亲眼看看他们父母成亲该多好。 “二哥,你这么高兴,是不是你的婚期也快提上日程了?”萧南章揶揄道。 萧南源和萧南章本就是有未婚妻子的人。 按年纪算,他们早在前两年就可以成亲了,奈何长幼有序,萧南瑜不成亲他们也只能一直拖着。 且他们几兄弟此前都在边关,没回京也成不了亲。 昨日突然传出萧南瑜要成亲,三夫人一边忙着帮宋令贞张罗婚事,逮到路过的萧南章,还抓着他念叨了一番。 说萧南瑜成亲后,萧南源的婚期肯定也快了,再然后就是萧南章,让他多看看学着点。 萧南章心情有点复杂。 因为初见萧以星和萧以舟那天,他被吓着了。 不是因为双生子的出现而受惊,而是他们所说的,他妻子和儿子、以及未出生的孩子一起上了断头台之事。 不解决笼罩在萧家头顶的乌云,萧南章心里不安,甚至有点不太敢成亲。 他怕,怕重蹈覆辙。 若萧家不能扭转乾坤,他情愿不成亲,成亲了也是凭白耽误旁的女子,可怜了自己的孩子。 萧家有喜事,萧南源看着姜沐言和萧南瑜成亲,本来很高兴,结果萧南章一提他的亲事,他的笑容就收敛了几分。 其实他的想法和萧南章差不多。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5节 如果萧家注定会重蹈覆辙,他不想成亲,何必连累别人家的好姑娘。 “今日是大哥的喜事,你提旁的作甚?你急着成亲了?”萧南源反将一军。 “我才没有。”萧南章下意识反驳。 以前这么反驳是有点害羞,不好意思,现在反驳则是心里不安,真的不想太早成亲。 萧南源一看他闪烁的眼神,便明白了他也在害怕,便转移话题道: “没事做就去紫藤苑瞧瞧,小娃娃肯定眼巴巴的等着谁去陪。” 小孩子很好玩,特别是聪明又可爱,还知道许多未来之事的小娃娃。 自从知道了双生子的存在后,萧南源有空就会偷偷去紫藤苑,两个小娃娃也挺喜欢和他玩闹。 他还从小娃娃嘴里挖出了不少事。 “我倒是想去,但现在哪里走得开,这么多宾客,怎么也得等喜宴散后才去。” 想到紫藤苑的双生子,萧南章嘴角重新扬起。 他几乎每天都去紫藤苑,就为了听小娃娃软糯糯的喊他三叔。 三叔这个称呼一出,他在萧家的辈分立马就水涨船高了。 萧南源和萧南章耳语的这会儿,拜完堂的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了。 “走走走,我们闹洞房去。” 萧南章拉着萧南源就去追人群。 萧家子嗣多,跟着去看闹洞房的人也多。 姜沐言紧抓着手中的红绸,被萧南瑜牵着往新房而去,她不用回头看都能听到,身后跟着欢声笑语的一群人。 “别紧张。”萧南瑜似察觉到她的情绪,侧头轻声安抚着。 姜沐言原没觉得自己紧张,萧南瑜这一安慰,她才发现自己抓着红绸的手很用力。 确实是有点紧张。 从踏入萧家大门开始,她就有些紧张。 相府的景象和镇国公府是截然不同的,从走下花轿到拜堂,再到现在,姜沐言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人从地狱突然升到了天堂一样。 因为对比太强烈,所以显得很不真实,甚至让人怀疑是假的。 可姜沐言清楚,这不是假的,绝对不是。 拜完堂,她就已经是萧南瑜的妻子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跟到新房,却被新郎官无情的阻隔在了门外。 姜沐言在萧南瑜的引领下,在红彤彤的喜床上坐好,耳边听到的,全是门窗外萧家亲朋好友闹洞房的欢声笑语。 特别是萧家一众兄弟,喊得最大声。 “大哥,快让我们进去,我们要看大嫂。” “快开门,大哥,我还没见过大嫂呢。” “大哥大哥,我也没见过大嫂,听说大嫂长得很漂亮,快让我看看。” “我见过大嫂,可漂亮了。”萧家孙辈最小,年仅十二岁的萧九郎,蹦跶的最欢。 “你们几个竟连自己大嫂都没见过?”杜景看着萧家八郎和七郎,眉头一挑,很有挑衅的意味,“我可见过很多次。” 他不止见过姜沐言很多次,就连她和萧南瑜的双生子,他也是最先见到的。 比萧家所有人都更早知道。 每每思及此,杜景心中都极为畅快。 什么叫好兄弟? 萧家这八个兔崽子,和萧南瑜有血缘关系是亲兄弟又如何? 还不是被他捷足先登了。 而且,据杜景所知,哪怕到了今日,姜沐言都进门了,萧家小郎君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萧以星、萧以舟的存在的。 秘辛在手,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实在是太爽了。 “没见过又如何?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了!” 大喜的日子,萧七郎被挑衅也不生气,乐滋滋的反驳了一声。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兄去了边关,京中贵女确实见过的不过。 姜沐言听着这些话,双颊泛起红晕,小声对萧南瑜道: “你快出去招待宾客,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萧南瑜再不出去,姜沐言怀疑门外那群人就该冲进来了。 还不想这么快出去的萧南瑜,想去拿喜秤的手顿住,回头看她。 “娘子。”萧南瑜柔声细语的一声娘子,惹得姜沐言心头乱了一瞬。 第一次听他唤她娘子,如此悦耳动人。 “我先将娘子的红盖头掀开,凤冠太重,你可以摘下来不必一直戴着。” 萧南瑜虽然看不到姜沐言的脸,可看着微微颤动的红盖头,他眉梢眼角的笑意便愈发浓郁了。 时辰尚早,新娘子那么重的凤冠要戴到夜里,萧南瑜光想想就心疼,担心姜沐言那纤细的脖颈该压弯了。 凤冠确实很重,面对萧南瑜的体贴,姜沐言没有拒绝。 只是察觉到他转身去拿喜秤的动作,她垂在身前的手指揪了起来,有点紧张。 萧南瑜也有些紧张,他拿着喜秤走回来,看着坐在喜床上的姜沐言,拿着喜秤的手都不由得紧了紧。 门外的嘈杂声被他自动隔绝,深吸一口气之后,轻轻挑开惹眼的红盖头。 红盖头之下,是更为惹眼的清艳容颜。 萧南瑜看着熟悉得不得再熟悉的白净小脸,妆容比往日更为艳丽,嘴唇红得如花瓣般娇艳欲滴,那双含羞带怯的澄澈杏眸,更是每眨一下都撩拨一次他的心。 “娘子,好美啊。”萧南瑜难掩惊艳的轻声赞叹着。 知道她美,一直都知道,可今日,他还是被她的惊鸿美貌狠狠冲击到了。 姜沐言被夸得面颊泛红,眼睫轻颤后微微垂下,更显羞涩了。 “大哥!还不到洞房时候,你再不出来喝酒我们可就闯进去了!” 门外似要冲破云霄的一声大喊,喊得萧南瑜眉梢动了动,想出去揍人。 什么破兄弟,真烦人。 萧南瑜放下喜秤和红盖头,又小心翼翼的摘下姜沐言头上的凤冠,轻轻放置在喜床边上。 他的手复又抚摸上新娘子巴掌大的小脸儿,温柔的摩挲着。 “言言,合卺酒等我夜里回来再喝,桌上有茶水点心,你饿了就先吃点,累了也躺躺,不必一直坐着等我。” 萧南瑜柔声细语的叮咛着,似乎留她一人在新房,他也很不放心一样。 “好。”姜沐言看出他的不放心,柔若无骨的小手覆在他手背,柔柔甜甜一笑,“这里是你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去吧,别担心我。” 今日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合该喜庆欢乐,不该担心什么。 确实不该担心,她现在是在镇国公府,而不是风雨飘摇的姜府。 想到姜家,萧南瑜眸色不由得沉了沉。 他面上不显,俯身在姜沐言红艳诱人的唇瓣轻轻啄了一口,无声地抚慰着她,随后转身走出新房。 新房大门一开,门外就有无数颗脑袋伸长了脖子,探头往里看。 奈何他们还什么都没看到,房门就被萧南瑜‘砰’一下,无情又果决的关上了。 他的新娘子,这些人急着看什么。 “大哥,走走走,喝酒喝酒。” 萧家兄弟见萧南瑜牢牢守在新房前,一副他们想看新娘子没门的强硬姿态,转而拉他去喝酒。 他们这么多人,还灌不醉新郎官不成。 还真灌不醉。 热热闹闹的酒席吃完,夜幕也已落下。 萧南瑜被灌了不少酒,两颊泛着酒后红晕,走向新房的步伐却稳健,半点不虚浮。 他显然没醉。 身为新郎官,春宵一刻值千金,真被灌醉了怎么行。 洞房花烛夜还怎么洞房? 姜沐言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便坐回了喜床上。 一袭大红喜服,没戴凤冠,没盖红盖头,就那么坐在喜床上,笑盈盈看着朝她走来的清隽身影。 萧南瑜看到她笑望过来的含笑杏眸,脚步顿了顿,嘴角含笑端起桌上的两盏合卺酒,这才继续走向喜床。 “娘子,我们来喝合卺酒。” 萧南瑜在姜沐言身旁坐下,递给她一盏酒。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姜沐言接过合卺酒,与萧南瑜手臂相缠,微微仰头喝下这盏交杯合卺酒。 醇香酒液入口的一瞬,姜沐言眉心微动。 喝完她看看酒盏,微微讶异道:“这是菊花酒?” “嗯,菊花酒。”萧南瑜含笑点头。 他第一次见她喝酒,是在重阳节登高那天,见她喝了菊花酒的诱人模样,他就打定主意。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6节 待他们成亲,他们的合卺酒,他一定要换成菊花酒。 两人喝完合卺酒,萧南瑜又拿来剪子,剪下一缕自己的墨发,又轻轻剪下一缕姜沐言的长发。 两缕发丝绾在一处,这是他们结发为妻的信物。 夜幕下,待该有的章程一一走完。 便该是洞房花烛了。 “言言,今生有幸,娶你为妻。” 萧南瑜一手执着姜沐言的手,一手抚摸着她如红霞醉人的脸颊,倾身吻了上去。 他的吻一开始很温柔,渐渐变得猛烈,最后掠夺得姜沐言招架不住,两人双双倒在了红彤彤的喜床上。 四处布满喜色的喜庆新房里,红烛一直亮着。 红帐里,姜沐言内心深处却生出了一点恐惧的感觉。 完全被掌控的感觉太陌生,陌生到让人害怕。 喜房内春色无边,喜房外,守夜的是翠柳。 本该是姜沐言的贴身丫鬟守夜,可姜家的境况,绿蕉出不来,镇国公府的丫鬟她又不认识。 宋令贞便安排了她还算熟悉的翠柳,暂时给她当贴身丫鬟用。 翠柳尽忠职守的守在新房外,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 因为房内有点吵。 她红着脸,背对着新房,根本不敢往门窗紧闭的新房瞄一眼。 她心慌慌又睡不着的守着夜。 守到半夜时,新房内突然传出‘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她一蹦而起,差点尖叫出声。 怎、怎么了这是? 她听着好像是床榻了? 第137章 确实是床塌了。 红帐内, 姜沐言都懵了,她本就迷蒙不甚清醒的水润杏眸,波光潋滟的看着身上之人,眼神越发的迷茫了。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是怎么回事? 地龙翻身了? 萧南瑜也有一瞬的怔愣, 但仅仅一瞬而已, 他便怜惜的将姜沐言搂进怀里, 柔声轻哄道: “没事,床塌了而已。” 嗯? 姜沐言一双杏眸猛然大睁, 床……塌了? 她惊愕扭头查看,这才看清楚, 身下的床榻已然变形。 确实是床榻了, 并不是地龙翻身惹出来的震动。 茫然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姜沐言脸颊染上了更为醉人的红晕。 又是羞又是恼。 萧南瑜竟然把床都弄塌了,这也太、太……让她明天怎么见人啊。 他竟然还说没事? “你、你快起来。”姜沐言气恼到结巴, 推搡着索求无度的新郎官。 萧南瑜舍不得起来,搂抱着她的双臂也更紧了几分, 哑声安抚道:“马上就结束了, 很快。” 姜沐言差点气晕过去。 一点也不相信他的很快能快到哪里去。 房内低低的嘈杂声随即而起。 心惊胆颤守在外面的翠柳,听着再一次响起的和谐声响,疑惑了。 不是床塌了? 可刚才的动静那么大,一听就不正常,身为婢女,她要不要关心一下? 犹豫不决的翠柳, 听着声声传入她耳中,能羞死人的动静, 默默觉得她应该识趣一点,不该出声打扰屋里的人。 不正常的动静再大, 只要主子没喊下人收拾残局,估计就都是正常的吧。 洞房花烛夜床塌了。 这事传出去似乎不太好。 姜沐言和萧南瑜有意隐瞒,一向小心谨慎又胆怯的翠柳,自然也不敢宣扬。 可云开院不止翠柳一个下人在,听到喜床轰然倒塌动静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且床榻坏了总得换,那么大一个物件儿要搬出去,还得再弄一个新床榻进去,根本就无法掩人耳目。 所以。 第二日天一亮。 萧南瑜新婚夜把床弄塌了之事,便在镇国公府暗搓搓的传开了。 有暗赞自家大公子勇猛无敌的。 也有担心新进门的大少夫人,怜惜她那小身板怎么承受得住的。 秋水苑里。 宋令贞梳妆拾掇妥当,和世子萧震廷坐在一起,准备一会儿去镇国公院子,等萧南瑜领着姜沐言,去给他们喝新媳妇敬的茶。 宋令贞身边的夏嬷嬷打帘进屋,神情略有些古怪,似有话要和宋令贞说。 可她看到萧震廷也在,神色就更为古怪与复杂了,不知道该不该当着萧震廷的面说出来。 “夏嬷嬷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话便说。” 萧震廷何等人也,自然看出了夏嬷嬷的异样,温和却又不容拒绝的说道。 宋令贞也不明所以的看着夏嬷嬷。 夏嬷嬷看看萧震廷,又看看宋令贞,心一横,低着头开口。 “世子,世子夫人,老奴听云开院的下人说,昨夜、昨夜……” 夏嬷嬷越说越小声,越说头垂得越低。 可头垂得再低,当着萧震廷的面,她着实不好意思说出口。 “昨夜什么?”可她越是不好开口,宋令贞就越疑惑且担心,蹙眉催促道,“嬷嬷你快说,云开院怎么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云开院住着宋令贞的亲生儿子,她怎能不急。 “昨夜云开院的床塌了!” 宋令贞一催,夏嬷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咬咬牙就脱口而出了。 萧震廷端起茶盏正要喝,床塌了三个人令他手一抖,清亮的茶汤也跟洒出了几滴。 他猛一下抬头,目光如炬的盯着夏嬷嬷。 宋令贞则愕然的睁着眼,似有点反应不过来,怔怔反问道: “床……榻了?谁的床?阿瑜的喜床塌了?” 云开院的下人不少,床自然也不少,但云开院只住着一位主子,不对,昨日过后,住着两位主子了。 那两位主子同睡一张床。 下人的床塌了也就塌了,夏嬷嬷不至于到她跟前说这事。 特地来跟她说,那就只能是,萧南瑜和姜沐言睡的喜床塌了。 但是不能够吧? 宋令贞心里惊愕不已。 萧南瑜成亲成得太匆促,她没时间给萧南瑜换一张新的喜床。 可床是他一直睡着的,非常牢固,怎么可能突然塌了? “回世子夫人,确实是大公子的喜床塌了,老奴虽没亲眼看见,但云开院的小厮说,亲眼看到青石青松两兄弟,把坏了的喜床从新房里搬出去。” 夏嬷嬷一五一十道。 新婚夜,新郎官把床折腾塌了,这事做的太狂野了。 稍微有点经验的过来人,都不好意思拿到明面上来说。 “……喜床不是新的,阿瑜常年在边关又没怎么睡过,放置了这么多年,可能不怎么牢固。” 宋令贞一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试图给自己儿子挽回点颜面。 这事闹得,年轻人怎么不知道收敛点? 她知道萧南瑜心悦姜沐言,早就情根深种了。 他成亲又成得晚,洞房花烛夜激动一些也属正常。 可这是不是太激动了点? 好好的床,怎么就塌了呢? “这小子,也太不克制了。” 萧震廷也很无语,也不知是要掩饰尴尬还是什么,连茶也不喝了,重重的放下茶盏。 宋令贞瞟了眼丈夫,又用手帕沾了沾唇角,低声吩咐着夏嬷嬷: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7节 “夏嬷嬷,你去安排,给他们小两口换个结实点的床,要最结实的。” 不结实不行,万一三天两头就塌床…… 宋令贞光想想就替自己的儿媳妇尴尬。 必须得换个最结实的床给萧南瑜。 夏嬷嬷很想领命,但她也低声回道: “世子夫人,新的床榻已经搬进云开院了,大公子趁着天还没亮,已经把床换好了。” 趁着天黑就换好了床,这是怕被人知道啊。 但宋令贞关心的是:“新换的床结实吗?” “……应该结实吧?大公子自己选的床,应该合他心意。” 夏嬷嬷不确定又确定的回复着。 宋令贞和萧震廷因为这事一耽搁,去到镇国公的院子时就稍晚了一些,萧家其他主子都已经在了。 他们夫妻二人进入上房时,几位弟弟、弟妹看他们的眼神,都似含着似笑非笑的揶揄意味。 宋令贞和萧震廷立时便明白。 萧南瑜在新婚夜弄出来的惊人之举,全家人都知晓了。 生出这么一个不知克制和收敛点的儿子,他们也很无奈,只能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规规矩矩又恭恭敬敬的给镇国公、镇国公夫人行礼。 “父亲,母亲。” 镇国公老夫人看着大儿子和大儿媳,面容和蔼道:“坐,都坐。” 镇国公和镇国公老夫人坐在上首位的左侧,宋令贞和萧震廷一起落座于右侧,四人并排坐着。 宋令贞一坐下,二夫人肖氏便打趣道: “大嫂,听说阿瑜早早便起床了,想来很快便会领着新婚妻子过来见我们。” 早早起床这个字眼,让宋令贞心头一跳。 “这新媳妇敬茶,早喝晚喝都一样,喝了就行,快点慢点其实无所谓。” 宋令贞装着听不懂的样子,半点不敢把话题往床塌了的方向引。 “大嫂无所谓,我看阿瑜倒是挺急的,要不怎么早早便起床了,我们萧家孙辈第一个娶进门的新媳妇,这敬茶时辰定然不会拖晚了。” 三夫人肖氏,也跟着揶揄了起来。 “守规矩这是好事。”宋令贞干笑着,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真是太尴尬了。 宋令贞尴尬,姜沐言比她还尴尬。 她和萧南瑜一起打帘进入上房时,尴尬到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人。 可就算不抬头,她也可以感受到,萧家长辈们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或许是很平常看待小辈的目光,可她一想到自己新婚夜床塌了,且昨晚的事很有可能传了出来。 萧家这些长辈可能都知道了,她就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尴尬不已,萧南瑜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他神采奕奕的领着姜沐言,走到准备好的两个蒲团前,和姜沐言一起跪下行礼。 “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镇国公和镇国公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姜沐言和萧南瑜,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了。 “好好好。”镇国公一连说了三个好。 “起来,都起来,都是我萧家的好孩子。”镇国公老夫人也乐呵呵道。 萧南瑜体贴的扶着姜沐言起身。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温柔姿态,二夫人肖氏用手帕掩住嘴,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还和三夫人梁氏对视了一眼。 瞧瞧这心疼怜惜的模样,她以前真没见萧南瑜对谁这样过。 三夫人梁氏也捂着嘴偷笑了一下。 这小两口看着就甜蜜。 姜沐言不知道萧家长辈怎么想她和萧南瑜,她也不敢去想,只想尽快走完敬茶的流程,然后躲回云开院去。 一位端着黑漆描金托盘的嬷嬷,悄无声息的走到姜沐言身旁。 姜沐言先朝镇国公福了一礼,这才端起托盘中的一盏茶,递给镇国公:“祖父,孙媳请您喝茶。” 镇国公硬朗的面庞带笑,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亲手递出一个大红包给姜沐言。 “谢祖父。” 姜沐言接过红包,放到一旁的空托盘上。 她稍挪了两步,对着镇国公老夫人又福一礼,端起第二盏茶递上去: “祖母,孙媳请您喝茶。” “好,好。”镇国公老夫人笑容满面的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后也递给她一个大红包。 姜沐言依次给镇国公、镇国公老夫人、萧震廷、宋令贞都敬茶完之后。 端茶的嬷嬷引着她走到二爷面前,低声提醒她道:“这位是二爷。” 姜沐言微笑着福礼,端起茶递过去:“二叔,请喝茶。” 依次给几位叔叔婶婶敬完茶,姜沐言紧绷的心神也放松了下来。 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一心想离开的姜沐言,被萧南瑜牵着手在左侧座椅坐下。 她一坐下,上房门帘便被人掀开,一群青春肆意的少年人便鱼贯而入的涌了进来。 第138章 萧家除了萧南瑜之外的八位郎君, 从大到小依次排开,还有两位女儿郎。 “给祖父、祖母请安。” 他们齐齐朝上首位的镇国公和镇国公老夫人行礼。 姜沐言乍然看到这么多萧家郎君,内心是有点小震撼的。 镇国公府子嗣昌盛,果然名不虚传。 姜沐言还在感慨着, 却见萧南源给长辈请安后, 突然朝她走了过来。 “大哥。”萧南源先和萧南源打了声招呼, 旋即在姜沐言面前站定,微笑着拱手作揖, “大嫂,我是二弟, 萧南源。” 被他这般问好, 姜沐言下意识就要站起身来,萧南瑜却伸手过来轻轻按住她手背,示意她不必起身。 姜沐言便继续坐在椅子上, 腰背挺直,姿态端庄的点头微笑:“二弟。” 萧南源退下。 萧南章又紧接着过来作揖:“大嫂, 我是三弟, 萧南章。” “三弟。”姜沐言继续点头微笑。 “大嫂,我是四弟……” “大嫂……” 萧家兄弟一个接一个的来跟姜沐言行礼,问好。 姜沐言稳坐不动,点头微笑,与萧家郎君们正式相互认识。 镇国公府是武将世家,许是阳气比较充足的缘故, 萧家子孙也儿郎多,女儿郎较少。 萧南瑜这一辈, 郎君有九个,女儿郎却只有三个。 萧家大小姐已经出嫁, 府上只住着两位小姐。 一直到年纪最小的萧九郎退下。 萧家二小姐和三小姐也来到姜沐言的面前。 “大嫂,我是二妹,萧月影。”萧月影嫣然一笑的朝姜沐言福礼。 姜沐言看到她,就想起当初在云雀楼,萧南瑜就是借着这位萧家二小姐的名义,才把她诓骗过去见到两个小家伙的。 “二妹。”姜沐言笑吟吟的颔首。 她和萧月影以前便认识,但没什么交情,现今倒是成了一家人。 “大嫂,我是三妹,萧月明。”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笑逐颜开的给姜沐言行礼。 姜沐言看着萧家最小的小妹妹,不由得想到自己女儿,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三妹妹真可爱。”她夸道。 萧月明顿时笑得更开心了,立马回道:“大嫂嫂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 相互见礼过后,萧家小辈各自站到自己父母身后。 萧家祖孙三代人这么齐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萧家军驻守在边关,往年萧家一众将军都是轮流回京,去年是燕帝特召,才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回来了。 因着萧南瑜娶亲,萧家大喜。 上房里和乐融融,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 虽然姜家遭了难,但萧家所有人似都不在意这件事,也担心会惹姜沐言伤心,只言片语都不在她面前提姜家。 至于床榻了一事,不知道萧家小辈知不知道,反正没人敢当着长辈和萧南瑜的面提。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8节 总之萧家大大小小都待姜沐言很和善。 内心一直有些紧张忐忑的姜沐言,看着上房内的一张张笑脸,心里熨帖又感激。 镇国公和公公、婆婆能接受,想来有一部分两个小家伙的原因。 但萧家其他长辈和兄弟姐妹,在姜家名声如此糟糕的时候,还能这般友好和善的待她,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姜沐言以长房长孙端庄沉稳的孙媳姿态,完美应付过去了新媳妇进门后的敬茶章程。 在外人面前她表现得再端庄再完美,回到云开院的新房,当着萧南瑜的面,她就两腿发颤的一下瘫软在了软榻上。 “言言,你怎么了?” 萧南瑜一路牵着姜沐言小手回来,刚要扶她坐下,就见她疲累不堪的软倒在榻上,心惊又担忧的关切道。 被关心的姜沐言,看向萧南瑜的清澈杏眸,充满了幽怨。 还有脸问她怎么了,还不都是他害的。 萧南瑜被她幽怨的小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想着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姜沐言见他想了一会儿,却还是两眼疑惑的样子,小眼神儿就越发的幽怨了。 “都怪你。”姜沐言小拳头一握轻锤了他一记,满目羞愤道,“我腰疼。” 昨晚他折腾的那么凶,她不止腰疼,两腿也酸软的很,浑身都不舒坦。 今日在萧家长辈面前,她还半点不敢表现出来,腰背努力挺直又挺直,挺得她腰肢现在更疼了。 萧南瑜眉心微动,瞬间心领神会。 看她白里透红的羞红脸颊,心疼怜惜的同时心里又泛起浓浓的甜蜜柔情。 昨晚他确实太冲动了些。 可他也确实没想到,那床那般不结实。 “怪我。”萧南瑜认错认得特别爽快,手也跟着朝她柔软的小蛮腰袭去,“我给娘子揉揉。” 姜沐言本不想他揉,怕他揉着揉着又擦枪走火。 可萧南瑜的手伸得很快,她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宽大的手掌已经抚上了她的腰。 张了张嘴要拒绝的姜沐言,突然暗暗倒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后便合起了嘴。 揉一揉确实舒服些。 算了,先缓一缓再说。 “言言,你趴着我好揉些。”萧南瑜对斜躺在软榻上的姜沐言道。 姜沐言很配合,还坐着的她略略翻了翻身,抓过一个软枕抱着,成了半趴在榻上的姿势。 萧南瑜站在软塌前,半俯着身子,手法柔和,力道适中的替她揉按起了腰。 被临时拨到云开院来服侍姜沐言的翠柳,端着刚泡好的茶打帘进来。 看到软榻前浓情蜜意的一幕,她愣了一下。 眼睛看着这暧昧的画面,耳朵似还回响着昨晚被迫听了一夜的声响,面色一下爆红,立马转身端着茶又出去了。 这天都亮了。 公子和小姐怎、怎还这样缠绵? 姜沐言昨夜根本就没怎么睡,起的又早,也就床榻后在外间睡了片刻。 眼下酸软的腰被人细致的揉按着,她舒服的眼皮渐合,差点睡过去。 快要睡着之际,姜沐言一个激灵连连眨巴着眼神,硬是清醒了过来。 不能说。 还不到午后小憩的时候,新媳妇刚进门,不能这么贪睡,会被人笑话的。 强打起精神的姜沐言,准备和萧南瑜说说话,说着话就不会犯困了。 “你说,我们的床塌了这事,不会被人知晓吧?” 姜沐言想起老夫人院子里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某些时候几位婶婶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暗含深意。 倒不是什么不怀好意的眼神。 只是那眼神看得她莫名心虚。 从昨日拜堂嫁进萧家开始,唯一让她心虚的,也就只有突然塌掉的床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好在晨起敬茶时,没有人过问过这件事,否则她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萧南瑜手中动作一顿,倾身凑到姜沐言耳边,轻声温柔道:“娘子,你叫我什么?” 姜沐言杏眸微颤,粉润的唇瓣也羞涩地抿了抿。 想到昨夜被逼着唤了无数次的称呼,她就脸颊发烫。 不知是称呼令她害羞,还是他逼她时的情形令她羞赧。 “……瑜郎。”姜沐言默了半晌,才嗓音娇软的轻唤道。 萧南瑜满足了。 凝着她近在唇边,又红艳欲滴的小耳朵,忍不住亲了口,哑声又强势的轻笑道: “以后都这么叫,娘子若是记不住,为夫不介意多教娘子几回。” 姜沐言浓密的眼睫狠狠一颤,羞愤欲死的一头扎进了软枕里。 以前怎不知道他这样霸道? 太坏了。 竟然还用床笫之事威胁她。 她羞得连莹白的纤细脖子都泛着一层粉。 这抹粉看在萧南瑜的眼中,就跟诱他做坏事差不多,他情不自禁的贴近,笔直的挺鼻轻轻蹭着她。 “娘子别担心,床我已令人换好,不会有人知晓的。” 萧南瑜安慰着姜沐言,其实安慰得有些心虚。 床榻那么大一个物件儿,又不是随手可以藏匿的一个小花瓶,要想瞒过所有人,几乎不可能。 且萧家是宋令贞掌家,后院发生的事,几乎不可能瞒得过她。 就算别人不知道,宋令贞也肯定会知道。 姜沐言敬茶时,宋令贞倒没什么异常。 但萧南瑜从其他人的脸上,看出了点异常来。 他隐隐觉得,他昨晚弄出来的大动静,怕是已经传开了。 “真的?”姜沐言猛一下抬起头,扭头看向萧南瑜,双眸亮晶晶的。 她对萧家众人并不了解,看她澄澈希翼的杏眸就知道,她已经相信了萧南瑜的话。 “真的。”就算不是真的,萧南瑜也得肯定的点头。 得让她心安,否则她肯定不好意思再见萧家长辈们。 且萧家长辈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私下会不会暗暗揶揄他们小两口不好说,但绝对不会给姜沐言难堪,当面揶揄她之类的。 只要长辈们不当着她的面说,话传不到她耳朵里,他们就可以当没这回事。 等时间久了,万一传出什么风声,事情已经过去,她接受起来也容易些。 “言言,等你腰不疼了,我们去看看小家伙吧。” 未免姜沐言揪心,萧南瑜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不疼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姜沐言一想到两个小家伙,立马拨开萧南瑜按在腰上的手,疲累一扫而光的坐起身。 “……真不疼了?”萧南瑜看着顷刻间神采奕奕的姜沐言,怀疑她诓他。 他还再替她揉一揉,按一按的。 “不要紧,见小家伙要紧,快带我去。” 姜沐言站起身,拉着萧南瑜的大手就往外走,急得腰不疼了,腿也不酸软了。 她好些天没见着两个孩子,萧南瑜知她心急。 见她行动还算灵活,便领着她往紫藤苑去。 紫藤苑里的萧以星和萧以舟,早就盼着能见姜沐言了。 他们知道昨日姜沐言和萧南瑜成亲,本以为昨日就能见到姜沐言,结果没见着。 今日起床后。 两个小不点儿并排坐在门前台阶上,两手托腮,眼巴巴的望着紧闭的院门。 “哥哥,我们今日能见到娘亲吗?” 望眼欲穿的萧以星,可怜巴巴的询问着身旁的兄长。 “能的吧。”萧以舟也不太确定,“昨日三叔不是说,爹爹和娘忙完就会过来找我们吗?” 昨天成亲很忙,今天应该没那么忙,能抽出时间来看他们了吧? 胡嬷嬷和红柳一起从小厨房出来,一人端着一托盘的早膳。 “哎呦,我两个小祖宗哦,你们别坐台阶上,地上凉,快回屋用早膳。” 胡嬷嬷看到坐在地上的两个娃娃,快步朝他们走去。 晨起露水重,怎么能坐地上,沾染了寒气可怎么好。 “嬷嬷,我还不饿,不想用早膳。”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39节 萧以星蔫儿吧唧的托着腮,抬眸看了眼胡嬷嬷,继续往紧闭的院门张望。 “我也不饿。”萧以舟也说了一句。 “不饿也得用膳,你们还小,不吃怎么行。” 紫藤苑里人少说,没人给胡嬷嬷接手,她端着托盘先进了屋,又快步出来拉扯两个娃娃。 “小少爷,小小姐,你们不能坐地上,要坐坏人的。” 萧以星和萧以舟人小小一点,胡嬷嬷一手一个就把他们拉了起来。 被迫站起身的萧以星和萧以舟,没再强硬坐下,只还眼巴巴的望向院门。 胡嬷嬷知道他们在等姜沐言和萧南瑜,可她也不知道姜沐言什么时候回过来,只能安抚道: “你们别急,大少夫人今日要给长辈敬茶,等敬茶完应该就会过来见你们了。” “娘要什么时候才能敬完茶?”萧以星仰头追问。 “真的很快就能来了吗?”萧以舟也询问道。 “小少爷、小小姐,嬷嬷先服侍你们先用早膳,等用完早膳你们爹娘若还没来,嬷嬷就去替你们问问可好?” 胡嬷嬷担心饿到两个娃娃,哄着他们用膳。 萧以星和萧以舟对视一眼,双双点头。 “好。”萧以星拉着萧以舟率先往里走,“哥哥,我们快用膳。” “嬷嬷,我们用完膳,你定要替我们去寻爹爹和娘亲。”萧以舟反过来叮嘱着胡嬷嬷。 “好,嬷嬷一定去。” 胡嬷嬷看着如此乖巧懂事的两个小娃娃,眉梢嘴角都是笑意。 就在萧以星和萧以舟手牵手跨进高门槛时,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从高高地墙头跃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转身进屋的两个小家伙和胡嬷嬷,都没有注意到。 倒是拿着黑漆描金托盘往小厨房去的红柳,看到了他们。 “公子、小姐。”红柳一脸惊喜的朝他们福了福礼。 她喜的是终于又见到了姜沐言。 一只脚跨进正屋门槛的萧以星、萧以舟,齐刷刷回头。 “啊!娘亲!” 萧以星惊呼一声,收回小短腿就往院子里跑。 “娘!”萧以舟也朝姜沐言和萧南瑜跑过去。 来到陌生院子的姜沐言,脚下刚站稳,循着稚气的小奶音望去,看到了笑容灿烂朝她飞奔的两个小家伙。 姜沐言眼眶微热,急走几步迎上去,俯身抱住心心念念的两个孩子。 “星星,舟舟。”她抱着小家伙,摸摸这个又抚抚那个。 最近的短短几日,于她而言如几年般难熬。 此刻见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她的心才像是终于安定下来一样,难以抑制的落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 “娘……”她一落泪,惹得萧以星也想哭,软乎乎的小肉手替她抹去泪珠,“娘怎么哭了?谁欺负娘了吗?” 她的小奶音染上了哭腔。 萧南瑜一听不对劲,赶紧走到他们娘三身边,低头一看才发现姜沐言竟然流了泪。 他心疼的也俯身蹲下,长臂一伸一下就抱住了他们母女三人。 “言言,我们一家四口终于团圆了,这是好事。” 萧南瑜知道她这泪应该是高兴的泪,可看到她落泪,他还是心疼不已。 “嗯。”姜沐言有些情难自抑,抽抽搭搭的点头,“我知道。” 她不想吓到两个孩子,把他们抱进怀里,自己低下头努力平复心情。 姜家可能马上就要没了。 可她还有一个家,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丈夫。 她得振作起来。 姜家的事也还未尘埃落地,也许会有转机。 他们一家四口抱成一团,哭成一团。 胡嬷嬷看着不太敢劝,也不太敢打扰。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翻墙跃进了紫藤苑。 萧南章看到萧南瑜的背影,脱口就道: “大哥,姜丞相的罪罚下来了。” 第139章 萧南章得到消息, 第一时间就去云开院找萧南瑜和姜沐言,结果他们都不在,他便猜到他们很可能来了紫藤苑。 结果还真是。 姜文櫆的罪名瞒不了,也不该瞒姜沐言。 所以萧南章看到他们就脱口而出了。 姜沐言猛然抬起头, 犹带泪痕的杏眸侧望过去, 直直盯着萧南章。 萧南章见她竟在哭泣, 心惊了一下。 难道她已经得知了消息? 他可是第一时间就来通知他们了,谁跑得比他还快? “三弟, 我爹爹的罪罚是什么?” 姜沐言见他不言不语,急声追问道。 “罪名是乱杀朝臣, 贪污受贿等数罪并罚, 抄家流放。”萧南章直白道。 本该是死刑的,燕帝也一直想治姜文櫆死罪。 但替姜文櫆求情的朝臣太多,不知燕帝是妥协了, 还是暗藏着其他阴谋,今晨旨意下来, 并没有要姜文櫆的命。 “抄家流放。”姜沐言呢喃着这四个字, 内心有些欣喜。 爹爹能保有一命,这是好事。 虽说在两个小家伙的口中,好几年后的姜家是安然无恙的,姜沐言也希望能一如既往。 可打从双生子穿越回来之后,时间线便发生了变动。 几年后的姜家会如何,姜沐言心里也没多少底了。 “我爹爹流放, 那姜家其他男子和女眷呢?”想到自己的娘亲,姜沐言又急急追问。 “也流放, 姜家男子和女眷都流放,全家流放三千里。”萧南章道。 姜沐言昨日嫁进萧家, 燕帝今日就下旨,姜文櫆全家流放。 这时间点紧凑的让萧南章怀疑,燕帝是故意的。 姜沐言眼角的泪水再次滑落。 陆巧昨夜和她深谈时,说姜文櫆之前早前便交代过,姜家能得的最好下场是抄家流放,让陆巧早做准备。 能得一个最好的下场,她该庆幸。 可流放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而言,莫说到了流放之地后的艰苦,能活着走到流放之地的就不多。 古今被流放的女子,不知多少在流放途中便咽了气。 姜沐言一颗心紧紧揪着,担心陆巧能不能熬得住,又担心几个年幼的妹妹。 萧南瑜扶着姜沐言站起身,担心她伤心过度,忧心忡忡的替她拭去泪水。 “禁军已经去姜府抄家了,今天就要拉出城去流放,大嫂你可要……”回去看看? 萧南章话还没说完,姜沐言抬脚就往外走。 “我得去看看。” 心慌意乱的姜沐言,强自隐忍着,步伐也跟着心一起乱了。 “娘。”萧以星见她刚来就又要走,急得一把抱住她大腿。 “娘,外祖家出事了吗?” 萧以舟也急走两步凑到她身旁,仰着头问。 被绊住脚的姜沐言低头,看向神色焦急的双生子。 两个小家伙聪颖早慧,很多事情心里都挺清楚的,并没有那么懵懂。 姜沐言也不想哄骗他们,复又俯身抚着他们的小脸蛋,忍着急迫回姜家的心,柔声安抚道: “是出了点事,娘去看看,你们别担心,在家等娘回来,乖乖的好不好?” “……好。”小小人儿便面露担忧的萧以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字。 娘让他们乖,他们会乖乖听话的。 萧以舟也懂事的点头,看着她泛着一层泪光的杏眸,皱紧了小小眉头道:“娘别哭。” “好,娘不哭。”姜沐言随意抹了把泪。 安抚好两个小家伙,她也不再耽搁,急急走出紫藤苑。 萧南瑜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两人快步离开时,还能听到萧南瑜低声和她说着什么,似在安慰她。 特地来传消息的萧南章,看看说走就走的两个大的,再看看眼巴巴望着他们的两个小的,他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0节 对着两个要哭不哭的小可怜,他哀叹一声,决定留下哄他们开心。 姜家。 此时的姜家已然乱成了一团。 抄家旨意下达后,禁军气势汹汹的闯入府邸。 抓人的抓人,抄没家产的抄没家产。 惊声嘶喊,鸡飞狗跳。 阖府上下,最镇定却也最不该镇定的人是陆巧。 她一点也不意外的端坐在正堂之上,头戴朱钗,衣装靓丽整洁,就似她还是端庄娴雅的丞相夫人。 两名禁军冲进厅堂要捉拿她时,不等禁军暴力拉扯她,她率先站起身。 “敢问二位大人,我夫君是何罪名?姜家是何刑罚?” 陆巧一派淡定的询问禁军。 禁军见她气度不俗,一队队杀气腾腾冲进府邸的禁军竟没吓住她,她也不像要逃跑的样子,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罪臣姜文櫆与家眷流放三千里,即刻上路。” 其中一名禁军解答了陆巧。 陆巧和姜沐言一样,心下都染上了一丝欣喜。 姜文櫆没被判死刑,对她们而言已是最大的庆幸。 只是燕帝要姜家家眷今日便上路,连下狱关他们几天都省了,还真是够急的。 “不劳二人大人动手,我跟你们走。” 陆巧从容自若的抬脚往外走。 一名禁军看着她穿在身上的华美衣裳,又看看她头上珠光宝气的金钗。 他倒没有伸手去拦陆巧,甚至还有点客气的说道: “姜家一切财产都要没收充入国库,流放的犯人更不能锦衣华服,头戴金钗。” 意思很明显,抄家流放,陆巧身上值钱的首饰也不属于她了,她不能带走。 陆巧脚步顿住,她半点犹豫都没有,抬手拔掉头上的簪子、耳环,戴在腕上的手镯也摘了下来。 她摘下身上佩戴的所有首饰,轻轻放置在桌几上。 留下首饰,陆巧并不心疼,可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衣裳,却蹙了蹙眉。 衣裳确实华贵了些,值好几两银子。 是她考虑不周,应该穿朴素些的。 “大人是要我脱掉衣裳,仅着中衣去流放?” 干脆利落摘了首饰的陆巧,迟迟没有动手脱衣,面临风雨依然镇定的双眸,定定望向两名军士。 先前开口的军士张了张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身旁的军士先拉了一把他手臂制止他。 “出了城你们需得更换囚服,将衣裳给随行的衙役即可。” 陆巧这么配合,军士也不太想为难她。 毕竟姜文櫆犯下的罪,哎,好坏参半,否则也不会有那么的官员替他求情。 也不知道该说姜文櫆到底是好官还是奸臣。 “母亲!母亲!” 乱哄哄的厅堂外,忽然传来声声大喊,还夹杂着好几道哭声。 陆巧听出姜语蓉的声音。 她稳了稳心神,从堂内走出,便看到了几个年幼的子女和姨娘们,被禁军一个抓一个的押了出来。 从后院到正堂,她们已然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年幼些的孩子更是被吓得哭嚎起来。 倒是老夫人不哭不喊,虽然发丝也散落了几缕,但看着已是妆容最整洁的一个了。 “夫人!我们真的要流放吗?老爷呢?” 心慌意乱的罗姨娘,看到陆巧远远就喊了起来。 “夫人,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夫人……” 姜文櫆妾室多,这些姨娘看到陆巧就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个接一个哭喊着求她救命。 陆巧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有闲心去管这些姨娘。 她收回视线,率先走向府邸大门。 “娘!娘!” 陆巧年仅七岁的幼子,被人从后院拎出来,吓得直冲陆巧喊。 面无表情的陆巧蓦地回头,冲过去一把抢过自己儿子,冷着脸也不安抚哭喊的儿子,抱着他就在禁军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往外走。 不就是流放,她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陆巧摆出一副冷情冷面,故作强硬的姿态,却在走出姜府大门时,险些委屈的泪崩。 因为她看到了姜文櫆。 姜文櫆被拘押在囚车里,囚车就停在姜家门外,他蓬头垢面,囚服沾满了血渍,微侧着头,奄奄一息的望着她。 陆巧也看着她。 这一刻,她忽然很想问姜文櫆一句。 值得吗? 很多年前他就比谁都明白,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连带着姜家也不会有好结局,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以往,陆巧从未说过姜文櫆一句不是。 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委屈,很委屈。 “爹爹!” 和萧南瑜同骑一马的姜沐言,远远看到姜府门前的囚车,囚车上的人让她再次落泪。 “爹爹!”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到呼唤的姜文櫆缓缓转头,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姜沐言。 来的不止女儿,还有他的女婿。 虽然他没有送自己的嫡长女出嫁,可他已经知道,姜沐言已于昨日和萧南瑜成亲了。 镇国公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真君子,他没有看错人。 萧南瑜驾马很快来到姜府门前。 缰绳一拉他便一跃而下,将马背上心急如焚的姜沐言抱了下来。 “爹爹,爹爹……” 姜沐言双脚刚沾地,便迫不及待的冲向囚车。 可她冲不过去。 守在囚车前的衙役们长枪一横便拦住了她。 “不得靠近犯人!” “快退开!” 姜沐言对衙役的呵斥充耳不闻,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眼朦胧的看着囚车上虚弱不堪的父亲。 “爹爹!” 她哭喊着,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萧南瑜怕衙役刀枪伤到她,长臂从后揽住她腰身,抱着往后退了几步。 “回去。”姜文櫆很虚弱,声音也不大,“乖,回去。” 但看向姜沐言的眼神依然充满了疼爱,细看似还带着一丝丝的愧疚。 是他当爹的不好,让儿女跟着一起受罪。 “爹爹!爹爹……” “老爷……” 不同人接二连三哭喊的杂乱声音,传进姜沐言耳朵。 她循声看向府邸,这才看到姜家人都被押送了出来,一个个形容凄惨,哭成一片。 第140章 姜家的主子从老夫人到几岁的幼童, 一共二十一口人,一个不落全被缉拿。 “娘!” 姜沐言看到陆巧,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滑落。 她激动之下也想冲向陆巧,可萧南瑜紧紧抱着她, 警惕守在她面前的衙役也不会让她过去。 陆巧也看到了姜沐言, 她浅浅微笑了一下, 似要安慰姜沐言,又似无奈。 她早已料到了这一日, 更悲惨的结局她都意料过,她还扛得住。 负责押送犯人去流放的衙役, 上前和亲卫军统领夏棣交接。 除了前两天接连出嫁的姜沐言和姜兰芝, 姜家大大小小还有二十二个主子。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1节 再除去已在囚车上的姜文櫆,还有二十一人。 衙役数了数,禁军押送出来的人正好二十一个, 又对了一下身份,确认无误。 他朝高阶下招了招手, 便有一名衙役拿着长长一捆结实粗绳上来。 绳子第一个就缠上了陆巧的双手。 陆巧半点不反抗, 甚至非常配合的伸出双手,任由衙役有些粗暴的捆她。 第一个人的手腕被结结实实捆住,衙役将绳子抽出一截,接着去捆其他人。 “娘,娘!” 姜沐言眼睁睁看着陆巧被人捆住双手,想扑上前却不能, 只能无助地哭喊着。 姜家大门口,不止姜沐言一个人在哭喊。 姜文櫆那些妾室哭嚎的比她还大声。 有人在喊姜文櫆救命, 有人在求衙役,说自己是无辜的,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求衙役放过她。 吵吵嚷嚷的哭声中,谁也逃不走。 从陆巧开始,姜家家眷一个接一个的双手被捆上,如串蚂蚱一样,一家人被一条又长又粗的绳子,串在了同一条绳上。 主子被押走要流放。 府邸内的几百号仆从不知自己会落得何样下场,更是鸡飞狗跳。 从姜府的朱漆大门望进去,哪怕只能窥到一角,也是恐慌万状的画面,可想而知府内混乱成了什么样。 姜沐言看到父母被囚,六神无主到只顾着伤心惊慌,全然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更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才能救下姜家。 早已猜到的下场,姜沐言以为自己有心理准备,又觉着再过几年,兴许姜家还能重回京城。 可抄家真正发生的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无助和无奈。 她做不了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萧南瑜抱着拦着姜沐言,姜家被抄,他同样无奈。 看着兵荒马乱、大放悲声的姜家,他就仿佛看到了两个小家伙口中,前世被抄家灭门的萧家一样。 前世的萧家,不是抄家流放,是抄家斩首,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府内的抄家和下人,有禁军和亲卫军会处理。 负责押送姜家二十二口人的衙役,点齐人数后便一刻也不耽搁,拉着捆住手的一长串犯人跟在囚车后面。 这就哭哭啼啼的上路了。 出城这段路有亲卫军协助护送,姜沐言亦步亦趋的跟在囚车旁,想上前却一直无法靠近,被亲卫军冷漠无情的阻拦在外。 沿街有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看着大名鼎鼎的权相沦为阶下囚,连带着一家老小也被抓去流放。 姜文櫆的罪名已在街头巷尾传开。 众人皆知他是一个大贪官,不止贪污受贿,他还敢背地里暗杀朝廷官员,可谓恶名昭著,令人发指。 可百姓同时知道的,还有他将贪污所得送去边疆,给戍边将士发军饷。 他还将贪污的银钱拿去修河,拯救了江河一带年年被洪灾侵害的无数百姓。 他还…… 种种是非功过,听得人内心复杂不已,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这个丞相。 姜文櫆是个好官吗? 好像不太好。 是个大奸臣吗? 好像又还挺好的。 哎。 心绪复杂的沿街百姓,看着囚车里的姜文櫆,以及囚车后面一长窜形容狼狈的家眷,一个个停住脚步,沉默的看着。 有人暗暗抹眼泪,似在替姜文櫆替姜家委屈,但没有人跪地喊冤。 绝大多数人只是沉默地看着。 没有喊冤,亦没有人朝姜文櫆扔臭鸡蛋、烂菜叶。 囚车所过之处,街道两旁的行人自动驻足,回以沉默的注视,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 得知姜家流放消息的不止萧家。 李家听闻后第一时间告知了姜兰芝。 姜兰芝没有和姜沐言一样去姜家。 在出城必经的长街上,她和李六郎在临街阁楼上订了一个雅间,在二楼窗口看着流放队伍由远及近。 因着姜家的流放队伍,热闹的长街比往日要安静许多。 许是太过安静的缘故,李六郎远远地就听到了哭声。 哭声已经不似姜家时的嚎啕大哭了。 此起彼伏的低低抽泣声延绵不绝,沉沉闷闷不响亮,却听得人心里发堵。 “哎。”李六郎看着越来越近,快到楼下的囚车,心下感慨道,“岳父大人真乃神人也。” 当真相揭开,姜文櫆的为官风格令他震惊。 还惊叹的另外一点是。 在大夏即将倾倒的前一刻,姜文櫆竟还有本事救出的女儿,还是两个。 若非姜兰芝与姜沐言前后脚成亲,今日楼下的流放队伍里,必然得加上她们二人的身影。 李六郎感慨完,转眸见姜兰芝抿着嘴不说话,望着囚车方向的眼神也复杂难懂。 这样的姜兰芝,让李六郎心生一抹怪异的感觉,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没去深究。 “兰芝,你想哭就哭,别强忍着。”李六郎误以为姜兰芝是想哭又不敢哭。 姜兰芝没理会他,径直望着来到酒楼下的囚车。 姜文櫆手脚被铐的站在囚车,披头散发的脑袋露出在囚车顶上,身上的囚服血迹斑斑,一看就受过不少刑。 姜兰芝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姜文櫆。 姜文櫆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伟岸的,坚不可催的。 今日看着姜文櫆,她心里似有什么崩塌了。 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醒悟过来,原来爹爹也有脆弱至此,无能为力的一面。 一直以来,姜兰芝都对姜文櫆的偏心姜沐言一事,心生怨恨。 同样都是女儿,虽然姜沐言是嫡女,她是庶女,可姜文櫆偏心偏的也太大了些。 对于她匆匆忙忙嫁给李六郎一事,姜兰芝知晓姜文櫆是在保她。 可她因为瞧不上李六郎,觉得自己嫁的不好,心里一直在责怪姜文櫆没有替她谋一个好姻缘。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毕竟姜沐言嫁的比她很多很多,不是吗? 让她心里如何平衡。 可心里再多的埋怨,今日看到再无往日儒雅风光的姜文櫆,再看看哭都不会哭,面色惨白仿若心死的四妹姜语蓉。 姜兰芝突然又觉得,爹爹还是疼她的。 否则她今日也得跟楼下的弟弟妹妹一样,一起去流放,女子去流放一生也就毁了。 且能走到流放地都算是好的了,多少人死在了流放途中。 爹爹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保住了她,让她免去了一场灭顶灾祸。 或许爹爹也是疼她的,只是这个疼爱远没有姜沐言多,但也比姜家其他子女多不少了。 囚车里的姜文櫆,于满街的观望目光中,似是察觉到了阁楼上不同寻常的注视。 他微微抬头,往二楼某扇窗棂看去。 “爹爹。” 姜兰芝见姜文櫆抬头看她,她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低低喊了一声爹爹。 姜文櫆看到姜兰芝,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李六郎。 他嘴角艰难地往上扬了扬,朝他们露出一抹微笑。 李六郎和姜文櫆不熟。 但他从姜文櫆的目光与微笑中,看懂了岳父大人请他照顾好姜兰芝的神色。 李六郎心里忽然就有些愧疚。 他是姜文櫆的女婿,可他和姜兰芝却站在阁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岳父一家流放。 而同样是新女婿的萧南瑜,却和姜沐言一起,步步跟随的陪着流放队伍。 “兰芝,我们……”下楼去看看吧。 李六郎话未说完,姜兰芝已经哭着转身,提起裙摆往楼下飞奔了。 爹爹,爹爹要去流放了。 今日可能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爹爹和姨娘了。 她要去送送爹爹和姨娘。 李六郎见状,赶紧跟上。 姜兰芝跑下楼时,囚车已经从酒楼大门口走了过去,她冲上街,一眼看到了被捆住双手的罗姨娘。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2节 “姨娘!” 姜兰芝哭着大喊一声。 心如死灰的罗姨娘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猛地转过头,这才看到了姜兰芝。 “兰芝!”罗姨娘激动地想朝姜兰芝冲去,却被一旁的衙役推了回去,她只能隔着人群喊,“兰芝你想办法救救姨娘,姨娘不想去流放,姨娘会没命的!” 打从相府被亲卫军围起来的那天起,罗姨娘就贴身揣了几千两银票,夜里睡觉都不敢拿出来。 就怕突然抄家,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日子难过。 今日抄家,她身上的首饰全被强行摘掉了,但好在禁军没有搜身,她还有几千两傍身。 她暗地里提醒过陆巧,不知道陆巧有没有偷偷藏银票在身上。 陆巧是当家主母,银票比她多不知道多少。 如果陆巧身上有钱也就算了,一家人一起流放,陆巧身为主母总不能吃独食,怎么也得管管他们。 若陆巧身上没钱,她的钱可不会拿出来公用。 这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私房钱,谁都别想用她的钱。 “二姐,救救我,我也不想流放。” “二姐,还有我!二姐救我!” …… 周姨娘这一声求救,喊得姜家弟妹们也纷纷向姜兰芝呼救。 “姨娘,姨娘……” 姜兰芝没管其他人,声声呼喊着周姨娘,她也想救姨娘,可她怎么救? 她根本就无能为力。 姜兰芝余光瞥见街对面的姜沐言,似在对姜文櫆说着什么,她拔腿便往前追赶。 “爹爹!爹爹……”姜兰芝追上囚车,跟在街边朝姜文櫆喊,“爹爹,我错了,是我不好。” 姜兰芝跟姜文櫆认错,可她没说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对姜文櫆哭。 姜沐言隔着囚车往街对面看去,还没看清楚姜兰芝,先被身后突然冲出来的少妇吓到。 “爹爹!” 似要刺破人耳膜的尖锐声音,吓得姜沐言都忘记哭了。 她泪眼朦胧的扭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姜、姜雅朵? 姜文櫆看着从楼上下来,又追上来的姜兰芝,嘴巴蠕动着说了些什么。 可他声音太小了,姜兰芝听不见。 “爹爹!爹爹我回来看你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姜雅朵哭得比姜沐言、姜兰芝都厉害,喊得也超级大声,似要冲破云霄般,让人想忽视都难。 第141章 姜文櫆自然也听到了。 他眸光闪了闪, 看着姜兰芝的目光又朝另一边转过去。 乍然听到久违熟悉嗓音的姜兰芝,也难掩震惊的望向街对面。 街对面除了姜沐言和萧南瑜,就在姜沐言的身旁,还有一个穿金戴银, 锦衣华服, 从头到脚极为珠光宝气的年轻妇人。 那人赫然就是姜雅朵。 她不是嫁到江南去了吗? 怎么回京了? “爹爹!”姜雅朵声声嘶喊着, 见姜文櫆看到她,她喊得就更大声了, “爹,我是雅朵, 我回来看您的, 这是怎么了?” 姜雅朵哭喊着,是真的伤心。 当初被一顶轿子悄无声息的送出相府,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恨。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 再次回到京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她一早入的京, 在客栈里稍作整顿, 原本想打扮得富贵无比的样子回相府,结果她刚装扮好,红桃就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跟她说。 姜家被抄家了。 姜家全家老小还要去流放。 她急匆匆跑下楼,就在长街上看到了衙役们押着姜家诸人。 看到囚车里凄惨狼狈、血迹斑斑的姜文櫆,巨大的落差冲击下,她心里再多的怨恨不满, 也在这一刻化作了伤心与惶恐。 怎么就抄家了? 还要去流放,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文櫆没想到流放之前还能见到三女儿, 也冲她微微笑了笑。 他想安慰几个女儿,他没事, 他挺好的。 可他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说出口的话也近乎低喃,她们根本就听不到。 “三妹,你怎么回京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雅朵的出现太让姜沐言意外了,她下意识询问道。 当初姜雅朵远嫁江南,她曾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姜雅朵了。 “长姐?长姐,我今晨入城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怎么会在囚车里?我听闻是要流放?好端端的怎么会要流放?” 姜雅朵哭花了精心打扮的妆容,看到姜沐言的一瞬比她还意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抓着,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浮木一样。 “具体的回头再说,爹爹是真的要流放,圣上下旨抄家,我们家全家流放三千里。” 带着哭腔的姜沐言,先肯定了姜家流放的事实,其余的却没时间细说。 “全家流放,三千里……”姜雅朵心慌意乱,全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 但她看着姜沐言,眼角余光瞥到囚车后面,那一张张被绑了手的熟悉面孔,脑中灵光一闪,上下审视着姜沐言。 “长姐,既是全家流放,怎的你在这里?” 姜雅朵纯粹是后知后觉的震惊,并没有希望姜沐言也在流放队伍里的意思。 她姓姜,姜家是她的娘家。 哪怕对姜文櫆,对姜家有所埋怨,可娘家流放对她而言不是好事。 姜沐言不用去流放,好歹算姜家保住了一人,否则姜家所有人都流放了,只剩她一个人,她该多无助。 “我嫁人了,罪不及出嫁女,所以我不用流放。”姜沐言说着,想到街对面的姜兰芝,又补充了一句,“二妹也一样,在爹爹判罪之前及时出嫁了。” 姜雅朵再一次被震惊到。 姜沐言嫁人了? 连姜兰芝也嫁了? 她竟一点都不知道,若非此次上京,别说两位姐姐嫁人之事,就连姜家获罪满门流放的消息,她都还不知道。 震惊不已的姜雅朵,这时候才注意到一直陪在姜沐言身旁的男子。 定睛看去,竟是萧南瑜? 萧家的大公子? 姜沐言嫁的人是他? 大为惊讶的姜雅朵,内心有种既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 打从文德门刺杀案,萧南瑜救下姜沐言一事后,她就隐隐有种姜沐言和萧南瑜不同寻常的感觉。 兜兜转转,这两个还是走到了一起。 只是姜兰芝以前一直想嫁萧南瑜,眼下嫁给萧南瑜的却是姜沐言,姜兰芝怕是心都要碎了。 萧南瑜的左臂一直虚揽着姜沐言,怕她走太急摔倒,也怕她被人挤到,一直寸步不离的护着她。 她停下和姜雅朵说话,说完姜雅朵就用惊愕的目光盯着他看。 “三妹。”萧南瑜以姐夫的身份和姜雅朵致意,随后又看向姜雅朵身后的富态男子,拱了拱手道,“这位想必是三妹夫?” 姜雅朵嫁的江南富商姓刘,单名一个元,身材略圆润,看起来有些憨憨的,其实头脑灵活十分会赚钱。 刘元携妻上京,也没想到会赶上姜家流放。 他和姜兰芝一样,同样不知道姜沐言和姜兰芝都嫁人了。 刘元一看萧南瑜这浑身的气度,就知他出身不凡,忙恭敬回礼道: “长姐夫,鄙姓刘名元,乃是兰芝的丈夫。” 他是商人,再家财万贯也只是区区一个商人,跟京城里的勋贵高官没法比。 哪怕都娶了姜家的女儿郎,两人是连襟关系,刘元也用上了谨慎又恭敬的态度。 “三妹夫客气,在下萧南瑜。” 初次照面,确认对方就是姜兰芝的丈夫后,萧南瑜也报上了名讳。 他刚和刘元打过招呼,姜沐言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流放队伍中,跟着囚车继续往前走。 萧南瑜便也不再寒暄,抬脚就跟上她。 姜兰芝和刘元没有跟上去。 姜兰芝在朝街对面张望,想知道姜兰芝嫁给了谁。 刘元则是被萧南瑜的名讳震惊到呆住。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3节 萧南瑜? 镇国公府萧家? 刘元虽然以前没见过萧南瑜,但萧南瑜这个名字还是很耳熟的。 当初文德门刺杀案,把姜沐言和萧南瑜推上了风尖浪口,他当时就在京城。 且成婚后,姜兰芝也曾和他说过萧南瑜。 萧南瑜可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将来要继承镇国公爵位的。 姜沐言嫁的人竟然是他。 姜家突然倒台,又得知姜家较年长的两个女儿郎突然嫁了人,刘元便猜到,姜文櫆应该是事先有所察觉,知道姜家要倒,才会在倒台之前一下子嫁掉了两个女儿。 刘元没想到的是,在匆忙嫁人的情况下,姜沐言竟还能嫁的这么好。 直接嫁进国公府不说。 且嫁的是国公府最有前途的长子嫡孙。 刘元从震惊中回过神,见姜雅朵望着街对面,顺势望过去他也看到了李六郎。 但他不认识李六郎。 “雅朵,你二姐嫁的人是谁?”刘元问姜雅朵。 姜沐言能嫁进国公府,想必姜兰芝嫁的也不会差。 “李六郎。”姜雅朵下意识道。 她和李六郎不熟,但人还是认识的。 看到姜兰芝身旁陪着的人李六郎,姜雅朵心里其实松了口气。 还好,姜兰芝没有嫁进勋贵世家,否则她会愤愤不平的。 但就算如此,姜兰芝嫁的也比她好。 李六郎虽然是庶子,继承不了家业,可他好歹是侍郎府的公子。 官宦之家的公子哥,这个身份比商人强了十几倍。 不过李六郎只是一个庶子,日后定然是要分家的,一个不出众的庶子能分的家产肯定不会多。 日后,姜兰芝过得肯定没有她富裕。 她现在可是钱财不愁,大把银子给她花,她使劲儿花也花不完。 姜雅朵飞快在心里衡量着姐妹三人的婚姻。 撇开姜沐言不论,单和姜兰芝比较一番,她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其实她嫁的也不算太差了。 虽然丈夫是个商人,可她衣食无忧,丈夫待她也算体贴,江南也是一个繁华富庶之地,她嫁人后过得并不艰苦。 “李六郎?哪个李家?” 单刘元所知,京中姓李的官员就有好几个,他看不出对面的李六郎是哪一家的。 “礼部侍郎家的。”姜雅朵解答完丈夫的疑惑,转身去追已经走远的姜沐言。 她觉得姜兰芝嫁的一般。 刘元却听得眼皮一跳,觉得姜兰芝嫁的很好。 “三姐?三姐救救我!” 抽抽搭搭走在后面的姜家姐妹,有人认出了长街旁的姜雅朵,哭喊着向她呼救。 “三姐?三姐在哪里?” “三姐不是嫁去了江南吗?哪里会出现在这里救……三姐?三姐!我不想流放,三姐救救我吧!” “……” 姜家年幼的孩子多,一眼看去大多是半大不小的稚童。 一个看到姜雅朵呼救,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求救。 姜雅朵被一声声三姐喊得停下脚步。 她以前从未觉得三姐这个称呼有何不同。 可今日听到这一声声三姐,再回头看到一张张哭泣哀求的脸庞,她顿觉三姐二字无比沉重。 不管往日在府里闹过多少不痛快。 此时此刻看到亲人们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她心里难掩伤痛。 这些是她的弟弟妹妹,都是她的亲人。 若可以,她也想救他们,可她怎么救?她没法救。 面对声声呼救的哭脸,姜雅朵不忍再看,扭头去追姜沐言。 姜家出嫁的三个女儿,以及他们各自的丈夫,跟着流放队伍一直到了城外。 禁军护着队伍出城之后便回去了。 押送犯人流放三千里的一队衙役,依然严防死守着,不让姜沐言等人靠近姜家人。 萧南瑜不认识这些衙役,他观察了一下,找出这队衙役的班头,朝对方走去。 王班头见他过来,不等他开头,率先拱手道:“萧大公子。” 姜家和萧家关系匪浅。 皇帝对姜家痛下杀手,对萧家的态度也很微妙。 但再微妙,只要萧家一日不到,王班头就不敢得罪这些勋贵,是以他对萧南瑜很客气。 “此前路途遥远,我岳父一家还请班头多多关照。” 萧南瑜出来的急,身上没备多少钱,只有随身携带的二百两银票,他全塞到了王班头手上。 “萧大公子,不必如此,姜大人为百姓做的事,我们都清楚,自不会为难他和家眷。” 王班头客气推拒着。 押送犯人去流放虽说辛苦,但差役都抢着干,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油水多。 犯人的亲朋好友们,想让犯人们一路好过些,自然要给押送的差役一些好处。 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所以萧南瑜强硬的塞了过去,再次拱手道: “一点小小心意,给兄弟们喝酒,班头不必推辞。” 王班头偷偷瞄了眼银票,足足二百两,也不算少了。 姜家这几个女婿,不止萧南瑜操心岳父一家,刘元也很有眼力劲儿的小跑过来。 他本就是富商,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所以刘元一过来,特别豪迈的掏出一沓银票,他也没数多少,一股脑儿全塞给王班头。 “差役大哥们辛苦了,班头拿去给兄弟们吃几顿好的,还请兄弟们照顾我岳父家一二,莫让他们一路上太艰辛。” 刘元身材圆润,憨憨一笑看起来特别老实,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再加上他出手大方,特别大方。 突然被塞了一大沓银票的王班头,手指捏着这沓银票的厚度,手指都有些发抖。 百两一张的银票就这么厚一沓。 底下他还看到了一千两一张的银票。 他这一手少说也有几千两。 这下赚大发了。 干完这一趟差,他和兄弟们回来一辈子不干活也成了。 萧南瑜看着王班头手中的一大沓银票,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倒没有被刘元的银票数额压一头,显得他抠门的想法。 他是真的没想到,刘元身上竟然会带这么多的银钱。 这个三妹夫,难不成每天都揣着几千两出门? 萧南瑜错愕,王班头却是心花怒放。 “好说好说。”王班头这回也不推辞了,深怕刘元把银票再收回去一样,一把揣进胸口,笑容满面的拱手道,“二位公子放心,我和兄弟们定然会照顾好姜大人一家。” 瞧见萧南瑜和刘元给衙役塞银票的李六郎,磨磨蹭蹭的走过来,脸上带着不太好意思的微笑。 第142章 “哪个……我出门太急, 身上没带银钱,还是长姐夫和三妹夫想的更周到,在下实在是惭愧。” 李六郎是真的羞于启齿,但他这时候不来露个脸, 会显得他更抠门不上道。 李六郎倒也不是吝啬钱, 更不是抠门。 只是他身上就几十两银子, 在刘元几千两的衬托下,实在是拿不出手。 真拿出来了, 只会显得自己寒酸。 所以干脆就不给算了。 且就算不和刘元的几千两比,和萧南瑜的二百两比, 他也是比不了的。 他在家中是庶子, 也不算多受宠,每个月按例领月钱,这钱也只够他花用。 他得攒好几年才能攒够二百两, 哪像萧南瑜,随便一出手也能有二百两。 萧南瑜是家中的长子嫡孙, 未来整个镇国公府都是他的, 他肯定也不缺钱花。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4节 李六郎越想自己的处境,越觉尴尬。 许是姜文櫆知晓姜家会被抄家的缘故,给姜兰芝备的嫁妆特别丰厚。 就连自己的娘子都比他有钱。 他是最穷酸的一个了。 但今日之前,李六郎真没觉得自己穷酸。 可刘元随手一掏就掏出了一大沓银票的豪迈举动,还是刺激到他了。 他真的好穷。 “理解理解,确实太急了, 我和雅朵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刘元看到李六郎过来,率先拱手问好, 顺便找了个台阶给他下。 姜雅朵三姐妹嫁的男人,论身份地位样貌才情等等, 刘元自知没法和另外两位比。 但他是江南富商,论钱财,估计就是整个镇国公府也没法和他比,就更别说是李六郎了。 他也就钱这一方面能拿得出手,自然不能在岳父和几位连襟面前落了下风。 王班头见李六郎过来不是给他送钱的,倒也不太在意。 他怀里已经揣着几千两了,这是他当衙役二十年多来赚得最多的一趟活。 他很满意了。 姜家这几个姑爷是真的不错,姜家都流放了,他们还这么上心。 关键一个比一个大方。 三个姑爷在打点衙役,姜沐言三人则在对着囚车流泪。 姜文櫆说不了话,看着她们三人站在一起的清丽身影,眼眶禁不住微微湿润起来。 他不能说话,陆巧却知他想说什么,她一脸平静的替他对三个女儿道: “都回去吧,别送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姜沐言、姜兰芝、姜雅朵不用跟着全家一起去流放,对姜家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娘……” 姜沐言胸中似有无数的话想说,可这一刻看着姜文櫆和陆巧,她除了流泪已然不知该说什么。 “母亲。” “母亲……” 姜兰芝和姜雅朵也泪流满面的唤着陆巧。 王班头虽然收了几千两银钱,但城门口依然是天子脚下,他不敢耽搁太久。 他朝萧南瑜、李六郎、刘元拱了拱手,便招呼着其他衙役,押送犯人上路了。 要分别了。 姜文櫆、陆巧和陆老夫人,都没有向姜沐言等人呼救。 但罗姨娘,也就是姜兰芝的姨娘,还有其他姨娘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则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向她们求救。 一声声哭喊。 一句句不想流放的稚嫩声音。 让姜沐言忍不住偏过头去,不忍看,也不敢看。 原来就算早已知晓了下场,但真正发生的这一刻,什么心理准备都无用。 该心痛还是心痛,该无助还是无助。 该有的痛楚没法缓解一点。 萧南瑜轻轻揽住姜沐言单薄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哭。 几人沉默地目送着流放队伍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 一家客栈里,雅致幽静的厢房内。 姜沐言和萧南瑜,姜兰芝和李六郎,姜雅朵和刘元,成双成对的坐于八仙桌前。 茶盏热气腾腾,若有似无的飘着茶香。 但六人都没有喝茶的意思,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这份沉重主要是姜家三姐妹带来的。 她们三人各自沉默的对坐着,不喝茶也不说话,似乎还没从全家流放的悲惨中回过神来。 “我会派人暗中护送岳父岳母他们,若有什么事他们会传消息回来,你们别太担心。” 安静中的厢房中,还是萧南瑜这个长姐夫先开口了。 他既是安慰姜沐言,也是安慰姜家其他姐妹和妹夫。 姜兰芝、姜雅朵和她们各自的丈夫,萧南瑜都不太了解。 但既有缘成了亲戚,他自然也得端出长姐夫的姿态,替姜沐言照顾妹妹、妹夫一二。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衙役收了那么多钱,想来不会为难岳父他们。” 刘元话自己刚说完,心中突然就懊恼起来。 后半句倒没有。 他就不该把前半句也说出来,显得他浑身上下都是铜臭味一样。 萧南瑜和李六郎,一个是勋贵公子,一个是大臣之子,身份比他高了一大截。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 京中很多公子哥又最看不起商人。 他一句话把自己商人的身份又一次抬到了明面上。 属实是自己拉低自己的身份地位了。 刘元自己被自己给整郁闷了,萧南瑜听了却没什么感想,倒是李六郎,又被他给刺激到了。 这个三妹夫怎么回事? 拉踩他没钱吗? 于是李六郎也有些郁闷了。 姜家流放,仅存下三颗硕果,他们是被硕果牵连在一起的姐夫妹夫。 长姐夫萧南瑜身份地位比他高。 三妹夫比他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 夹在中间的李六郎,觉得自己比上比不了,比下好像也比不了。 越想越郁闷。 姜兰芝也郁闷。 姜沐言和萧南瑜就坐在她对面。 曾经,萧南瑜是她最想嫁的男子。 现在她嫁了,嫁的却不是萧南瑜。 萧南瑜也娶了,娶的却是她长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全家流放了?爹不是圣上最宠信的大臣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不明就里的姜雅朵,抹了下眼角,哭到红肿的眼睛看看姜沐言,又看看姜兰芝,发出了疑问。 “长姐应该比我更清楚,你问长姐。” 姜兰芝面对姜雅朵的询问,直接把问题丢给了姜沐言。 姜家落到如今的地步,她确实伤心。 可看到姜沐言坐在萧南瑜的身边,萧南瑜还对她细心呵护的样子,姜兰芝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她知道自己和萧南瑜没希望了,可还是难以接受姜沐言嫁给了萧南瑜。 姜沐言嫁的人为什么偏偏是萧南瑜。 若萧南瑜娶的是其他女子,她心里的怨气还不会这么重。 都姓姜,都是姜文櫆的女儿。 姜兰芝忍不住会想,如果没有姜沐言,她是不是就能嫁给萧南瑜了? 可再怎么想也没用了。 她和萧南瑜已经各自成亲,此生再无可能了。 姜雅朵的目光一下转向姜沐言。 姜沐言知道的内情确实比姜兰芝多,但很多事她没法告知妹妹们。 她捡着能说的跟姜雅朵说了一遍。 姜雅朵和第一次听到姜文櫆罪名的人一样,震惊的双目圆瞪,嘴巴都微微张开。 她爹竟然干了这么多大事? “其实有些事我也早就知道了。”刘元在姜沐言话落之后,朝萧南瑜看去。 “七年前我就帮岳父暗中押送过一批军粮去给萧家军,但那会儿我还小,是跟着我爹去的,我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粮食买卖。” 这些事也是去年姜文櫆突然找上门,当然了,找的是刘元的爹。 刘父同意让刘元娶姜雅朵之后,刘父才告诉刘元这些实情的。 怎么说呢,姜文櫆和刘父交情不浅。 刘家在江南本就有些根基,但近十年来能一步步壮大,成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背后少不了姜文櫆的暗中支持。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5节 刘元这一开口,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特别是姜沐言,她这才知道,姜文櫆和刘家竟是有渊源的。 难怪姜文櫆会把姜雅朵嫁去江南。 所以当初发生姜雅朵失身给下人的事情之后,姜文櫆也不是随便找了个人就把她给嫁了的。 刘元是经过了姜文櫆的精挑细选,知道刘家可靠,才把姜雅朵嫁过去的吧。 姜沐言忽然低下头,又悄悄抹了抹泪水。 她是姜家的嫡长女,所有弟弟妹妹都觉得姜文櫆偏疼她。 当然了,她得到的宠爱也是最多的,这点她从不否认。 可姜文櫆对其他子女,也一样是疼爱的。 姜文櫆身为父亲,没有亏待过任何一个子女。 哪怕姜雅朵当初做了那般大逆不道,丢人现眼的事,他也没有就此放弃,依然给她找了一个他认为靠得住的婆家给她。 姜沐言不了解刘元,也不了解刘家。 可她了解自己的爹爹。 暗中给萧家军送军粮是大事,需要绝对保密的大事件。 姜文櫆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刘父,定然是了解刘父的为人,也信任刘父。 因为信任刘父,信任刘家,才会把姜雅朵嫁过去。 姜雅朵也有些愕然看着刘元。 她和刘元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从没听自己丈夫说过这些。 刘元被好几双目光炯炯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憨憨的挠了挠头,接着道: “我爹再三叮嘱过我不许告诉别人,但岳父给萧家军送粮的事已经曝光了,岳父也流放了,虽然此事没牵连到刘家,但我们都是姜家的姑父,也算是一家人,我想着告诉你们应该也无妨。” 自觉身份低了不止一等的刘元,想拉近一下和两位姐夫的关系。 特别是萧南瑜。 这事说出来虽然有一定的风险,比如姜文櫆都流放了,刘家为何还能安然无恙? 按理说,帮姜文櫆偷偷给萧家军送军粮,也会被连累治罪才对。 刘元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看到萧南瑜也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镇国公府也还是屹立不倒。 他就稍稍放心了。 刘家若出事,估计萧家也会出事的,毕竟刘家只是小喽啰,萧家才是大鱼。 估计圣上是不想收拾大鱼,才会顺带着放过刘家这样的小虾米。 所以真有人要告发刘家的话,肯定不会是萧南瑜。 萧南瑜定然不想萧家也流放的。 李六郎应该也不可能吧? 妹夫倒大霉对他有好处吗? 显然没有。 刘元说出秘密时,只考虑了姐夫和妹夫的态度,全然没想过姜家三姐妹告发刘家的可能。 萧南瑜看着刘元,突然站起身,郑重其事的朝他作揖一拜。 “萧某替萧家军感谢刘家伸出的援手。” 给萧家军送军粮的人一直是姜文櫆安排的,镇国公没跟萧南瑜说过送粮之人是谁。 没想到今日见到了正主。 边关苦寒,燕帝又年年拖欠萧家军的军粮军饷。 若没有姜文櫆的暗中斡旋,没有刘家护送军粮,谁也不能保证萧家军能熬过几个寒冬。 萧南瑜是真心道谢。 刘元却被他肃然正经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还礼。 “长姐夫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刘家自愿的,我和我爹从没想过要从萧家军身上求得回报,我……” 刘元努力解释,他并非要让萧南瑜感谢他。 但他话还没说完,厢房门突然被人拍响,拍得很用力很急切的样子。 房中六人下意识朝房门看去。 门外之人已然等不及,猛地推门进来。 青石步伐飞快,他没想到房内这么多人,脚步顿了一下。 急到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在看到陌生的刘元时,也下意识咽了回去。 “何事这么急?” 萧南瑜朝青石走去。 他以为青石要说的是萧家私事,见有外人在才又克制的闭嘴,所以他主动走向了青石。 “大公子,有身背令旗的传令兵从南城门入。” 事情确实挺急,但也不是不能让外人知道,事情很快就要传开了,青石便急忙道。 “八百里加急,魏国进犯,我大燕战败失了一城,镇国公已入宫,入宫前吩咐把萧家儿郎全部找回府。” 第143章 青石因为急切, 语速也极快。 他话音刚落,萧南瑜回身牵上姜沐言就要走,走了一步想起房内还有其他人,便又驻足。 “各位, 在下先行一步, 回见。” 突然离开的原因大家也都听到了, 萧南瑜也就不再解释。 他牵着姜沐言急匆匆往外走。 姜沐言也不敢耽搁,头也不回的快步跟他离开了。 青石自也一阵风般出去, 他还贴心的重新关上了门。 被留下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不知道是就此散会, 还是继续聊聊。 “镇国公被圣上传进宫,不会是要镇国公领兵出征吧?那大姐夫是不是也要出战?” 沉默中,反倒是脑子最不灵光的姜雅朵, 先关心起了萧家的处境。 “就算镇国公要出征,萧家一门将军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随便带谁去不行?长姐和长姐夫刚成亲, 不至于要他们就此分开吧?” 反驳的人是李六郎。 萧家军战无不胜,大燕一旦有战事,朝中大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镇国公萧家。 自大燕开国至今,萧家门风鼎盛,子孙代代争气,随便一个萧家人拎出去都是能征善战的将军。 萧南瑜身为长子嫡孙, 自身实力更是同辈兄弟中最拔尖的,但其他人也不差。 总而言之, 镇国公若真的要带领萧家军去打魏国,不至于没带萧南瑜就打不赢。 李六郎下意识认为萧南瑜不会出战, 凭的全是前后脚刚成亲的感同身受。 他只比萧南瑜早一日成亲。 虽说他和姜兰芝成亲前没有感情基础,但新婚这几日也是蜜里调油,正是恩爱的时候。 若这时候让他抛弃妻子上战场,李六郎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抗拒。 这也太不人道了。 燕国又不是没有战将了,实在犯不着把一个刚刚成亲的少年将军丢到战场上去。 刘元听了李六郎的话,也觉得挺有道理。 就算镇国公要出征,萧南瑜应该也不用上战场。 可这只是他们的想法。 燕帝的想法却和他们恰恰相反。 燕帝不止想让镇国公出征去攻打魏国,还想让他把萧南瑜也带上战场。 且不止萧南瑜,燕帝想让镇国公把萧家所有儿郎,包括他的四个儿子和九个孙子,全部都带去战场,远离京城。 御书房。 勉强坐起身的燕帝,龙袍下的身躯比昏迷前瘦弱了许多,显得龙袍空荡荡的撑不起来,也显得他虚弱无比,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求陛下三思!”御史大夫李大人一听燕帝要让镇国公出征,当即就跪了下去。 “陛下,镇国公年岁已高,实不适宜再次征战沙场,魏国纵然来势汹汹,可我大燕人才济济,武将众多,镇国公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臣认为可派其他将领攻打魏国。” 两鬓斑白的镇国公,估摸着是武将的关系,身体还算康健,精神抖擞看着还挺生龙活虎的。 可他这个岁数的文臣,别说是生龙活虎了,从奉天殿前的白玉高阶走上来,能不急喘几口就算不错了。 李御史跪求不要镇国公出征,还有一个私心。 燕帝忌惮镇国公功高震主一事,可谓是满朝文武心照不宣的事情。 李御史担心镇国公这一出征,又捞一个赫赫战功回来,那燕帝就更容不下镇国公府了。 且姜文櫆刚被流放,姜家的事还牵连到了萧家军。 燕帝看似对萧家一如既往,半点没有处置萧家的意思,可谁知道燕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御史是直臣,镇国公一生耿直,忠心耿耿,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一代忠臣良将和姜文櫆一样轰然倒塌。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6节 李御史希望镇国公能留在京中养老,别再去争军功惹燕帝不快了。 李御史这一跪一求,随后也有好些个大臣跪下求情。 他们都不同意镇国公披甲上阵。 站在前排的高官大臣中,唯有一个屹立不动没有求情。 他便是陆如纪,吏部尚书,陆承彦的父亲。 但陆如纪不求情,倒没有掺杂私人恩怨,比如说萧南瑜娶了姜沐言之类情绪。 在陆如纪的私心里,他甚至觉得萧南瑜能娶姜沐言是好事,大好事。 只要姜沐言嫁了人,陆承彦就不会再傻傻惦记着她了。 陆如纪是从自己的为官立场上,选择不替镇国公求情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揣摩出了燕帝的心思。 燕帝似是铁了心想让镇国公出征,而镇国公出征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利益上的损害,所以他选择沉默,选择默不出声的赞同燕帝。 在对自身利益没有损害的情况下,一个臣子为什么要和天子作对? 这显然是不明智的。 ‘咳咳——’ 燕帝咳嗽了几声,没去看跪地求情的大臣,直接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往御书房一站,魁梧健硕的身形比青松还笔直,稳稳健健半点不晃悠,哪有半点像要颐养天年的样子? “镇国公如何看?也觉自己老态龙钟,已然要颐养天年,不宜出征?” 燕帝询问完之后,又用手帕捂住嘴闷咳了几声。 不看镇国公和燕帝的年纪,燕帝这副羸弱之姿,显然是比镇国公更需要颐养天年的样子。 “臣是武将,只要陛下需要,哪怕臣只剩一口气,也必能出征!”镇国公的回答铿锵有力。 国有战,镇国公身为武将,从未有过推卸的心思。 身为武将,征战沙场本就是使命。 且他是有爵位的勋贵,食君之俸禄,受百姓税收供养,边关百姓被敌国屠杀之际,他怎能缩在后面不应战。 李御史和其他大臣却暗暗皱眉。 镇国公都这把年纪了,还拼什么? 他们大燕又不是只剩他一个将军了,年纪到了就乖乖养老不行吗?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国丞相姜文櫆刚刚倒下,镇国公再离京,李御史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燕帝很满意镇国公的回答。 他咳嗽着,顺势以镇国公年岁高为借口,暗示镇国公可将萧家儿郎悉数带去边关历练,好为大燕培养更多能打胜仗的将才。 最后还夸了萧家儿郎一通,一副他很倚重萧家,很看重萧家那些少年将军,很期待他们能接过镇国公的衣钵,成长为大燕一代猛将的姿态。 然而,燕帝每夸萧家儿郎一句,镇国公的心就沉一分,冷一分。 因为镇国公想到前世。 那个他不曾经历,却在双生子口中栩栩如生的前世。 前世的他,带着萧家所有儿郎奔赴边关,可他的儿子和孙子们,却没有一个活着回京。 留在京中的萧家女眷们,还被一道圣旨推上了断头台,没能留下一个活口。 燕帝对萧家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每每思及此,镇国公都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此刻他看着燕帝,面上肃然不显,心里却更是冷如冰川。 燕帝怕是等不及几年后再出手。 这次攻打魏国,明为历练儿孙,暗示他带萧家所有男丁出征,怕是他们这一次便有去无回。 而留在京中的萧家女眷,也会再一次被斩草除根的推上断头台。 镇国公明知燕帝是何打算。 但他没有拒绝,一如既往的恭敬领旨了。 他同意领兵出征,也同意带领萧家儿郎上战场。 不过…… “陛下。”领完旨意的镇国公,再次开口,“魏国在我国北疆,可萧家军在南疆,臣若先去南疆,再领着萧家军横穿全国去北疆,路途太遥远不说,来回折返也太耗时间。” 镇国公的意思很明显,他能出征,萧家儿郎也能出征。 可现实不允许他领着萧家军出征。 且去打仗,总不能不让他带兵去吧? 哪带哪里的兵去呢? 镇国公说完之后,微微垂眸,不留痕迹的往右侧某个方向看了眼。 那个方位站着的是三皇子。 接收到他眼神的三皇子,心神猛地一个激灵,心跳也猛地加速跳动起来。 三皇子是一个聪明人。 哪怕镇国公什么也没有说,但仅仅一个若有似无的眼神,他也瞬间就领悟到了镇国公的深意。 一个可怕的深意。 纵然可怕,可三皇子也是一个果决的人。 他藏在宽袖中的右手握了握拳,瞬息之间就下了决定。 “父皇。”三皇子出列,提议道,“时间紧迫,离京城最近的兵源是城外的五万大军,不若让镇国公带城外平安大营的将士去北疆,如此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兵支援北疆。” “不可!” 三皇子话音刚落,二皇子就出生反驳。 “父皇,平安大营的将士是专门护卫京城的,怎能随意调动?平安大营一旦空了,若京中出事,谁能及时护卫京城安危?” 三皇子此话并没有错。 平安大营的五万大军驻扎在京城外面,平日不得出营,更不得入京,只有皇帝一人才能调动平和大营。 平安大营的职责只有一个,保京城平安,保皇宫平安,更是保皇帝的平安。 “二皇兄误会,臣弟并没有不顾京城安危之意,只是事急从权,魏国乘胜追击,步步紧逼,此时在北疆恐怕已夺下不止一城,不调平安大营给镇国公,还有哪个大营能及时支援北疆?” 三皇子也反驳着二皇子,但他态度并不强硬,甚至是很温和的反问着二皇子。 在三皇子看来,平安大营驻扎在京外实在是……有些中看不中用。 就比如刚谋反不久,此时还关在大牢里的大皇子逼宫那次。 平安大营只听从皇帝一人的调动。 要护符,还要皇帝的亲笔圣旨,二者缺一不可。 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京中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时,京外的平安大营就跟看戏一样,愣是没动一下。 听说二皇子也曾派人拿着虎符去平安大营。 奈何平安大营直属当今天子,地位比较特殊,掌管平安大营的李将军说: 他不清楚到底是大皇子逼宫,还是二皇子逼宫,且燕帝没有给平安大营下达圣旨,他不能带平安大营入京救驾。 燕帝都昏迷了,还怎么给平安大营写圣旨? 当时三皇子听闻后,直接就被气笑了,替二皇子气的。 但大皇子逼宫时毕竟情况特殊。 眼下燕帝清醒过来了,随时能给京外的平安大营下旨调动,平安大营就不得不防了。 这也是三皇子想让镇国公带走平安大营的原因。 二皇子被三皇子反问的眉头紧锁。 从京城去北疆的路线上,并非没有其他大营,但路线都有些偏,一偏就耽搁时间。 若要最快最及时的支援北疆,夺回失去的城池,将京外的平安大营给镇国公带走,确实是最迅捷的办法。 “三皇子所说在理。”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如纪,终于开口了,但他说了一句后又话锋一转,“但臣同意二皇子所言,平安大营的将士不能动,边关战事再急,也不能拿京城的安危,陛下的安危开玩笑。” 还跪在地上的李御史,一咕噜爬了起来。 “陛下!战场瞬息万变,一刻也耽搁不得!” 李御史和陆如纪意见相左,麻利站起身就急着反驳他,他唾沫星子乱飞的侃侃而谈。 “眼下京中太平,且京中、宫中还有禁军、亲卫军等等,并非守卫不严,臣认为可让镇国公带走平安大营,带走的同时调平和大营入京,这样一来京中一样有大营护卫,只不过空虚几日而已,臣认为仅仅几日不碍事。” 平安大营前脚刚走,平和大营后脚就来了。 在李御史看来,确实不碍事。 和边关紧急的战事相比,真的一点也不碍事。 毕竟逼宫的大皇子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他还能逃狱出来再逼宫一次不成? 就算大皇子真的有本事逃狱出来,可大皇子手底下的谋反力量也全被抓拿归案,该杀的杀,该下狱的下狱了。 就算大皇子想再一次逼宫,也没人没能力了。 “臣附议。” 李御史话音刚落,便有其他大臣附议,赞同李御史所言。 “儿臣附议。”三皇子也跟着表态。 二皇子心里还是不同意,可他见陆如纪也跟着附议了,他便垂死挣扎般补一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7节 “父皇,就算要把平安大营调给镇国公,儿臣认为也不必五万大军全带去北疆,有个两三万也就足够了,另外可以再调其他大营去支援北疆。” 三皇子暗暗蹙眉,刚要开口,李御史先反驳了。 “二皇子此言差矣,魏国骑兵凶悍,臣认为五万将士犹嫌不够,两三万如何能够?再者说,平和大营护卫京城安危已然足够,平安大营又何必留下来两三万?边关才是将士们的用武之地!” 软硬不吃的李御史,怼人时该怼就怼,就算对方是皇子,下嘴也绝不留情。 燕帝一边咳嗽一边听臣子们争吵不休。 他可能是真的认同三皇子和李御史的提议,又或者是体力不支,懒得再议,直接同意了镇国公带走五万平安大营。 镇国公步伐匆匆的出宫。 他和三皇子除了御书房里暗含深意的一眼外,两人再无任何的交流。 回到国公府。 镇国公刚跨进大门门槛,站在廊下等他回来的萧南瑜,立马迎了上去。 和萧南瑜一起等的萧南源、萧南章,也齐齐走向镇国公。 “祖父要披甲上阵吗?” 几兄弟还未走近,萧南章率先询问道。 镇国公看着出类拔萃的三个孙子,神色凝重的点头。 他这头一点,萧南章的脸色比他凝重,黑沉沉的。 从萧以星、萧以舟的嘴里听到了萧家前世的悲惨下场后,萧南章就特别怕萧家人上战场。 怕兄弟叔伯和祖父一去不回,也怕家中的姐妹母亲等人命丧断头台。 “祖父,旨意是如何下的?是让祖父一人上战场,还是……” 萧南瑜的问话只问了一半。 还是什么,祖孙几人心知肚明。 他们虽未明说过,却谁都不愿意全家男丁一起上战场了。 第144章 “圣上确实让我带萧家男丁上战场, 还暗示我全部男丁都带上。” 镇国公说到这里,萧南瑜和萧南源的脸色都齐齐沉了下来,萧南章更是怒火噌噌噌的往上冒,愤怒的神色压都压不住。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抗议什么, 镇国公先抬手制止了他们。 “莫急。”镇国公低声安抚三个孙子, “我答应了会带萧家儿郎上战场, 但没说全部都带去。” 燕帝没揪着这个问题,从而让镇国公钻了空子, 也与萧家一脉相承的作风有关。 萧家儿郎最迟年满十二岁,就得上战场去历练。 到萧南瑜这一辈, 最小的萧九郎更是年仅九岁时, 就被镇国公带去了边关。 这几年萧家更是长年累月的家中无男丁。 可以说以前不需要燕帝明示暗示,镇国公自己就做出过,将萧家男丁全部带上战场的行为。 所以燕帝随便暗示一番, 镇国公就爽快同意会带萧家儿郎上战场之后,燕帝就放心了。 他以为镇国公这一次出征, 也会带上萧家所有男丁了。 哪里知道, 镇国公对他早有防备。 “祖父,何时出征?萧家军远在南疆,没法带萧家军吧?”稍稍放下心的萧南瑜,又追问道。 萧家绝不能重蹈覆辙,所有男丁奔赴战场,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留在京中无人护一事, 绝对不能再发生。 “户部今日筹备粮草,明日一早出征, 带平安大营五万将士去北疆。”镇国公解答道。 萧家满门武将,驻扎在京城外的平安大营有多少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萧南源和萧南章听到带走平安大营的将士,一时没有想到更深一层,只觉得这样安排的调兵遣将很合理。 毕竟离京城最近,最能及时调动去北疆的支援军队,也就只有平安大营了。 可萧南瑜却是眉心一动。 平安大营拢共也就只有五万将士,全部带去北疆,京城可就空虚无人护了。 调走平安大营,无异于搬走了皇城上空的一把利剑。 若再来一场宫变…… 萧南瑜眉心跳动的越发厉害了。 他眸色深沉的朝镇国公看去,镇国公强劲有力的手掌拍了拍他肩膀,祖孙二人的眼神如出一辙的深沉厚重,对视的瞬间无声的交流了一番。 镇国公这个拍肩,也似交代着什么,将萧家的重担转交到萧南瑜的肩上。 萧南瑜抿紧唇瓣,清隽脸庞更凝重了。 “阿源,去将我们萧家的所有主子,都叫到你祖母院中。” 镇国公拍完萧南瑜的肩膀,转而吩咐萧南源。 “好。”萧南源应声,明白镇国公是有要事宣布,急急转身就走。 “阿瑜。”镇国公沉吟片刻,对萧南瑜道,“把你两个孩子也带过来,也是时候该让大家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萧南瑜重重点头,内心禁不住升腾起一丝欣喜。 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对萧家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公布两个小家伙的存在。 一旁的萧南章,也猛地一下握紧了拳头。 公布从天而降的双生子身份,意味着萧家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萧南瑜也转身离开,去紫藤苑找两个小家伙,姜沐言也在紫藤苑。 因着萧家满门武将的缘故,每逢战事,萧家人一个个的都提心吊胆。 担心他们被派去打仗,更担心他们在战场上的安危。 刀剑无眼,谁都不敢保证,上了战场后还能活着回来,回来了的还能手脚健全。 是以北疆传出战事,镇国公又被紧急召入宫之后,萧家女眷就人心惶惶起来。 得知镇国公回府,在后院坐不住的镇国公老夫人,立即吩咐丫鬟去前院打听消息。 结果打探消息的丫鬟还没回来,二夫人肖氏先踏入了院门。 “母亲,出什么事了?父亲急着让所有人过来,是我们萧家儿郎又要征战沙场了吗?” 二夫人肖氏打帘进入上房,看到老夫人便担忧的询问道。 她心中隐隐不安。 萧家是将门世家,征战沙场是常有的事,以往萧家儿郎出征时,镇国公可没有急着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 老夫人自己都还一头雾水,看到同样茫然的肖氏,她心下沉了沉。 “你父亲让所有人都来这里?”老夫人反问着肖氏。 “嗯。”肖氏点头,“我在廊下遇到阿章,她让我过来的,说是父亲吩咐的,我本想问他何事,结果他急匆匆的跑走了,我都没来得及问。” “既是你父亲吩咐的,你便安心坐下吧,等会儿便知了。” 隐隐猜到某些事的老夫人,心中也有些不安,面上却半点不显,淡定地安抚着肖氏。 与此同时,被萧南章通知到的萧家各个主子,纷纷赶来见老夫人。 前堂。 萧南源跟在镇国公身后走进厅堂。 急急归府,早已等候多时的萧家儿郎们,纷纷迎了上去。 “父亲。” “祖父。” 镇国公的四个儿子和好些个孙子,齐齐涌到镇国公面前。 “魏国来攻,圣上命我为主帅,率平安大营五万将士赶赴北疆,明日出发。” 镇国公看着儿孙们焦急的神色,不等他们追问,率先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父亲,儿子随父亲奔赴北疆!”镇国公的二儿子一脸严肃的拱手道。 “儿子亦愿随父亲奔赴北疆。”镇国公的三儿子也赶紧道。 “我也要随祖父出征!”镇国公的五孙子紧随其后开口。 “祖父……” 紧接着,镇国公府的铁血儿郎们,一个个不论年龄大小,纷纷表示要随镇国公奔赴疆场,将敌人赶出大燕国土。 “祖父,我也要去!上阵杀敌怎么能少了我呢。” 就连最小的萧九郎,稚气的小脸亦一本正经的嚷嚷着要去杀敌,深怕自己说得慢了,祖父就只带兄长们,不带他去了。 镇国公看着忠心报国的每一个子孙,一个个认认真真的看过去,暗藏着太多心事的深沉眼眸,隐隐有些湿润。 他萧家子孙,每一个都有一颗护国安民的赤胆忠诚。 萧家满门忠烈,不惧生死,不需燕帝暗示,一个个都争着抢着要上战场杀敌,要护卫边境百姓。 他们的热血不该凉,更不该凉在燕帝的算计中。 更不该因为自己护国安民的赤诚之心,而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人手中。 此刻,除去不在堂中的萧南瑜和萧南章,以及知道内情的镇国公世子和萧南源,萧家其他儿郎,没有一个例外,都主动表示自己要去北疆,要上战场。 “父亲年岁已高,怎可还为主帅?” 齐刷刷都要奔赴战场的声音中,世子萧震廷一开口,说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8节 萧二爷看向自己大哥,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镇国公年岁确实是不小了,但镇国公身体一向康健,上战场是没有问题的。 但萧震廷这么一说,萧二爷也立马开始反省了起来。 镇国公显然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留在京中享受天伦之乐,确实比征战沙场更合适。 毕竟大燕武将众多,并非除了镇国公就无人适合挂帅。 不论其他将军,单就萧家。 萧家满门将军,且萧家儿郎们全都认可萧震廷行军打仗的能力,由萧震廷为主帅,他们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父亲,儿愿挂帅,儿入宫请求圣上……” 萧震廷担忧燕帝的报复会提前,担心镇国公此番去北疆,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阴谋。 所以,他想让镇国公留在京城。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镇国公抬手制止了。 但镇国公也没来得及反驳萧震廷,萧二爷趁机先开口了。 “父亲,大哥所言有理,父亲半生戎马,眼下年岁已高,留在京中颐养天年更为合适。” 萧二爷虽认为镇国公身体康健,再出战一次也无不可,但他听出了萧震廷体桖镇国公的孝心,便也想让镇国公留在京中。 镇国公身体再康健,年岁毕竟摆在那里。 萧家子孙不说个个成器,但也绝对能撑得起镇国公府的门楣,没道理让两鬓斑白的镇国公,一把年纪了还要征战沙场浴血奋战。 萧三爷看着突然转变态度的自家二哥,再看看眉头紧锁的长兄。 他虽然不明内情,但两位兄长都劝镇国公留在京中养老,他便也跟着附和道: “父亲确实岁数不小了,若能留在京中,自然再好不过。” 萧四爷看着三位兄长,同样一头雾水的他,亦是开口道:“不论是父亲挂帅,还是大哥挂帅,我都没有异议,绝对服从军令。” 镇国公还什么都没说,四个儿子却是轮番说了一遍,都有劝他留在京城的意思。 老大的意思,镇国公最是明白。 老大估计是担心他有去无回,所以不想去。 老二、老三和老四,则是老大借口说他年岁已高,他们便也觉得他该颐养天年,纷纷跟着附和了。 “圣旨已下,君无戏言,临阵换帅岂是你们想换便能换的?” 儿子们的孝心,镇国公只能是心领了,神情冷肃的板着脸,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北疆这一战,他必须去。 他若不去,燕帝不可能安心。 “父亲……”萧震廷紧拧着眉头,还想要再争取一番。 可镇国公不给他机会了。 “军令如山,此事已定,我必率军出征,尔等不必多言。” 军令二字一出,充分表明了镇国公的态度,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 饶是萧震廷再不同意,军令面前,他也不敢再多言了。 镇国公拿出虎符与圣旨,递给萧震廷。 “老大,你拿着虎符和圣旨,即刻前往平安大营点兵。”镇国公道。 “是!” 萧震廷恭恭敬敬的接过虎符与圣旨,片刻不敢耽搁,转身出了厅堂。 萧四爷看着匆匆离开的萧震廷背影,直到此时才似反应过来,道: “父亲,率平安大营去北疆?五万将士全部都带走?皇城岂非空了?” 据萧四爷所知,平安大营拢共也就五万将士。 且平安大营的存在只为护卫京城平安。 这一下子全部搬空,京城的安危可就没保障了。 “圣上已经下旨,调平和大营归京,暂代平安大营的职责。” 镇国公不咸不淡的解释道。 传令兵快马加鞭到平和大营传旨,平和大营再点兵整合,率领几万大军赶赴归京,至少也要四日后才能到达京城外的大营。 但最多也不超过五日。 平安大营明日一早离京,再怎么也得离开一日走远之后,京中才能有所行动。 得防着燕帝一旨令下,让平安大营杀个回马枪。 所以萧家和三皇子能把握的时机,也只有明日之后的两三天而已。 “此法倒是可行。” 萧二爷琢磨了一番,亦觉得调平安大营奔赴北疆最合适。 总不能调禁军去边疆杀敌,燕帝肯定不同意。 镇国公领着众儿孙前往后院。 此举倒也没让儿孙们意外,以往萧家儿郎出征,一要去祠堂上香敬告祖宗,二自然是要向家中长辈辞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垂花门,朝着后院最大的一座院落走去。 镇国公踏入院门之后,便吩咐了下去,让院中伺候的仆从全部离开,不允许任何一个外人留在院中。 他此举有些反常,惹得几个儿子纷纷侧目,几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镇国公搞什么名堂。 “父亲,此举何意?” 萧二爷低声询问道。 若是说不可为外人知的正事,一般情况都会去镇国公的书房。 在镇国公和老夫人的院子里,通常谈论的家事居多,家事再严密,往常也就将上房门一关。 极少会有遣散下人,直接关院门的情况下。 反正在萧二爷有生以来的记忆中,此事从未发生过。 “莫急,稍后便知。”此时此刻,镇国公显然不想多说。 萧二爷和两个弟弟对视一眼,眸中都染上了一抹凝重的神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院门都关上了,事情必然很大。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在自己家中则没想那么多,年纪最小的萧九郎几人,更是撒开腿就率先往上房跑去。 边跑边开心的唤着。 “祖母!” “祖母,孙儿来看您了。” 明日便要出发前往北疆了,萧家孙辈一个个开心地跟要上树的猴儿一样。 他们一致认为,明日出征,镇国公一定会带他们一起去北疆。 身为萧家儿郎,上阵杀敌义不容辞,不带他们去也太说不过去了。 第一个跑进上房的萧九郎,看清房内情景后,有些微的怔愣。 人这么齐? 上到白发苍苍的老祖母,下到十岁的三妹妹,伯母婶婶姐姐们竟一个不少,全都在此。 “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娘、二姐、三妹,你们都在呢。” 紧随而入的几个郎君,朝着房中众人便是一通儿叫。 “祖母。” “大伯母。” “婶婶。” …… 萧老夫人看着一个个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的孙子,自是笑得合不拢嘴,眉梢眼角全是笑意的连连点头。 世子夫人宋令贞也含笑点头致意。 倒是二夫人肖氏,看着一窝蜂涌进来还笑得特别开心的萧家儿郎,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萧家的小狼崽子们,和京中养尊处优的绝大部分世家公子不一样。 别的世家公子,或许也有一些热血儿郎,但让他们上战场去打仗,真刀真枪的和敌人浴血奋战,那是没几个有胆量的。 可萧家儿郎听到有仗打,那一个个可是红了眼立马就要往上冲的,深怕自己冲的慢了敌人就被别人给杀光了。 眼下这些小崽子们这么开心,莫非他们又要上战场了? 肖氏打从嫁进萧家开始就有准备,她的丈夫是将军,她的儿子长大后,极大可能也是要上战场打仗的。 她不是不愿自己的儿子忠君报国。 只是身为母亲,亲生骨肉要去万分凶险的地方和敌人厮杀,怎么可能不担心,又怎么可能不希望,他们能安然无忧的承欢膝下。 如果可以,她是说如果,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和丈夫都可以不上战场。 “你们笑这么开心……”肖氏脸色煞白的询问道,“是你们祖父又要出征了?你们也都要去?” 在萧南章让肖氏来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其实肖氏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北疆有战,镇国公又被燕帝召进宫,很大可能就是要镇国公出征了。 只是肖氏不愿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冒险,所以心底里自私的希翼着,此次不是萧家人去北疆打仗。 当萧九郎等人开心的笑脸,无情的打碎了她的希翼。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49节 “回二伯母,圣旨已下,祖父为主帅,率平安大营五万将士驰援北疆,赶走进犯大燕的魏国狗贼。” 萧九郎稚嫩的眉眼意气飞扬,双眸闪闪发亮的回答着肖氏。 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他确实很开心。 哥哥们都被封了将军,此次出征,他也要努力杀敌挣军功,杀出一个将军的名头来才行。 萧老夫人听到镇国公要出征,心里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捏着佛珠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镇国公也在此时进入了上房,身后跟着几个儿子。 看到镇国公打帘进来,宋令贞等人都齐齐站起身,唤道: “父亲。” 镇国公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坐下,他则朝萧老夫人走去,坐在了上首位。 宽敞的上房一下子涌入十几二十人,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但儿郎们围在长辈身边,或坐或站说说笑笑,一家人其乐融融,看着满堂的欢声笑语,倒也不显得拥挤,只觉得热闹欢喜。 镇国公环视一圈,发现除了萧震廷、萧南章和萧南瑜一家四口,其余人都到齐了。 他正算着人,萧南章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祖父,人我全喊齐了。”萧南章进门就对镇国公道。 萧震廷被镇国公派去了平安大营点兵,他自然不会出现这里,但还差萧南瑜一家四口。 “你大哥他们呢?”镇国公询问萧南章。 “在后面,马上就来了。”萧南章随手指了指身后。 他刚才来的时候,院门竟都关上了,还好他打小就会翻墙。 萧南章也去了紫藤苑。 但他和萧南瑜是前后脚到的,且萧南瑜比他还先去,他看到萧南瑜在紫藤苑,转身就先过来了。 萧南瑜也没耽搁,他和姜沐言给萧以星、萧以舟披上披风,又戴上兜帽遮住容貌,这才抱着他们离开紫藤苑。 两人一个抱着一个小家伙,让小家伙埋首在他们肩头把脸藏起来。 萧南瑜抱着姜沐言,越过紫藤苑的高墙,一路飞掠而过,又翻过院门紧闭的高墙,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他们站在院中,就听到了房内热闹的说笑声。 萧以星听到这些久违又熟悉的热闹声响,激动地差点直接抬起头。 她的小脑袋瓜刚抬起一些,想到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叮嘱,又立马趴回去藏起小脸儿。 “娘,我好像听到了叔叔们的声音,他们在旁边吗?我可以见他们吗?” 萧以星软糯的小奶音在姜沐言耳边响起。 姜沐言抿了抿唇,轻轻颔首:“可以,娘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 萧以舟也听到了姜沐言的回答,有些微激动的说道: “真的吗?娘,我们可以见更多的叔叔了?” “不止叔叔们。”萧南瑜隔着兜帽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各位叔爷叔婆你们也都可以见到了。” “真的呀?”萧以星忍不住惊呼道,“太好了。” 萧南瑜一手抱着包裹严实的萧以舟,一手牵着姜沐言,踏上屋前台阶,一起进入了上房。 走来走去根本就坐不住的萧九郎,最先看到萧南瑜,立马就喊了起来。 “大哥、大嫂来了!” 萧九郎嘴快的喊完之后,眼睛盯着两人抱在怀里的小人儿,眼神里有着些微的错愕与疑惑 怎么是抱着小娃娃来的? 他们抱的小娃娃是谁? 今日这不是家族聚会吗? 大哥和大嫂怎么把别人家小孩抱来了? “大哥、大嫂……” “大哥……” 弟弟妹妹们唤着进门的萧南瑜和姜沐言。 无一例外的,他们在看到两人怀里竟还抱着人时,一个个目光下移,都惊讶的盯着瞧,且瞧不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呀? “大哥,你怎么还抱着娃娃来了?抱的谁呀?” 萧家七郎第一个开口,将大家的疑惑问了出来。 “抱的我儿子。”萧南瑜回答道。 他面色如常,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啊?”萧七郎眼睛一下大睁,怀疑自己听错了。 其他人亦是目露震惊,跟见鬼了一样看着他、 还有人在惊愕看了他一眼之后,立马小心翼翼的去瞅姜沐言。 他们大哥有儿子了? 大哥昨日才刚刚成亲呢,哪儿冒出来的儿子? 不是明面上的儿子,那就只能是私生子了。 姜沐言昨日刚进门,今日自己丈夫就弄出来一个私生子,她能接受? 任谁都不能接受好不好。 所以萧南瑜的弟弟们,看向姜沐言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替他们大哥心虚。 早已知晓内情的镇国公夫妇,以及宋令贞,坐的稳如泰山,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可他们能坐稳,其他人就坐不住了。 二夫人肖氏更是激动地猛一下站起身,目瞪口呆的瞪着萧南瑜。 她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到坐在一旁的宋令贞。 宋令贞淡定如常的神色,更是让她错愕。 萧南瑜弄出来一个私生子,宋令贞竟然这么镇定? 莫非……刚刚是她听错了? 否则宋令贞怎么可能如此淡定。 肖氏看着四平八稳坐着的宋令贞,她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萧南瑜是宋令贞的儿子,人当母亲的都不急,她一个当婶婶的急什么? 可能是有误会,应该是她听错了。 就在肖氏安慰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萧南瑜伸手摘下了萧以舟头上的兜帽。 “舟舟,抬起头来。”他道。 终于能抬起头来彰显存在感的萧以舟,蹭一下抬起脸,小脑袋瓜迫不及待的左转右转,黑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熟悉的上房里,每一张脸也都是他熟悉的家人,他开心的扬起嘴角就喊人。 “太公、太婆、祖母。”喊完已经认得他的三位长辈,他和久违见面的其他家人喊道。 “二叔爷好、二叔婆好、三叔爷好、三叔婆好……” 整个上房里,除了萧以舟清脆的小奶音,再无其他声响。 萧家男女老少齐聚的上房内,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被他酷似萧南瑜的小脸儿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么像! 看来萧南瑜没有说谎,他抱着的确实是他儿子无疑了。 肖氏更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 她没听错,萧南瑜确实是有个私生子,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宋令贞怎么还那么淡定? 肖氏还没有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又发生一件,更令她震惊的事。 因为萧以星在听到萧以舟开始喊人的时候,她就也迫不及待的,自己掀开兜帽抬起头来。 哥哥都能出来见人了,她肯定也能出来了。 快速环顾了一圈环境的她,紧随着萧以舟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小甜嗓和哥哥一起唤着长辈问好。 “四叔爷好、四叔婆好、二叔叔好、三叔叔好、四叔叔好……九叔叔好。” “二姑姑好、三姑姑好。” 两个小家伙默契十足,异口同声的和房内所有人问了一遍好。 但直到他们有条不紊的问完好,萧家的男女老少依然见鬼一般瞪着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回的过神来。 大为震惊,且震惊到傻了眼的他们。 视线来来回回的在萧以舟和萧以星的脸上扫荡。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看多少遍都跟看第一遍似的,越看越震惊,越看越疑惑迷茫。 萧南瑜的儿子像他也就算了。 怎么姜沐言抱着的小女娃娃,也那么像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以说,姜沐言也有一个私生女? 他们两个人,还未成亲前就乱搞,一个有了一个私生子,一个有了私生女? 怎么这么荒谬呢?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0节 且…… 姜沐言成亲前就有了私生女,萧南瑜能接受? 还允许她抱着私生女到萧家登堂入室? 萧七郎紧皱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他知道自家大哥大度,但大度到能容下新婚妻子的私生女,也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未免也太大度了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两个孩子,萧家所有人都被他们的容貌以及私生的身份震惊到。 他们全然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两个孩子竟然是认识他们。 他们第一次见到的两个小娃娃,能准确无误的认出他们每一个人,喊出对他们的称呼。 每一个称呼都没有喊错。 萧家孙辈年龄最小的萧月明,今年才十岁,也就比萧以星和萧以舟大了几岁而已。 许是小孩天性,她的脑子还想不了那么多,那么深远的事情,她看着长相精致好看的两个小娃娃,对于自己突然被人喊姑姑一事,她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是开心。 她当姑姑了! 她升辈分了! 她再也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了。 “我有小侄子和小侄女了,太好了!” 满室针落可闻的寂静中,靠在四夫人林氏身边的萧月明,两手一抬就兴奋的拍起了手。 她是真的开心。 可她开心的声音听在其他人耳中,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四夫人林氏更是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用行动让她闭嘴了。 私生子这事太大了! 且是萧南瑜和姜沐言都各自有一个私生子,这事就更不好收场了。 四夫人林氏心里忐忑不已,希望大嫂不要怪罪,月明还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萧月明被突然捂嘴后,整个上房内的气氛显得更压抑了。 当然了,只是绝大部分人觉得压抑而已。 身处视线焦点中心的萧南瑜一家四口,和坐在主位上的镇国公夫妇,却是半点不知压抑为何物的。 压抑又怪异的死寂气氛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宋令贞见大家都这么紧张,神色都复杂怪异到无法形容了,她才叹了口气道: “你们别紧张,两个孩子的事我早已知晓。” 宋令贞叹气,叹的其实不是双生子的事,而是萧家即将面临的生死存亡大事。 可其他人都会错了意。 都误以为她叹气是叹萧南瑜不知轻重,弄出了一个私生子出来。 “大、大嫂。”肖氏艰难找回了声音,“此事事关重大,你、你……” 你这么轻易就接受了? 萧南瑜有私生子,倒也还好说一点,再怎么说也是萧家的血脉,再不情愿也得认下,不能让萧家血脉流落在外。 可姜沐言的私生女…… 肖氏又悄悄且快速瞥了眼姜沐言的方向。 第145章 姜沐言怀里抱着的小女娃娃, 长得那般像她,绝对是她亲生的。 但姜沐言是姜沐言,萧南瑜是萧南瑜。 姜沐言的私生女可不是萧家的血脉,宋令贞也认下了? 肖氏心知, 宋令贞应该是认下了的, 否则今日姜沐言没法抱着私生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肖氏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完全, 坐于上首位的镇国公,顺势接过了她的话头, 道: “此事确实事关重大,所以今日将你们都召集了过来。” 镇国公这一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他。 他说话的间隙, 被姜沐言抱在怀里的萧以星扭了扭小身板想滑下去,姜沐言便将她放在了地上。 萧以星落地后走到萧南瑜身边,仰着圆嘟嘟的小脸儿道: “爹爹, 你把哥哥放下来。” 她的小奶音一出,萧家人的视线又刷一下回到她身上。 她叫萧南瑜什么? 爹爹? 还喊萧南瑜的私生子叫哥哥? 在萧家人目不转睛的目光中, 萧南瑜俯身, 很配合的把萧以舟也放到了地上。 “你们两个到太公这里来。” 镇国公朝两个小家伙招手。 众人的视线又齐刷刷看向镇国公。 自称太公,他这么快就认下了萧南瑜的私生子? 还让两个都过去。 他连姜沐言的私生女也一起认下了? 这下不止萧七郎倒吸凉气,就连其他人,镇国公的几个儿子也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沐言的私生子只是她的私生女,又不是萧南瑜生的,他们爹是老糊涂了吗? 怎么连姜沐言的私生女也认下了? 在萧家人蹙眉又蹙眉的复杂神色中, 两个小家伙小手拉小手,蹦蹦跳跳的一起跑到了镇国公面前。 “太公。” 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齐声喊着。 镇国公伸手先抱起一个, 另一个他却是没机会伸手了,因为被萧老夫人抢先一步抱了过去。 “太婆。”萧以星坐在萧老夫人膝上, 又甜又乖的笑着。 “星星真乖,今日太婆让人送到紫藤苑的香瓜,你吃了吗?” 萧老夫人抚着萧以星头上扎着的两个小福包,满目慈爱又和蔼的询问道。 “吃了,好好吃,可甜可甜了,星星整整吃了三块哦。” 萧以星伸出手比划了三根小手指,眉飞色舞的小神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似乎能吃下三块香瓜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她确实觉得很了不起。 因为哥哥才吃了一块,她足足比哥哥多吃了两块呢。 “星星这么喜欢吃呀,太婆这里还有,以后天天都给星星吃好不好。” 萧老夫人被小娃娃神气的小模样给逗乐,一脸疼爱的揉了揉萧以星奶呼呼的小脸儿。 “好呀好呀,星星知道太婆最疼星星了呢。” 萧以星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又钻进萧老夫人怀里蹭了蹭小脑袋瓜,一副软糯撒娇的可爱模样。 萧家众人看着主位上的这一幕,一个个再次傻眼了。 萧以星和萧老夫人的短短几句对话间,信息量有点多。 送到紫藤苑的香瓜,萧以星吃了? 小娃娃之前就住在紫藤苑? 肖氏心头猛地一跳,她之前就一直觉得紫藤苑有点奇怪。 感情姜沐言的私生女之前就住在紫藤苑? 难怪了。 可…… 不对呀,萧以星住进紫藤苑的时候,姜沐言还没嫁进萧家呢。 哪有私生女先进门,娘之后才嫁进来的道理。 除非…… 肖氏目光一转,视线在姜沐言和萧南瑜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又在他们各自的私生子女上转悠一圈。 萧南瑜能这么大度的接受姜沐言的私生女,除非姜沐言的私生女也是他的私生女。 肖氏一颗心又猛地跳了一下。 她顿时就拨云见日,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了。 对的,除非对方的私生子女也是自己的孩子,否则谁能轻易接受。 这么一想,肖氏就觉得合理了。 这哪是什么私生子女,这是姜沐言和萧南瑜暗通款曲的结果。 不过,姜沐言和萧南瑜是什么时候搅和在一起的? 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么多年竟然能瞒的这么死,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1节 “阿瑜,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说,这两个孩子是不是都是你的孩子?” 肖氏在窥见内情后,清了清嗓子,这回再开口时终于不结巴了。 这里全是萧家人,萧南瑜有私生子,其实问题不算太大,大的是姜沐言的私生女。 不过只要姜沐言的私生女也是萧家血脉,那这事就好说。 问题不大,一点也不大。 经由肖氏一提醒,萧南瑜的弟弟们顿时醍醐灌顶。 和姜沐言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娃娃,也是他们大哥的女儿? 萧七郎立马放下心来,害他白白担心一场。 还好还好,大哥这个婚姻还能维持下去。 否则昨日成亲,今日就闹着离婚,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萧七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灵光一闪又想起另一件事。 他偷偷瞄了眼并肩而立的姜沐言和萧南瑜,心里腹诽着: 难怪洞房花烛夜连喜床都折腾塌了,原来是感情基础太深厚。 多年相守终于成婚,倒也能理解。 萧七郎面上不显,在心里一边感慨一边理解着,心绪起伏间,不知怎的又想到了陆承彦。 去年今日,陆承彦还是姜沐言的未婚夫婿呢。 但去年的今日,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孩子都会喊萧南瑜爹爹了。 啧啧。 萧七郎不由得再一次佩服起了自家大哥。 牛还是他们大哥牛,真真是让他望尘莫及,拍马都赶不上。 “是。” 萧南瑜面对肖氏的询问,毫不犹豫的认了下来。 “今日,阿瑜正式告知各位长辈。”萧南瑜朝长辈们拱手作揖,“你们今日看到的这两个小家伙是双生子,是我和言言的孩子,女孩叫萧以星,男孩叫萧以舟。” “双生子?” “啊?是双生?” “原来是双生子啊。” 一石惊起千层浪,双生子这个词一出,房中各人惊讶之余,皆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一家人。 那就没事了。 众人暗暗放心之后,也有人如萧七郎一般灵光一闪,想起了姜沐言和陆承彦的过往。 此前她和陆承彦曾有过婚约之事,大家都知晓。 本来也没什么的,婚约没成,各自婚嫁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这对双生子的岁数,瞧着有四五岁的样子。 这便说明,姜沐言和萧南瑜至少在五六年前,就已经私定终身了。 姜沐言在和萧南瑜私定终身,并且生下了孩子的情况下,还和陆承彦定下过婚约,这事就有些微妙了。 当着姜沐言和萧南瑜的面,肖氏等人虽然是长辈,但毕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好当众询问他和姜沐言的过往。 反正只要能确认双生子都是萧家的血脉,对于姜沐言和萧南瑜的私情,肖氏等长辈默契的沉默不问,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于礼不合,不合规矩等等。 看在孩子都这么大的份上,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他们体贴的不过多询问,显然不是镇国公想要的。 “看到阿瑜突然冒出来一对双生子,你们就不好奇,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镇国公循循善诱的反问着儿孙们。 “……哎呀。”肖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替萧南瑜尴尬,并好心的替他遮掩道。 “父亲这话说得,还能是怎么来的,不都是大侄媳妇生的吗?只要阿瑜说他们是他的孩子,那我们便认他们是萧家的血脉,反正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肖氏表明立场,她信萧南瑜的人品。 只要萧南瑜承认双生子是他的孩子,那她绝不会怀疑双生子的血统问题。 只是吧,肖氏也是万万没想到。 萧家孙辈九个儿郎,萧南瑜身为嫡长孙,少年持重,打小就是最沉稳内敛的一个,印象中也从无行差踏错。 可谁能想到,从小不犯错的萧南瑜,一朝犯错,竟是这样的大错。 和女子私定终身,还偷偷摸摸生下了一对双生子,且还一瞒就瞒了家里这么多年。 这心思坚韧深沉的,让她想想就害怕。 肖氏现在只希望,她那几个最是崇拜萧南瑜,天天大哥长大哥短的儿子,千万别和自家大哥学,冷不丁弄出个私生子来吓唬她。 “二嫂,不对呀。” 在肖氏尴尬的笑声中,三夫人梁氏蹙眉打量着姜沐言,道: “大侄媳妇,若我没记错,你今年才及笄吧?这双生子瞧着已有四五岁的样子,四五年前你才……十岁左右吧?” 上下审视姜沐言的梁氏,被自己算出来的年岁给吓了一跳。 不止她吓一跳,其他人听完后,心里也都咯噔了一声。 十岁能怀孕生小孩? 不能够吧? 可是……活生生的双生子就在他们的眼前。 一刹那间,许多谴责的目光都射向了萧南瑜。 他也太不是人了吧? 萧南瑜被各位长辈和弟弟们仿佛要杀人的目光,给看得寒毛直立。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萧南瑜连忙解释道,“星星和舟舟是我和言言的孩子没错,但不是现在的我们生的!” 他是那种禽兽吗? 绝对不是! 然而,他的解释萧家人听不太懂。 因为听不懂,所以继续质疑他。 “阿瑜,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担,你既承认双生子是你们的孩子,怎么又说不是你们生的?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吗?” 肖氏想了又想,想不明白萧南瑜的脑回路。 “对呀大哥,你就承认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虽然你的所作所为确实挺……不是人的。” 萧七郎本来想说挺禽兽的,但在萧南瑜威慑感十足的清冷眼神中,他默默改了口。 萧五郎也跟着点头。 但他的头刚点下去,就被身旁的萧南章撞了一下手臂。 “三哥,你撞我干什么?”萧五郎不明所以的看向萧南章。 他觉得七弟说得有道理,点头认同一下都不行? “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你们难道不相信大哥的人品吗?”萧南章无奈道。 他倒是很想替萧南瑜解释,但镇国公还安安稳稳的坐在主位上,显然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插嘴。 “我相信大哥的人品。”萧五郎又一次点头,“但……事实也摆在眼前嘛。” “……哎,你先别随便摆态度,安心听下去。”萧南章提醒道。 “……”萧五郎不懂,依然不懂。 但他见萧南章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也隐约明白,此事怕是有内情。 “三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萧五郎靠近了萧南章几分,小声耳语道。 “嗯。”萧南章这回不用再隐瞒了,肯定的点头承认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萧五郎惊得双眸一亮,激动道:“好三哥,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萧南章倒是也想告诉萧五郎,但他张了张嘴,发现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便又叹了口气道: “说来话长,你还是耐心等着祖父给你们解释吧。” 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萧南章站在自己父亲身后,萧三爷听到身后瓮声瓮气的传来窃窃私语声,不满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安静。 萧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小辈安安静静的听着就是了,交头接耳的私语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等大事了结了再说。 不懂事。 萧南章被萧三爷警告了一眼后,立马识趣的闭嘴了。 萧五郎也不敢再问。 姜沐言和萧南瑜站在上房内,面对一双双充满怀疑的目光,他们都很无奈,但也有点习惯了的感觉。 因为被这样的目光看过不知多少次了。 最后,还是萧以舟体谅自己的父亲母亲,看到又一次被误会的父母,他沉着肉嘟嘟的小脸儿,奶声奶气的一本正经道: “各位叔婆和叔叔们,你们别误会我爹爹和娘亲,我和妹妹是娘亲和爹爹成亲之后,娘亲十六岁时才生的我们。” 坐在萧老夫人怀里的萧以星,也连连点头附和道: “嗯嗯,哥哥说得对,我和哥哥是一胎双生,都是娘亲十六岁时才出生的。”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2节 两道小奶音说得严肃又认真。 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是越听越离谱。 “你们娘亲十六岁时生的你们?”萧七郎忍不住追问道。 “嗯嗯。”萧以星点头如捣蒜。 “是。”萧以舟也点头。 萧七郎因为过于纠结复杂的内心情绪,五官皱成了一团,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每个字每个词他都听明白了。 可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他脑子也没问题呀,从小到大都挺聪明的呢,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大侄子。”萧九郎看着长得和萧南瑜一模一样的萧以舟,也追问道,“刚才三婶婶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娘亲今年才十五岁,十六岁得明年呢,且就算明年能生下你们,你们也长不了这么大吧?还是你们一出生就长这么大?” 萧九郎脑子挺清楚的,但说着说着,他感觉把自己都给说糊涂了。 反正不论是从姜沐言的年纪算,还是双生子的个头大小算,这都非常的不合理。 漏洞百出。 “九叔,你们先听我和妹妹说完好不好?等我们从头到尾说完,你们就全都明白了。” 萧以舟也蹙着小眉头说道。 这件事不能一边说一边问的质疑,或者会越问越疑惑,越问问题越多的。 萧以舟这皱眉的小模样,那眼神那眉梢眼角的小神色,甚至小嘴巴抿起的弧度,都跟萧南瑜一模一样。 萧九郎看着他,就仿佛在看缩小版的萧南瑜,导致他下意识的点头道:“好。” 被自家大哥的小小余威震慑到的萧九郎,点完头才后知后觉的懊恼起来。 那是他的大侄子,不是他的大哥,他怎么还被对方的小眼神给震慑到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对方还是个小屁孩儿呢。 萧九郎懊恼之余,眉心微动的又一次后知后觉起来。 “七哥。”他压低声音,惊讶的对身旁的萧七郎道,“大侄子叫我九叔呢,他认识我耶,他竟然认识我。” 他们今日第一次相见,都没有人告诉大侄子,这一屋子人都是谁,他怎么知道谁是谁? 且大哥的这对双生子,进门之后就跟众人问了一遍好。 每一个人他们都喊了,每一个人他们都认识,喊的称呼全都没错。 萧七郎还在捋着双生子年龄问题,经由萧九郎这一提醒,他也发现了这一问题。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迷茫。 是耶,双生子似乎是一进门就认识他们全家人的样子。 这也不太对劲。 确实不对劲,但他们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萧以舟开始说自己的身世了。 且一开口就令人震惊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事情得从我们镇国公府被抄家下狱那一天说起。” 镇国公府,抄家下狱。 这几个字眼震得萧家人目瞪口呆。 小娃娃在说什么? 抄家下狱? 他们家? 开什么玩笑! 很多人心里疑惑重重,好几张嘴都想出声说些什么,但镇国公没有制止萧以舟说下去。 且萧以舟此前也说了,让他先说完再问。 于是他们便强忍着好奇与疑惑,还有一丝丝的不安,安静的听着。 “……我们全家一起上的断头台,就西市菜市口那个法场,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娘让我和妹妹闭上眼睛,等我们再睁开眼睛时,我们就在前边那个巷子里了,然后我就带着妹妹回府,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口遇到了爹爹。” “更年轻的爹爹,这时候的爹爹变成了十九岁的爹爹……” 萧以舟还想再说下去。 但肖氏突然捂着胸口,神色痛苦的发出了一声低吟。 整个房间里只有萧以舟在说话,肖氏的痛苦低吟刚好响在他话落的间隙,所以所有人都听到了。 萧以舟也适时的停了口,朝她看去。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肖氏面色苍白,捂着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就连其他人,也一个个都面色惨白,神色都不太好看。 “娘,你怎么了?” 萧南源离肖氏挺近,见状忙上前关切道。 肖氏抬手摇了摇,示意她没事,但她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了。 “父亲,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肖氏抬头朝主位上看去,语声颤抖的询问道。 镇国公和萧老夫人虽然面色沉重,但他们的情绪稳定没什么波澜,似是早已知晓的样子,这让她很不安。 因为这变相说明,萧以舟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萧家满门男丁战死沙场,全家女眷上断头台。 这让人如何接受? 她能不出声听到现在,已是震撼又震撼,忍了又忍了。 不止肖氏无法接受,看看萧家其他人的脸色就明白,内心极为震撼的他们,同样无法接受。 这种震撼,比萧南瑜的双生子突然冒出来还让人难以接受。 萧家要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吗? 眼下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横死? “我不认为是假的。” 镇国公一句话,让本就面色苍白的萧家人,瞬间血色尽失。 肖氏看着镇定无比的镇国公,心头涌上无尽的苦涩酸楚,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 但她咬牙强忍着,红着眼硬是忍着不落泪。 小娃娃的故事还没讲完。 这肯定不是最终的结局,她不能就此倒下。 萧家不该是那样的结局,不可能的。 她得听到最后。 此时此刻,人人心里都有无数的话要说,可谁都没有出声。 室内安静的可怕。 在这种安静中,萧南瑜顺势接过萧以舟的话头,接着讲下去。 “去岁乞巧节的前几日,我于府门外遇到这两个小家伙,他们冲过来抱着我腿就喊爹爹,把我吓得不轻,我担心他们的出现会让府里闹翻天,所以没敢让人知道,偷偷把他们带到外边养着……” 捡到从天而降的双生子之后,对于如何和姜沐言联系上,两人又是如何瞒着众人偷偷养育两个小家伙的,萧南瑜三缄其口,这个也没必要告诉众人。 他只将自己从小家伙口中,挖出了多少前世之事,挑重要的事情说。 整合一下就是。 燕帝因忌惮镇国公功高震主,害死在前线为国征战的萧家满门男丁,又以叛国罪将京中的萧家女眷推上断头台。 此事绝无虚假。 若萧家不早做准备,终有一日会重蹈覆辙,再一次落得满门惨死的凄凉下场。 至于两个小家伙为何会在被砍头之后,一睁眼回到了几年之前,出现在还未成亲的萧南瑜面前。 他不知道。 相国寺的光衍大师或许会知道,但光衍大师不肯告诉他。 但两个小家伙为何会穿越回来一事,眼下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萧家面临的困局。 萧南瑜讲完,一直沉默不言的宋令贞,也说了一些。 她讲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萧南瑜异常的,还有去梨园时恰巧碰到了陆巧,之后两人合计想促成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 结果几次三番的阴差阳错,亲事一直定不下来。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姜沐言和萧南瑜最终还是成亲了。 “所以姜大人和姜夫人,也早就知道双生子的存在了?”眼眶湿红的四夫人梁氏,心绪有些混乱,惶恐不安,但还是感慨了一句,“所以我们是最后知道的。” 她之前也觉得紫藤苑有些奇怪,但怎么也没想到,紫藤苑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难怪萧老夫人和宋令贞天天往紫藤苑跑。 原来她们是去看自己的孙子曾孙了。 “狗皇帝怎么没病死他!” 年轻气盛的萧九郎,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起来。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害得萧家满门惨死的罪魁祸首就是当今圣上。 萧七郎也满肚子的火气噌噌噌往上冒,但听到萧九郎毫不避讳的骂狗皇帝,他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似在担心隔墙有耳。 可他张望的目光,每一眼看到的都是萧家人悲戚的神色,这让他心里更难受了。 燕帝心胸狭小,身为君上却无容人之能,所以当臣子的满门儿孙出色,就应该被满门屠杀吗?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3节 还有没有天理了! 萧震廷不在,在场所有人中,萧二爷是除镇国公外,看起来最镇定的男子了。 虽然他袖中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头,显然也在强自隐忍着,但他眉宇紧锁,眉梢眼角间沉凝着肃杀之色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是最冷静的一个。 越是大祸临头的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燕帝自昏迷醒来后便一直体弱,恐怕是时日无多了,父亲是担心燕帝会将几年后的计划提前,趁此次魏国来攻,欲对萧家不利?” 和孙辈及女眷沉浸在前世的悲痛中不同,萧二爷一开口便是向未来展望。 过去的已无法改变,能改变的唯有未来。 萧二爷的话让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一个个忐忑不安的看向镇国公。 第146章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镇国公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轻轻颔首,声音虽轻,话语间的分量却极重。 肖氏更是一颗心揪成一团,悲恸到差点昏过去。 刚刚才听闻萧家满门的悲惨, 现在就告诉她, 全家人头落地的恐怖结局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她还能脸色苍白的坐着,没有全身瘫软到地上已是不易。 不可以, 不能那样。 肖氏在心里哭喊着,喉头却发胀哽住, 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那此次……不止此次, 往后每一次萧家儿郎出征,都不能全部出去,必须有男丁留在京城。” 萧二爷很谨慎, 哪怕是防患于未然,也不能让萧家女眷在京中无人护。 “二哥说得对, 不能全家男丁都上战场。”萧三爷也心沉沉的附和道。 “此番魏国来战, 父亲准备带几人去北疆?”萧四爷神色凝重的询问着镇国公。 若是以往大燕有战,萧家一般是能上战场的全都去。 军不军功的倒在其次,主要是为了历练。 萧家祖训,萧家儿郎不能养在温室里,成为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就算不能成为以一敌百的猛将, 再不济,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以往镇国公府不论老少, 全家男丁皆出征,此番又有圣上的暗示在前, 不可留下太多人,绝大部分人还是随我去北疆。” 镇国公出宫的这一路上都在思索,留谁在京中。 留下太多人太反常,会引起燕帝的怀疑和警惕,所以只能留一两个人,至多三人,不能再多了。 且留下的都必须有正当理由才行。 镇国公此言,众人听了倒也没有异议。 稳妥起见,镇国公府的行事作风理应和以往保持一致。 毕竟,要暗害萧家的是宫里那位,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天子,萧家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小九最小,小九留在家中。”镇国公朝萧九郎看去,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小九你虽小,但年岁再小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在京中要护好家中女眷。” 萧九郎身为镇国公府最小的孙辈,得到的长辈疼爱亦是最多的,他是镇国公第一个定下的人选。 最幼的孙子,该多照顾一二。 战场凶险,众多孙子齐上阵,镇国公担心自己照顾不过来,私心里便将最小的幼孙留在京中。 可在京中也并非就安全无虞,京中的凶险亦不少。 萧九郎迎视着镇国公郑重其事的目光,顿觉肩上担子千斤重。 “祖父放心,孙儿一定拼尽全力护好镇国公府!” 身子骨单薄的萧九郎出列,站在厅中郑重恭敬的行礼。 “父亲,只留小九一人吗?小九毕竟年幼了些。”萧四爷看着自己的儿子皱紧了眉头。 留下萧九郎,他没有任何的意见,但他担心家中长辈一走,萧九郎扛不起镇国公府的门楣。 一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郎,平日里又多在长辈、兄长们的呵护下长大,萧四爷并非小看自己儿子,只是事关重大,担忧自己儿子瘦弱的肩膀承受不住这份重担,反倒误事。 “阿瑜也留下。”镇国公眸光一转看向萧南瑜,“大燕并非到了亡国之际,你又刚成亲,新婚燕尔留你在京中也无可厚非。” 镇国公想着,虽说战事紧急,但也仅仅只是魏国来攻打而已,燕国远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用萧南瑜昨日才成亲的借口留下他,应该不会引起燕帝怀疑。 现在落入生死存亡危机的是萧家。 镇国公自己不能留下,四个儿子留在京中也太过惹眼。 孙辈中,不把最出色的长孙留下,他是万万不放心的。 镇国公深眸中的凝重,萧南瑜看得懂,他犹豫片刻,没有拒绝。 “请祖父放心,阿瑜定护全家周全。” 三皇子那边,一直是萧南瑜在暗中联系。 换了萧家其他人,倒不至于让三皇子不信任,只是事关重大,在镇国公一定要奔赴战场的情况下,留其他弟弟在京中萧南瑜也确实不放心。 且,萧南瑜还有另一个私心。 新婚妻子刚从轰然倒塌的姜家嫁过来,两个从天而降的小家伙又有随时离开的风险,眼下萧家又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他也狠不下心在这时候离开妻子儿女。 姜沐言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萧南瑜,唇瓣不自觉的抿了抿,慌乱的心却是安定了下来。 现如今,萧南瑜就是她的主心骨。 若萧南瑜离京,她可能会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如何自处了。 萧三爷看看萧南瑜,又看看萧九郎,眉头依然皱着。 萧南瑜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萧家倾尽全族心血栽培的继承人,他留在京中撑起镇国公府的门楣,萧三爷没有意见。 可萧南瑜也不能没有帮手。 萧九郎在长辈们眼中太年幼,心里终归不太放心。 “父亲,只留下阿瑜和小九吗?”萧三爷迟迟没等来镇国公点名第三人,转而朝镇国公看去,“再多留几个吧,阿瑜在京中也得有帮手,不能让他孤立无援。” 萧二爷也跟着点头。 众人都看向镇国公,等待着他的抉择。 镇国公从一双双眼中看出,大家都认为只留萧南瑜和萧九郎在京中,太少了。 “留太多会引人怀疑。”镇国公想到燕帝,不得不谨慎,但他还是稍稍松口道,“最多再留一人,你们觉着谁合适?” 众人登时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留谁在京中和萧南瑜一起护住萧家? 年纪较小的几个,比如萧八郎几人,全都不在众人考虑之内。 太小的担心不顶事,还是得留成熟稳重些,能独当一面的,否则萧南瑜一人难以支撑。 沉默的沉思中,最后是萧二爷先开口。 “父亲,不若就让四弟留下吧。”萧二爷看了眼萧四爷,对镇国公道。 萧四爷和九个孙辈都没应声,萧三爷倒是点了一下头,表示他赞同。 但留下萧四爷的提议,直接就被镇国公否了。 “不行,老四不能留,你们四个都不行,圣上本就多疑,你们四个谁留下都会让圣上起疑心,留孙辈较为稳妥。” 镇国公反驳的毫无商量余地。 燕帝想对镇国公府出手,他和四个儿子不论谁在京中,燕帝都不会动手。 只有留下半大不小的孙子辈,才能让燕帝放下戒心。 此番北疆之战,燕帝想诱镇国公携带全家男丁奔赴战场,镇国公也有诱燕帝对镇国公府出手的意思。 若燕帝真有斩尽萧家血脉的心思,这便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镇国公不想打无准备的战。 能预料到的出手,总比猝不及防的应战要好。 随着镇国公的话语,众人的视线在孙辈几个儿郎身上转悠。 只能再留一个。 现决定留下的萧南瑜是大房子嗣,萧九郎则是四房子嗣。 萧三爷想着,还有一个名额就留二房或三房的好了。 战场再凶险,去北疆的萧家人多,大家相互照应,抵御风险的能力也就强一点,年纪小点也还行。 留在京中的还是要年长些比较好。 二房最年长的郎君是萧南源,萧三爷几个儿子中最大的则是萧南章。 他目光在萧南源和萧南章脸上转了一圈,心下已有了人选。 萧南源更沉稳些,留他下来助萧南瑜一臂之力更为妥当。 “父亲,不若让阿源留下。”萧三爷说完看向肖氏,“二嫂,听闻你想让阿源下个月成亲?亲事正好可以成为阿源留下的正当借口。” 肖氏心里乱的很,突然提到萧南源的亲事,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样,神情显得有些呆滞。 “我、我是这样想过,可你们全都走了,阿源的亲事还怎么操办?”肖氏呐呐道。 她急着想让萧南源成亲,黄历翻了不知多少遍,未来一年的好日子早就烂熟于心。 得知萧南瑜突然要成亲后,她忙着帮宋令贞张罗婚事时,喜不自禁的提了一嘴,萧南瑜成亲后,萧南源就能成亲了,下个月就有一个好日子什么的。 她当时真就只是顺嘴提了一下而已,还没有和萧二爷、萧老夫人商议,更没有和萧南源未婚妻那边商议过婚期。 且萧家男丁五分之一全上了战场,萧南源要在父亲、祖父都不在京的情况下成亲,这不太合适吧? 镇国公思索片刻,颔首道: “便让阿源以下月要成亲的借口留下,至于下月成不成亲……”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4节 镇国公想的是,借口也只需要这几日糊弄燕帝而已。 几日过后大燕京城是什么光景,还是未知数。 一个月后的光景,就更是未知数了。 萧二爷见镇国公话音顿住,顺口接道: “就按阿源下月成亲操办起来,我们萧家是武将世家,满门男儿为国征战不能出席阿源的婚礼,想来亲家那边能理解。” 萧二爷希望去北疆的萧家人都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可战场生死谁也料不准。 万一萧家有白事要丁忧,萧家这些儿郎就又得拖个几年,成不了亲了。 相比之下,就算不能出席自己儿子的婚礼,萧二爷也希望萧南源早点成亲比较好。 早完婚早了事,免得一年又一年的拖下去,萧南源的未婚妻一年比一年大又迟迟出不了嫁,亲家那边该有意见了。 “二叔要娶二婶了吗?”趁着大人说话的间隙,萧以星见没人再开口,一脸开心的看着萧南源道,“那弟弟是不是也马上要出生了?” “什么弟弟?”肖氏这回反应很快,心神不安的她,震惊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喜色,“星星,你是说阿源的孩子吗?你二叔也有娃娃了?” 第147章 和肖氏的欢喜不同, 萧南源听到自己孩子这几个字,面上更为凝重了。 凝重到他甚至不想成亲。 “是呀。”萧以星看着肖氏,天真的点头,“二叔和二婶先有了一个小弟弟, 然后又生了一个小妹妹。” 肖氏乍然听到萧南源儿女双全的人生, 喜的一双眼眸瞬间亮了几分。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 转瞬想到萧家老小齐上断头台一事,双眸刹那间又暗淡了下去。 心里灰蒙蒙的, 痛彻心扉。 连萧以星和萧以舟都上了断头台,比他们更小的弟弟妹妹又如何躲得过? 生下来却活不下来, 何其凄惨。 萧南源从椅子后面绕出来, 站在萧南瑜的身旁冲镇国公作揖,道: “祖父,孙儿愿留下, 可婚事不用这么着急吧?” 如果可以,萧南源还是想延迟婚期。 镇国公见他似乎抗拒成婚, 便也没有勉强, 只道:“对外就说你留京准备成婚,不说婚期便是。” 萧南源和肖氏齐齐松了口气。 肖氏虽想萧南源尽快成亲,却也不想在萧家男丁皆离京,连萧南源的父亲也不在京时,匆匆替萧南源完婚。 反正都有些迟了,再迟些也行, 关键要人齐一些。 萧二爷欲言又止,瞧了眼自己妻子和儿子的神色, 便压下心头想法,准备回头再私下和肖氏说。 还是尽早让萧南源成亲的好, 以免夜长梦多。 萧家众人聚在老夫人的院里足足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一个个面色沉重。 决定留在京中的萧南瑜、萧南源和萧九郎三人,在最后被镇国公留下,显然是还有要事交代他们。 其余人则各自回院,准备明日出征事宜。 “此事也太玄乎了,若非亲眼所见,我断断然是不信这等奇异之事的。” 三夫人梁氏想到萧以星和萧以舟,忍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 也得亏两个奶娃娃长得像姜沐言和萧南瑜,否则当初小娃娃找上门,想要让萧南瑜认他们恐怕也难。 “这是萧家的机缘,是好事。”一旁眉头紧锁的萧三爷,也轻声叹了一句。 “嗯,确实是好事。”三夫人梁氏郑重点头。 若非如此,萧家还得继续走老路,重蹈覆辙到一个满门惨死的境地。 他们何其无辜。 其余人先后离开,待萧南瑜三人从正房出来,他和萧南源的神色更为凝重,萧九郎更是脸色煞白,一副因过于震惊还没能回过神来的模样。 “莫怕,有大哥在。” 萧南瑜轻轻拍了拍萧九郎单薄的肩膀。 萧九郎转眸看向萧南瑜。 他看着萧南瑜清隽的面容,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谋逆、造反等字眼。 他如何能不怕? 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绝路、黑路,踏上去就再无回头机会了。 可一想到萧家的惨烈结局,萧九郎又不敢让自己怕。 纵然是绝路,萧家也必得走上一遭。 因为不走,留在他们面前的依然是一条必死的绝路。 “嗯。”面色仍旧惨白的萧九郎,对着萧南瑜重重点头,“大哥,身为萧家儿郎,我不怕。” 他身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亲眷,他不能怕,更不能退缩。 且还有大哥和二哥与他并肩,他并非孤军作战,没什么好怕的。 萧南源也拍了拍萧九郎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他。 云开院。 姜沐言独自一人先回了院子,两个小家伙被宋令贞带去了。 原本担忧萧家众男丁即将出征的她,回房看到新的喜床,小脸霎时通红,思绪也从乌云密布的家族大事,转移到了儿女情长上。 “真是……羞死人了。” 姜沐言红着脸喃喃自语着,纤纤素手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脖颈。 她细白的颈上有吻痕,晨起穿衣时她仔细看过,有的能靠衣领遮住,有的却不能,她用脂粉稍微遮了遮。 但若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萧家的几位夫人都是过来人,估计是被她们发现了,她隐约察觉到几位夫人状似不经意间,往她脖颈处瞄过好几眼。 萧家这边,因着萧以星和萧以舟的现身,满府主子心里暗流汹涌,惶惶不安。 而皇宫里的燕帝,面色虚弱的躺在龙床上,眸色沉沉,胸中同样翻滚着一阵阵无法言说的暗流。 入夜。 萧南瑜借着夜色的掩盖,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三皇子府。 不算灯火通明的书房,仅燃着一盏灯,似怕烛光太亮惊扰到什么一样。 书房的密室里,萧南瑜和三皇子相对而坐。 桌几上的碧螺春已有些凉,两人却都没有饮茶的意思。 神色凝重的他们,显然是密谈良久了。 “父皇的身子确实熬不了多少日子了。” 三皇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茶盏,指腹摩挲着茶盏边沿,轻声低语的这一句似说给萧南瑜听,又似在自言自语。 他眼眸微垂,凝着茶盏中清亮的茶汤,话落之际端起茶盏,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燕帝已到了油尽灯枯之际,他既不受燕帝宠爱,也不受燕帝信重。 他若再蛰伏下去,在大皇子被囚禁皇子府的境况下,燕帝必立二皇子为太子。 二皇子登基,他再想翻盘难如登天。 萧南瑜看着三皇子逐渐坚定的漆黑眼神,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虽然萧家早就在暗中站队三皇子,可眼下是萧家的生死存亡之际,并非是三皇子的。 若是三皇子认为时机还未成熟,不愿意在此时出手,萧家的境地将会更加的艰难。 还好,三皇子也认为篡位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萧家和三皇子破釜沉舟,这是一条双方都没有退路的背水一战。 确定了三皇子出手的决心后,萧南瑜又和三皇子细细合谋,直至下半夜,才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三皇子府。 身披月色而归的萧南瑜,夜深寒气重,他回房后在外间暖了暖身子,这才走进里间动作利落的脱衣,一气呵成的撩开床幔上床榻。 被窝是暖的,他一钻进去姜沐言就醒了。 姜沐言睁眼一片漆黑,什么都还没看清,柔软纤细的身子就被人一把搂住,撞进一堵硬实的胸膛里。 “回来了。”睡梦中被惊醒的姜沐言,轻柔的嗓音软绵绵的,勾得萧南瑜一颗心也跟着酥软下来。 “嗯。”萧南瑜占有欲十足又温柔的一吻,在黑暗中精准贴上姜沐言的额头,“怎么醒了,一直在等我吗?” 这个时辰正是熟睡的时候,萧南瑜又特意放轻了动作,本以为不会吵醒她的。 “也没有一直等,我睡了一觉了。” 姜沐言搂紧萧南瑜的腰,撒娇般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知道他去找三皇子了,本也想等他回来再睡,但前一晚太累没睡好,她躺在床榻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虽睡着了但因为担心他,所以睡得也浅,他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时,她便也就醒了过来。 萧南瑜眉梢微动,已经睡一觉了,那应该就不困了吧? 进屋之前,萧南瑜没想吵醒姜沐言,可现在既然她醒了…… “言言。”萧南瑜高挺的鼻梁轻轻蹭着她脸颊,点点啄吻也跟着落下去,声音略低沉沙哑的问,“既然醒了,那就不睡了吧?” 话落,萧南瑜果断欺身而上。 姜沐言眉心一跳,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刚想拒绝,小嘴一张却被封住了口。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5节 萧南瑜的吻来势汹汹,霸道的将姜沐言一切拒绝话语全堵了回去,半句也不让说出口。 新婚燕尔,素了二十年才尝到甜头的男子,随便一点星火都足以燎原,哪里是姜沐言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 没来得及拒绝也拒绝不了的姜沐言,被萧南瑜拉着被迫进行了一场颠龙倒凤。 她被弄得觉得自己的觉白睡了,现在更累更困了。 当萧南瑜想来第二场时,累得眼皮子都不想抬的她,偏头避开他的吻,红着小脸委屈巴巴道:“你、你节制一点好不好……” “……言言。”萧南瑜愣了一瞬,继而也委屈起来,“才一次而已,再来一次嘛。” “不来了,天都要亮了。”姜沐言不松口。 萧南瑜一次就要折腾那么久,过会儿院子里的下人该起身干活了,要是被听到点什么,她脸往哪儿搁。 萧南瑜掀起床幔一角往外看了看,窗外还是黑的,但黎明也确实快到了。 他放下床幔,见姜沐言闭着眼,疲累到随时都能睡着的小模样,心疼的抱着她,在她红肿的唇上狠狠啄了一口,这才不甘心的放过她。 “睡吧,夫君抱着你再睡会儿。” 萧南瑜搂着姜沐言的手臂紧了紧,自己也合上了眼。 他不再折腾,姜沐言挪着小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沉沉睡去。 喜床暖账里,小夫妻两个相拥而眠,小小的空间溢满了暧昧与幸福的气息。 但和谐的气氛中,两人并没能睡太久。 黎明破晓,天色微亮之际,镇国公老夫人的院子突然就炸开了锅。 没多久后,一位老嬷嬷匆匆来到云开院,在贴满囍字的婚房门口,冲着紧闭的房门就焦急喊道: “大公子,大少夫人,你们快醒醒,小小公子不见了!” 大公子喊的是萧南瑜。 大少夫人称呼的是姜沐言。 至于小小公子,是昨日刚在萧家人面前表露身份的萧以舟。 萧以舟不见了? 姜沐言睡意朦胧的睁开眼,杏眸还有些迷茫的样子,听到一叠声的公子夫人什么的,脑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萧南瑜觉浅,老嬷嬷一喊他就醒了。 什么叫他儿子不见了? 他反应极快,麻利的掀开被子就下床。 “怎么了?”姜沐言被他雷霆万钧般的动作惊到,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纤细的手臂撑着床铺半坐起身。 第148章 “嬷嬷说舟舟不见了。”萧南瑜一边穿衣一边回道, “舟舟昨晚没在我们院子睡吗?” 门口喊话的老嬷嬷,萧南瑜一听就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昨夜回来他也没多问,以为两个小家伙在他院子里。 “舟舟怎么会不见?两个小家伙昨晚被祖母带去了,祖母肯定会安排嬷嬷照料好他们的, 怎就不见了?” 姜沐言也慌忙起身下榻。 陡然间她心跳极快, 心头升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先别急, 我先去祖母那里看看,应该不会有事。” 萧南瑜心里也急, 嘴上却镇定的安慰着姜沐言。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穿衣动作猛地一顿。 光衍大师曾告诫过他, 两个小家伙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眉心紧蹙的萧南瑜, 动作仅停了一瞬便继续快速穿衣。 还不清楚萧以舟的情况,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担忧让姜沐言担心。 “好, 你快先去看看。” 姜沐言见萧南瑜眨眼间就穿好了衣裳,便催促他赶紧去看看小家伙。 但让她在这里干等萧南瑜的消息,她也是坐不住的,所以萧南瑜前脚刚走,她穿好衣裳后脚也跟着出门。 姜沐言到镇国公老夫人的院子时,听闻了消息的宋令贞也赶了过来, 婆媳二人迎面撞上。 “母亲。”姜沐言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宋令贞亲切又焦急的拉住姜沐言的手,神色担忧的询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舟舟怎么就不见了?” 宋令贞拉着姜沐言一起跨进老夫人的院门,她像是问姜沐言, 又像是在问老夫人院里的下人。 “具体的奴婢不知。”一个婢女对宋令贞解释道,“大夫人,是方嬷嬷最先发现小小公子不见了的,我们将整个院子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小小公子,老夫人已派人去往其他院子找寻了。” “夜里院门没上锁的吗?怎会让一个小娃娃偷溜出去?”宋令贞显然是以为,萧以舟自己跑出去了。 但大半夜的不睡觉,偷跑出去玩? 宋令贞又觉得不太像萧以舟会干的事。 姜沐言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追问道:“小小姐呢?星星可还在?” “小小姐在的,就在老夫人房里。”婢女恭敬答道。 姜沐言和宋令贞匆匆来到正房,很快看到了被老夫人抱在怀里的萧以星。 看到安然无恙的萧以星,姜沐言稍稍放心了些,下一瞬杏眸流转,四下搜寻着萧以舟的身影。 可是没有。 老夫人的房里触目所及,没有那道熟悉的小小身影。 “母亲,舟舟呢?可找着了?” 宋令贞也和姜沐言一样,看到萧以星后便下意识的寻找萧以舟,没看到人便焦急的询问起萧老夫人来。 萧老夫人看着宋令贞,缓缓摇了摇头,抱着萧以星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似是怕她也突然离开一样。 今日晨起。 方嬷嬷来告诉她,萧以舟不见了,她也和宋令贞一样,以为小娃娃顽皮自己溜出院子去玩了。 她甚至还淡定的询问萧以星,萧以舟去哪儿了。 萧以星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天真瞳眸,奶声奶气的对她道:“哥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了?” 那时的萧老夫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萧以舟是回了云开院去找姜沐言和萧南瑜。 但面对她的追问,萧以星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萧以舟到底去了哪里,只重复答道:‘哥哥回去了。’ 一直到萧南瑜来了之后,他将光衍大师的话转述给萧老夫人,萧老夫人才真正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萧老夫人的神色一看就有问题。 宋令贞转眸去看萧南瑜,发现他也一脸凝重的样子,心下不由咯噔一声。 舟舟出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宋令贞看看萧老夫人又看看萧南瑜,对萧南瑜道,“阿瑜,你快说。” “娘,守夜的婢女没发现舟舟起身,也没人看到舟舟离开房间。”萧南瑜抿了抿唇,才下定决心般,轻声道,“他应该是凭空消失的。” 就如他来时那般,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去时也莫名其妙的消失。 姜沐言双腿微软的虚晃了一下,柔美小脸一瞬煞白,定定望着萧南瑜的眼神有哀戚不舍,有难以接受,却独独没有意料之外的震惊。 因为她和萧南瑜一样,虽不舍不想接受却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舟舟竟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吗? 小夫妻俩对望的眼神中,有着如出一辙的伤心。 “凭空消失?”宋令贞震惊无比的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萧南瑜,“好端端一个娃娃,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肯定是舟舟藏在哪儿了,快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宋令贞下意识的不愿意接受,萧以舟凭空消失的可能性。 她的大孙子又聪明又可爱,她还没怎么好好疼爱几天,怎么能就这样消失了呢。 “娘。”一旁的姜沐言一把抓住宋令贞的手腕,强忍着痛心,于心不忍却不得不向她言明,“光衍大师曾提醒过我们,两个小家伙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纵然姜沐言已有心理准备,可到了真正发生的这一天,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准备好。 她想自己的儿子能多陪陪她,哪怕多一天也好。 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宋令贞惊愕的看着姜沐言,又扭头去看萧南瑜和萧老夫人,从他们身上看出了同样的沉默气息。 他们都知道,并接受了萧以舟突然离开的事实吗? 一时间,整个屋内的气氛低沉的厉害。 “应该不是消失,星星还在呢!”心慌意乱的宋令贞在看到萧以星时,心神一下安定不少,她快步走向小娃娃,急切的语气似安慰自己,又似安抚其他人,“舟舟可能就是顽皮偷溜出去玩了,他和星星一胎双生,又是一起来的,走也该一起走的吧?” 宋令贞越想越觉得自己想法没错。 一起从天而降的双生子,要离开肯定也是一起离开的,没道理一个一个分开走。 “不用一起走。”萧以星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纯净大眼睛,天真无邪的对宋令贞道,“祖母,哥哥说他先回去,之后再来接我。” 哥哥担心不安全,他就自己先回去看看,所以她没有一起离开。 “星星,你仔细跟祖母说说,你哥哥回哪里去了?他什么时候来接你?” 宋令贞想抱抱萧以星,见萧老夫人紧紧抱着她不松手,便坐在一旁没抱过来,倾身放软语气的询问她。 “就回去了呀。”萧以星微微蹙着小眉头,似乎她也说不清到底回哪里,只是凭着一种先天的感觉说道,“哥哥那边如果安全,哥哥马上就会回来接我的。” 至于什么时候来接,她也不知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6节 她只是心里有这种感觉,哥哥会回来接她,一定会回来接她的。 “马上?”宋令贞听得心头直跳,心下越发的慌了,“星星你也要走了吗?你们回去哪里?” 宋令贞焦急不安的发出一连串疑问,问着问着忽然伸出一根食指,颤颤巍巍的往上指了指,小声道:“回天上吗?” 萧以星眨巴着天真又迷茫的大眼睛,沉默的看着宋令贞。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祖母,因为她也说不清楚。 回去就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可原来的地方叫什么,她也不知道。 印象中,她应该是知道的,可她不记得了。 宋令贞一颗心系在两个小家伙身上,忙着追问萧以星。 萧南瑜则朝姜沐言走了过去。 “言言,别伤心。”萧南瑜一手轻搂姜沐言单薄的肩膀,一手握住她小手,低声安慰道,“舟舟是我们的孩子,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萧南瑜的视线从姜沐言的小脸缓缓下落,最后停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他和姜沐言的成亲时间,虽然比两个小家伙所说的要早一些,但姜沐言是在成亲后很快就怀上了双生子的。 萧以舟突然消失,萧以星又说不上来他到底是回去哪里。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回到了姜沐言的肚子里? 此时此刻,萧南瑜看着姜沐言的小腹,越看越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是不是要怀孕了? 不得不说,萧南瑜的安慰确实起了作用,姜沐言只要一想到萧以舟还会回来当她儿子,她心情就好受了不少。 她转头看向萧南瑜,张嘴想说什么,却见他盯着她腹部瞧。 那眼神可谓是直勾勾的,像是要透过她的衣裳和肚皮,看进她肚子里去一样。 电光火石间,姜沐言灵光一闪,和萧南瑜想到了一处去。 “阿瑜。”她一下反抓住他的大手,抓得紧紧地,声音却很轻,“你怀疑舟舟是回到……我肚子里了?” 他们才刚成亲,也才刚洞房了两个夜晚,这么快就能有了身孕? 萧南瑜眸光微颤,抬起漆黑的眸子与姜沐言对视。 他也不太敢确定,但他握着姜沐言的手用力了几分,道:“也许呢?只要不出意外,舟舟应该还会成为我们的孩子的。” “不会有意外的!”姜沐言立马摇头,果断拒绝意外的发生,“舟舟一定还会成为我们的孩子!” 虽然无法掌控,可她就是抗拒意外的发生,坚信萧以舟一定会再次成为她的孩子。 且他的第二次出现,一定不会再有随时消失的可能。 “对,不会有意外的,是我措词用的不对。”萧南瑜也连连否认,用意念杜绝一切意外的发生。 因为萧以舟的突然消失,老夫人院子里的动静不小。 萧家众多郎君今日便要出征了。 萧老夫人的心神稍微缓过来之后,本想隐瞒萧以舟的骤然离开,不想在出征前乱了萧家儿郎的军心。 可众多下人大张旗鼓的找了又找,都快把镇国公府掘地三尺了,此等异常行径萧家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上房内。 又与昨日一般,萧家大大小小的主子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萧以星从老夫人的膝头换到了镇国公的膝头,被镇国公呵护有加的抱着。 他即将出征,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即使回来,也不知萧以星还在不在。 镇国公就像是最后一次抱萧以星一样,两鬓斑白的老人家搂抱着小小的娃娃,每一分力道都是不舍。 “早知道昨日多看小舟舟几眼了,我都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他竟就消失了。” 萧七郎看着镇国公怀里的萧以星,想到昨日仅有一面之缘的萧以舟,心里也忍不住伤感起来。 站在他身旁的萧九郎低着头,也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昨日在私底下信誓旦旦的和大哥保证,他一定会照顾好大侄子、大侄女的。 结果今日一早醒来,他就被告知,他的大侄子凭空消失了。 “我昨日给小舟舟吃了块糯米糕,给他甜的,那皱眉的小模样跟大哥一模一样,看得我直乐呵,我还想着今日出征前再给他喂一块糯米糕的,他怎么走得比我们还快。” 萧八郎也遗憾低语道。 昨日他们兄弟忙着准备出征的事宜,都没时间逗逗他们的大侄子。 “大侄子的性子着实太急了些,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了。”萧五郎也嘀咕了一句。 “大侄子走了,大侄女是不是也快要走了?”萧七郎看着一派天真可爱的萧以星,心里越发伤感了。 萧家已然是大难临头的境况,他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弟兄会有人牺牲的心理准备。 结果他要面临的第一个离开的人,不是他们上阵杀敌的弟兄,而是在目前还算安全的镇国公府邸里,凭空消失的大侄子。 虽然和萧以舟昨日才认识,两人仅见了一面,但血缘亲情的羁绊下,得知大侄子的离开,萧七郎心里还是难受得很。 镇国公见屋内气氛压抑,微微挺直脊背,声音沉稳道: “事已至此,小娃娃的去留我们既无法做主,便只能接受。”镇国公见气氛并没有和缓多少,复又强调一句,“坦然接受。” “也只能这样了。”不知道谁低声叹了口气。 “都别伤心了,舟舟是我们萧家的孩子,早晚都会回来的。” 其实镇国公心里明白,屋中的低气压不单单是因为萧以舟的离开,还为了萧家即将出征的大部分男丁。 谁都无法预料这一次的战局会如何。 特别是在众人已然知晓,前世的结局那般悲惨的情况下,担忧之心更胜以往的每一次出征。 因为要出征,众人也没时间一直聚在屋里,没多久后便又各自散去。 镇国公府大门口。 得知花甲之年的镇国公要再次领兵出征,京中许多百姓自发聚集在镇国公府门前的街巷里,想要送镇国公一程。 排列整齐的上百匹骏马,从镇国公府的大门口一直排到巷尾。 随着镇国公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的踏出府门,萧家几位将军与少年将军们,皆身着戎装鱼贯而出。 从老到小的十几位将军,一个个面色沉重,一语不发的翻身上马。 萧老夫人站在府邸大门前,身边簇拥着几位夫人和萧南瑜几人。 该说与不该说的,萧家人早在府中时已交代完。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镇国公看着以萧老夫人为首的众萧家人,视线一一在他们脸上扫过,最后微微抬头,望向日光下熠熠生辉的‘镇国公府’四个烫金大字。 镇国公府世代忠骨,供奉在祠堂的祖宗牌位没有一个是孬种,可谓满门荣耀。 这荣耀传承到他手上,能否延续就看此一战了。 胜,则镇国公府荣耀继续。 败,萧家满门荣耀倾覆不说,还会背负上反贼的耻辱,为后世所不耻。 可镇国公没得选择。 镇国公定定望着镇国公府四个大字,旋即心一横。 ‘驾——’ 他扯着缰绳,用力一甩马鞭,骏马飞驰而出。 他身后的萧家大爷、萧二爷齐齐扬鞭,跟随他的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 前面的几位将军相继扬鞭,随后的六位少年将军,紧接着意气风发的策马追随。 眨眼间,萧家祖孙三代从镇国公府大门口,如离弦的弓箭一般,整齐有序又铿锵有力的飞驰而去,奔赴生死不定的血腥战场。 “祖父!爹——” 萧九郎看着策马狂奔,头也不回的镇国公、父亲叔伯和兄长们,似从他们的背影中看出了一抹悲壮感,心头一酸忍不住向前一步,嘶声大喊着他们。 没有人回应他的嘶喊,甚至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一匹又一匹骏马扬蹄疾冲,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飞快掠过,每一个人的侧脸不论是成熟的还是略带稚气的,全都坚毅无比,眼神里带着视死如归的坚不可摧。 萧家是武将世家,身为萧家子孙,他们从生下来就知道,能战死沙场其实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但今日这一战,他们不止为国而战,还为自己的家族而战。 此行不论是生是死,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悔。 紧随在萧家主子身后策马疾驰的,是镇国公府的一小部分府兵,另一部分府兵则从后门出,上了大街后才合为一队。 镇国公携子孙出征,围观百姓看着萧家将军们意气风发离去的身影,只觉铁骨铮铮,谁与争锋。 不少汉子被气氛感染到眼眶微湿,胸中不由得涌起一抹豪情,也想跟随着镇国公的脚步,一起酣畅淋漓的上阵杀敌。 然而。 镇国公府门前万人送行的热血一幕传进宫中,惹得燕帝心中更是不快,痛下杀意以绝后患的决心也越发的坚定了。 大燕的江山不姓萧! 萧家人丝毫不知,萧家男丁一语不发的出征,给笼罩在萧家头顶的乌云又加厚了一层。 留下守着镇国公府的萧家众人,目送镇国公带着人马离开后,萧老夫人也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府。 萧南瑜是最后一个进门的。 他进门后大手一挥,猎猎耀阳下,镇国公府厚重的朱漆大门便关了起来,阻隔了门外的众多百姓,也阻隔了混在百姓中暗中窥探的各色人马。 萧南瑜快步追上姜沐言,在她身旁低声道: “言言,让府医来给你看看吧。” “请府医作甚?我身子挺好的,并未生病。”姜沐言下意识回答道。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走在她前面的萧老夫人也听见了。 萧老夫人停下脚步,回头。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7节 短短时日,姜家和萧家接连出事,姜沐言又才刚嫁进萧家,萧老夫人也担忧她扛不住病了。 但她回过头时,却见姜沐言小脸红润,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反倒是萧南瑜,低头盯着姜沐言的腹部,蹙着眉头,一脸的深沉与凝重,一副姜沐言的腹部出了大事的模样。 活了一辈子人生阅历众多的萧老夫人,电光火石间灵光乍现,不约而同的和萧南瑜想到了一处。 她的大曾孙凭空消失了。 萧以星又一口咬定他回去了。 回哪里去了? 莫非是回到姜沐言的肚子里去了? “快!请府医!”一刹那间,萧老夫人当机立断,拉起姜沐言的小手就往她院子带,“阿言,到祖母院里坐坐,让府医给你把把脉,好好地瞧上一瞧。” 说不定真怀上了呢? 她可是听说了的,洞房花烛夜那晚,小夫妻两个折腾的连喜床都给换掉了。 少年人血气方刚的,面皮又薄,萧老夫人想提醒又不太好意思提醒,再者这几天忙着大事也没时间提点萧南瑜。 但新婚夜动静弄得那么大,新娘子的肚子也应该要有点动静的吧? 萧老夫人悲痛沉重的脸上难得展露一丝喜悦,看得宋令贞有些莫名其妙。 “母亲,这是怎么了?”宋令贞疑惑不已,如果姜沐言身子抱恙,萧老夫人怎么也不该是喜悦的,她又去看姜沐言,“阿言,你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第149章 姜沐言面对宋令贞的疑惑与关心, 她耳根微红,神色尴尬。 因为就在刚刚的一刹那,在萧老夫人一脸喜悦的让府医给她把把脉时,她后知后觉的领悟了过来。 先前萧南瑜也提过一嘴, 要请府医过来给她看看。 萧老夫人这是和萧南瑜想到了一处去。 也怀疑她有了身孕吧? 可是…… 姜沐言简直是哭笑不得。 前两日才成亲, 就算有了身孕, 这么短的时日,把脉也不可能把的出来吧? “母亲, 祖母应该是误会了。”尴尬不已的姜沐言,低声对宋令贞道。 “误会?”宋令贞显然还没明白过来。 “不管是不是误会, 让府医给你瞧瞧身子总归是好的。” 萧老夫人见宋令贞不懂, 也不解释,拉着姜沐言的手不松,非要带她回院让府医瞧瞧。 老夫人如此这般, 姜沐言也不好拒绝,便只能跟着她去了。 宋令贞看不懂她们祖孙在打什么哑谜, 目光一转落在萧南瑜身上。 萧南瑜登时心领神会, 不需要她开口,便微微偏头轻声道: “母亲,舟舟回去了,祖母应该是怀疑他去转世投胎了,所以想让府医看一看,言言有没有怀孕。” 宋令贞犹如醍醐灌顶一样, 美眸一下就亮了起来,并立马扭头去看姜沐言。 姜沐言被萧老夫人拉着走在她前面, 她看不到姜沐言的腹部,从背后看去, 姜沐言小腰纤细,半点不似有孕在身的样子。 但宋令贞转念一想又想到,才成亲没两日,就算有孕也不会这么快显怀,腰肢纤细也正常。 再转念一想,她又清醒了几分,压低声音对萧南瑜道: “你们二人成亲不过两日,就算阿言此时已有孕在身,府医把脉也把不出来的,至少也要有孕一个月后才能查出。” 宋令贞以为小年轻夫妻不懂这些,便细心的解释了一番。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萧南瑜在心里轻叹一气,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不死心,“就当给言言请平安脉吧,查探一番也无妨。” 虽然萧南瑜是这样安慰自己和宋令贞的。 但几人聚到老夫人的院子,待府医到来后,他却是一下坐直了脊背,眼睛盯着府医给姜沐言把脉的手,一副严阵以待的郑重模样。 他很严肃。 萧老夫人和宋令贞也目光灼灼的紧盯着。 府医被几人弄得差点汗流浃背,以为萧家新进门的大少夫人的身子出了什么大事。 可他屏息静气的把脉半晌,大少夫人的身子骨没有任何问题。 健健康康,脉象强劲有力,体质绝对好。 府医怕自己诊错,把着脉仔仔细细来回三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回手。 “回老夫人,大少夫人身子康健,并无不妥之处。” 府医起身,恭敬行礼回复上座的萧老夫人。 “就这样?”萧老夫人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府医这下不懂了。 什么叫就这样? 身子康健还不够吗? 府医垂眸斟酌着用词,思索自己该怎么样回复。 坐于一旁的萧南瑜却是等不及了,直言道:“王大夫,可有把出喜脉?” “……”王大夫目光刷一下扫向萧南瑜,震惊之余,眼神略有些无奈,“大公子,您才成亲不过两日,要想把出这喜脉,怎么也得一个月后。” 成亲两日就想让他把出喜脉,这不是为难他吗? 除非姜沐言和萧南瑜在成亲之前,就已有过肌肤之亲…… 大胆的念头一升起,就被王大夫在心里急急否定。 以他对萧南瑜的了解,那等毁人清誉之事,萧大公子是断断不可能做的。 不过萧南瑜这么一问,王大夫便也明白了,今日萧家主子为何全都目光灼灼的紧盯他了。 萧老夫人想抱曾孙他能理解。 但这也有点太着急了吧? 哪有人成亲两日就开始把喜脉的。 萧南瑜不懂就算了,但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身为女子,又是过来人了,还能不懂这个? 这不胡闹吗? 萧老夫人自然也知晓,自己在胡闹。 可两个大曾孙都能从天而降了,姜沐言有孕之事再玄乎一点,她也是能接受的。 “那便一个月后再诊脉吧。”萧老夫人难掩失落的说道。 其实不只萧老夫人,萧南瑜和宋令贞包括姜沐言,听到没有把出喜脉,内心也都有些失落。 萧以舟到底是回了哪里呢? 这一日,京城上下似乎只有镇国公奉旨领兵出征一件大事。 此后两日,京中也是风平浪静。 只是这份平静之下,似隐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雷霆之势。 就连缠绵病榻的燕帝,似也有所感。 他瘦骨嶙峋的病容上,双目浑浊的望着窗外的皇宫景色,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在镇国公出征的那一天,就开始暗暗滋生了。 但他仍旧自信的认为,在他的周密计划下,绝对不可能横生意外。 镇国公离京带走萧家大部分男丁和府兵,萧家在京中的力量削弱很多。 且早在镇国公离京当日,他就暗中加派人手看牢了整个镇国公府。 萧家留京的三个郎君中,也就萧南瑜让燕帝稍稍不放心些。 但暗卫这两日回禀,萧南瑜乖乖待在府中,并未有异常之处。 自镇国公离京后,镇国公府大门紧闭,上门的宾客也全都拒之门外,不曾接待过任何一人,萧南瑜也一步不曾踏出过镇国公府。 此事倒也不算异常。 府中主事的男丁全上了战场的情况下,镇国公府的大门往常也是关的多,开的少。 风平浪静。 一切似乎都很平常、正常。 可就是因为处处都正常,燕帝心中的不安才更甚了。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漏算了什么。 可到底漏算了什么,他从午后思忖到夕阳下山,也未寻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入夜后。 萧南瑜换上了一身玄黑色劲装,姜沐言看着他眉宇间的沉凝气息,心里惴惴不安。 他要去干什么,姜沐言心知肚明。 哪怕有一半的几率是死路一条,他若败,她将给他陪葬,她也没法去阻止他。 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可她脸上的担忧也遮掩不了。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担心的是萧南瑜的安危。 早在嫁入萧家的那一刻,她和他的性命就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8节 或许不是她嫁他,而是更早一些的时候,她和萧南瑜的命运就已经纠缠不清,解绑不了了。 今夜行事不论成败与否,她希望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哪怕过了今夜之后,他败了,要下大狱斩首示众,她希望死时她能陪在他身边。 “别担心。” 萧南瑜见她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走过去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别担心。”萧南瑜重复低喃着安抚姜沐言。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话要出口的一瞬,却又觉得没必要说。 两人走到今日,他们懂彼此,也理解并支持彼此的决定。 许多话不需要说出口,各自心里也都明白。 姜沐言搂紧萧南瑜劲瘦有力的腰,用力回抱着他。 怎么可能不担心。 可她也不敢一味诉说自己的担忧,以免乱了萧南瑜的心神。 静静相拥半晌,姜沐言所有的担忧最后都化成了五个字:“我等你回来。” “好。”萧南瑜在她眉心落下深深一吻。 他很配合的答应她,他会回来。 可他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这一夜。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萧家后院各主子的作息和往常并无不同。 只是不论是姜沐言还是萧老夫人,亦或者宋令贞等四位夫人,躺在床榻上都没有闭眼。 她们一点睡意都无,一个个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除了镇国公府和三皇子府,京中还有一座府邸的官员家属无甚睡意,是陆府。 因为在姜沐言和萧南瑜成亲当日,陆承彦未经父母同意,执意进宫向燕帝请旨,他要外放为官。 当陆如纪知晓想阻拦时,已然晚了。 因为燕帝已经同意了陆承彦的请求,还让他这个吏部尚书给自己儿子挑选外放官职。 陆承彦气得回府指着陆承彦鼻子骂。 骂他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这么大的事也敢私自决断,太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陆承彦是状元,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翰林院,成为最清贵的词臣。 入翰林为官,是多少进士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别说是外放为官了,就是留在京中其他衙门,都是对状元的羞辱。 可陆承彦堂堂一个状元,竟然自请外放,他敢舍了脸面自降身价,陆家却丢不起这个人。 陆如纪气得不行,奈何陆承彦无动于衷,任由他骂,就是不改口,执意要离京为官。 陆如纪痛骂了陆承彦一通后,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燕帝已准许陆承彦外放,圣命不可违,他只能给陆承彦挑一个富庶之地为官,以免陆承彦去到穷乡僻壤之地受苦。 陆承彦自己是想去边境府州的,但燕帝没有一口答应他,只说具体官职让吏部尚书安排。 燕帝自然知晓陆承彦为何放着好端端的翰林官不做,非要去边境苦寒之地受罪。 无非是为着情之一字。 心爱的女子嫁了他人,想离开京城这个伤心之地罢了。 但燕帝准许他离京,却也了解陆如纪,陆如纪定然是不愿意陆承彦离京的,所以燕帝没允诺陆承彦要去边关任职的请求。 真把陆承彦丢到边关去受苦,陆如纪嘴上不敢说,心里怕是会有所埋怨。 所以燕帝干脆将陆承彦的去处丢给陆如纪自己来安排。 当陆承彦得知,他将去江南最富庶之地任知府时,心里并不意外。 历朝历代,富庶之地的官员想要晋升,一向比苦寒之地的官员要方便。 他爹必然是打算三年之后就把他捞回京。 陆承彦不管陆如纪怎么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现在一心想离京。 室内无灯,陆承彦披衣站在窗前,怔怔望着院中夜色下的柿子树。 姜沐言幼时喜爱吃柿子,他院中这棵柿子树,是她五岁那年,他亲手为她种下。 种下柿子树时他亦年幼,不知情为何物。 待到他长大,柿子树也已茁壮成长,能结满树红彤彤的大柿子。 犹记得去岁时,他看着树上的柿子,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庆幸当年的自己种下了这棵柿子树。 因为她喜爱柿子。 可今岁她却嫁人了,嫁的不是他。 往后岁月,他院中这棵为她栽下的柿子树,结下的果子应该再也送不到她手上,无法给她品尝了。 陆承彦静静看着矗立在院中的柿子树,清俊面庞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只是那双如墨深沉的黑瞳,冷沉的有些空洞,透着深深地孤寂。 他与姜沐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从未想过姜沐言会嫁给别的男子。 他亦从未想过,自己会娶除姜沐言之外的任何女子。 可是…… 他与姜沐言怎么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陆承彦缓缓闭眼,掩住眸中一切情绪。 黑夜笼罩下的深夜,寂寥又安静。 街上一旦有了大动静,很容易传得很远。 明日一早即将离京的陆承彦,半点睡意也无的屹立在窗前。 他闭着眼睛,视觉一关,听觉便会越发的敏锐,他隐约听到了大街上传来的动静。 仔细倾听片刻,他猛地睁开双眼。 不对劲。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稳有力,马蹄声也很有节奏。 动静还这么大,绝对不可能是巡防营日常巡逻弄出来的。 连他在府上都能听到的脚步声,至少也得是上万人的兵马齐齐上阵才能踩出来。 上万人? 陆承彦眉宇微蹙,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深更半夜,上万兵马行走在京城的街头巷尾? 上一次京中有类似这么大的动静,是大皇子逼宫之时。 陆承彦心头一跳。 莫非又有人想逼宫篡位? 谁? 大皇子已是笼中之鸟,失了翅膀的鸟儿是飞不起来的,不可能是大皇子。 二皇子? 可二皇子有必要吗? 大皇子被囚禁后,朝臣甚至燕帝都默认国本将传至二皇子手中。 在燕帝已然大限将至的情况下,二皇子没必要逼宫。 若不是二皇子,还能是谁? 陆承彦脑中思绪飞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神猛地一凛。 三皇子! 三皇子为人温润和煦,待人也一向仁厚宽和,从未对皇位显露过野心。 因三皇子背后没有母族支持,他从小就谨小慎微,和其余皇子相比不显山不露水。 在储位之争中,三皇子一直是被朝臣忽略的一位皇子。 可三皇子看起来再无野心,他也是皇子,也有争帝位的资格。 且相比年幼些的四皇子、五皇子等人,三皇子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些。 大街上传来的异常动静越来越响亮。 陆承彦耳边听着那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脑子转得越来越快。 他还在思索,若又真有人谋反,这人会不会是三皇子时,皇宫方向突然传来打杀声。 有人攻打皇宫。 是谋反无疑了! 会是谁? 难道真是三皇子? “快开门!快开门!”陆如纪院中的一个小厮,突然拍响了陆承彦的院门,在院外大声喊道,“大公子!老爷叫您去书房议事!要快!” 第150章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59节 陆承彦下晌被陆如纪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通, 内心深处其实不太想见一点也不懂他,更不理解他的父亲。 可陆如纪这时候火急火燎的叫他去书房议事,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为了皇宫方向传来的打杀声。 大皇子逼宫失败的例子才落下帷幕, 陆承彦也想知道到底何人, 竟又胆大到此时造反。 陆承彦迎着夜色来到书房门口, 陆如纪的两个幕僚也匆匆而来,其中一个青衫男子气喘吁吁的, 显然是急跑了不少路程。 “大公子。” 两个幕僚和陆承彦打过招呼,青衫幕僚就迫不及待的率先冲进书房。 “老爷, 大事不好了!确实是逼宫谋反, 皇城内外异军突起的兵马至少有三万!圣上危矣!” 事态紧急,青衫幕僚一只脚刚踏进书房门槛,便迫不及待的对陆如纪道。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最后一个进入书房的陆承彦都听得一清二楚。 居然有三万人? 这么多人马汇聚到京城,今夜之前竟然没有走漏任何的风声, 也无人探查到消息, 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筹谋良久了。 “何人逼宫?”陆如纪一下子站起身。 最坏的猜测被证实,他如何还能坐得住。 陆如纪也一直在猜是何人胆敢谋反。 大皇子被软禁在大皇子府,手底下的势力也全被燕帝收拾干净,他已然没有了谋反的能力。 一直和大皇子相争储君之位的二皇子,倒是也有逼宫的能力。 但在大皇子已然倒下, 燕帝又重病在身的情况下,二皇子没什么必要去逼宫。 按大燕目前的朝局, 燕帝一旦驾崩,必然是二皇子登基为帝, 其他皇子根本就没有与二皇子相争的本事。 眼下局势对二皇子如此有利,除非二皇子是傻子,他才有可能去逼宫。 但二皇子明显不是傻子。 “三、三皇子!”青衫幕僚跑得太急,喘了一口才喊出来。 “三皇子?”陆如纪因为震惊,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几分。 按几位皇子的年龄算,排除大皇子和二皇子后,确实也该轮到三皇子了。 陆如纪不是没想过三皇子,但三皇子那张温柔和煦的脸庞刚浮上他的脑海,就被他下意识的压了下去。 他和很多朝臣一样,习惯性的忽略三皇子。 因为三皇子身后无人支撑,陆如纪也算是看着三皇子长大的,他自认为对三皇子的了解不算少。 三皇子自幼就谨小慎微,这么多年也从不曾见他拉拢过朝臣,明面上没有,暗地里据陆如纪所知也没有。 在陆如纪眼中,就算三皇子对九五之尊的帝位也有念想,但三皇子根本就没有能力和本事去争抢。 他甚至猜测过,是四皇子背后的母族在替四皇子逼宫。 更甚至的,他也在猜,会不会是五皇子背后的势力不安分,想要趁皇城守卫羸弱的时候浑水摸鱼。 结果真相竟然是最不被他看好的三皇子? 可三皇子哪里来的人助他谋反,替他攻打皇宫? 青衫幕僚似是看出陆如纪的震惊与疑惑,再次放出一个刚刚得知的重磅消息: “老爷,是萧家!领兵之人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他此刻就在宫门口,和三皇子一起攻打文德门。” 乍然听到萧南瑜的名字,陆承彦眉心突突跳了一下。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萧家站队三皇子之事,也不是萧家世代忠良怎么会造反。 他想的是,萧南瑜逼宫,若是败了,姜沐言岂不是要跟着他一起遭罪? 陆承彦胸腔里瞬间就有一股火气往上涌。 萧南瑜和他抢姜沐言,并抢成功把姜沐言娶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愤怒。 萧南瑜自己狼子野心就算了,他到底有没有替姜沐言着想过? 他威风凛凛的领兵逼宫,最后结果有可能是要姜沐言给他陪葬! 他怎么可以这样! 娶了姜沐言就应该好好珍惜才对,萧南瑜不珍惜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拉着姜沐言一起死? 陆承彦冷眸沉沉,恨不能现在就提着一把刀,冲去文德门先把萧南瑜给砍了,免得他连累姜沐言。 “怎么会是萧家!”陆如纪再一次被震惊到。 今晚的事出乎他意料,逼宫之人一个两个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往日从不见三皇子和萧家私密过切,怎么突然就一起合谋造反了。 “确实是萧家!”青衫幕僚补充道,“我们陆府暗中派出去的府兵亲眼所见,镇国公府的萧南瑜和萧南源都在文德门前,萧南瑜身边就是三皇子,绝不会有错的!” 皇宫方向打得热火朝天,喊杀声隐隐约约闯入陆如纪的耳中,他自然知晓消息不会有假,只是内心太过震惊,所以下意识质疑着确认了一遍。 “萧南瑜手中的兵马从何而来?萧家军远在边疆,镇国公府上的那点府兵应该也全部上战场去了,京中哪里还有好几万人给萧南瑜调动?” 陆如纪很快从震惊中冷静下来,理智分析着当前局势,却想不通萧南瑜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竟弄了几万人马逼宫。 “平安大营……” 皇城危矣,陆如纪下意识想到,可以调平安大营的将士来护驾,可念头刚一升起,他就又想到,距离京城最近的平安大营的五万将士,已经全被镇国公带走征战沙场去了。 也就在这时候,陆如纪心神一动,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什么,后背陡然冒起了冷汗。 所以前些天众朝臣在皇宫商议,由镇国公带走平安大营五万将士时,整个镇国公府和三皇子就已经在暗中筹谋好,要逼宫篡位了? 陆如纪又倒吸一口凉气的想到,当初在燕帝面前,提议让平安大营支援北疆之人就是三皇子! 陆如纪身为吏部尚书,又深知燕帝对镇国公府的忌惮,所以其实他隐约有所察觉,镇国公此番北征,燕帝似乎在暗地里针对镇国公府筹谋了些什么。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镇国公竟然带头和三皇子搅合在了一起,在燕帝准备对萧家下手之际,顺势而为将计就计带走平安大营五万将士,这等于带走了燕帝的最强后盾。 “老爷,萧南瑜领兵攻打皇宫没错,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不是萧家军,也不似其他军营的将士,似乎三皇子暗地里培养的兵马。” 青衫幕僚也没想到大燕开国至今,一直秉承着从不参与党争的镇国公府,有朝一日竟会站队一个被众朝臣忽略,似乎没什么上位机会的皇子。 也没想到三皇子对萧南瑜这么信任,敢把自己耗费多年心血,从不让世人知晓的几万兵马,就那么交到萧南瑜手上,由他全权指挥。 “真是漏算了。”陆如纪眉头紧锁,面色沉沉,“没想到三皇子野心这么大,藏得这么深,凭空就冒出来几万人马。” 想到城府如此之深,这么多年从未露出过任何蛛丝马迹的三皇子,陆如纪越想越有种后背发寒的感觉。 就算是背后有强大势力支持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在燕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暗中培养的兵马恐怕也没三皇子多。 三皇子是真有手腕,他以前竟然没看出来。 “父亲。”一直没说话的陆承彦,突然开口道,“事已至此,也到了我们陆家选择站队的时候了。” 陆如纪包括另外两个幕僚,三人刷的一下扭头看向陆承彦,眸底里都闪着一丝惊讶。 陆承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站什么队!”陆如纪面色更沉更凝重了,声音压得低低的深怕隔墙有耳,低声又愤怒的警告着陆承彦,“圣上在皇宫里好好地,我们陆家自然是当今圣上最坚定的拥护者!” 先不论陆如纪以往本就不看好三皇子,更何况还有一个二皇子呢。 且燕帝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昏迷状态了。 三皇子能不能成事,难说。 陆家在这个时候下赌注,只会惹得一身腥。 隔岸观火是最明智,也最保险的选择。 三皇子败,陆府依然是吏部尚书府。 三皇子胜,陆如纪自认他以往和三皇子没有大过节、大仇恨,三皇子不至于一登基就废了他这个吏部尚书。 且就算三皇子看他不顺眼,他无法继续当吏部尚书,陆如纪认为以他的手段,要留在朝堂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一旦下了赌注,站到三皇子那边,三皇子败了,他就不是还能不能当吏部尚书的问题,而是脑袋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了。 陆如纪觉得自己的儿子疯了,陆承彦刚才的话,比他自请外放为官还疯狂。 简直是不要命了! 陆如纪在为自己的官位,为整个陆家着想,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站队。 陆承彦的出发点却是,萧南瑜绝不能败,萧家一败姜沐言就没命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萧南瑜把姜沐言带到坟墓里去了。 眼下战况刚起,胜负未定,陆承彦虽然恼恨萧南瑜不做人,害了姜沐言,心里却有了要助萧南瑜一臂之力的想法。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曾拉拢过陆承彦过,陆承彦因不喜大皇子、二皇子的性情,立场坚定的没被他们拉拢成功过。 三皇子不曾拉拢过他,陆承彦和三皇子的交情也淡淡,但他心里对三皇子的品性其实是比较认可的。 至少比大皇子、二皇子的认可度要高。 陆承彦在决定帮萧南瑜一把,也大胆造反的同时,心里也认为,或许三皇子上位也不错。 别的不说,三皇子成为明君的几率肯定比大皇子、二皇子要大。 陆承彦安慰自己,他放下私人恩怨帮萧南瑜,也是考虑了大燕朝的国朝前程的。 “爹,你可想清楚了,我们陆家若此时出手,三皇子上位,您就是从龙之功!且加上我们陆家,您觉得三皇子成事的几率没有五成以上吗?三皇子现在手中可是有三万兵马与整个镇国公府的助力。而宫中没有了平安大营的支援,仅靠禁军与亲卫军,您觉得他们能抵挡多久?没有我们陆家,您认为三皇子真成不了事吗?” 陆承彦直接摆出从龙之功,给陆如纪分析局势利诱他了。 两个幕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震惊。 他们大公子这一招,高,实在是高啊! 三皇子三万兵马加上镇国公的势力,其实已经有一半的几率能成事了。 若陆家再举全族之力助三皇子,胜算率绝对能达六七成。 有六七成胜算的从龙之功,两个幕僚瞬间就心动了。 且现在战事刚起,越早投靠三皇子,从龙之功的功劳就越大,除了萧家,他们陆家可就是头一份了。 “老爷……”青衫幕僚见陆如纪难以置信的瞪着陆承彦,心动难耐的劝说道,“大公子所言着实不错,我与仁志兄都认为非常可行!”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0节 第151章 不得不说, 从龙之功四个字,着实令陆如纪意动了一下。 再加上两个幕僚都熠熠生辉认为可行的眼神,刚才还一口咬定绝不能站队的他,当即犹豫了起来。 陆承彦见陆如纪犹豫, 便知有戏, 赶紧再加一把火继续劝说着。 “爹, 圣上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您心里很清楚, 太医也束手无策,撑不了多久了。若三皇子无法上位, 荣登帝位的必然是二皇子。” “您之前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摇摆, 未成为坚定的二皇子党,再加上二皇子身后有强有力的母族舅兄。” “父亲,在二皇子对您信任有限, 又不缺人手的情况下,您认为二皇子登基后会重用您吗?” 陆承彦此番话, 可谓是一针见血。 陆如纪就是担心站错队所以不想太早押宝, 结果大皇子那么心急,竟然搞了一出逼宫篡位。 眼看着大皇子废了,陆如纪想和二皇子搞好关系,结果还没等他成为二皇子党,三皇子又突然杀了出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被打得措手不及并在犹豫要不要站队的, 其实不止陆如纪,其他官员得到三皇子逼宫的消息, 在震惊之后,也都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大皇子逼宫已废。 三皇子带着三万兵马故技重施, 皇城又空虚无援兵的情况下,此逼宫已非彼逼宫,许多官员心中都惴惴不安的预感到。 此番逼宫,很有可能是真的要改天换地了。 不论何朝何代,一旦新皇登基,朝局势必会有改变,有人一飞冲天,有人丢官回乡。 试问谁又不想在新皇登位后加官进爵。 “老爷,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啊!” 青衫幕僚在陆承彦话落后,也加了一把火。 “此事不可鲁莽,容我再想想。” 陆如纪看看陆承彦,再看看自己的两位幕僚,虽然意动,但还是谨慎为上,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爹,至多思索一个时辰,待到天亮事成定局,可就什么都晚了。”陆承彦不算催促的催着陆如纪尽快下决心。 陆如纪看着他,想到他先前全然不管京中与家族兴旺的淡漠态度,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姜沐言。 “你说!”陆如纪突然指着陆承彦,恼怒道,“你想让陆家站队三皇子,是不是因为想帮萧南瑜,想救姜沐言?” 姜沐言已经嫁入萧家,与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以陆承彦非姜沐言不娶,娶不成就连京城都不愿意待了,非要跑得远远的去当外官,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偏执性子。 陆如纪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傻儿子为了姜沐言,能在此等危机时刻选择助萧南瑜一臂之力。 为了一个女人,陆承彦竟有魄力拿整个家族的前程去赌。 陆如纪都不知道该说他痴情还是傻子。 难不成在他心里,姜沐言比整个陆家还重要? 面对陆如纪的指责与质疑,陆承彦镇定无比的淡声反驳道:“爹,你想太多了。我是为了陆家的光明前程着想,您一直都想更进一步,眼下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 陆如纪见陆承彦坦坦荡荡,一副问心无愧的姿态,心里又有些疑惑了。 莫非他想错了? 陆如纪这边还在犹豫要不要站队三皇子。 文德门前却是打得热火朝天了。 还不等陆如纪下定决心,小厮在房门紧闭的书房门外喊了起来。 “老爷,吴侍郎深夜求见,是否要迎入府?” 吴侍郎是吏部侍郎,也是陆如纪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下属。 他这时候求见,显然是为了三皇子逼宫一事来的。 “快请进来。”陆如纪冲门外的小厮喊道。 不多时,吴侍郎便被请进了陆如纪的书房。 吴侍郎打眼一扫,书房里也没外人,他便开门见山道: “大人,三皇子逼宫,我听闻郑尚书派人去了文德门,刑部这是要倒向三皇子了吗?” 郑尚书是刑部尚书,极有手腕的一个人,刑部可以说是被他牢牢把握在手中,外人很难插手进去。 所以郑尚书一人倒戈三皇子,相当于整个刑部都倒戈向了三皇子。 也正因此,吴侍郎才不顾危险,急匆匆来了陆府。 一是了解京中局势与内情,二也是为了紧紧追随陆如纪,免得陆如纪有所行动的时候他没跟上。 三皇子手中有三万兵马,又有镇国公府的铁杆助力,再加上刑部一整个衙门。 这胜算有点大啊。 “你说什么?刑部动了?”陆如纪惊得一下站起身,眉心直跳的皱紧了眉头,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郑仲常这个老狐狸!” 陆如纪本以为,经由陆承彦提醒,他若下决心站队三皇子,应当算反应最快的一个了。 结果没想到郑如常的反应比他还快,他还在犹豫,郑如常就已经派人去文德门表忠心了。 “老爷,不能再犹豫了!”青衫幕僚也激动的站起身,急得连声催促陆如纪,“刑部尚书这一倒戈,三皇子胜算更大,陆家再不站队就真的来不及了!” “老爷,此等良机不可错过啊!”另一个幕僚也催促道。 吴侍郎是陆府的常客,对陆如纪的幕僚也很熟悉,此刻看着这两位幕僚的急切劝说,心下是有些惊的。 虽说他也想搏一个从龙之功,但毕竟是造反的大事,搞不好要人头落地的。 所以他也就只在心里想想,最多来陆府探探陆如纪的口风,没想到陆府的幕僚胆子这么大,直接就开始劝说陆如纪参与造反了。 吴侍郎心头怦怦直跳,紧张万分的看着陆如纪。 他和陆如纪本就是一条船上的,陆家要反,为了金光灿灿的从龙之功,他肯定也要跟着掺一脚的。 但这个决定吴侍郎自己是不敢下的,他只敢跟在陆如纪的屁股后面,分一杯羹吃吃。 “你们……都认为此事可行?” 陆如纪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一一扫过书房里的几人,最后问了一遍。 “可行。”最先回答的是陆承彦。 他语气不重,甚至淡淡的,但他点头点的斩钉截铁。 对陆承彦而言,事已至此,不行也得行。 “可行的。”两位幕僚也连连应声。 吴侍郎不敢回答,但他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众人一致的回答,陆如纪深吸一口气,一锤定音道: “既如此,我陆家今夜便举全族之力放手一搏了!” 陆如纪此刻只希望,三皇子逼宫的最终结果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陆承彦看看自己父亲,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若想要救姜沐言,那萧南瑜就不能败,绝不能败。 “老爷,为彰显陆府投靠的诚意,属下认为您亲自去文德门见一见三皇子更为妥当。否则在刑部尚书率先派人投靠的情形下,我陆府此刻的倒戈就会被认为跟风之举,成不了第一个吃螃蟹之人。” 青衫幕僚再次出言劝说陆如纪。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头一份的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固然显赫重要,但从龙之功的功劳也分大小的。 三皇子若举事成功,最大一份的从龙之功非萧家莫属,青衫幕僚没想和萧家争这个从龙之功,也争不过。 但撇开早早就和三皇子筹谋逼宫的萧家,第二份大的从龙之功,青衫幕僚认为还是能争上一争的。 陆如纪看了青衫幕僚一眼,没有说他此刻去文德门会有多危险。 在下定决心投靠三皇子的时候,危险就已经来临了。 为了更为显赫耀眼的从龙之功,陆如纪也是能豁出去搏一搏的。 “成。”陆如纪仅犹豫一瞬,便点头沉声道,“备马,安排好人手,随我一同去文德门!” “爹,我也随你去。”陆承彦紧接着道。 “不行!”陆如纪却是一口回绝了他,“文德门战火纷飞,你去太危险,你就在府上坐镇,应当还会有同僚登门寻我,你便替为父接待他们。” 陆承彦还想再说什么,陆如纪却不再理会他,和幕僚商议其他事去了。 待到陆如纪领着一队人马一骑绝尘的驰骋向文德门,陆承彦也没能说服他让自己跟上。 陆承彦站在陆府大门前,望着黑夜下父亲离去的背影,又抬头望向火把通明的文德门方向。 他想不通世代中立从不参与党争的镇国公府,为何会在今朝站队到三皇子那一边。 一如他想不通,自己与姜沐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为何突然选择嫁给萧南瑜一样。 陆承彦想不明白,并隐隐觉得这些事都很不简单,似乎隐藏着他所不知道的巨大阴谋。 他试图寻找线索,且也找到了线索,似乎问题就出在那对双生子身上。 可双生子身上的问题无从查找,萧家人和姜沐言也不给他机会找。 文德门前战火依旧。 因三皇子逼宫,整个京城都暗流涌动了起来。 处于漩涡中心的三皇子府还算平静,镇国公府却有些不太平。 当战事起,皇宫大门前打起来时,装睡的萧府主子们就再也躺不住了。 也果然不出所料的,镇国公府内有异动。 不久后,半大孩子的萧九郎领着一队府兵,肃着一张稚嫩脸庞进了萧老夫人的院子。 他身后,有一个身穿萧府下人服饰的婢女,被五花大绑着。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1节 萧老夫人没在房里,她披着外衣,由嬷嬷扶着站在廊下,萧九郎看到她便行礼道: “祖母,抓到一个外院洒扫的婢女,她想传递消息出去,正好被我逮了个正着。” 燕帝疑心重,又对镇国公府忌惮有加,不可能不安插眼线盯着镇国公府。 但镇国公府上的家丁基本都是萧家军退下来的,外人很难寻到机会入府,在后院伺候萧家女眷的婢女、嬷嬷也以家生子为主。 是以燕帝那边处心积虑,也只成功安插了一个人入镇国公府,且还只是在外院洒扫的粗使婢女,根本接触不到萧家的主子以及核心地方。 否则这个眼线也不会在萧家的刻意提防下,萧南瑜都开始攻打皇宫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镇国公府不对劲。 婢女被绑住的右手极其不自然,应该是被断了手,看样子她也是有些身手的,只是在萧家的铁血府兵面前,还是不够看。 被抓住的婢女似乎无所畏惧,一双眼睛直视着萧老夫人,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好像料定了萧家人不敢把她怎么样一样。 她是燕帝的人,相信萧家人心里也是清楚的,她不信萧家人真敢要她的命。 若是以往,萧家人在府中抓住细作,若知道是燕帝安插进来的眼线,自然不敢真要对方的命,逐出府了事也就算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 萧老夫人看着有恃无恐的婢女,再想到攻打皇宫的两个孙子,以及上了前线生死未卜的丈夫、儿子、孙子。 萧家和燕帝已然撕破了脸,区区一个眼线,打杀了又如何? 萧老夫人的视线从婢女脸上收回,落于漆黑夜空下闪耀着刺眼火光的皇宫方向,语气轻飘飘却无比坚定的吩咐道: “此婢女手脚不干净,竟敢偷我压箱底的首饰,乱棍打死。” 婢女的眼一下大睁。 乱、乱棍打死? 她怎么敢?老太婆怎么敢! “是!”萧九郎立即领命,并贴心道,“污浊血腥之事莫污了祖母的眼,孙儿将人拉出去打。” 萧九郎转身挥手,示意府兵跟他走。 过于震惊的婢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声嘶喊抗议了起来。 “不可以!你们怎敢打杀我?我可是圣……” “把她嘴给我堵上!”萧九郎飞起一脚猛踹过去。 他人还小,力道却不小,踢得婢女口吐鲜血,被迫止住了话。 一名府兵掏出一块手帕,动作粗鲁的塞进婢女染血的嘴,任她再想抗议也出不了声了。 镇国公府在萧老夫人的手中,守得如铁桶一般牢固,燕帝的人能混进来一个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萧老夫人又让人连夜排查了一通,确定再无可疑之人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萧家男丁在外拼死拼活,府中不能再出危险了。 姜沐言抱着萧以星来时,正好和拉着人出去的萧九郎遇上。 婢女看着姜沐言怀里的小娃娃,眉头紧皱。 小娃娃趴在姜沐言胸前,小脸儿深深埋着,她看不到长什么样。 前几天一大早,萧家全府上下都在找小孩儿,她疑心过,萧家又没小孩儿,怎么突然那么大动静找小孩儿。 此事虽然可疑,但好像也不算大事,她便没有往外传递消息。 眼下看着姜沐言紧紧抱着小娃娃,全身心呵护的模样,婢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小娃娃应该是有问题的。 可再有问题,她也没机会往外传递消息,更没机会传递到燕帝的耳中了。 今夜的京中各府,各怀心思,惴惴不安。 随着攻打文德门的攻势愈演愈烈,皇宫中的二皇子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深怕三皇子真的攻破宫城,冲杀进来。 燕帝更是气得砸了茶盏,连声怒骂逆子。 奈何燕帝骂得再厉害,攻城的三皇子听不到,更不会因为他的怒骂而止下攻城的步伐。 战况激烈的文德门前。 三皇子骑马坐镇,目光如炬的萧南瑜护在他左侧,真正领兵冲杀攻城的其实是萧南源。 郑尚书的人来投靠三皇子,萧南瑜内心里并不意外。 祖父曾和他说过,铁血刚直的郑尚书其实是一个妙人。 而三皇子对于郑尚书的投靠,半点犹豫都没有,欣然接受了。 但陆如纪亲自领着人马出现在文德门时,萧南瑜和三皇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讶。 “阿瑜,陆家竟也会倒戈向我,此事你怎么看?” 三皇子嘴角扬了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温润浅笑。 因为姜沐言嫁人以及姜文櫆流放之事,陆家和姜家、萧家可谓是撕破了脸。 三皇子就没想过他在有萧家助力的时候,陆家人还会选择他。 一为局势未明。 二自然是因为萧家,因为萧南瑜,因为姜沐言牵扯上了陆承彦。 他和萧家联手举事,关系与利益捆绑得很深,而陆家和萧家不对付。 若萧家和陆家起冲突,三皇子肯定会维护萧家,陆如纪定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但陆家还是选择入局了。 萧南瑜同样没有想到,陆如纪那般精于算计之人,竟会在这个时候投奔三皇子。 不过,也或许正因为陆如纪精于算计,所以才会在这时候选择三皇子。 “这说明在陆尚书心里,殿下的胜算很大。” 萧南瑜给出了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 火把摇曳的光亮中,三皇子盯着萧南瑜看的眼神极为认真,见他神色平静,才接着道: “阿瑜,我当你是好友,我亦知晓你与你妻子和陆家的关系,我不会亏待你与萧家,但陆家与陆承彦……陆如纪暂且不论,陆承彦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三皇子的潜台词是,他若成功登位,用不用陆如纪还不好说,但陆承彦他还是想用的。 所以对于陆家此时的投靠,他并不想拒绝。 萧南瑜自然明白三皇子想表达的是什么,他也没有要打压陆家的意思,坦荡回应道: “臣与内人和陆家、陆承彦的事是私事,与国朝大事没有任何关系,殿下不必有所顾忌,臣亦不会多想。且萧家追随殿下,殿下手中聚集的力量越强大,登位之路便越顺畅,这也是臣想看到的。” 有刑部与陆家的及时投靠,对萧南瑜而言,压力确实能减轻些许,他不会也不可能把陆家往外推。 毕竟在他心里,萧家和陆家其实没有恩怨,有的也只是他和陆承彦之间因姜沐言而起的小矛盾而已。 也仅仅只是小矛盾,上升不到非得打压对方,斗个你死我活的程度。 宫城门被猛烈撞击的喊杀声中,三皇子重重拍了下萧南瑜的肩膀,感慨道:“我没看错,你们萧家人的格局一直都大。” 三皇子眯眼望向即将被撞破的宫城门,骑在马背上的他侧身微倾,在萧南瑜耳边小声吩咐道: “阿瑜,攻入皇宫后,我二哥就交给你了。” 这是吩咐,也是命令,三皇子让萧南瑜了结二皇子的命。 萧南瑜眸光微闪了一下,心里却没有多意外,他没说话,只轻轻点头应下。 燕帝命不久矣,他已然拦不住三皇子。 三皇子登位最大的阻碍,便成了二皇子。 想要以绝后患,二皇子便不能留,且他们此前便已商量好二皇子的罪名了。 三皇子虽然逼宫,但他不可能让自己成为弑父杀兄之人,那样会被史官狠狠记一笔,遭后世唾骂遗臭万年的。 萧南瑜也早已料到,为保万无一失,三皇子应该会让他亲手解决二皇子。 三皇子见萧南瑜应下,他又重重拍了拍萧南瑜肩膀: “攻城之事全权交予你,我去会会陆尚书。” 三皇子说完,调转马头去后方见陆如纪了。 萧南瑜也未在原地停留多久,他和萧家早就没有退路了,他一扯缰绳往战况最激烈的前方冲去。 就在他往前冲时,文德门被撞开了。 宫门一开,无数禁军与亲卫军冲了出来,双方人马厮杀在一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更激烈了。 说来也是巧。 二皇子领旨前来文德门,是想替燕帝狠狠训斥、怒骂三皇子一通的。 结果他刚到文德门前,还没有爬上文德门的城墙,宫门就被攻破了。 禁军、亲卫军杀气腾腾的往外冲时,他看着大开的文德门,只觉心都凉了。 更为巧的是。 隔着双方激战的人群,驰骋而来往城门里眺望的萧南瑜,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二皇子。 萧南瑜瞳孔一缩,确认是二皇子后,眯眼锁定二皇子的身形,反手抽出马背上的大弓。 萧南源就在萧南瑜不远处。 他一看萧南瑜这架势便暗道不妙,顺着萧南瑜如鹰隼般的目光望出去,也很快看到了二皇子。 “大哥!” 萧南源大喊一声便策马朝萧南瑜冲了过去。 萧南瑜听到了萧南源喊他,但他没有分心,抽出三根箭矢搭在弓上,他刚拉了个半弓,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他手腕。 “大哥,我来!”萧南源制止了弯弓射箭的萧南瑜,目光坚定的望着他。 他那双眼,暗含着众多情绪。 别人或许看不懂,但萧南瑜一眼扫过去就看懂了。 萧南源紧紧抓着萧南瑜的手腕,抓得很用力,深怕一个没抓稳他就射出去了。 三皇子自己爱惜名声,便让萧南瑜解决二皇子,此事萧南源不能说三皇子不对。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2节 只是三皇子不能杀二皇子,难道他们镇国公府的嫡长孙就能杀了? 三皇子要名声,难道镇国公府就不要了吗? “大哥,你是我们萧家的嫡系传承,将来是要当镇国公的,手上不能沾染上皇子的鲜血。” 杀声震天的嘈杂宫城下,萧南源定定望着萧南瑜,眼里是坚决无比的不认同。 人心难测,谁也不敢保证三皇子登基后,会不会因为萧南瑜今夜胆敢射杀皇子一事疑心萧家,继而忧心萧南瑜的存在不利于他坐稳皇位之类。 燕帝欲覆灭萧家之举,不能再重来了,所以萧南源小心谨慎着,欲将一切不利于萧家之事扼杀在摇篮。 兄弟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视中,萧南源抓着萧南瑜的手改为抓住弓,对他道: “大哥,我来。” 萧南瑜蹙眉,并没有顺势松开弓箭。 他知道萧南源在担忧什么,可射杀皇子的罪名太大,他又怎么忍心让自己弟弟背。 虽说若三皇子顺利登基,二皇子将成为急于登基而软禁燕帝,逼迫燕帝传位的反贼,而斩杀二皇子之人将成为大功臣。 但在三皇子这个未来皇帝的心里,以及不少朝臣心中,都会清楚的知道二皇子真正的死因。 究竟是大功臣还是大逆不道,各自心里都有杆秤。 “二弟……” 萧南瑜抓着弓箭的手更紧了,他是兄长,越是危险越应该保护好弟弟,哪有让弟弟冲在他前面的道理。 “大哥!”萧南源知道他想说什么,一口打断他,眼神坚毅的反过来劝他,“大哥我知道你想护着我,但你不止有弟弟,你肩上扛着的是整个镇国公府,是萧家全族的荣辱,你的身上不能有污点,否则整个萧家将举足为艰!” 要不怎么说是亲兄弟,萧南源一番话下来,直戳萧南瑜的内心深处,戳得他心疼,戳得他手劲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几分。 萧南源见他动摇,乘胜追击道: “我与大哥的箭术都是祖父教的,我箭术并不比大哥差,难道大哥不信我吗?” 萧南源的箭术非常好,京中就没几个比他厉害的,萧南瑜自是信他的,听他这么说,手上的劲便又下意识松了几分。 萧南源这下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一把夺过弓箭,右脚在马背上一蹬,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站立在了马背上,并一气呵成的拉弓搭箭。 于千军万马的厮杀中,身姿矫健的少年立于马背,夜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弓箭在他用力的拉扯中弯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少年郎一双沉着冷静迸射出狠厉光芒的眼睛,扫射向城门内。 二皇子移动了位置,但依然暴露在了萧南源的视野中。 萧南源目光锁定二皇子的方位,拉出满弓的手一放,三支箭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众多将士的头顶飞过,直直射向了城门内的二皇子。 箭矢飞速而来的破空声传进二皇子的侍卫耳中,他眼神惊恐的一下睁大。 “二殿下,小心!” 第152章 侍卫眼看着箭矢射向二皇子, 惊呼一声扯住了二皇子的袖袍,用力往外一拽。 不明所以的二皇子被拽得一个趔趄。 “唔……” 二皇子闷哼一声,忽然有些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殿下!殿下!” “御医!快去叫御医!” “二殿下……” 二皇子耳畔充斥着惊慌失措的喊声,喊声太大, 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难以呼吸的他缓缓低头, 竟看到自己喉咙前插着一支箭矢, 胸前也有一支。 他、他中箭了? “唔……”二皇子张嘴想说话,一张嘴却是鲜血直往外冒, 下巴瞬间猩红一片血流不止。 他震惊又恐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萧南源一共射出了三支箭矢。 因为侍卫的一拽, 其中一箭从二皇子肩头擦过射空了, 但另外两箭二皇子却没能躲过。 特别是脖子上那一箭。 一箭封喉,二皇子必死无疑。 萧南瑜眼看着二皇子倒下,他立马伸手扯下萧南源。 站在马背上英姿飒爽没错, 但在战场中站得太高等于活靶子,被敌军射杀的几率大大增加。 萧南源顺势收弓, 身子一矮也从立于马背的姿势变回了骑于马背。 “大哥, 成了。”萧南源轻声对萧南瑜道,面上却无半点功成身退的喜色。 他不惧斩杀皇室血脉,却担心会给萧家带来负面影响。 不过好在出手的是他,负面影响再大也比萧南瑜出手要小。 朝臣如何想他,萧南源并不怎么担忧,最重要的是三皇子会怎么想他。 最好的结果, 自然是一切都在今夜尘埃落地,三皇子登基后不翻旧账。 萧南源不由得回头, 视线越过热血激战的将士们,落在最后方的三皇子身上。 目前来看, 三皇子还是有望能成为一位明君的。 希望三皇子会是明君,不要像燕帝一样忌惮镇国公府功高震主,威胁到皇权之类的。 他也只能是寄希望于此了。 激烈的战况中,三皇子的心腹见二皇子被萧南源一箭封喉,为了尽快攻进皇宫,大肆宣扬二皇子被射杀,已经毙命的消息,以乱敌方军心。 “叛贼二皇子已死!尔等速速束手就擒!缴械不杀!” “叛贼二皇子是被一箭封喉!” “将士们冲呀!随我攻入宫营救圣上!” 三皇子的人每每传达二皇子的死讯时,前头必加上叛贼二字。 因为三皇子今夜的逼宫,打得旗号是二皇子软禁燕帝,心急上位逼燕帝传位给他。 而三皇子突然大军逼宫为的是勤王护驾,营救燕帝。 眼下叛贼头领二皇子已被射杀,三皇子这边的人马自然士气大涨,攻城的气势又猛涨了一波。 二皇子一死,三皇子又护驾有功,缠绵病榻的燕帝一驾崩,帝位必然落于三皇子手中。 而他们这些将士,可就全成了三皇子潜龙之时的最大功臣。 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近在眼前,谁不想伸手摘一摘。 “杀!” “兄弟们杀进去!” 震天的喊杀声中,因听到二皇子死讯已乱了阵脚的禁军与亲卫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萧南瑜和萧南源兄弟二人一马当先,率先攻入了文德门。 他们身后,无数将士嘶喊着争前恐后的冲进皇宫,禁军与亲卫军根本就抵挡不住。 “陛下,陛下不好了!文德门被攻破了!二、二皇子……” 一名太监诚惶诚恐的冲进大殿,对龙榻上起不来身的燕帝禀告着。 太监跪倒在龙榻前,说到二皇子的死讯时,哆哆嗦嗦的却不敢说了。 二皇子时常入宫,他有没有软禁燕帝,近身伺候燕帝的太监、宫女一清二楚。 眼下二皇子被人一箭封喉,已然无力回天,他到底有没有软禁燕帝,对许多太监、宫女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三皇子马上就要打杀进来了。 三皇子若逼宫成功,顺利登位,那二皇子就是板上钉钉的软禁燕帝,死得罪有应得。 而知道真正真相的他们,焉能活命? “老三这逆子!畜生!咳——咳咳——” 燕帝气得怒目圆睁,怒火攻心下又连连咳嗽了起来。 三皇子带着三万人马来逼宫,领兵的又是大燕朝最负盛名的少年将军萧南瑜,燕帝有想过宫门可能会被攻破。 可他没想到禁军与亲卫军这么不顶用,这才几个时辰,天都没亮就被人闯了进来。 “废、废物!一群饭桶!”燕帝气急败坏的锤着龙榻。 此时此刻的燕帝,颇有种龙游浅滩被虾戏的愤怒与无力感。 若非他这副身子不顶用了,哪里轮得到老三来放肆。 老大胆敢逼宫就算了。 老三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来逼宫威胁他。 真是气煞他也。 “陛、陛下……”太监脑门磕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根本不敢抬起一分,见燕帝心思没放在二皇子身上,便颤抖的再次开口。 “陛下,二皇子被一箭封喉,恐怕是凶、凶多吉少……” 太监说完又连连猛嗑了几个头,深怕燕帝因为自己传的话不好听,一怒之下就砍了他脑袋。 “什么?你个狗奴才说什么!” 话确实不好听,燕帝也确实怒了,他甚至怒得一下半坐起身,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太监不敢再多言,连连磕头求饶。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3节 燕帝的贴身大太监曹公公一直候在殿外,眼见燕帝怒到都坐起来了,这时候才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进入大殿。 “陛下,随二皇子出宫去劝三皇子的小太监满身是血的回来了。” 触霉头的话曹公公自己不想说,手往后一招,示意殿外的小太监赶紧进来。 小太监果真满身是血,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陛下!”小太监腿软到一入殿就跪了下去,连跪带爬的爬到燕帝面前,哭喊道,“陛下,二皇子不行了,好多血,御医还没到就……就咽气了。” 小太监说完也连连磕头,脑门砸在地板上哐哐响,可见用力之大。 二皇子被人一箭封喉时,他就在身旁。 可他没有护住二皇子,眼睁睁看着二皇子让人射杀了。 小太监惊恐万分,觉得自己护主不力,小命也要不保了。 燕帝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满身血的小太监,确认了二皇子死讯的他,一口上不来也跟着喷出一口血。 “陛下——” 曹公公惊呼一声,连忙冲到龙榻前扶住燕帝。 他急急忙忙抽出手帕给燕帝擦拭嘴角鲜血事,赫然发现燕帝吐血之后竟又昏倒了。 曹公公颤抖着手试探燕帝的鼻息,还有气。 看着双眸紧闭,不省人事的燕帝,曹公公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宫门已破,三皇子马上就要攻打进这座大殿来了。 燕帝这时候昏了过去,似乎也挺好的。 不然就燕帝现如今的身子,搞不好三言两语就被三皇子给气死了。 萧家兄弟二人带头攻破文德门后,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很顺利的就杀到了太极殿。 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萧南瑜大手一挥,让人将太极殿围了起来。 他站在太极殿的殿前,并没有第一时间踏进去。 太极殿殿门紧闭。 燕帝昏迷在龙榻上,曹公公犹豫再三,见殿外的将士没有打杀进来,他小心翼翼的拉开一条门缝。 他的眼珠子快速扫了扫,只看到萧南瑜,并没有看到三皇子。 “萧、萧大公子。”曹公公小声唤着萧南瑜。 背对着殿门的萧南瑜转过身,看到门内惊慌不已的曹公公,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拱了拱手,礼数周全道:“曹公公。” 曹公公见他风姿绰约,都打杀到太极殿来了,还一副君子姿态的跟他打招呼,心下情绪复杂,感慨万千。 他自幼入宫,曾听先帝夸赞过萧家。 说镇国公府的子孙,个个皆有风骨,不是其他勋贵世家可比的。 曹公公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这件事。 眼下看着逼宫杀到太极殿的萧南瑜,心里在想,若先帝知晓燕帝将萧家逼到造反,不知是否会后悔传位给燕帝。 “三殿下……” 虽然萧南瑜态度还算友好,但曹公公也没有贸然踏出太极殿,仍旧透过打开一条缝的殿门和萧南瑜对话。 他只说三个字便再无言语,只因接下去不知该说什么。 曹公公很忐忑,不知道三皇子会如何处置燕帝,会不会心狠手辣的屠杀一众太监宫女。 他忐忑不安,萧南瑜坦荡镇定,自动告知三皇子动向。 “三殿下随后就到。” “哦……”曹公公表示知晓的点点头。 他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再问出口,甚至殿门都悄无声息的缓缓合上了。 萧南瑜虽然是第一个攻打到太极殿的,但萧南瑜决定不了他的生死,他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三皇子身上,包括燕帝的。 萧南瑜守在太极殿,除了他来之前就在殿内的,不再让任何人进出。 萧南源带领余下人马迅速控制住皇宫四大门。 浓黑夜色下。 陆如纪骑马跟随在三皇子身旁,所过之处不管有人没人,寂静一片。 偌大的皇宫除了哒哒马蹄声,似乎再无其他声响。 整座皇宫除了激战后的文德门凄惨血腥些,其余地方和往常并无多大区别。 陆如纪思绪翻飞,心下暗流涌动。 他设想到三皇子应该能逼宫成功,却万万没想到,三皇子的人这么厉害,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打进了太极殿,控制住了皇宫。 这一回,燕帝是真正被软禁了。 陆如纪震惊于三皇子的厚积薄发,一鸣惊人之时,也庆幸于自己够聪明,决断下的够快,早早投靠了三皇子。 否则这泼天富贵的从龙之功,可就没他的分了。 黎明破晓,旭日东升。 崭新的一天开启了。 然而这一日的大燕京城,大街上反常的空荡荡,一眼望去没什么人,偶尔几个大胆冒出头的,也都在四处打听消息。 昨夜皇宫方向攻城的动静那么大,喊杀声震天,老百姓们都害怕被殃及到,不敢随意在大街上走动。 就连朝中各大臣的府上,府中大门也紧闭着,后门偏门倒是时不时有探听消息的随从进出。 京中这一分诡异的安静,皆因宫中的一切消息都被阻隔了。 皇宫四大门的城墙上,已经换上了三皇子的人,禁止任何人进出皇宫。 外面的人打听不到皇宫里的消息,不知宫中如今究竟是何情形,皇宫里的人也无法向外面的人求援。 同样大门紧闭的各府上,要数最坐得住的,应当是镇国公府了。 因为文德门被攻破,二皇子被萧南源一箭射杀后,萧南瑜悄悄派了一个府兵回府报平安。 宫城一破,二皇子一死,皇宫对萧家兄弟而言,便再无什么危险了。 萧家女眷得知消息后,也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一旦能攻入皇宫,剩下的其实都是三皇子的事了,萧家只要护好三皇子的安危,并控制住整个皇宫就可以了。 “阿瑜和阿源无性命之忧便好,只是宫门紧闭,他们在宫中如何了也不得而知。” 萧老夫人的正房里,二夫人肖氏时不时就揪一下胸口的衣裳,见不到儿子安然无恙的归来,她始终放心不下,手心一层细腻的汗。 萧以星坐在萧老夫人身旁的软榻上,玩着几只竹编的小蜻蜓、小蝴蝶。 她玩得头也不抬,众人都以为她没在听大人讲话,却见她忽然抬起头来,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二夫人。 “二叔婆,我爹爹和二叔怎么了吗?” 其实今天一起床,萧以星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气氛莫名的低沉,大家也不怎么说话。 “……没事,星星乖,你爹爹和你二叔都好好的,他们出府去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陪你玩的。” 二夫人看着小娃娃纯真无暇的可爱样儿,哪里舍得让小娃娃跟着操心,便微笑着安抚萧以星。 “哦哦。”萧以星脑瓜子聪慧灵活,看出来大人们有事隐瞒她。 但大人们不想告诉她,她便也乖乖的不追问,继续玩她的小蜻蜓,只是竖起小耳朵边玩边听大人们谈话。 今日早膳,萧家女眷自发聚到萧老夫人院中用膳。 她们早膳还未用完,就有嬷嬷进来禀告道: “老夫人,文国公夫人敲响了后门的小门,想入府求见。” “文国公府?”萧老夫人放下银箸,看了眼宋令贞,反问嬷嬷道,“文国公夫人求见谁?可是世子夫人?” “求见老夫人。”嬷嬷道。 萧老夫人暗叹了口气,心中明白,这是打探消息来了。 三皇子逼宫,认命萧南瑜为将领冲杀在前一事,是瞒不住的。 眼下宫门紧闭,外界探听不到消息,与镇国公府私交较好的人家,便偷摸着上门打听了。 三皇子顺利攻入皇宫,朝中局势不明,萧老夫人能理解文国公府欲知内情的行为,可这个关键时刻,她并不想见任何外人。 但镇国公府和文国公府世代交情都不错,文国公夫人都偷偷摸摸上门求见了,她不见又显得冷漠无情了些。 “母亲不想见便回绝了吧,回头风波过去,儿媳定亲自登文国公府大门赔礼致歉。” 宋令贞看出萧老夫人的犹豫,开口劝说道。 萧南瑜还在宫中,若宫外再起波澜影响到宫内的萧南瑜、萧南源…… 宋令贞不想节外生枝,小心谨慎些总没错。 萧老夫人看着面色担忧的宋令贞,又看看沉默着的其他儿媳、孙媳、孙女们。 半晌后,她道: “见一见倒也无妨,不该说的绝口不提便好,与我们镇国公府私交好的世家本就不多,文国公府家风清正,在京城勋贵中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客人上门我们也不好往外推。” 萧老夫人没说出口的是,萧家一大半男丁奔赴战场,朝中还是要有人比较好,否则被人背后使绊子都不知道。 往日的镇国公府只与朝中清贵来往,朝中交情好的朝臣本就没几个,若连仅剩的几家也淡薄了关系,萧老夫人担心会影响到边疆的镇国公。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 萧老夫人从萧以星的口中得知,文国公府的嫡女秦瑶,前世是嫁给了三皇子,并生了一个嫡子的。 若三皇子这一世还娶秦瑶,那秦瑶便是皇后,他们的嫡子就是太子,而文国公府也将成为皇亲国戚。 萧家上了三皇子的船,已然和三皇子捆绑的很深。 若秦瑶真能嫁给三皇子,文国公府便也上了这条船。 虽说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但大家都有成为一条船上人的潜质,萧老夫人犹豫过后便也就见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4节 但有些话,不该说的她还是不能告知。 萧老夫人要见客,姜沐言便抱走了萧以星。 这些天因为萧以舟的突然消失,萧老夫人和宋令贞愈发的疼爱萧以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就怕一眨眼她也消失了。 长辈们疼爱萧以星是好事,但这也弄得姜沐言身为亲娘都没什么时间和萧以星相处了。 “娘,爹爹会没事的,对吗?” 萧以星窝在姜沐言怀里搂着她脖子,母女俩说悄悄话般,小娃娃偷偷摸摸的在她耳边低语道。 姜沐言眉心微动,萧以星这么问,就说明她也察觉出不同寻常了。 “嗯,爹爹一定会没事的,星星不用担心。”姜沐言温柔浅笑着,安慰女儿也安慰她自己。 皇宫的城门这一关,足足关了三天。 第二天的时候,二皇子母族的舅舅与表兄因听闻二皇子中箭,又迟迟探听不到宫中的消息,心一横也发起了一波进攻皇宫的戏码。 这一回,守宫城的人变成了三皇子。 三皇子没有出面,甚至连萧南瑜都没有出面,带领众将士击退二皇子母族势力的人是萧南源。 第二场宫变的斗争,胜者依旧是三皇子。 到了这时候,不少人就开始羡慕陆如纪和刑部尚书了。 觉得他们二人果然不愧是老狐狸,关键时刻站队站得那么好,还那么及时。 其他人也就是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而已,现在就是想投靠三皇子也投靠无门了。 三皇子府的大门进不去,皇宫的宫城大门更进不去,根本没机会朝潜龙之时的三皇子献殷勤。 无人知晓宫中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连守在太极殿外的萧南瑜,也不清楚三皇子是如何和燕帝谈的。 从攻入皇宫的第一天开始,三皇子清理了燕帝身边的太监、宫女,他独自一人进入太极殿,之后三天他就在里面和燕帝磨。 除了偶尔进去伺候的曹公公,无人知晓三皇子和燕帝说了些什么。 离得最近、最有机会偷听的萧南瑜,却半点也没有偷听的兴致,他巴不得离这些皇家秘辛远点。 到了第四天。 天际破晓之时,三皇子眉目含笑,一身轻松的走出了太极殿。 背对着大殿的萧南瑜听到动静转身,见三皇子神色这般愉悦,便知事情成了。 “臣恭喜殿下。”萧南瑜拱手行礼。 “阿瑜,你当真通透,我还未开口,你便知喜事降临了。” 三皇子的心情确实是非常愉悦,一开口话语里全是笑意。 曹公公这几日半步也不敢离开太极殿,累了困了就默默在墙角打盹,看到三皇子出来,机敏的他悄无声息的挪了过来。 “曹公公。”曹公公身为燕帝的贴身大太监,三皇子对他态度还算可以,吩咐他道,“劳烦曹公公传旨下去,父皇今日要上朝,让各朝臣尽快入宫。” “奴才这便去安排人传旨。” 曹公公低眉顺眼的垂着头,半点质疑与不敬都不敢有。 只是乖乖照做归照做,曹公公心里却在疑惑,燕帝的身子还能支撑着上朝? 因为三皇子逼宫篡位一事,气急败坏的燕帝虽然没被气死,但气得身子更弱了。 燕帝现如今连坐起身都不行,只能躺着。 无法坐起来也不要紧,三皇子让人将燕帝挪到软榻上,之后直接将软榻抬上了金銮殿。 被关在宫外整整三天,得知可以上朝便迫不及待入宫的众朝臣,看到金銮殿上龙椅前躺着的燕帝时,都沉默了。 偌大的金銮殿上,大大小小几百朝臣齐聚一殿,气氛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若是换作往日,看到燕帝枯瘦嶙峋,一动不动生死不明的躺在榻上,定是要哭喊着关切一番以表忠心的。 可今日的金銮殿上,三皇子就站在软榻前,目光如炬的扫视着众朝臣。 朝臣震慑于三皇子前几□□宫的威压,竟是无一人站出来。 倒不是说所有朝臣都臣服于三皇子了,只是在史部尚书和刑部尚书都带头倒戈三皇子的局势下,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罢了。 “父皇,醒醒,该上朝了。” 寂静无声的金銮殿上,只见三皇子微微弯腰,俯身轻唤着双目紧闭的燕帝。 他这一声唤,倒是让一部分朝臣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此前都在心里怀疑,燕帝是否已经咽气了。 燕帝缓缓掀起眼皮,一双眼睛更为浑浊了,他看着含笑俯视着他的三皇子,眼底有一束怒火一闪而过,很快又趋于平静。 “曹一德,宣旨。” 燕帝不知是对三皇子不满,还是虚弱到不想多说话,指名道姓让曹公公宣读他的诏书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曹公公手捧明黄圣旨,立于百官面前,高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是一道谴责二皇子软禁燕帝、逼迫燕帝传位,将二皇子定性为反贼,二皇子死有余辜,而三皇子勤王救驾有功的圣旨。 圣旨念完,不少朝臣偷偷看向身旁之人,无声的用眼神交流着。 他们都以为三皇子弄这一出,是要让燕帝传位给他。 结果竟然不是? 很显然,众朝臣想的还是太少了。 因为曹公公紧接着又拿出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第二道圣旨如朝臣所料,是一道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圣旨,更是一道传位给三皇子的诏书。 朝臣们有目共睹,就燕帝这副身子骨,要撑到下个月恐怕都难。 这时候立三皇子为太子,燕帝若明日驾崩,后日三皇子就能顺理成章登基为帝了。 曹公公宣读完圣旨,又默默退了下去。 三皇子身姿挺拔的立于软榻前,依旧温润却带着威慑力的眼神扫向朝臣,道: “父皇的两道圣旨,可有人有异议?” ……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虽然燕帝的圣旨上说二皇子是反贼,但金銮殿上真正不明真相的又有几个? 可成王败寇,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连燕帝都认可了三皇子的地位,此时此刻在三皇子面前,又有谁敢站出来骂他是反贼? 无人敢附和的安静中,陆如纪率先出列。 他第一个站了出来,朝着龙椅方向,也是朝躺着的燕帝以及站着的三皇子深深一拜。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如纪这一声吾皇,也不知他喊的是燕帝还是未来的帝王三皇子。 不少朝臣因他的谄媚而在心里唾骂他。 有暗骂陆如纪狗腿的,自然也有羡慕陆如纪早早抱上了三皇子大腿的。 但不论众人心中如何想,在陆如纪的带领下,也只能跪拜附和: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毕竟三皇子已然成了大势,不想掉脑袋的聪明人都不会在这时候站出来恶心三皇子。 储君之争,帝位之争。 能够动摇江山国本的一场逼宫。 在燕帝的带头屈服下,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安安稳稳有惊无险的落下了帷幕。 三皇子的登位之路,顺利的连萧南瑜都没有想到。 宫中众事既已安定,萧南瑜便准备回府一趟。 他和萧南源都好几日未曾回府,家人必定担心,也该回去报个平安了。 “殿下。”萧南瑜找到三皇子,“殿下可有其他吩咐?若是无事,我想回府一趟。” 三皇子见萧南瑜急着回府,这时候才想起来,萧南瑜才刚成亲没几日,想来是思念家中的小娇妻了。 “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休息,我这边人手还够。”三皇子很痛快的放了萧南瑜离宫。 萧南瑜谢过三皇子,转身便走。 然而他刚走没几步,三皇子似想起什么,便又喊他:“等等。” 萧南瑜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三皇子朝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对他道: “从平和大营调来护卫京城的两万人马,据探查应当今日黄昏到京郊,傍晚你入宫一趟,我给你一道圣旨,你去处理平和大营的人,不要让他们入城,也不要让他们在京外多做停留,尽快让他们原路返回。” 三皇子手中的人马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经过逼宫一战已不足三万。 未必不能和平和大营一战,但这个仗不一定非得打。 且打了对三皇子是百害无一利。 而平和大营的两万人马就算不入京,一直驻扎在京外对三皇子来说也是个威胁。 直接赶走是最好的办法。 “臣明白。”萧南瑜二话不说直接领命。 三皇子一日不登帝位,对他们而言危机就不算真正解除。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5节 哪怕三皇子登基为帝了,真正要坐稳皇位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萧南瑜出宫时去找了萧南源,将他也一起唤回府。 镇国公府。 萧南瑜和萧南源一踏入府,就有婢女快步往后院走去,告知萧家一众女眷这个好消息。 姜沐言和萧以星都在萧老夫人房中。 在长辈面前她原本还想矜持一下,可这几日都睡不好的她,既担忧萧南瑜又想念他想得紧。 见萧老夫人也忍不住起身要往外迎,迫不及待的想见孙子。 情难自禁的她就也跟着起身。 姜沐言压抑不住自己想见萧南瑜的心情,步伐飞快的率先往外走。 她想去院外迎一迎萧南瑜,结果没想到萧南瑜来的这么快。 她才刚跨出院门,迎面就撞上来一堵墙。 眼睛被闪了一下的她还没什么都看清,人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拥入怀中。 “言言。” 萧南瑜回府后连身上的盔甲都没来得及脱,得知姜沐言在萧老夫人的院子,便急匆匆过来了。 让他惊喜的是他还未入院,她便投怀送抱来了。 萧南瑜抱着日思夜想的娇人儿,这几日的疲惫似都一扫而空了,心里极为满足的闭上了眼。 “言言……”萧南瑜埋首在姜沐言颈项,深深嗅着独属于她的清甜气息,嗓音低沉醇厚却似在撒娇,“言言我好想你,你可想我?” 此刻美人在怀的萧南瑜,哪里还有杀进皇宫时令人惊惧的杀气凛凛,分明是个只想沉溺于温柔乡的清隽少年郎。 “嗯?”萧南瑜没听到姜沐言的回答,耐不住追问道,“言言不想我吗?” 第153章 姜沐言心知萧老夫人、宋令贞就在她身后, 萧南瑜这一抱她们肯定看到了。 她虽也贪恋萧南瑜的怀抱,但众目睽睽之下却忍不住羞红了脸,挣扎着用小拳头轻锤萧南瑜,一脸娇羞道: “快放开我, 祖母和母亲都看着呢。” 萧南瑜闻言, 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姜沐言颈项抬起头来, 果真看到萧老夫人和宋令贞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萧南瑜放开姜沐言,朝两位长辈行礼: “祖母、母亲, 阿瑜与二弟已平安归来,让祖母、母亲与婶婶们担忧了, 孙儿不孝。” 萧老夫人双眸噙着泪, 上前用力抓住萧南瑜的双手,想说话喉咙却哽住难言,半晌才压抑着哭腔道: “回来便好, 回来便好。” 虽说此前有府兵回来禀告,萧南瑜和萧南源兄弟二人在逼宫冲杀时并未危及生命。 可他们被关在皇宫几日杳无音信, 萧家女眷又怎么可能不担忧。 如今见到人平安归来, 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几人进入正房。 萧南瑜刚跨进门槛,就见一个小娃娃冲刺过去紧紧抱住他大腿。 “爹爹!爹爹你终于回来了,星星好想你。” 萧以星高高仰着头,可可爱爱笑容灿烂的看着萧南瑜。 “星星。”萧南瑜嘴角的笑容也跟着扬起,俯身一把抱起小闺女。 他身后,萧南源也很快赶了过来。 萧老夫人的正房里。 几个主子外加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奶娃, 院里的人都被清空了,只有一个老嬷嬷忠心耿耿的守在正房门外。 宋令贞心疼萧南瑜和萧南源, 本想让他们回院洗漱一番,休息片刻再过来, 萧南瑜却执意要留下先和长辈交代一下宫中事宜。 萧南瑜和萧南源虽留在了京中,却无法时刻待在府中。 镇国公府还是由萧老夫人和宋令贞坐镇,宫中和三皇子那边什么情况,掌家的当家主母不能一问三不知,至少心里要有数。 几家欢喜几家愁。 随着宫门不再紧闭,有少许人能自由进出皇宫后,没能早早抱上三皇子大腿,又投靠无门的人,纷纷往镇国公府递帖子。 特别是得知萧南瑜回府后,镇国公府大门前的巷子,都被排队求见的马车堵住了。 奈何萧南瑜一个也不见。 管家守在门前收了一大叠的帖子,劝诸位贵客回去,但回去的也没几个,不少人嚷嚷着见不到萧南瑜,见一见萧南源也行。 一位侍郎大人看着人头攒动,却没一个挤得进镇国公府大门的同僚们,心里直叹气,忍不住和身边同僚道: “哎,萧家长辈全都上了战场,留下两三个少年郎掌家,我往日和这些少年将军不熟,现如今想攀个交情都不得其门而入。” “谁不是呢?”同僚也连连叹气,“谁能想到镇国公都离京了,镇国公府反而比往日还要热闹万分。” 说到镇国公,吴侍郎扭头四下瞧了瞧,靠近同僚低声耳语道: “小王大人,萧家大公子和三皇子一同逼宫,你说,这事镇国公事先知不知道?” 吴侍郎有此疑问并不奇怪,因为镇国公府是开国功臣,几代帝王更迭的过程中,镇国公府始终保持着中立态度,从不参与党争。 是以,萧南瑜今朝站队三皇子不算,还和三皇子一起逼宫谋逆,实在是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有人怀疑此事是萧南瑜自作主张,镇国公并不知情也属正常。 但也有人怀疑,事关家族存亡这么大的事情,萧南瑜应该不敢私自做主,此事肯定也是镇国公点了头的。 而且镇国公出征了,可镇国公老夫人还在京中。 萧南瑜要逼宫谋逆这么大的事,镇国公老夫人总不能不知道吧? 若镇国公老夫人知道,还让萧南瑜去做了,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镇国公老夫人的态度与立场,不说百分百代表了镇国公,但也不会和镇国公背道而驰。 但让人想不通的是。 从不参与党争的镇国公府,为何今朝就突然掺和了一脚? 总感觉这里面蕴藏着巨大的秘密。 小王大人被吴侍郎问得心头一跳,他也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压低声音回答道: “我也想知道镇国公知不知道,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事已成,镇国公府的荣耀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本就战功赫赫的镇国公府,又将要荣耀加身之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王侍郎在感慨之余,又连连可惜道: “我怎么就这么没眼力劲儿呢?你说说,我们要是像两位尚书大人一样反应迅速,不也能搭上三皇子这股东风扶摇直上吗?天大的好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王侍郎嘴里的两位尚书大人,指的是逼宫当晚,早早就投奔三皇子的陆如纪和刑部尚书。 “要不人家怎么早早成了尚书,不知比我们机灵多少倍。”小王大人也不无惋惜道。 燕帝趋近油尽灯枯的这一年。 先是经历大皇子逼宫,后又遭遇三皇子逼宫。 同样是逼宫,结局却截然不同,期间还折进去一个二皇子。 各怀心思的朝廷百官,也都明白几位皇子中,已无人能再与三皇子争夺帝位。 是以不止镇国公府门前热闹,陆府和刑部尚书府的门前一样很热闹,拜帖一张又一张的往里递。 和镇国公府的谁也不见不同。 陆如纪和刑部尚书还是见了一些同僚的,但见的也不算多,都是往日交情还算不多的才能见上一面。 迎来送往了一天后。 不知是已近黄昏还是平和大营抵京的原因,各府门前肉眼可见的冷清了下来。 萧南瑜回府后好好的补了一觉,黄昏到来前,他精神百倍的醒了过来。 房里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掀开床幔才发现屋内并非没有人。 隔着若隐若现的屏风,他看到姜沐言坐在软榻上绣花,而萧以星就在她身旁,低着小脑袋瓜不知道在玩着些什么。 萧南瑜定定望着妻女,醒来睁眼就能看到这般温馨恬静的一幕,很好的熨帖了他这几日高度紧绷的神经。 逼宫谋逆,在外人看来是大逆不道,命悬一线。 可于他、于萧家而言,不过是想要妻女安康,家人健在,阖家欢乐而已。 萧家助三皇子逼宫,没有一个萧家人想要得到的是荣华富贵、飞黄腾达,他们想要的只有家人平安,仅此罢了。 揣测万分的外人,又如何会知晓,萧家人的心愿竟如此简单、微小。 萧南瑜下榻穿衣,他动静不大,但外间的姜沐言却回过了头来。 “星星,你爹爹醒了,娘进去看看。” 姜沐言放下绣绷,跟团坐在软榻上的萧以星道。 “娘,我也要进去看看爹爹。”萧以星一听也不玩了,两条小胳膊一伸就要抱抱。 姜沐言只得抱起她,一同入了里屋。 “爹爹!”萧以星看到萧南瑜,小奶音又甜又开心的唤他,小小人儿满目的关切与心疼,“爹爹大白日的睡觉是不是因为好累好累?爹爹现在好多了吗?” “好多了,爹爹看到星星就一点都不累了。” 萧南瑜看着又乖又软的小女儿,嘴角忍不住上扬又上扬。 萧以星脚上未穿鞋,姜沐言将她放到床榻上,转身去给萧南瑜穿外袍。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6节 萧南瑜自幼独立惯了,并不习惯有人服侍自己穿衣,但看着面前的娇娇小娘子,他就也十分配合的衣来伸手了。 待两条手臂穿上衣裳后,萧南瑜也不等姜沐言给他完全穿好,收臂时就顺手将身前的小娘子揽入怀中。 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忍不住感慨道: “言言,成亲真好,我们真应该早点成亲的。” 姜沐言则是有些哭笑不得,不忍心打击他,却还是提醒他道: “这可早不了,我刚及笄就嫁给你了,还能早到什么时候去?” 想到姜沐言的年龄,萧南瑜忍不住叹气,确实是想早些也早不了了,怪他早出生了几年,才会这样心急。 “羞羞羞。”萧以星软乎乎的小肉手忽然捂住双眼,奶声奶气道,“祖母说大人抱在一起是羞羞脸,爹爹羞羞!” “……”萧南瑜顿时有些语塞及无奈。 小娃娃脑袋瓜也不大,怎么一点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星星乖,爹爹和娘亲已经成亲了,是夫妻,夫妻抱抱是不羞羞的。” 虽然被女儿取笑,但萧南瑜抱着姜沐言的双臂还是没有松开。 “不是哦。”萧以星立马放下小肉手,一本正经的反驳着萧南瑜,“祖母说,大人被人看到抱抱就是羞羞,爹爹和娘亲都是大人,当然是羞羞啊。” “被外人看到才羞羞,被星星看到不算羞羞。” 萧南瑜被小奶娃正经严肃的小模样可爱到,也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为什么被星星看到不算羞羞?难道星星不算人吗?”萧以星的小脸儿瞬间垮了下来。 她只是小了点儿,还没有长大而已,不是人她是什么? “你看看你,女儿都被你弄懵了。” 姜沐言脸蛋微红的轻推开萧南瑜,娇嗔的微瞪他一眼。 和萧南瑜抱在一起的时候被萧以星看到,毕竟孩子还小,她本也没觉得害羞。 但父女俩这么一对话,弄得她再看自己天真无暇的闺女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星星当然是人,你爹爹的意思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所以爹爹和娘亲抱抱被你看到不算羞羞,但被别人看到就羞羞了,所以爹爹和娘亲抱抱的事你不能跟别人说,知道吗?” 姜沐言也不管萧南瑜了,走向床榻坐下跟萧以星解释了起来。 “哦。”萧以星似懂非懂的点头,“星星肯定不告诉别人,但哥哥也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连哥哥也不能说吗?” “……”看到萧以星一如往常的提到萧以舟,姜沐言心口疼了一瞬,“哥哥当然可以说。” 被抛下自顾自穿衣的萧南瑜,动作也微顿了一下。 他也抬脚走向萧以星,询问着小娃娃:“星星,你还能见到哥哥吗?” “当然能啊。”萧以星天真又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听着她如此肯定的回答,姜沐言和萧南瑜对视一眼,眸中的触动都带着惊喜。 “星星,见到哥哥后,你们要做什么?” 姜沐言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追问着。 可爱的小奶娃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得见到哥哥后才知道。” 姜沐言不想为难自己女儿,但还是忍不住又追问一句:“你们还会回来见爹爹和娘亲的对不对?” 她本以为也得不到有用的答案,却听萧以星十足肯定道: “当然啊,爹爹与娘亲是我和哥哥的爹爹与娘亲,我们当然会回来的呀,不回来我们去哪里见爹爹和娘亲呀?” 小娃娃的回答很肯定,并异常坚定。 可这份坚定中,萧南瑜也看出了小孩子的天真。 这是小孩子理所当然想见爹爹和娘亲的想法,并不是她真的知道什么。 姜沐言也感觉出来了。 萧南瑜轻拍了拍她的背,无声的安抚她,莫要急。 顺其自然便好,这些事他们也无法左右。 “言言,我得出去一趟,晚膳就不在家里用了。”穿戴好衣裳的萧南瑜,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一听到萧南瑜要出门,心就提了起来。 萧南瑜见她目露担忧,嘴角立马扬起一抹笑意,温和的安抚道: “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宫中局势尽在三皇子的掌控中,不会有危险的,你莫怕。” “嗯。”姜沐言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风波未平,一定多加留心,保重自己。” “放心。”萧南瑜临出门前,又抱了抱姜沐言。 这一回萧以星不捂眼了,光明正大的看他们亲密拥抱,还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小模样。 萧南瑜离府之前,特意去找了萧南源。 “阿源,我得入宫一趟,平和大营马上就到京外了,三殿下想让我出城去应对,在我回府之前,你尽量守在家中不要离开。” 虽然萧南瑜安慰姜沐言,他不会有危险。 但他还是小心谨慎的,想让萧南源留在家中以防万一。 萧家军和平和大营并无交集,萧南瑜和平和大营的将领也不算熟。 三皇子自己不出城的情况下,萧南瑜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说服平和大营就此回营。 平和大营此番奉旨回京,是为了守护皇城安危。 结果在平和大营到来之前,皇城已然经历了一场危机,平和大营并未达成自己的使命。 萧南源蹙眉看着萧南瑜,道: “大哥,我入宫去跟殿下请旨,我出城,你留在家中。” “不行!”萧南瑜一口回绝,“平和大营你不熟,你去我不放心。” “可是平和大营的将领大哥你也不熟吧?” 萧南源的神色难掩担忧,他们兄弟待在边疆的时间多,除了萧家军,和京中其他武将其实都不太熟。 一个是距离太远造成的,另一个是镇国公不让他们私下结交武将,以免皇家忌惮。 可就算镇国公府独善其身,不与其他武将结党营私,也还是被燕帝忌惮到欲除之而后快。 “我是大哥,熟不熟都应该我去。”和射杀二皇子那次不同,萧南瑜并非是在和萧南源,他一锤定音道,“你在家好好守着,祖母年纪大了,莫让外面的事惊扰到她老人家。” “……好,大哥放心,我一定守好萧家。”萧南源最终还是点了头。 萧南瑜带了一队人马直奔皇宫。 三皇子一直待在皇宫并未出来,萧南瑜入宫寻他时,他正在用膳。 萧南瑜被三皇子留下一起用晚膳,膳后他怀揣两份圣旨出了宫。 驻扎在城外的平和大营,本就没有入京的打算,抵京后就在平安大营安顿了下来。 但大部队不入京,将领们却是要入京入宫复命的。 平和大营的统领刘将军,率领几十号人马抵达京城的东城门,报上名号后,守城将军却半点没有打开城门放他进去的意思。 “将军,不对劲呀。”一名将领对刘将军道,“我们奉旨回京护驾,城门守将怎么不放我们进去?” 刘将军面色沉沉,他也发现不对劲了。 可城门守将就是不开门,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京城的东西南北四大门,好几日都不曾打开过了。 京城定是生变了。 奈何高高的城门阻隔着,他并不知晓究竟生了什么变故。 刘将军的疑惑没多久就被解开了。 因为城门缓缓打开,他看到一袭白衣腰间佩剑,风姿绰约,气质清冷的少年郎,领着一队人马朝他驰骋而来。 马蹄声的哒哒声中,萧南瑜很快停在了刘将军众人面前。 萧南瑜翻身下马,朝马背上的刘将军拱手,道: “刘将军,在下萧南瑜,奉命前来宣旨。” 刘将军虽和萧南瑜不熟,但萧南瑜的名字他熟,大燕朝最负盛名的少年将军,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刘将军上下打量了萧南瑜一番,也跟着翻身下马。 他一下马,他身后的平和大营将领们,也纷纷下马。 “诸位将军想必还未用晚膳,不若移步往那边走走。”萧南瑜左手一抬指向城门左侧的一处空地。“在下带了些好酒好肉给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一听有好酒好肉,赶路了好些日子的将领们,顿觉饥肠辘辘,恨不得立刻痛饮三杯。 但刘将军看着一身正气的萧南瑜,却没有挪步半分步子,脸上也无半点笑容。 “好酒好菜?” 刘将军对镇国公敬佩至极,萧南瑜是萧家的嫡长孙,他不想怀疑萧南瑜,但今日入京的种种,让他不得不怀疑。 萧南瑜一看便知,刘将军怀疑他带的酒菜有问题。 “刘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萧南瑜上前两步,再次朝刘将军拱手。 许是基于对镇国公的钦佩,又或者是萧南瑜身上的凛然正气,刘将军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两人挪至一旁。 萧南瑜从怀中掏出两份圣旨,他没有展开宣读的意思,直接双手递给刘将军: “刘将军,此乃陛下与太子殿下给你的圣旨,你自行展开看吧。” “太子殿下?”刘将军被这四个字惊住,以至于忽略了萧南瑜这圣旨颁发的不合常理。 “太子殿下便是三皇子,刘将军看了圣旨便知。” 萧南瑜将手中的圣旨往刘将军的面前又递了递。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7节 心头堆满了疑惑的刘将军,看看萧南瑜又看看圣旨,最后一把抓起圣旨。 守城将军站在高高地城墙上。 他一直注视着萧南瑜和刘将军。 他不知道萧南瑜和刘将军都说了些什么,但能看到他们一直在说话在交流,偶尔还能看到刘将军情绪激动的吼几句。 平和大营其余将领则在萧家府兵的好酒好肉下,大吃特吃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一阵阵的传到城墙上。 待到将领们酒足饭饱,萧南瑜和刘将军也谈完了。 最后萧南瑜朝刘将军拱手作揖一礼,一跃上马,带着萧家府兵又入了城。 而刘将军与平和大营的将领们,依然没能入城,刘将军也没再闹着执意要入门。 没人知晓萧南瑜是如何和刘将军谈的。 但很多人都知道,第二日一大早,刘将军带领平和大营的几万将士,原路返回平和大营去了。 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的无声无息,走的也悄无声息。 甚至不少官员都不知晓,平和大营的几万将士曾抵京了。 萧南瑜不费一兵一卒就遣返了平和大营,三皇子对此非常满意。 没人知道刘将军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带着平和大营离京的。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离京不过三日,还未回到平和大营的营地,他便接到圣旨。 燕帝驾崩了。 骑在马背上的刘将军,抬头望向路边高耸的竹海密林,这一刻不知是悲哀还是庆幸。 但不管是悲哀还是庆幸,他能感觉到自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燕帝驾崩,三皇子登基,他抵京又返回便不算抗旨,而是名正言顺的奉旨行事了。 奉的新皇旨意,无人敢再参他,定他的罪。 在关键时刻头脑清醒,选择明智的刘将军,很快等来了他的回报。 燕帝驾崩几日后,举国哀悼的同时,三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被名正言顺的推上了帝位,登基为帝。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从宫中颁出的圣旨一道又一道。 属于镇国公府的荣耀自不必说。 其中有一道圣旨是,前任丞相姜文櫆官复原职。 也有一道是,平和大营的统领刘将军官升一级,被调回京中任职。 姜沐言得知被流放的父亲官复原职,一家人将于流放途中被带回京时,激动的当场痛哭了起来。 从相府倒台,家人流放,到她嫁入萧家,萧家男丁出征,萧南瑜和三皇子逼宫谋逆,期间又遭遇萧以舟凭空消失。 凡此种种,任何一件事都是大事情,却于短时间内集中发生,姜沐言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现如今,压在心头的巨石仿若一瞬搬开,她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一切阴霾,终于是扛过去了。 燕帝的葬礼过后,京城陷入了短暂的平静,又或许只是表面的平静。 姜沐言待在镇国公府闭门不出,外界发生的事他知道的不太详细,但也听说了一些。 貌似是大皇子不满三皇子登基,暗地里折腾了一通,但没折腾出什么水花就被三皇子摁了下去。 再之后,大皇子被新帝封为亲王,遣送到封地去了。 大皇子的封地并不算好,也不太大,远离京城,无召不得归京。 新帝对于大皇子的安排,姜沐言其实有些意外。 二皇子是如何死的,她一清二楚。 新帝眼也不眨的对二皇子痛下杀手,没想到对大皇子倒是心软了几分。 这也让姜沐言安心了一些。 新帝登基后,大皇子试图反他,新帝却能大度留他一命。 这样的新帝,想必对萧家也会更宽容一些。 随着大皇子被匆匆赶去封地,边疆也频频传来捷报。 由镇国公率领的援军抵达后,战况便发生了扭转,打得敌国节节败退,丢失的城池也很快收了回来。 但这还不够,镇国公传回京中的军报,有要继续攻打敌国城池的意思。 新帝允了。 一轮轮传回的军报中,并未传来萧家子孙有谁战亡的消息,萧家人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一半了。 只要这一战不会如前世那般凄惨,致使萧家满门男丁折损就好。 看似风平浪静的镇国公府,其实萧南瑜的心绪并未太平静。 若非京中局势还不算安定,家中无长辈坐镇,新帝也不同意他上战场,他都想奔赴沙场与祖父一同杀敌了。 自新帝登基一个月以来。 京城与整个大燕还算安稳,边境更是打得敌国招架不住,大燕呈现欣欣向荣的姿态。 这一日,风和日丽。 今日是官复原职的姜丞相回京的日子。 姜沐言早早起身,准备去城门口迎接父亲、母亲与弟弟妹妹们归京。 她梳妆完毕,萧南瑜拿着一根玉簪往她头上刚插好,就听门外传来老嬷嬷熟悉的惊呼声。 “大公子、大少夫人,您们快去老夫人院子瞧瞧,这回小小姐也不见了。” 端坐于梳妆镜前的姜沐言,萧南瑜低头,小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下一瞬齐齐动身往外走。 打从萧以舟凭空消失后,萧老夫人很伤心,为了安抚老人家的心绪,萧以星大部分时间都和萧老夫人待在一起。 萧老夫人很疼萧以星,对她的保护很严密,除了小奶娃夜里睡觉,白日里身边伺候的婢女嬷嬷是寸步不离的。 结果千防万防,她又和萧以舟一样夜里凭空消失了? 经历过一次小娃娃不翼而飞的萧家人,这一次虽然也心急,但要比萧以舟消失时镇定的多。 姜沐言和萧南瑜赶到萧老夫人的院子。 只见老人家也没梳妆洗漱,身上披着披风,散着一头银发,神色放空又落寞的坐在软榻上。 姜沐言见萧老夫人这般模样,脚步一顿都不敢上前打扰她了。 萧南瑜轻手轻脚的走至萧老夫人面前,抬手轻轻拍着老人家的背,低声安抚道: “祖母,星星之前便说过,舟舟会回来带她回去,她定是跟哥哥走了,不会有事的,你莫要担心。” 姜沐言悄无声息的退出上房,去隔壁看了看萧以星昨夜睡的屋子,确实没有人。 连被窝都是凉的,说明小家伙离开好一段时间了。 婢女嬷嬷们和上一次萧以舟凭空消失时一样,快将整个院子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萧以星的踪影。 姜沐言不得不再一次接受现实,她的女儿也回去了。 回去了哪里,她却不知道。 待她同样神色落寞的回到上房,宋令贞也自她身后匆匆而来。 这一次,宋令贞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府医。 宋令贞步伐很快,嬷嬷替她掀开门帘,她一跨进屋便道: “母亲,星星真的也不见了吗?” 萧老夫人抬头看向她,双眸微红的点点头。 宋令贞见状,也不再多问什么,看到姜沐言正好也在这里,她便朝姜沐言走去。 “阿言,我就知道你也在母亲这里,正好。”宋令贞将姜沐言按坐在椅子上,回身对府医道,“王大夫,你快给诊诊脉,看看大少夫人是否有了身孕。” 宋令贞这一番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刹那间,屋内所有人的视线刷一下全看向了姜沐言。 “对对对!”萧老夫人年纪最大却最先反应过来,连声吩咐府医道,“王大夫,快给我孙媳看看,应当是有身孕了。” “是,老夫人。”府医行礼遵命。 其实自打姜沐言嫁入镇国公府开始,他三天两头就给姜沐言把平安脉。 前几日给她诊脉的时候,并未诊出喜脉。 但萧家主子一个个似乎都认定姜沐言有孕的样子,他心里是疑惑的,可也不敢细问。 萧南瑜挪到姜沐言身旁站定,一瞬不瞬的看着府医给她诊脉。 两个小家伙都消失了,若身为母亲的姜沐言没有怀上孩子…… 萧南瑜不敢细想,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深怕自己的心落得一个无处安放的下场。 姜沐言也有些紧张。 虽然早就知晓两个孩子早晚会离开她,可他们真正消失的时候,她一颗心都空落落的,根本就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能坦然接受的。 在所有人的关注中,府医这一次的诊脉比以往几次都要久,偶尔还会皱一皱眉头。 久到萧老夫人忍不住想出声询问时,府医才缓缓收回了手。 被好几双视线紧盯着,府医站起身朝萧老夫人作揖,一脸欣喜道: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大少夫人确实是有了身孕。” “当真?”萧老夫人激动地手撑着茶几一下站起身,“真有身孕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小夫妻也难掩惊喜的看向对方。 她怀有身孕,就说明两个小家伙所言的回去,是回她肚子里了吧?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8节 宋令贞同样惊喜万分,但她惊喜之余,没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 “王大夫,可有诊出是怀了两个小娃娃?” 宋令贞此言一出,萧老夫人也赶紧追问道:“对的,王大夫,我孙媳可是怀有两个娃娃?” “……”王大夫这回真被搞蒙了。 到底谁才是大夫? 怎么连他怀疑姜沐言肚子里的娃娃是双生都能猜到? 且听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口吻,她们似乎早已知晓且非常笃定,姜沐言一定会怀有两个娃娃的样子。 她们是凭的什么依据,就敢这么断定的? “回老夫人、世子夫人。”王大夫犹犹豫豫的说道,“首先大少夫人确实是有了身孕,我也怀疑是双生,但月份太小,脉象也弱,故而我也不敢确定一定是双生,再过半个月一个月再来诊脉的话,能更准确些。” 怀疑姜沐言所怀乃双生一事,原本王大夫是不打算今日说出来的。 一是怕自己诊错。 二是脉象太弱,时有时无的,若真是双生,此对双生子的身子恐怕不是很强健。 十月怀胎至降生本就凶险,若最后无法两个孩子都保住,岂不是给了萧家人希望又遭狠狠打击。 故而王大夫一开始没打算说,可萧老夫人和宋令贞自己怀疑姜沐言双生了,他也不好故意欺瞒,便只能如实告知了。 “果真是双生!好!太好了!”萧老夫人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一脸欣喜的对嬷嬷道,“赏,给王大夫重赏!” 嬷嬷也很高兴。 虽然很多事情她不太清楚,但萧以舟和萧以星接连消失,转眼间姜沐言又怀上了孩子,还是双生子。 她就相信冥冥中一定是老天爷保佑,让两个小小主子重新投胎回萧家了。 “阿言……”萧老夫人看着姜沐言,本想跟她说,有了身孕就在家好好养胎,不要随便出门的。 可转念间突然想到,丞相姜文櫆一家今日回京,姜沐言身为女儿肯定是要去迎接父母归家的,且不去也不合适。 “阿瑜。”萧老夫人话锋一转对萧南瑜道,“相爷一家今日归京,你带阿言亲自去城外迎接,定要好好护着她,记住了没?” “祖母放心,孙儿定会护好妻儿的。”萧南瑜恭恭敬敬的作揖承诺道。 就算祖母不叮嘱,他也会寸步不离的护好自己妻子。 城门口。 乘坐马车出城的姜沐言和萧南瑜,早早来到城门外等候。 直至辰时末,萧南瑜远远看到官道上有几辆马车在缓缓驶来,眯眼细细打量了几眼,确认了是他派去接岳父一家的人马。 “言言,岳父、岳母回来了。” 站在马车旁的萧南瑜,掀开窗帘子对马车上的姜沐言道。 “到了?”姜沐言心急的从车窗探出头瞧了瞧。 见果真有马车回京,她连忙下了马车。 小夫妻两个并肩而立,姜沐言低头理了理衣裳,纤纤素手又往头上摸了摸,确保自己整洁的妆容仪态。 “娘子从头到脚都很美,不会失仪,莫要紧张。” 萧南瑜能感觉到姜沐言有些紧张,握住她小手柔声安慰道。 姜沐言不是担心自己失仪,见父母就算有所失仪,父亲母亲也不会怪罪的。 她是怕自己身上有何不妥之处,惹得辛苦了一路的父母担忧,疑心她在萧家是否过得不好。 她在萧家过得很好,萧南瑜待她也很好,她不想让父亲母亲担心她。 “我不紧张,我是开心。” 姜沐言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一双眼睛也微微泛红。 自打三皇子逼宫成功后,她就设想过,或许等三皇子新帝登基的那一天,她那被流放的爹爹娘亲能被赦罪,能回京。 她没想到爹爹还能官复原职。 但于她而言,官复原职没有爹爹、娘亲回京一家人团聚重要。 萧南瑜揽住她肩头轻轻拥入怀中,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无声安抚着她情绪。 这些时日以来,不论是萧家还是姜家,都经历的太多太多了。 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姜沐言在萧南瑜怀里平复好心情,擦擦眼角,端庄娴熟的站在他身边,等候马车缓缓靠近。 一个月前,和大赦天下、官复原职的圣旨一起到姜文櫆面前的,除了传旨的传令兵,还有萧南瑜专门派去接姜家人回京的萧家府兵。 免了姜文櫆夫妇一路颠簸的几辆马车,也是萧南瑜细心准备的。 几番遭难下来,姜文櫆和陆巧对萧南瑜这个女婿,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随着马车抵达城门,在姜沐言面前缓缓停下。 同坐一辆马车的姜文櫆和陆巧,也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爹爹!” 先出来的是姜文櫆,他的身影一出现,姜沐言强忍的泪水便再也克制不住的涌出。 虽说萧南瑜和姜兰芝的夫婿给了不少银子打点,姜文櫆一家在流放路上没有被押送的官兵刻意虐待。 但姜家一家老小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流放是要用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到流放地的。 日日从天亮走到天黑,对姜家人而言就已经够苦的了。 是以姜文櫆整个人不止瘦了、黑了,也憔悴了很多,一看到他这般模样,姜沐言哪里还绷得住。 “爹爹、娘亲受苦了。”姜沐言扑上去,抱着姜文櫆和陆巧泪流满面,“孩儿不孝,眼看着爹爹和娘亲受苦,孩儿却半点办法都无,是孩儿无能。” 姜沐言扑过去时,吓得萧南瑜张开双臂紧跟在她身后,一副随时要将她捞入怀中的姿态,深怕她不小心绊一脚再摔一跤。 现如今她怀有身孕,若他没看顾好她,让萧以星和萧以舟两个小家伙在娘胎里出了差池,祖母定饶不了他。 陆巧没留意萧南瑜的紧张姿态,一心系在女儿身上。 她看着泣不成声的姜沐言,自己的泪水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一边替女儿擦拭眼泪,一边哽咽道: “又不是你的错,哭什么。” 姜文櫆也红着眼眶点头,轻抚着姜沐言的脑袋道:“我儿很孝顺,也不无能,为父很欣慰。” 萧南瑜看着抱成一团痛哭的一家三口,默默地站在一旁。 当姜文櫆的目光看向他时,他才作揖行礼道: “给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请安,路途艰辛,岳父岳母受苦了,小婿已派人将相府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回去住。” 姜文櫆被新帝官复原职,原先赐下的丞相府,自然还给姜家住。 姜文櫆眸色深深的看着萧南瑜,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好。”姜文櫆的这一声好,很沉很重。 不知是在说萧南瑜安排的好,还是在感慨他没有看错人,萧南瑜这个女婿很好。 又或者两者都有。 家人团聚,低低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姜文櫆四下看了看,发现除了姜沐言,并未看到已出嫁的另外两个女儿。 姜雅朵的夫家在江南,她可能离京回江南了,没看到她,姜文櫆能理解。 但姜兰芝嫁的宋家就在京城,她怎么也没出城来迎接? 似是回答姜文櫆心中的疑惑,一辆马车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姜兰芝携夫婿姗姗来迟,这时候刚从城门口出来。 “爹爹,母亲,你们终于回来了。” 姜兰芝一下车眼睛也有些红,先和姜文櫆、陆巧打了招呼,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往后去寻她的姨娘。 “小婿恭贺岳父岳母归京,岳父岳母一路辛苦了。” 宋六郎也紧随其后的和姜文櫆、陆巧行礼。 “嗯。”姜文櫆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一行人在城门口相互见礼后,一起回了丞相府。 回到一如往昔的相府,姜家所有人的心境,却都和以往不再一样了。 姜沐言自是在相府陪了陆巧一整天。 萧南瑜则在书房,和姜文櫆也谈了一整天。 入夜后。 姜沐言留在相府继续陪母亲,但陆巧已知她怀有身孕,现如今相府的婢女绝大部分都是刚入府的,还没调教过,伺候起来不一定顺姜沐言的心意。 再加上萧南瑜那小心谨慎、细心呵护的模样,让姜沐言自己留下他肯定不放心,而他在姜家待了一整天,萧家恐怕也不少事等着他处理。 陆巧虽然也想让姜沐言多陪陪她,但她还是把姜沐言劝回了萧家,等胎稳了再回来住。 姜沐言也没再强求留下。 只要父母安全归京,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便落了地,她也就放心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家和姜家没再起什么风波,姜沐言也就安安心心的在府中养胎。 因着前三个月不能宣布喜讯,萧家也只有几个人知晓姜沐言怀孕之事。 但萧老夫人和宋令贞已经等不及,开始张罗小娃娃降生后的一应物事,满心欢喜的迎接两个小家伙的再次到来了。 是以贴身伺候萧老夫人和宋令贞的婢女嬷嬷都猜到,姜沐言一定是有孕了。 这一日。 萧南瑜下朝回府,见姜沐言坐在院中绣婴孩穿的小衣裳,他走过去坐下,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姜沐言瞧出他有话要说,柔声微笑道: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69节 “萧郎,你有话便说,怎还犹犹豫豫的?” 两人成亲多日,那句曾被某人逼着唤的‘萧郎’二字,姜沐言如今也唤得极其顺口了。 “……言言,陆承彦请旨外放,他今日便要离京去外地任职了。” 萧南瑜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姜沐言看。 虽然他犹豫,但他认为姜沐言有权利知晓这件事。 姜家和陆家的关系闹得很僵。 姜沐言和陆承彦似乎也断了往来。 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陆承彦身为状元郎却执意离京做官,是因为姜沐言。 姜沐言在绣绷下接针的左手一抖,嫩白的食指尖冒出一滴猩红的鲜血。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到过陆承彦的名字了。 “……哦。”姜沐言沉默几息,神色平淡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绣绷下的左手,悄无声息的用手帕擦去指腹的鲜血。 她和陆承彦早就结束了。 她如今有了丈夫,孩子再过几个月也要出生了,她会往前看,她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她相信陆承彦也不会一直沉沦在过去。 姜沐言如此平淡的反应,有点出乎萧南瑜的意料,他也沉默了几息,随后又道: “言言,你要去送送他吗?”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萧南瑜很清楚,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姜沐言一定会顺理成章的和陆承彦成亲生子。 姜沐言也有些意外的抬眸看向萧南瑜。 “你想要我去送他?”姜沐言不认为萧南瑜心里真的这样想。 他是在试探她吗? 难道他不信她? “不想!我怎么可能想要你去送他。”萧南瑜立马摇头,摇得没有半点犹豫,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又接着道,“但如果你真想去送送他,我也不会拦着你。” “……你这么大度?我要是真去送他,你真不拦?”姜沐言又意外了。 敢情萧南瑜不是不信她,而是对他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心? 在他心里,他已经把她吃得死死的了,一点都不担心她跟人跑掉? “真不拦。”萧南瑜以摇头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但必须让我跟你一起去,你不能单独送他。” “……”姜沐言无语了。 敢情是她想多了。 在这里挖了个坑等她呢。 她就说嘛,哪有男子会这么大度,让自己妻子去送前未婚夫的。 “你不用拦,我不去送他。” 姜沐言重新捏起绣花针,继续绣她给小家伙准备的小衣裳。 尘归尘,土归土。 若陆承彦真的放不下她,她不再去打扰他,对他才是最好的。 萧南瑜眼也不眨的凝着她,见她是真的不想去送陆承彦,他的心情顿时就阳光灿烂了起来。 “娘子,你绣的这件小衣裳是给星星准备的,还是给舟舟的?” 萧南瑜挪了挪小圆凳,近的都贴着姜沐言坐了。 “星星的已经绣好了,这件是给舟舟的。”姜沐言一抬手碰到萧南瑜的手臂,娇嗔的小眼神便朝他瞪了过去,“你坐这么近,我没法绣。” “那就先不绣了。”萧南瑜顺势拿走她手上的绣绷放在一旁,长而有力的手臂便情不自禁的圈住她细腰,“娘子,陪为夫说说话。” “我绣着衣裳也能陪你说话。”腰上一紧的姜沐言下意识看向四周,还好暂时没人,她小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莫要动手动脚的,院里婢女嬷嬷走来走去,瞧见了多不好。” “有甚不好?让绿蕉把她们遣出院子就是了。”萧南瑜搂着姜沐言不松手。 既然别人的眼睛不该看,那就不让她们看。 反正禁止他做是行不通的。 “你这是土匪行为。” “娘子此言差矣,为夫英俊潇洒,哪里像个土匪了?” “……” 安心待在家中的小夫妻两个,打情骂俏,蜜里调油。 城门外。 离京的陆承彦出了京城城门后,坐在马车内的他,忍不住掀开帘子回头望,高耸的城墙阻隔了京城的繁华。 他深沉如墨的目光望着再熟悉不过的京城。 所有人都说他冲动,为他惋惜,可他自己清楚,向新旧两位帝王请旨外放做官,绝非他的冲动。 他也不会后悔。 只是今日离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了。 若他不回来,应当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其实就算回来,她已为他人妻,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面无表情的冷脸掩住了陆承彦的一切情绪,他缓缓放下帘子。 承载了他一切美好与痛苦回忆的京城,在他身后越渐远去,他没再回头看一眼。 夏去冬来。 新春来临,一年又过去了。 新帝的皇位已然坐稳,朝堂也有越渐清明的趋势。 大燕上下,正月里最好的一个消息,约莫是敌国终于扛不住要投降,两国休战议和。 新帝野心勃勃,大燕是不可能把打下来的城池还回去的。 敌国要派使臣来大燕议和。 和敌国使臣一起回京的,还有镇国公。 二月十五这一日。 镇国公府上下喜庆洋洋,从主子到仆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因为今日,镇国公就要带着萧家一众男丁凯旋而归了。 镇国公府后院。 挺着个大肚子的姜沐言,半坐半躺在软榻上。 整个后院现在就她一个主子,其他人都去前院大门口迎接镇国公回府了。 姜沐言本也想去迎一迎,但怀着双生子的她肚子本就比一般孕妇大,且按府医算的日子,她这一两日就要发动了。 哪里还有人敢让她站在门口去迎人。 到时候人多,大家伙又欣喜激动,万一谁挤着她,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得了。 萧老夫人便放话,坚决不准她去前院迎镇国公,免得磕着碰着,就在云开院好生待着。 姜沐言想了想,她若去了,大家还得分心照顾她,她便也就没去前院。 但她就算不去前院,在后院也能听到外面有多热闹。 喜庆欢腾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她便猜应当是镇国公回来了。 “啊!” 许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知道太公回来了,高兴的猛踢了姜沐言一脚,疼得她捂着大肚子痛呼。 “小姐!”一旁伺候的绿蕉,几个快步冲到姜沐言面前,“小姐怎了?哪里不舒服?” “绿蕉。”姜沐言一把抓住绿蕉的手腕,神色有些慌,“不太对劲,不似寻常胎动,似是要发动了……啊——疼!” “嬷嬷!嬷嬷快去叫产婆!小姐要发动了!”绿蕉立马大声喊了起来。 外面的人一听到这话,原本安静的院子里一下就闹腾了起来。 “快!快去把屋里的产婆请出来。” “快去厨房烧热水!” “你!快去前院通知世子夫人和老夫人,大少夫人要发动了!” “……” 前院。 热热闹闹又是欢喜又是抹眼泪的萧家众人,一听姜沐言要发动了,又一个个往后院跑。 “发动了?大孙媳妇这是要生了?”刚回府连身上盔甲都还没脱的镇国公,一拍大腿高声兴奋道,“好!太好了!定是我的两个小乖乖曾孙也急着见我了!” 深知内情的萧家主子们,个个也都眉开眼笑的。 之前家书送到边关,得知萧以舟和萧以星接连消失后,他们心情都不太好受。 好在家书是等姜沐言怀了双生子后,才告诉他们从天而降的两个小奶娃凭空消失了的。 现在打了胜仗回京,姜沐言就刚好在今日发动产子。 冥冥中众人心头都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觉得姜沐言生出来的双生子必定是一男一女龙凤胎,长得还跟他们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我们萧家双喜临门!祖父和叔伯、哥哥们回来了,大嫂嫂又要生小宝宝了,今日一定是个顶顶好的好日子!” 萧九郎欢呼着窜来窜去,最闹腾的就是他了。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70节 “瞧把你高兴的,在家有没有想哥哥?”萧七郎手臂一伸就勒住了萧九郎的脖子。 “想!可想哥哥们了!大哥整天就会逼我练功,都不和我玩儿。”被锁喉的萧九郎,张嘴就指责萧南瑜不和他玩。 “玩?你都多大了,你还想玩儿,看四叔不把你屁股打烂。” …… 镇国公府子嗣众多,兄弟们打打闹闹的闹成一团,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云开院。 姜沐言这一胎生的并不容易。 她整整疼了一天一夜,直至第二日,太阳升至最高的午时,才把小娃娃生出来。 双生子确实是一男一女龙凤胎。 因为生产时间太长,姜沐言已经累到精疲力尽,只来得及看两个小家伙一眼,便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睡去时她心里是安定的。 因为两个小家伙的眉眼,依稀能看出萧以星和萧以舟的影子。 她的两个孩子终于是又回来了。 疲累睡去的姜沐言还不知道的是,两个小家伙虽然和一般双生子差不多大,但府医给小娃娃诊过脉后,却忧心忡忡的说道: “两位小主子的身子非常虚弱,必须得好生养着,否则……” 容易夭折这几个字,府医不敢说出口。 但即使他不言明,众人也都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不可能!”镇国公抱着死而复生的曾孙,气势威严的反驳着府医。 他的两个曾孙明明养得好好的,四五岁时活蹦乱跳又聪明机灵,半点不似体弱的样子。 “你小声些,莫吓着刚诞生的娃娃。” 坐在一旁的萧老夫人蹙眉瞪了镇国公一眼。 镇国公看看老妻,又去看看一脸担忧的府医,最后决定请太医给自家曾孙看看。 镇国公疼爱两个曾孙,亲自入宫请了胡太医。 然而胡太医给两个小家伙诊脉后,也是一脸担忧的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养,小心翼翼的养,不然未必能保住这两个小娃娃。 药方,自然也开了一张。 但这药不是给小奶娃吃的,是给乳母吃的,通过含有药性的奶水去调养小娃娃虚弱的身子。 府医说两个小娃娃体弱,胡太医也说体弱。 但亲眼见过两个小娃娃健健康康,白白胖胖长大到四五岁的镇国公,不信邪的又接连请了三个太医入府。 结果无一例外的,都诊治出小奶娃体弱的毛病。 且不是一般的体弱。 听太医们的意思,是非常的弱,随时都有夭折的风险,必须得好生养着。 但太医们的话,也容不得萧家人不信。 因为两个小娃娃奶水吃的少,整日啼哭不止,没几日的功夫,看着竟比刚诞生时还瘦小了些。 一时间,整个镇国公府又陷入了低气压中。 姜沐言也忧心不已。 可她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中,躺在床上身子不利索,无法时时照料两个小娃娃。 眼看着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双生子,一日比一日消减,连哭声都跟个病弱小奶猫一样,没有刚诞生时嘹亮,姜沐言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眼睛都哭肿了却也无计可施。 最后还是萧南瑜灵机一动,想到了相国寺的光衍大师。 他和姜沐言说了一声,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相国寺。 萧以星和萧以舟的来历,整个天下没有人比光衍大师更清楚了。 失而复得的两个孩子,眼看着又要再次失去,谁能受得了。 萧南瑜快马加鞭赶到相国寺,倒也顺利见到了光衍大师。 光衍大师似乎早算到他会来,听完萧南瑜的来意,他看着萧南瑜连叹了好口气。 “萧施主,天机不可泄露。上一世他们降生后身体康健没错,可是寿命短。他们穿越时空泄露天机,扭转了萧家整个家族的命运,甚至影响到了一个皇朝的走向……” 光衍大师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萧南瑜,他似下了审判罪名一样,轻声却笃定道: “萧施主,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有补救的办法吗?光衍大师,只要能救我的两个孩子,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萧南瑜不想追究逆天改命是对是错,他只想救自己的孩子。 “哎。”光衍大师又重重叹了口气,想到了导致两个小娃娃穿越时空的符箓。 那两张符箓,是前世的他散尽毕生功力所画。 若没有他的符箓,两个小娃娃也无法穿越时空。 逆天改命,也有他的一份因果在。 有因果便不能不管。 “如何补救,老衲暂时也不知,但这两个孩子若想平安健康的长大,老衲建议你们先将孩子养在寺庙。” “多谢光衍大师。”萧南瑜朝光衍大师郑重一礼。 将两个孩子养在寺庙,他没有犹豫半点。 只要两个孩子能平安长大,养在哪里他都愿意,更何况相国寺本就是一个好地方。 萧南瑜回府将此事一说。 萧老夫人虽不舍,却也连连点头同意。 只要对孩子是好的,养在相国寺就养在相国寺。 她见不到不要紧,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姜沐言听到要将两个孩子抱去相国寺养,她没有拒绝,只是她也想跟着去。 但她月子还未做完,一马车颠簸对她身子不利,二是相国寺恐也会忌讳。 是以被一再劝说的姜沐言,即使再不舍,也同意先将两个孩子带走养在相国寺。 姜沐言坐月子不能去相国寺。 路途颠簸萧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适合去。 宋令贞却是一定要去的,否则将两个心肝宝贝交给婢女嬷嬷照料,她哪里放心得了。 萧家人商议好,由宋令贞带着两个未满月的双生子去相国寺后,一应行装很快收拾好。 为了命悬一线的病弱双生子,宋令贞一天也不愿耽搁,当天好几辆马车就直奔相国寺而去。 京中的一众权贵世家,直到双生子满月时,才知晓萧家的双生子不在镇国公府,而是养在了相国寺。 因为萧家没有发请柬给双生子办满月的意思。 有些交情姣好但又没收到请柬的,问了萧家人,这把消息透露出来。 萧家人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毕竟也隐瞒不了,且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双生子因为体弱要养在相国寺,多正经的一件事。 虽然不多见,但也并不稀奇,没什么好隐瞒的。 双生子不在家中,萧家不办满月酒,姜沐言则一出月子就去了相国寺。 这之后,她便和双生子一起长住相国寺。 萧南瑜也大部分时候都在相国寺,京中有事要他处理或皇帝召见,才三头两天的回京一趟。 宋令贞身为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长住相国寺是不太合适的。 所以她在姜沐言出月子住到相国寺后,她便回了镇国公府,之后每逢初一、十五,她必去相国寺。 一是上香祈福。 二自然是看望两个乖孙。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就这样,姜沐言和萧南瑜以及双生子,一家四口在相国寺的一处僻静小院里,平淡又平和的过了整整五年。 两个小娃娃,女娃还叫萧以星,男娃还叫萧以舟。 他们一日日越长大,越像从天而降的萧以星和萧以舟。 待他们长到五岁时,活脱脱就是萧以星和萧以舟的样子,性子也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一年的冬季。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光衍大师看着活蹦乱跳,脸蛋儿养得肉嘟嘟白里透红的小娃娃,对姜沐言和萧南瑜说,他们可以下山了。 姜沐言喜极而泣。 高兴的不是可以下山,而是她的两个孩子,不会再有早夭的危险了。 萧以星和萧以舟五岁这一年。 他们终于在镇国公府,阖家团圆的过了一个新年。 两个小家伙很兴奋,和几个弟弟妹妹在一起玩,他们都很开心,笑声就没停过。 几个小萝卜头排排坐的坐在廊下。 “哥哥。”萧以星忽然指着一棵树,奶声奶气道,“我们在那里玩过捉迷藏,是我赢了,因为哥哥被我抓到了!” 姜沐言刷一下扭头看向她。 双生子自未满月去相国寺,五年间未曾回过镇国公府,昨日是第一次回来。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71节 她还没有机会和萧以舟在树下玩捉迷藏。 “嗯,我被妹妹抓到了。”两颊长着小奶瞟的萧以舟,清冷又淡定的点头。 原本只是从廊下路过,要去找镇国公的萧南瑜,猛地停下脚步。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个小家伙,紧接着去看姜沐言,发现她也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言言。”萧南瑜靠近她,低声耳语道,“你说,小家伙是不是记得之前的事?” “以前没发现他们记得,但……”姜沐言不太确定的回答道,“他们以前在这里玩过捉迷藏,但昨日回来之后可没玩过,这记忆哪儿来的?还两个小脑袋瓜都记得。” “许是回到熟悉的环境,所以想起来了?”萧南瑜也疑惑重重。 “不清楚,之后再观察观察。”姜沐言道。 观察了大半个月后,姜沐言发现,两个小家伙是真有一些以前的记忆。 但只有在萧家玩闹的,以及无关紧要的一小部分记忆。 像是镇国公府曾经抄家下狱、一家老小一起上断头台之类的重要记忆,他们全都不记得。 不记得也是好的。 否则等他们长大后明白过来,会不会后怕不知道,但幼年的记忆可能全都得乱套了。 开春后。 京城进入了新一轮的热闹中。 今年又到了会试之年,各地举子奔赴京城考科举,各个会馆客栈爆满,街上行人也多了很多。 许多外放的官员也都回京述职了。 有门路的各处奔走,期望着自己能留在京中做官。 京官和外官,不管哪朝哪代,随便抓住一个官员一问,十个人有九个半是挤破脑袋要当京官的。 剩余半个想做外官的,通常会被同僚怀疑脑子被驴踢了。 离京五年第一次回京的陆承彦,恰巧就是这个被驴踢了的。 雪籽纷纷落下的大街上。 陆承彦坐于三楼雅间的窗棂旁,望着楼下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头攒动。 离开五年,再次回京,这里的一切依旧让他感到熟悉。 很熟悉。 在地方上的五年历练,让他肤色略深了一些,五官轮廓也更锋利了一些,整个人显得更成熟稳重,气场更强大了。 只是他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或者说更冰冷严酷了。 他记得自己为何离京。 只是公事繁忙,他已经有许久未曾想起过她了。 回京后闲下来,望着楼下熟悉的景色,他脑海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张脸。 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艳脸庞。 他知道她成亲后很快有了身孕,第二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他还知道她的龙凤胎身子不太好,被养在相国寺,而她这些年也一直住在相国寺。 她的龙凤胎,就是曾经他见到过的双生子吧? 有些事情陆承彦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比如五年前双生子的存在。 但不管他想不想得通,好像都不重要了。 陆承彦因思及往事而有些失神的冷眸,瞳仁忽然缩紧,眼睫也跟着颤了一颤。 斜对面的一家酒楼里。 走出来锦衣华服两大两小手牵手的一家四口。 两个小的童男童女他见过,和他五年前在梨园见过的一模一样。 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五年过去了,陆承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记得它叫梨园。 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两只手分别牵着两个小娃娃的女子。 那张清艳绝伦的脸庞,比他记忆中更美更娇媚了。 姜沐言。 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在他没有一丝丝准备的时候,她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眼中。 可她好像没有看到他。 他们一家四口说着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又甜蜜的笑容。 陆承彦没有给萧南瑜一个眼神,却不用看也知道,那个气宇轩昂、身形挺拔,将两个小娃娃抱上马车的男子是萧南瑜。 萧南瑜还十分亲密的握住姜沐言纤细白嫩的手,将她扶上马车。 她弯下细软的腰钻进了马车。 陆承彦冷眸轻轻一眨,马车阻隔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她了。 楼下。 萧南瑜翻身上马时,视线状似不经意的往斜上方一扫,他看到了陆承彦,也认出了多年不见的陆承彦。 这么多年了,整个京城敢当着他的面,眼也不眨的盯着他娘子看的人,只有一个陆承彦。 他的第六感还真准,楼上的大胆狂徒还真是陆承彦。 萧南瑜装作没看到陆承彦的样子,骑马护在马车旁,护着妻子儿女回府。 陆承彦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马车移动。 他看到车窗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撩开,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萧南瑜便殷勤的俯身凑上前,笑盈盈的回答着什么。 很美好又很温馨的一幕。 任谁都可以看出,车上的女子和骑马护在一旁的男子感情很好。 他们还有一对可爱的儿女。 陆承彦远远的看着离去马车,冷寂的眼神很渴望,却也很绝望。 他沉默的,久久的望着她渐行渐远的马车。 望着望着,陆承彦嘴角轻扯忽然就笑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他好像释然了。 她很幸福。 现在的她很幸福。 没有他的她,很幸福。 只要她是幸福的,好像他都可以,哪怕她的幸福与他无关。 他怎么样,不重要。 他只要她是幸福的,就够了。 “陆承彦啊陆承彦。”陆承彦自嘲般喃喃自语道,“原来你的心愿、你的执念就这样简单。” 这一刻,看着婚后儿女双全,幸福美满的姜沐言,陆承彦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醒悟了。 他的心愿真的很简单。 想要姜沐言活着,想要她幸福快乐的生活在这个世上,哪怕她的幸福快乐和他没有关系,也可以。 新帝登基的第五年。 大燕朝局安稳,镇国公府荣耀依旧。 陆承彦没有再执意要做外官,陆如纪很欣慰,想安排他进吏部,以后好接他的班。 但新帝却把陆承彦调去了刑部。 陆承彦的性子,更合适当一个铁面无私的铁血判官。 陆承彦留京后,天天上朝天天和萧南瑜见面。 两人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多差,反正没有任何的私交,全是公事公办。 萧南瑜听闻,陆如纪夫妻想尽了办法要给陆承彦说媒,奈何陆承彦就是不想成亲。 陆如纪威胁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违逆父母是不孝。 陆承彦反过来也威胁陆如纪,说再逼他成亲,他就再去做外放,一走五年十年。 他熬得起,想抱孙子的陆如纪夫妇可熬不起。 最后逼得陆如纪夫妇没办法。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陆承彦不想成亲,症结出在姜沐言的身上。 于是乎,万氏为了儿子的终生幸福,只好舔着脸,又拿出舅母的身份,递上拜帖想见姜沐言一面。 帖子是递到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让姜沐言不想见便不见,她来回绝。 姜沐言确实也不太想见万氏。 但萧南瑜知晓万氏为何想见姜沐言。 陆承彦一日不成亲,他就总觉得陆承彦在伺机而待,虎视眈眈的还想找机会娶姜沐言。 所以,他劝姜沐言见了万氏一面。 几日后。 姜沐言在茶楼约见陆承彦。 姜沐言知道,陆承彦不知道的是,萧南瑜就在隔壁雅间,时刻关注着他们这边的情况。 未出阁的相府嫡女生娃了 第272节 陆承彦进门后,两人看着对方,相对无言了几息。 “表哥。” 姜沐言站起身,行了个福礼,唤了一声多年未唤过的称呼。 “表妹。” 陆承彦还礼,一张冷脸让人看不出他是何情绪,但行为举止都颇为正经。 两人落座后,又是一阵无言。 “表妹过得可好?”陆承彦问,顺手给姜沐言斟茶。 “我很好。”姜沐言答。 “那便好。”陆承彦颔首,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 两人各自饮茶,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 姜沐言想着速战速决,喝了口茶后便放下茶杯。 “表哥,舅母……” “我知你想说什么。”陆承彦打断她,冷眸定定凝着她,“表妹放心,我并非因你才不成亲,他日若遇到我真心喜欢的姑娘,我会成亲的。” 姜沐言眉心微动,陆承彦怎么知道她想说什么? “当真?”姜沐言不是不信陆承彦,这句反问是替万氏问的。 陆承彦从未对她说过谎,他说日后会成亲,她信他。 “当真。”陆承彦颔首。 带着任务而来的姜沐言,放心的回去了。 她和陆承彦的这次会面,很短暂,寥寥几句话便结束了。 她离开后,陆承彦独自在雅间又坐了许久才离开。 他没有骗姜沐言,他说的都是真的。 日后若真的遇上了真心喜欢的姑娘,他不会因为姜沐言而不成亲。 可他没有告诉姜沐言的是。 此生,除了一个姜沐言,他怕是不会再真心喜欢上别的姑娘了。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聪慧的姑娘,像她那样懂他了。 不懂他的,他要来何用? 他只是想要一个懂他的姑娘而已。 难道错了吗? 不。 他没错。 - 【全文完】